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陽城中,府衙大廳,周子瑾與諸將已然擺開陣勢,啓門迎客。
這個客不是別人,就是陳近南。
日前,在笑月的授計下,陳近南遺使吳營,與周子瑾重申師生情誼,提出劃地、議和之説。
其時周子瑾問:“他要派誰來談?何時?在何處談?”
使者答覆:“洪王要親門與會,時、地一任承相所喜,只盼愈快愈好。”
周子瑾心想:“近南這麼急着議和,莫非……他們的後方有變?”
吳軍的局面遠較洪軍不利,既然陳近南表足了誠意,周子瑾又怎能拒人於千里?
遂指定元月十九日於漢陽城中,面會議和。
元月十九日,午後,陳近南與丹多義律相偕履約,抵達漢陽。
走入府衙大門,沿途盡是全副武裝的衞士,火銑、鐵弩,一應俱全,從大門口排進了大廳,人數在千員以上,戒備之嚴,令人咋舌。
陳近南心下苦笑:“幹嘛呀?我們才來兩個人,他們何必這麼怕?”轉念又想:“唔,是了,我是個武家高手,他們怕我仗恃武功,動用武力。”
今日的陳近南已非昔日的陳三,白蓮七煞的部分招式,已能使其獨步一方,再加上陳永華傳的華山劍法,更能使之稱雄武林了,遑論易筋經與般若氣功的底子,這些年來,使他修為大進,現時世上,怕是少人能敵。
確實教人生畏。
此端陳近南一踏入大廳門檻,彼端,周子瑾當即離座相迎,笑臉相待。
道:“近南啊,咱師徒倆好久不見啦。”
陳近南也真心喜道:“先生,你可好麼?我很想你哩。”
“我也是呀。”周子瑾旋即乾咳一聲,道:“你我雖是師徒,但禮數不可偏廢,”立刻作揖施禮,“拜見殿下,殿下千歲。”
廳上眾人除衞士外,亦皆齊應:“殿下千歲。”
陳近南道:“免禮免禮。”執起周子瑾的手,連袂入座。
眾衞士初見陳近南執周子瑾之手,多有按刀握銃掐弓的,深恐陳近南驟施突襲,隔了一隔,復見陳近南與周子瑾相談甚歡,也就不再過於防範。
經過了一場敍舊,周子瑾話鋒忽轉,問道:“近南此來,是想盡棄前嫌、重返朝廷麼?”
陳近南道:“此來,是想跟周先生罷戰言和,將來倘有機會,周先生想到北京任職,必如先生所願。”
周子瑾變色道:“近南,當年你還年少之際,獲得先皇破格錄用,從一名小把總,步步高昇,直至這會頭戴王冠、據地稱雄,恩澤不可謂不深啊,怎能忘恩負義,背反朝廷呢?”
陳近南道:“先生何出此言?我奉的還是大周朝的旗子,拜的還是先皇的孫子,怎能説我背反朝廷了哩?”
周子瑾冷哼:“照你這樣講,嶽京(即嶽州)城裏的那位皇上,你是不拜的羅?”
陳近南傻笑道:“您教過我一句成語,天無二日,我要真是信他,咱們還用得着打仗麼?”
周子瑾凝視陳近南好一會,嘆道:“説得好哇,咱們……還用得着打仗麼?打仗,畢竟不是好事呀。”
陳近南心想:“總算可以切進去羅。”應道:“打仗當然不是好事,打仗得要死人的,話又説了回來,我這一路進城,怎沒看見路上有死屍呀。”
自從被屍魔纏上以來,陳近南最怕的東西,就是死屍。
周子瑾不明白陳近南的心思,只道:“我軍將士若有死傷,向來都會迅疾處理,養傷葬死,明快得很,因此路上並無死屍。”
陳近南道:“先生治軍嚴謹,佩服,佩服。”心中喜道:“笑月料得沒錯,太好啦。”
須臾,僕役端上熱酒,置杯滿斟。
周子瑾舉杯笑笑:“咱倆好久沒在一起喝啦,來,乾杯!”
