丁不一點點頭道:“我來了。”
他覺得她此時此刻的神情,三分像小貞,七分像白如水。
蘇小玉明月般的陣子盯着他道:“你是專程為我而來?”
丁不一道:“是的,我是特意為你而來的。”
蘇小玉的眼中光芒閃為爍,柔聲道:“請金公子這邊來坐。”
丁不一走過去,竹榻旁小茶几上沏着一盅香茶,茶几旁擺着一塊紅絨毯。
丁不一盤膝在紅絨毯上坐下,就貼靠在蘇小玉身旁。
丁不一端起茶盅,呷了一口,香氣直透心脾,禁不住輕讚一聲:“好茶!”
蘇小玉抿唇道:“這是水月茶,又名碧螺春。”
丁不一眨眨眼道:“據説此茶是江蘇洞庭山水月院的山僧採製,不知是否確立?”
蘇小玉美目流波:“金公子好見識。”
丁不一微微笑道:“蘇小姑娘見笑了。”他眼光觸到竹榻上擱在蘇小玉身旁的手帕又道:“外面人説,千金難入暖春閣,蘇姑娘怎肯憑此手帕,就白白讓我進來?”
一聲銀鈴般的笑聲響起,蘇小玉道:“知音難覓!相識遍天下,知心有幾人?”
丁不一凝聲道:“你道我是知音麼?”
蘇小玉凝視着他道:“我相信我的眼光不會看錯人的。”
丁不一道:“只怕……”
蘇小玉打斷他的話道:“蒙金公子錯愛,今日登入暖春閣,小女子一曲酬知音。”
她言轉,手逗琴絃,一曲輕歌綻破紅唇: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
惟見幽人獨往來,
縹渺孤鴻影……。
歌聲以柔,充滿寂寞的倜倀,往訪惶中的驚懼。
丁不一聽着歌聲,望着窗外淒冷的夜空,彷彿看到一隻失羣的孤雁在呼喚伴侶。
他想自己眼前的處境,不覺頓同病相憐之感,眼中猝然湧下一顆淚珠。
歌聲突然中斷,弦兒扣在蘇小玉指間,她噙滿淚水的眸子正瞧着他。
兩人同時滾下兩顆傷心淚。
難道這不是知意麼?
他的淚水是為自己,也是為自如水淌流的,他想起了為自己而死的這位痴情的姑娘。
她的淚水是為他倘流的,幾年來她一直在等待他這樣的人出現在眼前,現在終於等到了。
兩人默然相望片刻。
蘇小玉忽然又問:“金公子,你真是為我而來?”
丁不一想了想,坦誠相告“是的,我是特地來救你的。”
“救我?”蘇小玉驚詫地瞪大了眸子。
丁不一將他在小酒店裏聽到的關於賀金鑫的陰謀,説了一遍。
蘇小玉聽後,並不感到驚懼,卻是淡淡的笑道:“他決不會得逞的。”
“為什麼?”這一回輪到丁不一驚詫了。
一個弱小的風塵女子有什麼辦法抗拒總兵公子橫暴?
蘇小玉沉靜地道:“因為無論他出多少銀子,他也進不了暖春閣,小女子在萬花摟有約,不接見自己不願接見的客人。”
丁不一心中對她頓生幾分敬意:“如果賀金鑫一定要強行入閣呢?”
蘇小玉笑笑,笑得坦然而淒涼:“我會血濺樓堂,以死相矩。”
丁不一默然無語中掀起一股巨浪。
蘇小玉的話,無異於一塊巨石投入他心底的深潭,使他去老於山學劍的決心更加堅定。
一個風塵女子尚且有如此信念,何況自己堂堂的桃花園少主?
良久,蘇小玉又開門道:“請問金公子為什麼要救小女子?
是為了石亭之遇,還是心生惻隱?”
丁不一凝視着窗外的冷月,良久,坦然回答道:“為了一位為我而死去的女人,你長得很像她。”
蘇小玉臉上露出一比苦澀的笑。扣弦的手指顫抖了一下,琴絃發出一聲淒涼的呻吟。
暖春產陷入一片靜默中,冷清的月光映着曳紅的蠟燭,氣氛隱隱令人窒息,也令人暗感不安。
丁不一柔聲道:“蘇姑娘,如果我沒有猜錯,在你豪華舒適的背後,一定有什麼難言的痛苦,能告訴我嗎?”
