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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大顯神通

    耿繼英、耿雨呢父女暨親隨一行人,帶着陳三,快馬奔入漳州城。

    漳州城中,是時又值熱鬧喧囂的新晝。

    走在人潮洶湧的市井裏,耿繼英左顧右盼,留心戒備追索無上金身的其他人馬。

    耿雨呢問道:“爹,左掌門他們怎麼辦?”

    耿繼英道:“咱們的親兵認得他們,不會為難他們的,再説嘛,他們師徒武功高強,沒有危險的。”

    耿雨呢頗不以為然,噘嘴道:“人家是咱家的朋友,您一得到無上金身,馬上便將人家撂下,這,算什麼嘛。”

    耿繼英白了女兒一眼:“喲,東西如果是被左行空得到,你以為他就不會將咱家撂下?”看看鄰馬鞍上、被五花大綁的陳三,得意笑道:“剛剛那個場面,若非走運,有咱們得手的餘地嗎?嘿嘿。”

    耿雨呢問:“那爹是想將無上金身據為已有羅?”

    耿繼英沉吟:“據為已有倒不必,回到王府,有了交代便是。”

    正説間,人潮裏迎面走來一道人影,長眉銀胡、身形瘦小,是個老和尚。

    耿繼英一怔,急急掉轉馬頭,低聲命令左右:“快!繞道繞道!”

    原來那個老和尚,正是福建莆田少林分寺的住持空雲大師。

    為了無上金身的下落,空雲與孤鶴二人昨晚分頭探尋,孤鶴固追上了常無赦,但空雲一無所獲,留連於此。

    耿雨呢一邊策馬一邊問:“幹嘛這樣?那是空雲大師呢?”

    耿繼英道:“空雲是佛門中人,比咱們更想得到無上金身,武功也比咱們高,你就不怕他搶麼?”

    耿雨呢搖頭嘆息,不再相駁,卻想道:“大師哪裏知道無上金身在咱這了,爹怎麼變得如此多疑。”

    一行人左彎右繞,不期然,繞到了市井中央,漳州府的府衙門前。

    耿繼英勒馬笑道:“這裏是府衙?嗯,太好啦。”

    馬背甚是顛簸,震得陳三悠悠醒轉,驚覺自己被人綁在鞍上,高聲喊問:“喂!你們為什麼帶我來這?”

    耿繼英並不答話,靠馬過去,又是一腳踹到。

    陳三臉上印着一隻鞋印、掛着兩痕鼻血,再一次暈了。

    倒是耿雨呢臆測道:“爹是想把他‘寄放’在衙門裏?”

    靖南王府據有福建全省,耿家人走到哪裏,地方衙門便伺候到哪裏,要想“寄放”個人在衙門,只需吩咐一聲。

    耿繼英笑笑:“沒錯,我想把這小渾蛋藏入死牢,這樣一來,就算其他人找上了我,也找不到他。”尋思又道:“雨呢,我可警告你,不論是空雲或左行空師徒問起,你都不能泄漏喲。”

    “知道啦。”耿雨呢不情願地點了頭,遙望城外:心裏猶牽掛着杜少卿的安危。

    “哎喲喂——”

    吱的一聲響,牢門旋被關上,兩名獄卒在談笑聲中走遠。

    陳三摔得疼了醒來,揉着身軀的痛處,啐啐念道:“……幹!啊是要將我摔死喲?這麼用力,真是……”不由罵起了連篇髒話。

    環顧四周,蕭牆四壁,地面散亂着潮濕的草鋪,斑斑血漬,角落裏,糞桶發出陣陣惡臭,空氣中瀰漫着一股尿騷味。

    陳三踩着糞桶,湊近牆上鐵窗,往外打量,窗外,卻是一堵遮住陽光的高牆,牆與牆之間的細長走道,不時見有差役來回巡邏。搔頭道:“這是什麼所在?”

    “漳州府的死牢。”不知何人突然發出聲音答道。

    陳三驚得跳下糞桶,回頭去看,這才發現另一個角落還坐着另一個人。

    那人蓬頭垢面,破衣爛褲,年約四十左右,不知在這裏待了多久。

    陳三走近道:“大叔,我叫陳三,咱怎麼稱呼?”