陳近南亦舉杯道:“幹——”
“且慢!”丹多義律上前攔道:“殿下,您須提、提防哪。”
周子瑾倒豎雙眉道:“你怕我會下毒?哼!”仰頭一飲而盡,翻轉杯底,“如何?”
陳近南叱道:“丹多!你退下,搞什麼嘛,周先生是個光明的人,怎會下毒。”
丹多義律搶過陳近南手中酒杯,道:“末將職責在身,請恕末將失禮,這杯無事,末將便不多慮。”旋即也仰頭一飲而盡。
周子瑾冷笑:“我已乾杯,酒如有毒,豈不是毒了自己,何須再試?”
丹多義律放還酒杯道:“丞相此言差矣,有人下毒,是將藥抹在杯口,而非摻在酒中呢。”
陳近南趕緊賠禮道:“先生莫怪,洋人嘛,不懂禮數的。”忙將桌上空杯斟滿,“來,我回敬您一杯。”
周子瑾故問:“你,不怕有毒?”
陳近南道:“先生見笑啦。”舉杯作揖,待要仰頭去飲……
丹多義律忽地大叫一聲,抱頸曲腿,直視陳近南的酒杯説道:“真、有……有……”難過得吐不出那個“毒”字。
陳近南嚇得鬆手,碎了手中酒杯。
周子瑾更是吃驚:“來人呀,快來瞧瞧,快來瞧瞧!”
幾名文官面面相覷,都當己方有人下毒,只不知道是誰幹的。
陳近南衝近丹多義律,將他扶起,施以眼神問道:你把“藥”給吞啦?
丹多義律還以眼神答道:是的。
陳近南又以眼神再問:那怎麼還不“死”?
丹多義律搖了半下頭:我嘛無知。
原來這是一場事先套好的戲,酒中無毒,有“毒”的,是丹多義律手中夾帶的“龜息粉”:雲絲鵲調製的一種魔藥。
此藥藥如其名,常人服之,彷如斷氣,有如烏龜冬眠,藥效一過,立時恢復,絲毫無損身體。
周子瑾這時也來探望:“他、他是不是先前吃壞了肚子?”
陳近南沒好氣道:“吃壞肚子,能是這種情況。”
“啊!”藥效漸起作用,丹多義律渾身抽搐、雙腳亂踢,轉眼間,已然口吐白沫斷氣。
陳近南假惺惺道:“丹多!義律!丹多!義律!你、你醒醒呀!醒醒呀!”
周子瑾見狀心想:“他死了?真死了!該不會是……我身邊的人自作主張,偷在近南的杯中抹毒?”轉身回顧諸臣將,神色狐疑。
諸臣將神色亦均有異。
這時會,陳近南暴跳而起,指着周子瑾怒道:“先生!你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這樣?我來這裏,是真心誠意的呀!你卻……”指着桌上酒杯,“你卻如此待我!”
心裏卻甚愧疚:“對不住了,先生,這可是笑月教我的喲。”
周子瑾大愧:“相信我,這勾當,絕不是我的命令。”環視屬下質問:“説!是你們誰幹的?説呀!誰幹的?”
就中竟有一名將領應道:“是我們大夥決定這麼幹的。”
陳近南與周子瑾同聲一愣:“什麼?”
那名將領道:“毒死了洪王爺,洪軍勢必羣龍無首,不戰自退。我們、我們也是為國為民呀。”
陳近南心想:“你娘卡好,你爸玩假的,沒想你們卻玩真的……”猛然想起丹多義律,怕他真的中毒身亡,蹲下喊道:“丹多!丹多!你真死啦?你真的死了嗎?”
周子瑾一旁奇怪。
陳近南抬頭質問那名將領道:“你説!你下的是什麼毒?解藥在哪?”
