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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六不和尚的侄兒

    高一丈、四丈見方的祭台上,黑布圍困,導添了許多小白紙花。

    祭台前八張仙桌搭成一個兩層原小平台,台上調着法師作法的案桌,桌上有桃木劍、清水碗、神持和搖伶等作法應用之物。

    坪的前面,擺着數排長木板凳,這是參加陰冥祭會的個大門派代表和各幫幫主坐座。

    坪兩側是兩個微傾的斜坡,這是旁觀者看大會的席位。每年天子殿舉行香會時,看熱鬧的人都會早早地來此佔據位置,有些有錢人還會僱人來佔地方,並帶上桌椅、板凳等物。

    扯着嗓門大聲叫賣,這佯叫賣很辛苦,但誰不願趁此大會之機賺一點銀子?

    祭台左側的靈棚裏並擱着兩口棺材。

    右邊的榆木棺材裏躺着姚星華。

    這兩口棺材,給本來就陰冥的武林陰冥大會,更增添了幾分陰森的氣氛。

    青蓑幫幫主鍾大馗在江龍引道下,與八卦堂主趙子晉和關東四刀客薛亞重、莊乙丙、雷筱波和肖逸風等人步入坪中。

    在坪的另一角,站着平南王爺袁功勳和天威鏢局總鏢頭柯達偉,兩人貼着臉,不知低聲在説着什麼。

    他兩人的身旁,站着朱合壁和楊豔豔。朱合壁傻痴痴地望着楊豔豔。

    場外走進來了五人。場內羣豪忙着打招呼的打招呼,忙着哈腰的哈腰,忙着躲閃的趕緊躲閃。

    柯達偉見到唐世鼎五兄弟走過來,忙迎將上去:“唐門老大,柯某……”

    唐世鼎手一擺,把柯達偉格到一邊,定到楊豔豔身旁,驀地抓住楊豔豔的胳膊。

    朱合壁臉色變了,厲聲道:“你放開手!”

    坪中羣豪的目光全都轉註到了朱合壁、唐世鼎和楊豔豔身上。

    朱合壁臉漲紅了:“我覺得她很適合我……請你把手放開。”

    朱合壁的臉一下於由紅變白,呼吸也陡地急促。

    唐世鼎犯了一個錯誤。他忘了他面前站着的中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這種少年江湖經驗不足,也許並沒有很大的本領,但這種少年是不能當眾侮辱的。當受到侮辱後,這種少年的反抗與報復心是猛烈而可怕的。

    朱合壁的手霍地抓住了腰間的刀柄,兩頰上青筋突突圍動。

    朱合壁觸到她的目光,更堅定了做護花神的決心。

    他握着刀柄,大聲地道:“堂堂七尺男兒欺辱一個女人,算什麼英雄好漢有本事的,就找本少爺單挑!”