    那人道:“我姓周、名策、字子瑾,你叫我周先生好了。”

    陳三坐在周子瑾跟前,又問:“先生説這是漳州府的死牢,那、那我怎會給關入來?我又沒殺人放火啊。”

    周子瑾苦笑:“我也沒呀,但是他們也將我關入來啦。”

    陳三聽對方操的也是閩南口音,心裏生出一股熟稔的好感,又問:“啊,你是跟官府作對,所以才給他們關入來麼?”

    周子瑾嘆道:“我本是天地會的一名堂主,天地會你聽過沒?”

    陳三搖了搖頭,同時,從衣襟裏摸出兩塊叉燒肉,一塊自己吃着,一塊分給周子瑾吃。

    周子瑾莫名其妙的接過。由於他是死囚,也不計較骯髒,邊吃邊道:“天地會就是洪門,目的是要反清復明,趕走韃子。”

    “所以你就被人關起來羅。”陳三雖不懂反清復明的大義,卻也清楚那是死罪。

    周子瑾苦笑又嘆:“我因為反叛清廷的罪被關,等着衙門砍頭,沒想到關我的人(指靖南王)自己卻先反叛清廷了,嘿嘿。”

    陳三疑問道:“既然這樣,那他們還不放你?”

    周子瑾道:“他們要我領着天地會的兄弟,跟着三藩起兵,我不肯,所以繼續被關着。”

    陳三又問:“你為什麼不肯?”

    周子瑾冷哼:“三藩都是漢奸,當年就是他們害得中土淪陷,我怎麼能跟着他們呢。”

    陳三吃完了又燒,拍了拍手,又從褲襠裏摸出一條豬大腸,繼續吃着:“唔,好吃,這個你要不要?分你半條?”

    周子瑾皺眉道:“不、不用了。”心想:“這小子身上怎麼藏了這麼多食物?”問道:“陳三呀,聽你的口音,你也是漳州人?”

    陳三道:“我家住近南縣、近南村、鴨母寮、豬公仔路的臭狗糞池丫邊。”

    周子瑾沉吟:“近南……嗯,那個地方我去過,是個瘦呷(貧窮)所在。”又問:“你是怎麼進來的?”

    陳三道:“我喔,我怎知哩?啊就一羣人在搶一罐骨灰,搶來搶去,結果骨灰撒在我的頭頂,他們就將我關了入來。”

    陳三雖聽常無赦提過無上金身,可並不知那罐骨灰正是無上金身。

    周子瑾則是一頭霧水。“你今年幾歲?”

    陳三道:“十四歲。”

    周子瑾為之不捨,道:“這個亂世,連一個十四歲的孩子也不放過,真是……”

    就這樣,這一對天涯淪落人,很快便成了無話不談的忘年之交。

    雖説周子瑾是個書生,陳三卻連字也識不得三個,彼此交談起來,頗難深入契合,然而死牢此處再無他人,日夜均甚寂寥,周子瑾也沒有別的選擇,何況陳三能言善道,與之聊天亦有些趣。

    當日下午,一名獄卒領着四名差役到來,將陳三押了出去。

    周子瑾以為他是要問斬了,安慰道:“陳三呀,你喲,免驚,你還是一個孩子,死後會上西天的。”

    陳三嘻笑道:“我才不驚哩,我可以活到八十一歲。”

    那陳三到過地府、改過生死簿,曉得自己的命數,是故毫不畏懼。

    周子瑾不明原委,心裏想道:“這小子的膽量還真大,換做是我,也不敢保證行刑前能這麼輕鬆。”

    四名差役不赴大堂或法場,只將陳三押到門外的院子,院子裏,早有耿繼英及其親隨候着。

    話説,耿繼英藏了陳三在這,旋與少林、武當及華山三派人會合,謊稱陳三已被常無赦劫走。

    今晨破廟一役,官兵們亂槍齊發時,左行空與孤鶴道長撤入廟裏,無暇理會陳三的下落,而空雲大師不在現場,更不知情,耿繼英如此説法,眾人唯有姑且信之。

    應付完了各路人馬,耿繼英隨即溜回漳州衙門,提訊陳三。

    問道:“小子,你叫什麼名字?哪裏人呀?”