諸將都把目光移往一名文臣身上。
那名文臣應道:“這、屬下可不懂啦,屬下還沒來得及下毒呢,怎麼……他(指丹多義律)就中毒死了呢?怪哉。”
周子瑾怒喝:“還不快把解藥交出來!羅唆什麼?”
那名文臣道:“回稟丞相,此人中的並非卑職下的毒,卑職怎知該用哪方藥解哩?”
正爭之際,丹多義律的“屍身”緩緩立起,浮於中空。
是屍魔來了!
陳近南暗自竊笑:“你這碰肚短命(閩語,類似“殺千刀的”),總算來啦。”
廳上眾人大驚。
衞士們更是圍了近前,操刀拔銃。
屍魔(附於丹多義律身軀)凌空冷笑道:“陳近南,今天我倒要看看,還有誰來幫你。”
陳近南道:“你別亂來!不怕地藏王再教此人復生?”
屍魔大笑:“本座早就防到了這招,已派小鬼去陰間打探,地藏王今日不在地府,嘿嘿,我看,你還是自求多福吧。”
陳近南又自竊笑:“你這憨鳥,它當然不在地府羅,它呀,到人間幫我來啦。”
周子瑾叱道:“何方妖孽!竟敢來此撒野。”
陳近南故意反叱:“少裝啦,這還不是你請來的幫手。”
周子瑾一怔:“我怎麼看它好似跟你挺熟的。”
陳近南掰道:“它是邪神,三番兩次要置我於死地,我當然跟他熟啦。”反問:“你呢?你找它來,也要置我於死地麼?”
周子瑾嘆道:“咱們的誤會愈弄愈深了,看來,若不保你安然離開,你是不會相信我的。”
陳近南等的就是周子瑾這一句話:“沒錯!我是來議和的,如果讓我死在漢陽城裏,洪軍上下,必定跟你沒完!”
屍魔喝道:“喂!你們吵完了沒?該我了吧。”高舉雙手,立即施展神通!
但見一道黑通通的光,射到陳近南跟前,陳近南縱身一躍閃過。
黑光旋而射中正首桌椅,將正首桌椅變不見了。
屍魔心底驚道:“這廝武藝如此之高?竟能閃過我的‘化身術’,唔,得施展更強的法術才成。”
周子瑾見狀命道:“來呀!消滅這個妖孽!”
一干衞士列隊向前,掏出鐵弩,瞄準屍魔準備發射。
屍魔的致命處正是附身的屍體,倘使屍身毀爛,可就沒戲唱了,眼看不妙,倏地挺身高飛,衝破屋頂而去。
周子瑾命道:“追呀!”
衞士們此吆彼喝、內外傳嘯,當即分撥人手去追。
陳近南湊近來道:“周先生,我看你還是甭追了,多留點人手在這裏,比較妥當。”
周子瑾道:“你放心吧,我這——”
“啓稟丞相!出事啦!”一名將領衝入廳上,作揖報道:“北門出事啦!”
周子瑾問:“出什事啦?”
這名將領道:“大批僵……衝破城門、湧進城裏來啦。”
周子瑾皺眉再問:“大批什麼?説清楚些!”
這名將領抬頭看了周子瑾一眼,支吾説道:“大、大批殭屍。”
周子瑾氣道:“光天化日之下,哪裏來的殭屍?真是混帳!”
“啓稟丞相!不好啦!”又一名將領衝入廳上,作揖報道:“西門出事啦!”
周子瑾冷哼:“喔,又有殭屍鬧事啦?”
那名將領一愣:“您怎麼知道?”
周子瑾氣得跺腳。
陳近南一旁攔道:“周先生,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堅持不信怪力亂神?那剛才這裏的那具活屍,又怎麼説!”
周子瑾愣道:“你的意思,殭屍出沒,還是真的事羅?”
便在這當兒,門外傳來騷動,府內陣腳大亂。
一名軍曹奔入急報:“啓稟丞相,門外來了許多活屍,嚇、嚇壞大家啦。”
周子瑾大怒:“你們都是軍人,活人尚且不怕,卻怕死人?給我殺呀!”