蘇小玉起身將丁不一請到小圓桌坐下,斟上一盅酒,然後緩緩落坐向他講敍起自己的身世。
原來蘇小玉的娘是杭芳春樓的歌妓,當時在江南十大藝妓中名列榜首,比此時的蘇小玉還要紅上十倍,她娘也是隻賣藝不賣身,所以在芳春摟十年,接客逾千,仍保持清白身子。
後來她娘遇上一位風流公子,一見鍾情,墜入情網,獻出了貞操,風流公子走時,答應一年後來接她娘去京城,不想她娘已懷上身孕,九個月後生下蘇小玉,自己卻因為產後大出血去世。不滿月的蘇小玉則由巫三娘抱來了寶座萬花樓……
丁不一聽罷蘇小玉的悲慘身世,不覺轉聲長嘆。
人生悲歡苦樂,為何總是悲多於樂,苦多於樂?
長嘆之餘,他心中民思恬,從蘇小五的身世中,實在是看不出她與小貞或是自如水有任何關係。
蘇小玉哨着淚水道:“金公子,我已厭倦了這種強顏允笑、忍羞含辱的生涯,只想脱下歌衫,過一個普通人的生活。”
丁不一瞧着他,沉思她嬌填怯弱的樣子比白如水更增幾分楚楚憐人之態。
蘇小玉秀目陡現異采,嬌軀微微顫抖着道:“我能在你心目中替代那位死的女人嗎?”
他心中頓起一股熱浪,排山倒海地湧上臉膛。
此時,閣樓門傳來了萬花樓丫頭惶急的呼喊聲:“金公子!
金公子!”
丁不一扭頭轉同向閣門,“出什麼事了?”
蘇小玉臉色凝重了,沉聲道:“進來。”
引丁不一入竹簾的兩名丫頭,同時闖入閣樓房。
“金公子!不……好了……”兩丫頭慌張地説道。
丁不一截口道:“怎麼回事?慢慢説。”
兩丫頭了口氣,相互看了一眼,一丫頭道:“四金太子帶着許多兵丁來了,正在樓堂打砸東西,老闆娘叫您快去。”
蘇小玉站起身來:“我去。”
丁不一抖袖站起,伸手按佐蘇小玉肩頭:“有我在,對付這種人,還用得着你去?”
蘇小玉擔心地道:“這位四金公子專橫跋眉,兇惡已極,他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的。”
丁不一胸有成竹地道:“你放心好了,我有辦法對付他。”
丫頭催促道:“金公子快去吧,否則他們就會打到這裏來了。”
蘇小玉關切地道:“你要小心。”
丁不一笑笑:“你就在此等候佳音吧。”
丁不一大步走出暖春閣,口裏高聲叫道:“金小江,買賣來了!”