    陳三道:“我叫陳三,是近南縣的人。”

    漳州知州一旁暍道:“什麼我呀我的,在大人面前,你是個‘小人’,知麼?”

    陳三陪笑道:“小人知道了,知道了。”心裏罵道:“幹!撲你老母!在老子面前,你們才是‘小小人’哩。”

    耿繼英趨前端詳了陳三頭頂一圈,又問:“你……有沒有覺得怎麼樣呀?”

    陳三納悶:“什麼怎麼樣?”

    耿繼英一怔:心想:“這叫我怎麼説呢?無上金身入了他的體內,莫非不顯神通?”

    那知州滿心想拍耿繼英的馬屁,搓着雙手問:“二爺,這小子是不是偷了您的東西?要不要下官幫你拷問?”

    耿繼英自不能明説,想了一想,沉吟道:“老夫有方藥引子,不慎被人砸在這小子頭上,滲進了他腦內,正愁不知如何粹出呢。”

    陳三聽了心想:“明明是一罐骨灰,什麼時候變做藥引子?”

    知州笑道:“那容易,二爺告知下官藥方,下官幫您買回就是。”

    耿繼英瞪了知州一眼:“如果那般容易,我還用得着如此大費周章,啐。”

    “是、是,下官知錯,知錯。”知州哈腰鞠躬,道了會歉,又問:“二爺,那藥引子……是粉狀的,抑或湯湯水水?”

    耿繼英苦笑:“是粉狀的。”湊着陳三的腦袋瓜,東瞧西瞧了一陣,“怎麼?你有什麼辦法嗎?”

    知州道:“辦法是有,就是殘忍了點。”

    陳三聽到“殘忍”二字,不禁吞了吞口水,豎耳傾聽。

    知州接着説道:“既是粉狀,便可於骨灰中篩出,依下官之見,可將這廝頭顱砍下,燒做灰燼,屆時必能拾回。”

    耿繼英聽完大叫一聲。

    陳三也忙湊近耿繼英説道:“別聽他的,別聽他的,這太殘忍啦!”

    孰料耿繼英竟道:“此計大妙,老夫怎麼就沒想到呢?好!就這麼辦。”

    這下子,輪到陳三大叫一聲道:“你們、你們是起笑(發瘋)了嗎?”

    知州上前打了陳三一記耳光,暍道:“這裏沒你説話的份!”顧盼左右,“來呀!把他給我就地斬了!”

    一名差役立刻走近,按定陳三的雙肩,另一名差役着即捲起袖子,拔出鋼刀,覷準了陳三的脖子。

    陳三嚇得喃喃自語道:“怎會、怎會這樣?我明明可以活到八十一的呀,八十一呢!”

    雖説他曾親眼目睹生死簿,可如今鋼刀迫近,轉眼將死,也不得不懷疑了起來。

    説時遲、那時快,差役手起刀落,呼的聲響不知怎地,鋼刀竟脱手滑出,半空轉了幾轉,掉插在知州腿上。

    有那麼一時半刻,差役、知州與耿繼英眾人都瞠目相視。就連陳三自己都不敢置信,回頭跟那差役説道:“謝啦。”

    知州啞然之餘,只能扯着嗓子嚎啕大叫,痛得哩。

    那名肇事的差役趕緊跪下,磕頭連連:“大人,屬下失手,屬下失手,請、請大人原諒,大人原諒。”

    知州撫着自己血流如注的大腿,厲聲喊道:“來呀!把這笨蛋給我關起來!永世不得錄用!”

    差役遂被同僚押下。

    耿繼英瞧得啼笑皆非,再命左右:“也把你們大人攙扶進去,趕緊療傷,這裏老夫自己來就行了。”

    知州歉然道:“二爺,下官……”

    耿繼英擺了擺手:“不怪你,安心療傷去吧。”

    目送着那倒楣的知州離開,耿繼英環顧親隨笑道:“這傢伙還真衰哩。”

    親隨們也忍不住發噱。

    陳三亦跟着大家笑,問道:“大人,既然沒事了,小人可以走了沒?”