諸將與眾衞士於焉列陣,或有保護周子瑾等人的,或有出門與活屍廝殺的。
府衙內、外遂成戰場。
且看箭矢與槍彈橫飛,長槍與短刀齊揚,可聞殺聲震天而喊聲震地。
成千上萬的活屍不斷衝了進來,無論屍中彈中箭中刀中槍,不管是輕傷重傷外傷內傷,它們倒了還能爬起,“死”了還能再活,根本無懼於吳軍衞士的攻擊。
一名將領見狀忙道:“丞相呀,咱們的人死了可就死了,它們可死不了呀,這樣下去,我方遲早得敗。”
周子瑾看了這等局面,亦甚驚慌,遂道:“去!去府外調兵過來增援,快去!”
將領道:“還增什麼援,咱們快逃吧。”
周子瑾悟道:“也對。”轉問陳近南:“你跟我-起走麼?”
陳近南指着天花板苦笑:“我是想呀,就怕它不答應。”
眾人循向去看,屍魔正從稍早衝破的屋頂上方,緩緩降了回來。
環視眾人笑問:“你不是想派兵跟本座打嗎?本座的‘活屍部隊’,這就來陪你玩羅。”
數名衞士上前衝着屍魔,發射火銃。
碰碰碰碰碰,屍魔張嘴連連吹,咻咻咻咻咻,把子彈一一吹回,反將那幾名衞士射死。
其餘衞士看得大駭,都不敢再逞強出列。
屍魔笑笑:“姓周的,把你的人馬撤下,讓我帶走陳近南,我就把我的‘人’也撤下,放你們平安離開。”
周子瑾慨然道:“慢説陳近南是我的學生,更是前來議和的使者,即便他什麼也不是,我也不答應你的要脅。”
陳近南心裏愧道:“先生呀,你就是這種正義凜然的脾性,才會中了笑月的計。”
笑月的計,正是教陳近南假議和之名,進城與周子瑾面會,如此,以周子瑾的脾性,必不教陳近南有毫髮之傷,免得損及信譽與議和機會。
接着,笑月再令士兵於城外,挖出原本埋好的屍體。
一旦屍魔現身城內,周子瑾命吳軍抵抗,屍魔還不軀役屍羣湧入城中麼?
這便給了笑月可趁之機……
屍魔怒道:“不識好歹!”又待施展新一波的神通,丹多義律身軀忽起變化--自言自語説道:“屍魔,你快滾吧!”
陳近南心下大喜:“是丹多!丹多他醒過來啦。”
屍魔指着自己問道:“你還沒死?”
屍魔(丹多義律)白答道:“你才死了哩,我只不過昏迷過去罷了。”
屍魔若有所悟:“陳近南!你敢耍我?”
陳近南笑笑:“是你自己太笨,同樣的撇步,也能耍得到你。”
未幾,丹多義律大發寒顫,頭頂冒出一陣青煙,清醒過來。
那陣青煙(屍魔)立即飄向廳外一具活屍,欲再附身,無奈才剛得逞,屍身便遭火焚。
乃因一道劈空而至的火焰所致。
陳近南順着火焰源頭去瞧,一名圓臉的彪形大漢降臨,正是地藏王的分身來施法。
心下又喜:“好耶!地藏王菩薩果然守信,來幫忙啦。”
每當屍魔找到一具活屍附身,該具活屍,旋就被地藏王施以火焰焚燬,一而再、再而三,雙方彷彿以此作為鬥法的手段。
看得廳上眾人一時傻眼,不知所措。
地藏王一邊與屍魔鬥法、一邊喊道:“本座無暇理會你們,在場生人快自離去!”示意陳近南等人快走。
陳近南明白,趕緊催促周子瑾:“咱們走吧。”
一行人於焉繞往後進,尋路奔逃。
沿途仍不斷有活屍從四面八方殺至,專找陳近南下手,有人阻擾,屍羣便即攻擊之。
陳近南、周子瑾等人左衝右突,好不容易,方才爬出院牆,逃到市井。
然而漢陽城中已經大亂。
試想滿街都是活屍竄來跳去,城中百姓如何不怕?各個攜家帶眷,湧向城門。
大街小巷因此人滿為患,馬路官道因而壅塞難行。
周子瑾與一干部屬、侍衞迫於無奈,隨着人潮緩步行走。
陡見數騎快馬衝近,馬上俱為吳軍軍校,手舞長鞭,見人就打,硬是衝開一條路來,奔到了周子瑾跟前。
周子瑾怒道:“我且不敢鞭笞百姓,緩步行走,爾等竟敢如此!”