    唐世鼎變了臉色。他沒想到弄出這麼個場面。

    他鬆開了抓住楊豔豔胳膊的手,雙手垂至腰間。

    唐世鼎咬緊了牙。

    “當!當!當!”天子殿內響起了鐘聲。

    武林陰冥祭會馬上要開始了。

    他想説句硬頭話,為自己挽回些面子,不想他又犯了個錯誤。

    他的話使全場羣豪都驚住了。近百年來,還沒有人敢在公開場合,對唐門的人説這種狂妄的話。

    唐世鼎氣得白青了臉,手指在發抖,他打算回頭,卻被唐世豪和唐世絕拖住。

    這時響了鼓樂之聲,十大門派的代表已從天子殿內走出。

    羣豪和觀眾的目光立即轉向了祭台。

    十大門派代表之後,是目懷良、丁非凡、孝忠、霍夢燕、賈無瑕及陸文欽、孫甫誠、萬應惡等一行人。

    十大門派代表分別入座。

    早有人已請袁功勳、洪千古、鍾大馗、唐世鼎五兄弟、柯達偉及各幫幫主,在十大門派代青身後的板凳上坐下。

    鼓樂聲止,隨即響起了梵唱之聲。

    弦唱聲止,兩度響了鐘聲。

    武林陰冥大會的六位主持人沈少球、上虛道長、了塵道長、天果大師、緣塵大師和太乙真人,相繼登上了祭台。

    全場頓時安靜下來,近千雙眼睛都盯着了坐在第一張靠椅中的沈少球。

    沈少球是今天武林陰冥祭會的主持人。

    這時,殿內走出了任焉夢、白賜天和崔子靈,他們身後跟着三名身穿黑衣的小童。

    不知情人,不知任焉夢三人是何等人物,居然能受到如此待遇,在祭台上能有一席坐位裏羨慕得很。

    知情的人,卻知道這三人是被當作殺害棺木中人的兇手,才押上祭台等侯處置的。關心他的人,都為他們捏着一把汗。

    那是白雲樓的人,見到了白賜天樓主,忍不住想擠上前去,但他們很快地就被們的頭領韓思亮制止住了。

    他身後的餘雙仁,彎下腰將嘴貼到他耳旁道:“乖孩子聽話,不要怕。”

    他扁了扁嘴,眼中的夢幻之光消失,漸漸地安靜下來。

    誰都以為他要宣佈祭會開始了,卻不料他輕咳了一聲,朗聲道:“有請大法師驅鬼避邪。”

    話音剛落,九名身披紅底繡金袈裟中的當中的大法師,從蒲團上站了起來。

    自在天子殿祭香險遭“火災”之後,他一直心神不定認為這是大凶之兆,再加上夜裏姚星華又被害,靈棚再添口棺木,他就更要在大會前,先行法事驅鬼避邪不可。

    他這位無鬼論者,當然反對這種無聊的驅鬼法事。

    大法師僧同兩名小童,登上八仙桌平台,他抖抖衣袖,先向開鞠一躬,然後捲起衣袖,右手勢起桃木劍,左手拇、中二指蘸着清水,腳踏“魁罡”二字,面向東方,朗念着五行方位:“看東方,甲乙木,看西方,庚辛金,看南方,丙丁火,看北方,壬癸水,看中央,戊已土。”

    這種驅鬼的示事,羣豪都部看得多了毫無興趣便悄悄交談。

    唯有任焉夢痴痴地看着大法師。他覺得大法師作法十分好玩。

    突然,大法師一聲厲喝:“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呂杯良在台下暗自裏嘆口氣,搖搖頭。人為什麼要如此愚弄自己?

    大法師再畫兩道鎮鬼符,用清水蘸一下符邊,遞給兩小童。

    大法師的驅鬼避邪作法便告結束。

    楊谷瓊揮揮手,八名黃褂漢子立即上前將八仙桌法台拆走。

    沈少球提一口真氣,沉宏有力的聲音響起:“武林陰冥祭會祭奠的英靈不恭,對與會的十大門派代表不敬。”

    場中一片穆肅嚴的氣氛。

    徐大川來幹什麼,難道他敢到武林陰冥大會來鬧事?羣豪心絃陡地繃緊。

    徐大川邁步向祭台。

    楊谷瓊身形一晃,從台上躍下,攔在了徐大川身前。

    他身方負責天會安全的大管事,這是他的職責。

    不説話,不打手勢,這是對徐大川的輕蔑;徐大川已斷右臂,用左手出掌,這是不佔徐大川的便宜,不愧有當年飛竹神魔楊玉的風範!

    “澎!”一聲巨響,祭台木樑搖曳,黑圍布上落下許多小白花。

    楊谷瓊和徐大川立身後退,地上劃出四道深逾三寸的凹槽。

    坪場中竄動着一股酷寒的氣流。

    更沒想到楊谷瓊小小年紀,內功修為已這般境界!

    楊谷瓊目露神光,手按住了劍柄。

    坪塌上的空氣一下子變得異樣沉重,沉重得令人透不過氣來。

    “阿彌陀佛!”一聲懾人的佛號,震空而響。

    徐大川斜瞟兇緣塵大師一眼,冷聲道:“這陰冥大會我不能來嗎?”

    徐大川冷哼一聲道:“了塵道長,你忘了我是什麼人嗎?”

    他這句託大的話,引起了羣豪強烈的不滿,台上台下同時有十餘人哼聲道:“你是什麼人?”