    耿繼英當即收笑變臉,命道:“把他斬啦!”

    “是!”親隨們齊聲應道。

    陳三嚇得又喃喃自語:“什麼?再來一次?”

    一名親隨着即捲起袖子,拔出鋼刀,緩緩朝陳三走近……説時遲、那時快,他陡然滑了一跤,重重摔倒,尤其不可思議的是,脖子還不偏不倚壓在刀口上,瞬間一刀兩斷,身首異處。

    在場眾人見狀,無不大駭。

    這些親隨們知悉,陳三腦內懷有無上金身,並非什麼藥引。眼看斬殺陳三的人都沒好下場,不由得開始顧忌、遲疑。

    其中有人便道:“二爺,該不是……無上金身作祟,大顯神通,不讓我們斬殺這廝吧?”

    耿繼英冷哼:“老子偏不相信。”呼道:“再來個人,把他斬了!”

    親隨們面面相覷,無人敢動。

    耿繼英拔刀暍道:“媽的!你們怕無上金身,就不怕我麼?”

    不得已,親隨們遂推了一名資淺者出列,走向陳三問斬。

    有了前車之鑑,那名親隨戰戰兢兢,不但走路小心得很,還不停地擦拭掌心,避免滑手。

    而耿繼英擔心出事,自己倒退得老遠,遙暍道:“斬呀!”

    陳三默默祈禱:“五道轉輪王呀,您説生死簿有路用,不能失信喲,拜託拜託,別給我死……”

    親隨雙手握緊鋼刀,高高舉起,正要揮下砍落匡乓!院內一株大樹忽然倒塌,齊腰折斷,堪堪壓在那名親隨身上。

    那名親隨當場斃命。

    陳三呢?他雖距離極近,卻是毫髮無傷,心裏愈加有恃無恐,想道:“哈哈哈哈,果然真靈,除非我八十一歲羅,沒者,誰也殺我不死!”於焉大為放鬆。

    一名親隨趨前檢視,回報道:“二爺,人死啦,至於這樹的樹腰留有摺痕,顯是被風吹斷的。”

    “吹斷?”耿繼英仰望藍天,感受不到一絲清風,餘悸猶存道:“罷了,先把屍體……收了吧。”暗忖:“世間豈有這般連番湊巧?除非真是無上金身大顯神通,如此,我該如何是好?”

    收拾之際,一名親隨湊近道:“二爺,屬下有一計,不知當説不當説。”

    耿繼英沒好氣道:“説。”

    那名親隨道:“橫豎要將這小子火化,咱們何苦多此一舉,斬他的頭?乾脆把他跟乾柴綁做一堆,活活燒死算了。”

    陳三聽完大罵:“我X你祖媽,X個無止無盡,老子跟你沒冤沒仇,你卻想出這款恐怖的方法殺我?”

    耿繼英不以為意,嘿嘿冷笑:“嗯,就這樣了,快去準備準備。”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

    院子當中豎起一根大鐵柱,鐵柱之下,堆滿乾柴,鐵柱之上,綁了陳三,餘眾盡皆手持火把以待。

    耿繼英得意獰笑:“看你這回死不死?”高呼道:“來呀!點火!”

    眾人聞令,一起舉火燒柴。

    陳三則鼓起腮幫子,奮力吹着。

    一名親隨大笑:“你這是何苦呢?憨鳥,真以為吹得熄——”

    話還沒説完,乾柴上剛點的火,竟被陳三硬給吹熄了。

    眾人看得張口結舌,彷如身處夢裏。

    陳三吹得上氣不接下氣,道:“好……好加在……呼!好加在……”

    耿繼英這頭氣道:“你們是幹什麼吃的!不會繞到他身後點火嗎?”