馬上軍校作揖道:“丞相,實在是情非得已呀,我們有要事相報。”
周子瑾道:“報來。”
那軍校道:“洪軍正從北門、西門衝入,大敗我軍,眼看就要殺到這啦。”
“什麼!”周子瑾等人相視錯愕,周子瑾更問:“洪軍如何打進來的?你們又是怎麼敗的?”
那軍校道:“活屍羣衝破城門,跟我們展開廝殺,我們殺不死他們,於是一路的潰敗……”
周子瑾沒好氣道:“這些我曉得!我是問你,洪軍是怎麼攻進城的?”
那軍校道:“洪軍士兵扮做活屍,混在屍羣裏進城的。”
此乃前述所謂的“可趁之機”。原來,笑月玩的是“陰兵借路”的把戲。
周子瑾恍然大悟:“笑月欺我……”尋思去尋陳近南,要找陳近南理論,怒問:“洪王人呢?”
左右有人報道:“回丞相話,適才奔逃之時,我見他搶了匹馬,往北門那邊去了。”
周子瑾眼珠轉了幾轉,思緒電轉,忽道:“糟!漢口危矣!”忙向諸將命道:“你們各自聚集殘部,隨我前往漢口戍衞。”
一名將領説道:“那漢陽呢?”
周子瑾環顧四周紊亂的情勢,嘆道:“漢陽守不住啦。”
漢陽城外,陳近南與丹多義律策馬急馳,很快便與笑月人馬陣前相會。
笑月指着前方的漢陽城,笑道:“圖將軍刻正揮兵破敵,漢陽很快就是咱的了。”復問:“丹多將軍,你還好麼?”
丹多義律舒展、舒展筋骨道:“還好,王妃果然法力無邊,藥量恰到好處。”
笑月又問:“殿下,地藏王菩薩正與屍魔鬥法麼?”
陳近南一愣:“你怎麼曉得?”
笑月指着漢陽城的上空,道:“你瞧。”
整座城池上方,烏雲密佈,雷電交加,而且僅限於漢陽一地,其它地方,則仍豔陽高照。
陳近南皺眉道:“但不知地藏王是贏是輸。”
笑月道:“欵,邪不勝正嘛,咱們還是抓緊時機,打贏咱們自己的仗。”
陳近南點頭道:“説得也是。”
左右馬上取來一副吳軍盔甲,交給陳近南穿戴而上,將他給扮成吳軍士兵。
笑月朝陳近南拱手説道:“殿下,務必請你保重。”
陳近南一笑,須臾,掉轉馬頭,獨自馳離,逕向漢口城奔去。
笑月目送他走後,轉身來問:“諸位,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嗎?”
諸將齊聲應道:“好了!”
笑月頷首,道:“那大黟就開始行動啦。”
諸將齊聲又應:“遵命!”