    羣豪中知道徐大川是六不和尚侄兒的人並不多,不覺剎時楞住。

    緣塵大師聳聳肩,做了個無奈的表示。六不和尚是在他竭力推舉,並得到了塵道長支持,才上得祭單花名冊的,可他並沒把六不和尚與徐大川這層關係,告訴了塵道長。

    沈少球臉上罩上一層冷霜。

    徐大川繼續道:“如果武林陰冥大會規矩沒變,我徐大川自然有資格來此。”

    他説罷,便邁步向前。

    徐大川頓住腳步,目露神光,緩緩舉臂拔出了在肩背上的刀。

    全場一片死寂。

    楊谷瓊手中定劍不很長,但在陽光下精芒閃爍,冷氣森森。

    徐大川什麼時候改用刀了,為何用這麼一把普通的鋼刀?

    全場驚然一驚,頓時掠過一陣騷動。

    餘雙仁忙附耳對任焉夢道:“別開口,現在還不是你説話的時候。”

    任焉燕心神一蕩,忘掉了一切,竟一反將他的小手抓住。

    此刻,楊谷瓊屈起二指在劍身上一彈,劍身顫抖,龍吟不絕。

    徐大川起嘴,手在刀背上使勁一拍,“當!”刀身長嘯,山鳴谷應,響遏雲天。

    能發出這種刀鳴聲的,只有武林太和堂的刀,而這刀太和堂已丟失多年,怎會落在徐大川手中?

    祭台上六位主持人立即湊到一起,商議該如何對付徐大川。

    話語頓了頓,又道:“徐某死後,望有哪位善心有賜徐某一口薄皮棺材,放置在祭台前的靈柩裏,徐某當死而無怨。”

    徐大川來此目的何在,真只是為了祭奠怕六不和尚?

    沈少球六人還在商議,雖然聲音不高,但已有人漲紅了脖子,顯然意見不一。

    這句話,立即在羣豪中引起了強烈的反響,大家相互接耳,發表意見。

    剎時,坪場中緊張的氣氛,轉變成了熱烈的氣氛。

    沈少球轉身向台下邊續高呼了幾聲,台下羣豪仍在大聲議論盟主的事。

    “阿彌陀佛!”台上天果大師大聲佛號,佛號如同雷聲中坪中滾過。

    坪場安靜下來,但還有一股澎湃的氣流在竄動。

    楊谷瓊聞言即收劍入鞘,退至一旁。

    沈少球清清嗓子,準備繼續宣讀名單。

    坪場口一陣吆喝,一個四十多歲的江湖藝人打扮的獨眼漢子,左右肩上趴着兩隻老猴子,大步地走入了會場。

    這個人見人恨,被稱為“過路瘟”的猴子孟黑白,怎麼也來了?

    孟黑白一邊踏步走向祭台,一邊高聲道:“在下孟某是來參加陰冥祭會,祭奠我爹的,決非惹事而來,請大家不要誤會。”

    沈少球惱怒已極,厲聲道:“你爹是誰?”

    “胡説!”沈少球怒斥道,“蔣老前輩怎麼有你這樣的兒子?”

    孟黑白笑嘻地道:“在神書院的人沒有死光之有,我不敢説這話,現在我敢説了。我是蔣玄玄與一名煙花妓女的私生子……”

    “哎,且慢!”孟黑白搖着手道,“我的身份,上虛道長和雲圓掌門知道,你問他倆就清楚了,看我是不是亂胡説。”

    沈少球轉臉向台下前排的雲圓道長。

    未等他問話,雲圓道長合掌道:“善哉,善哉,孟黑白現在確是神書院唯一倖存的人。”

    沈少球咬咬下唇:“既然你是蔣玄玄的兒子,蔣玄玄又在祭單名冊上,你就入會吧。”

    楊谷瓊側身後退。

    驀地,坪場爆出一陣海濤般的風暴,所有的人都站起了身,頭扭向了坪場口。

    坪場口出現了一張紅絨地毯,地毯上端坐着無腿鼠王許復生。

    許復生也來了陰冥大會!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寂寞江湖》系列第二卷完,請看第三卷《封刀一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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