    親隨們想想也對,遂都繞到陳三身後,舉火燒柴。

    無奈陳三驟然放了一個連環屁,霹靂帕啦,又把柴火給“吹”熄了。

    驚詫之餘,親隨們忍住惡臭,舉火再點,陳三也拼死一搏,猛放臭屁,雙方你來我往,沒完沒了。

    便在這一時,空中烏雲密佈,悶雷震天,不期然下起了雨。木柴全被淋濕。

    耿繼英等人方才覺悟,此乃天意。

    親隨之一問道:“二爺,接下來該怎麼辦?”

    耿繼英嘆道:“天意不可違啊,天老爺既然不許咱們殺他,咱們便不能殺,把他押回死牢吧。”

    親隨們紛紛鬆了口氣,旋即依令行事,解下陳三。

    回到了死牢,周子瑾忙問:“小子喂,沒事了麼?他們……不殺你啦?”

    陳三得意笑道:“他們喲,殺我不死。”遂將稍早院子裏發生的怪事,一一道出,説得口沫橫飛,活靈活現。

    周子瑾自然不信其所言,聽聽便了,當陳三小孩子説笑,自吹自擂。等到陳三説完,就覺得有點累了,倒地便呼呼大睡。周子瑾亦不以為意。

    翌日一早,獄卒們端來兩碗白粥泡醬菜,當作早飯,送入牢房。

    周子瑾搖醒陳三:“起牀羅,吃早飯啦。”

    陳三揉着惺忪睡眼,哈欠連連道:“周先生,我睡多久啦?啊怎、怎睡得我全身骨頭都酥去羅。”

    周子瑾笑笑:“你睡了一下午加上一整夜,起碼有八、九個時辰。”

    陳三一怔:“那麼久?怪哉。”嗅到飯菜,精神為之一振,趕緊起身去拿。

    周子瑾停下筷子,吃驚地上下打量陳三。

    陳三問:“啊你是怎麼啦?用這種目色看我?”

    周子瑾道:“沒、沒什麼,我只是覺得,你好像長高了些。”

    陳三聳聳肩膀:“是喔,那不才對,我這種年紀,早就應該‘轉大人’羅。”

    (注:“轉大人”是閩語,意謂發育長大。)

    匆匆過了數日,耿繼英始終沒再來找陳三的晦氣。死牢裏雖説惡臭骯髒,但是日子悠哉,還管吃管住,對陳三而言,已經算是天堂。

    這一天,陳三吃飽閒閒沒事幹,在牢房踱步跳躍,發泄精力。周子瑾又是一副吃驚的神情,上下打量陳三。

    陳三納悶道:“周先生,你是怎麼啦?又用那種目色看我?”

    周子瑾道:“才短短幾天,你已經長高了很多耶,你自己知道麼?”

    短短幾天,陳三受了無上金身的神通,迅速長成一副大人模樣,非僅五官大變,身長亦近八尺,較諸周子瑾還高上一個頭呢。

    陳三豈能不自知,聳肩説道:“我還在長嘛。”

    周子瑾苦笑:“我只見過有人半年之內,忽增一、二尺身高,從未聽聞像你這般,幾天便能長高數尺。”

    陳三搔頭報以一笑,無話可對,尋思自己既然長大,似該多懂一些世事,問道:“先生你是讀書人,能夠教我否?”

    周子瑾愣道:“好啊,你想要學什麼?”

    陳三大喜,忙坐在周子瑾跟前:“我什麼都想要學。”

    周子瑾嘆道:“我是一個死囚,來日無多。這樣吧,我想起什麼,教你什麼,好嗎?”

    陳三點頭如搗蒜,應聲説好。

    周子瑾仰頭隨着思緒流轉,沉吟道:“當今天下大亂,正是英雄輩出之際,你對當世的英雄瞭解多少?”

    陳三隨口道:“靖南王可有準算?他是咱福建的王爺呢。”

    周子瑾冷笑:“耿精忠不過是個火爆小子,動不動就亂殺人,其它什麼也不會,他是繼承父、祖的餘蔭才有今天,算不上英雄。”

    (注:當初幫着滿洲人打天下的漢奸是耿仲明,耿精忠是耿繼茂的兒子、耿仲明的孫子。)

    陳三又道:“台灣的延平王呢?他算是咱福建人的英雄吧。”

    周子瑾又笑:“鄭經?哼,此人鳥肚雞腸、淺眼薄舌,亦是繼承父、祖餘蔭之輩,算不上英雄。”

    (注:鄭氏興於鄭芝龍,鄭經是鄭成功之子、鄭芝龍孫。)

    陳三又道:“那、那平西王吳三桂哩?”