話分兩頭説……
陳近南單人匹馬奔了一程,突然勒馬止步,顧盼四周等候。
心想:“但願笑月估算的正確,否則,我等到的,恐怕是周先生的追兵。”
等了一會,四周湧現了大批活屍,成千上萬,每具活屍空洞的雙眼,都只注目陳近南一人。
只要屍魔元神尚未清退,附近所有死屍,都能為其所用。
這些活屍也只受命做一件事,那便是捉住陳近南,並殺死所有阻擾者。
供應這些活屍的人,當然又是笑月,笑月借用陰兵破了漢陽,自亦想用陰兵再破漢口。
引導陰兵攻城的人,當然又是陳近南。
陳近南心底大笑:“笑月呀笑月,不知該誇你聰明,還是佩服我走運。”馬上揚繮呼喝,催馬疾行。
不旋踵,來到了漢口城下。
漢口城位於漢水與長江的匯流處,城牆高聳,城下一片廣闊江流。
方其時橋樑都被炸斷,想要過江,除非對岸的水兵放行。
岸頭守軍喝問:“你是誰人麾下?要來幹嘛?不知今日戒嚴麼?”
陳近南應道:“我是丞相府的,奉丞相命,前來傳信。”
士兵聽説是丞相府的,不敢怠慢,回道:“你等一等。”隨即,搖了一艘小快船過來。
陳近南一邊相候,一邊回顧,深恐活屍羣追及。
待得小船劃近,船頭士兵喊道:“亮出你的腰牌吧。”
陳近南笑笑:“腰牌沒有,佩劍倒有一把。”刷的一聲,拔劍出殼,忽地一躍,飛身上船。
船上水兵與士兵們登時鼓譟,拔刀招呼,被陳近南一劍一個,統統打殺落水。
陳近南旋即操槳揚帆,駛向漢口。
岸邊守軍看了這等情狀,哪裏還讓過來?紛紛彎弓搭箭,對準人、船放射。
陳近南施展華山劍法應付,擋得一會,直到……岸邊守軍不再注意他這端,瞠目結舌地看着彼端為止。
彼端,聚集了大批猙面獰目、血乾肉糊的活屍,正往江水裏跳,浮沉游泳,湧向漢口。(其實是追陳近南來的)
陳近南多加把勁,駕船上岸。
不少守軍放箭、放銃攔阻,都被陳近南的輕功閃過。
城頭守軍也着急了,跟着一起放箭、放銃。
便在箭風彈雨夾攻下,陳近南躲進了城門腳,縮靠城門內側,苦候屍羣上岸“增援”。
好在屍羣也來得夠快。
眼見數以萬計的活屍衝近,漢口的守軍嚇得手足無措,放箭又射不倒,放銃也打不死,巴巴看着屍羣們愈聚愈多。
陳近南心想:“是時候了!”當即施展輕功,攀爬上牆,縱步登上城頭。
守軍放箭、放銃,他只是躲,一個勁往前衝,竄入城裏。
引得城外的屍羣開始攻門了。
另外這頭,周子瑾親率數千兵馬殺出漢陽,直抵漢口。
待其列陣完畢,漢口已是一片火海,城防早被攻破。
周子瑾為之扼腕。
有人進策説道:“丞相,龐笑月勢必會揮師尾隨,轉眼將至,咱們還是伏兵於此,或許還能反敗為勝。”
周子瑾搖頭道:“我方八萬精鋭,漢口就有兩萬,倘使全失,加上漢陽的折損,八萬便去了一半,如何再跟洪軍抗衡?還是趕緊進城搶救,能救多少人馬出來,就算多少。”
部隊漸始搭橋之際,忽有探哨來報:“啓稟丞相,洪軍正從漢陽城南架炮,發兵猛攻武昌。”
“當真?”周子瑾大驚失色,自言自語:“這個笑月呀,總是能出敵不意,這一着,他下的是什麼棋?”
又有人進策來道:“丞相,武昌兵精糧足、城高水深,龐笑月必不能破,咱們還是先救漢口吧。”
周子瑾立馬踟櫥良久,忽笑:“我有一計,可以教漢陽失而復得,使武昌堅不可摧。”
於焉分撥人馬,掉轉馬頭,返襲漢陽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