“哎”餘小二從隔壁小房中鑽出,嘴裏嫡咕着:“小王八豬崽子,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刻來,真掃興……”
丁不一瞧着匆匆忙忙的餘小二,抿唇一笑:“包袱。”
“唷!”餘小二轉身鑽人小房,須臾,揹着繡花緞小包袱,急步追上。
丁不一帶着餘小二掀開珠簾,出現在萬花樓樓欄上。
樓堂一片狼籍。桌椅全被打翻,有幾張已經破碎,立在壁角的大瓷瓶成了碎片,樓梯口的欄木也被打斷九根。
賀金鑫橫怒目站在樓堂中央,他身旁站着龍日昭和常桂山,身後站着四名頭戴鐵盔,身着戰服,手執大砍刀的將領。
堂門丙兩隊全副武裝的長槍兵下,呈一字隊形展開。
堂門外,兩隊一蹲,一立的弓箭手,彎弓搭箭,對準着樓堂。
這架勢像是正鎮兵以在向萬花樓正式交戰。
留在萬花樓裏的漂客和妓女都被趕到了樓堂左手,塔擠在一起。不知是因為衣裳單薄,還是害怕,這些人大多都在發抖。
賀金鑫決心要讓這些人看看,他是如何收拾金滄海這小子的。
巫奮不顧身娘站在賀金鑫左側,臉上扯起的皺紋不知是哭還是笑。
賀金鑫見到丁不一和餘小二,立即瞪眼,厲聲喝道:“你小子給老子下來”
丁不一微微一笑,手在摟欄上輕輕一按,身子逾出樓欄,飄然而下。
單足落地,蹲身,旋體,雙手氣象肩站住,氣定神朗,穩如秦山。
好功夫!堂內兵不覺往後退了一步。
丁不一不練功夫則已,一練便是絕活,這手躊跨樓欄的花架子功夫,雖然管看不管用,卻也能嚇倒一片英雄好漢。
餘小二下樓方法也別具一格,彈身一躍,雙腳叉分,夾着樓梯扶手滑下,落地時,一串翻滾恰停到了不一身旁。
賀金鑫身後四句將領互換眼色,臉色異樣凝重。今日必將有一番生死拼殺丁不一腳尖一跳,將一張打翻的桌子擺平,然後在桌旁坐下,高唱一聲:“夥計,拿酒來!”
所有的人都傻了眼。
殺身之禍就在眼前,這位金公子還有心思喝酒?
丁不一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拿酒來!”剛從地上爬起來的餘小二雙手暗在桌下一託,桌子蹦得老高。
龍日昭常佳山和四我將領心抨然一跳,這姓金的功夫深不可測。
一名侍者顫兢兢的從裏屋送上一壺酒和兩隻酒盅,然後急忙退下。
餘小二抓起酒壺,斟滿酒盅。丁不一端起酒盅抿了一口,緩緩放下。
賀金鑫剛了例嘴,退後一步,朝四名將領道:“與我拿下!”
四名將領和兩隊兵丁硬着頭皮往前跨進一步。龍日昭和常佳山則護在賀金鑫身前。
丁不一冷冷地從口中進出兩個宇:“誰敢?”
四名將領和兵丁被丁不一冷傲的神態懾住了,果真不敢向前。
賀金鑫瞪眼叫道:“與我拿下,違令者斬!”
丁不一霍地站起,聲色俱厲:“一個小小的總兵兒子,居然如此放肆,真是太不像話了!”
小小的總兵兒子?這位金公子該是何方神聖?四將領和兵丁都怔住了。
丁不一繼續斥道:“總兵之子竟敢以四金太子自稱,私調兵馬,擅闖民宅,強暴良女,魚肉鄉民,為非作歹,無惡不作,今日又敢冒犯本爺,是可忍,孰不可忍!”
眾人聽了呆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餘小二的話卻使眾人更為吃驚:“賀金鑫,還不快跪下向金大爺磕頭謝罪?”
“媽的!”賀金矗忍耐不住了,高聲叫道:“你到底是誰”?
丁不一早有準備,不慌不忙地從懷中掏出袁駿星的那塊印牌往桌一拋:“你自己瞧!”
賀金鑫推開龍日昭和常桂山,走上前去,抓起印牌看了看,然後隨手往桌上一拋,鼻孔裏冷聲一哼。
他只認得官印和御用金牌錦衣衞腰牌,沒見過這東廠的秘密印牌,哪把它放在心上?這小於後台再大,也不過總兵爹爹?
他揮揮手,再次下令:“拿下”
四名將領和龍日昭常桂山上前了。但他們不是動手,而是去看印脾。看過印牌之後,六人一齊下跪,齊聲道:“末將見金大人!”
賀金鑫不認得這印牌,他們可認得。原來是東廠的二檔頭到了,難怪如此的氣派,如此的武功!
賀金鑫不知究竟,見此模樣,不覺心中發毛,兩腿肚直打哆嗦。
堂內兵丁見將領下跪,也依照軍規一齊放下兵器,單膝下跪齊呼道:“見金大人!”