    時值三藩之亂,即便是陳三這樣的土包子,也都聽過吳三桂的名號。

    周子瑾搖頭道:“吳三桂固然能征慣戰、知人善任,但他個性反覆無常、見利忘義,唉,只能算是半截英雄。”

    陳三又道:“那、那韃子皇帝,總算是英雄了吧?”

    周子瑾又搖頭道:“康熙雖説年輕氣壯、果敢剛毅,可他至今尚無半點功績,與三藩的對峙又未分勝負,他是不是英雄,得看將來羅。”

    陳三心想:“那個康熙被我改了生死簿,就快死了,他的將來已經免看羅。”問道:“倘照你這樣講,世間還有英雄否?”

    周子瑾道:“有的。我天地會總舵主陳永華,便是一個。”

    陳三心想:“廢話,啊伊是你的主人,當然你會這樣講了。”又問:“還有沒?”

    周子瑾接着又道:“有一人縱橫七海、來去無蹤,綽號‘海霹靂’,福建晉江人施琅。他,也算是英雄。”

    陳三默默暗記,又問:“還有沒?”

    周子瑾接着又道:“還有一人,智勇雙全、善出奇兵,綽號‘速克溯之鷹’,滿洲鑲黃旗人圖海,也算是個英雄。”

    陳三默默暗記,又問:“天下英雄這麼多,周先生啊,你認為哪一個最厲害?”

    周子瑾笑道:“那自非關西的白蓮教教主莫屬。”説到這裏,他也顯得意氣風發,“此人熟練沙場,每戰必勝,且武功高強,所向無敵。可惜他不是漢人,是準葛爾人,名叫葛爾丹。”

    陳三不服氣道:“咱漢人那麼多英雄,就都比不過他一個番仔(胡人)?”

    周子瑾道:“論拳腳,葛爾丹一人練成了白蓮教的七種神功(白蓮七煞),中土武林均自認望塵莫及。”續道:“論用兵,葛爾丹殺死親兄弟、繼位為準葛爾汗王后,南滅回疆,北通羅剎,統一四衞拉特……”反問陳三道:“你想,當今中土的英雄,誰像他那般雄才大略。”

    陳三疑道:“倘那樣,這個葛爾丹早晚要來打咱中原羅?”

    周子瑾怔然又嘆:“倘那樣,可就不是好事。”

    隔了一會,陳三又問:“周先生,啊你關在這裏,怎知道外面這麼多?”

    周子瑾自負道:“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憑我這時的才情,關在牢裏也能知道這許多。”

    陳三側頭又問:“那你呢?你算不算英雄?”

    周子瑾一頓,説道:“若有一人知我、用我,管教此人雄據一方,甚至君臨天下。”

    陳三拍胸脯道:“那呢好,我來用你。”

    周子瑾大笑:“好啊,將來我做諸葛亮,你做劉備,我們一起打天下,哈哈哈。”

    笑罷,陳三又問:“周先生呀,打天下、做皇帝,這都要些什麼本事?”

    周子瑾道:“至少得懂兵法。”

    陳三還記得阿慶師的話,又看過自己的生死簿,對於他的皇帝命,始終念念不忘,既然周子瑾提到了“打天下”、“君臨天下”云云,他的雄心也就被勾引出來。旋即求道:“那,你能不能教我兵法?”

    周子瑾笑笑:“當然可以。”心裏卻想:“你小子是個死囚,能不能活下且是問題,唉,跟人家學什麼兵法?學學佛法還差不多。”

    陳三隨之臉色尷尬,低頭説道:“不過……你要先教我認識字才能行。”

    周子瑾一愣:心想:“對喲,這小子鐵定不識字,欵,我怎沒想到。”苦笑道:“也罷也罷,你什麼時候學會識字,我便什麼時候教你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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