丁不一暗中長長吁了口氣,袁駿星的印牌果然管用,苦這幾位將領不買帳,今日就必定是凶多吉少。
巫三娘蒼白臉色開始轉紅。她陰暗自慶幸今夜沒幫着賀金慈欺辱這位金公子,要不現在就倒黴了。
龍日昭退到賀金鑫身旁,貼着他耳要説了幾句話。
賀金鑫臉色剎時變的比紙還慘白。
東廠檔頭!他媽的,怎麼碰上這麼個硬對頭?
巫三娘變得神色起來,瞧着賀金鑫的眼光,也變得冷冰冰的。
蜷縮在左角里的客人和妓女都湧到了堂中,他們雖然衣裳單薄卻已不再發抖,都直挺着身子,冷眼瞧着這位把他們趕出房外的總兵公子如何收場。
賀金鑫咬牙念疾轉。
聽説東廠權大勢大,做事心狠手辣,但他們多是執行的秘密任務,諒也不敢把事情鬧得太大,再説在這塊地盤上,他們也不敢把兵權在握的爹爹怎麼樣。
當着萬花樓這許多人,總不能太丟面子,否則就別再想打春樓姑娘的主意!主意已定,他定心神,對丁不一道:“我爹是本地三鎮兵馬統帥賀定坤總兵大人,你能將我怎麼樣?”
何尚不知道東廠狠辣的手段,這該怎麼辦?龍日昭和常桂山急了,連連向賀金鑫拋出眼色。
賀金鑫歪起頭,全然不加理睬。
丁不一雙眉暗皺:好驕橫的小子,林爺今日打下你的威風就不姓丁!
“嘿嘿。”丁不一冷笑一聲,沉聲道:“好刁小子,竟敢用一個小小總兵爹爹當擋箭牌?本爺今日就先撤了你爹這總兵之職。”
“哈哈哈”,賀金鑫笑道,“咱爹這總兵之職是朝廷任命的,除了兵部行文之外,還是皇上審理,就容你説撤就撤?”
丁不一冷聲道:“江蘇寶應三鎮總兵賀定坤私稱其於賀金鑫蠢為太子,有謀反之嫌。且先革去其總兵之職,再交刑部查實定罪,欽此。”
四將領諒擺地望着丁不一,這位東廠二檔頭,難道是皇上扮裝的?不像啊。
龍日昭和常桂山知道東廠的手段,不覺頭上汗如雨下。
賀金鑫卻尖聲笑道:“你有聖旨麼?”
丁不一手一擺,極有氣派地:“你要聖旨麼?我給你寫一張就是。”
餘小二打開紅緞小包,從裏掏出一卷聖旨執在手中,高聲道:“巫三娘,取文房四寶來!”
聖旨還未填寫,四將領也不真假,立即跪在頓道高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誰願與一手遮天的東廠的作對?
龍日昭趕緊湊到賀金鑫耳旁道:“東廠的聖旨要多少有多少,快認輸吧,鬧真了,總兵大人就完蛋了。”
賀金鑫此時方知東廠的厲害,百般無奈只得下跪道:“見金大人。小人不知金大人駕到,多有得罪之外,望金大人見諒,請金大人收回成命。”
丁不一故意戲弄道:“金口無戲言,本爺話已發出,怎能……”龍日昭趕緊湊到丁不一面前:“公子沒見過世面,望大人多多海函。”説話之間,一張銀票塞到了不一袖中。
丁不一沉着臉,衣袖一抖,對賀金鑫道:“你可知罪?”
賀金鑫點頭道:“小人知罪。”
丁不一弓起身,逼視着他道:“什麼罪?”
“這……”賀金鑫支吾着。
常桂山忙用腳黨支部觸觸賀金鑫的腳板,賀金鑫只得道:“私稱太子,大逆不道;強暴出國春女,禽獸不如;魚肉鄉民,罪大惡極;以下犯上,得罪大人,罪不容誅……”
丁不一和餘小二陡地發出一陣大笑。
客人和妓女按接不住,也鬨堂大笑。
四名將領和兵丁也跟着大笑。
龍日昭和常桂山不敢笑。
滿堂都是笑。巫三娘笑得彎下了腰。
賀金鑫蒼白的臉漲成了豬肝色,卻又不敢發作。
丁不一劍住笑聲,聲音又變得冷厲:“這堂內損壞的東西怎麼辦?”
賀金鑫忍住氣:“小人照價賠償。”
丁不一指着堂中的破桌椅道:“五張桌子,四個板凳,四根樓梯欄木,四個瓷瓶,六盆花卉,折銀一千兩正。”
“一千兩銀子?”賀金鑫瞪起眼。
餘小二尖聲道:“賠不賠,只要你一句話。”
常佳山又抵抵金蠢的腳板,賀金鑫咬住嘴唇:“我賠就是。”
賀金鑫從身上摸出一千兩銀票遞給龍日昭,龍日昭捧交給丁不一。
丁不一抖抖銀票:“巫三娘。”
“下脾在!”巫三娘扭腰,抖着手帕來到了不一身前,先道廠個萬福。
丁不一將銀票交給巫三娘:“好好將門面修整二下,弄得更氣派一點。”
“謝金爺!”巫三娘抖的一連甩出了幾個水實袖。
龍日照小心翼翼地道:“金大人,咱們可以走丁嗎?”
丁不一望着還咬住嘴唇的賀金鑫,陡然一動,雙眉微揚道:“死罪免了。活罪難逃。巫三娘,取萬花樓的家法來。”
巫三娘姚起眉道:“金爺,咱萬花樓……”
“快去!”丁不一聲沉喝。
“是……是。”巫二孃嚇的往後一退,急忙吩咐侍者去取家法。
堂中的人,包括兵丁在內都樂了,不知這位金大人究竟要如何開銷賀金鑫。
賀金鑫氣的兩頰青筋突暴,全身在顫慄。
餘小二高興的直搓手,想不到八橋鎮受的鳥氣,今日竟在這總兵公子身子。
片刻,侍者執來了兩副竹杖,一副較薄較窄,一副又寬又厚。
丁不一唬起了臉,巫三娘往日就是有這兩付竹杖調教樓中的姑娘,但不知蘇小玉是否也捱過這竹杖?
巫三看到了不一的臉色,猜到了他的心思,忙道:“金大人,別看這兩副家法怪……嚇人的。我卻從來沒用過,尤其是對後閣樓……”
丁不一截住她的話:“退下!”接着轉臉對四我將領道:“你們過來。”
四名將領無奈上前:“卑職在。”
丁不一指着竹仗道:“你們四人執杖,與我重責賀金慈大小刑杖各二十!”
四名將領相互看了一眼,齊聲道:“是。”
四將領分別執起竹杖,走到賀金蠢身旁,一將領輕聲道:“公子,這事你也看着了,咱們不打不行,你忍着點,咱們會盡量手下留情。”
賀金鑫橫下心,往地上一趴,四將領掄起竹杖就要打。
“慢!”丁不一又是一喝。
“大人還有吩咐?”四將領垂手道。
丁不一突然聲音冷得令人心悸:“賀金鑫將褲子扒下”
“大人……”賀金鑫歪起頭,似在哀求。
丁不一目光閃了閃,復咬牙道:“我叫你扒,全都扒下!”
冷厲的聲音,不容拒絕的命令,萬花樓頓時宛似掉入了冰寒的地窖。
賀金鑫眼裏透出兩道兇光,狠狠地盯着丁不一。
丁不一胸中蓬地騰地一團怒火,牙縫裏一宇一頓地透出聲音:“抗命者斬!”
餘小二哩地從小包中取出一柄短劍,高擎在手中:“皇上上方寶劍在此,專斬貪官污吏,大逆叛賊,先斬後奉!”
“該死的東廠番子!”賀金鑫心中暗自恨罵。
丁不一冷聲道:“賀金鑫,你認為你不該殺麼?”
賀金鑫全身一抖。
全堂的人包括將領和兵丁不在內,都暗笑一聲:“該殺。”
丁不一又道:“慘以為我不敢殺你麼?”
賀金蠢眼中的兇光頓失,只覺得褲擋一熱,一泡尿已禁不住撒了出來。
所有的人又暗中答一聲:“當然敢。”
丁不一霍地站起身來。
賀金鑫顫抖道:“別……動手,我……脱。”
賀金鑫扒下濕淋淋的褲子,顯出白哲的屁股。
丁不一對四將領道:“杖下敢掏私者斬!”
竹杖高高舉起,重重落下。
實打實的竹板拍肉聲。
賀金鑫殺豬似的叫喊。
竹杖帶起的血點在空中飄舞。
白暫的屁股變成一個偌大的爛胡瓜……
四十竹杖刑畢。神色十足的闖進萬花樓的總兵公子賀金鑫蠢變成了一條死魚,癱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了。
丁不一對將領和兵丁道:“今日之事不可宣揚出去,否則本事將公事公辦。”
“不敢。”將領和兵丁齊回道。
丁不一對堂內的人道:“誰敢多嘴,殺無赦。”
“是是”。一片點頭應唯之聲。
“賀金鑫,今後不准你再踏進萬花樓一步。”
“小人領……命,”賀金鑫掙扎着,拱了拱手。
丁不一下令不準將此事宣揚出去,已是給了他一個很大的面子了。
“滾!”丁不一手臂一揮。
龍日照和常桂山挾起賀金鑫,在將領和兵丁的簇擁下,灰溜溜地出了萬花樓。
賀金鑫心中好生後侮,早知如此,不該如此,既然如此,又何必如此!真他媽的倒黴,算是讓鬼白打了!
賀金鑫等人走後,不一指着兩副竹杖道:“巫三娘,這東西怎麼辦?”
巫三娘訕訕笑道:“那還用大人説來人啦!劈了,劈了當柴燒。”
全堂頓起一片歡呼聲,姑娘們都用感激的眼光望着丁不一。
了不一掏出袖中龍日昭塞給他的銀票,一張幹兩票面的銀票,打給巫三娘道:“一個月之內不準蘇小玉接客,一個月後,我來替她贖身。”
巫三娘先是一怔,隨即打個哈哈:“遵命,遵命!小玉姑娘可算是交上好運了。”
堂內響起一片讚揚和恭維聲。
丁不一揹着手和餘小二大搖大擺地登上了要樓梯。
暖春閣裏,蘇小五燙好了酒,備好了萊,恭迎着凱旋歸來的英雄。
丁不一坦誠相待,將自己的真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蘇小玉。
坦誠使兩人的心很快地重疊在一起。
她把他當成了拯救自己的恩人。
他把她當成了心中的白如水。
她向他發誓,今生今世一輩子等着他。
他向她保證一個月在老子山練完劍後,定來接她。
琴絃輕撥,歌聲在他心中迴盪。
妄願為雲逐畫檣,
君言十看歸航。
恐君回首高城隔,直倚江樓過夕陽。
時間悄然流逝。
夜,悄悄地在囚禁它的幽黑洞容裏脱身而出,變成一片耀眼的光芒。
天已放亮。是該分手的時候了。
她找到了她的歸宿。
他找到了他的依託。
兩情績縫。難捨難分。
然而,他們必須分手。
沒有驚動任何人,悄然出了暖春閣。
丁不一連喚數聲餘小二,有人答應,但未見出來。
丁不一和蘇小玉推門而入。
餘小二揹着紅緞小包,正摟着小雯在親嘴,親得“叭叭”
直響。
“該動身!”丁不一大聲道。
兩人倏即分開。
餘小二咧着嘴在笑。
小雯低下頭,抿起小嘴,臉紅得像石榴。
“我一定來接你。”餘小二跟着丁不一定出門外。
小雯和蘇小玉追出門外,看着丁不一和餘小二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
小雯將頭靠到蘇小玉的肩頭上,輕聲道:“小姐,我……”
蘇小玉輕輕環住她的肩膀,臉貼着她的秀髮:“我明白。”
此時蘇小玉的心情和她一樣,無須再多説什麼,多解釋什麼。
蘇小玉撓着他返回暖春閣。
兩人各點了一樁香,插到九竅香爐裏,默默褥靠上蒼保佑她們心中的如意郎君。
她們知道他倆的旅程中充滿了險惡,但對他倆卻充滿了無比信心。
丁不一和餘小二兩位英雄,帶着勝利的喜悦,大步走出萬花樓。
此刻,他倆對自己的能力充滿了自信。
然而他倆並不知道,危險就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