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禿尾老李九江王
這就是北線與東線分別之地了。wenxuemi。com鳳吟打馬趕上去又跳下馬來,大領房牛進山蹣跚着步子迎過來,鳳吟一抱拳:“大領房,之後又要辛苦你了。”
“呵呵呵,大鏢頭這是哪的話,咱吃的就是這晚飯,硬當應分的。”
“一路保重,暗房子不易,漠北又天寒地凍的不比西路好走,安全第一。若是過不了海拉爾就一直往西去恰克圖,不必返庫倫了,如此同樣可以節省時期。聽説松花江又開放了岸口,不過時值此季江面冰封正好趁此季節趕在他們前頭。自家的貨在海拉爾能發散就發散,通古斯滿洲之地寒冷非常,料當地人定好飲酒勝於喝茶,若能自己帶過貝加爾湖最好,不過恐怕難以逾越,一切都要在甘珠爾廟時做好打算。粗布鐵器當在東北過路時就散盡,輕裝西趕。此次不是單純運貨,更有貿易之則,恰當散盡也少了麻煩。貨物是我多家資本,不求搶市只求安穩,全託付給大領房了。之後的事情大領房也不必操心,此去有遊子如先生隨隊,到了邊境我瑞昌恰克圖遊稚儒掌櫃定會提前趕到海拉爾恭候。二位遊先生都是從閩幫請來的好手,與洋人打交道也頗精通。但是性命要緊,必要時候大領房只管能帶着人回來都成,千萬可別不回來。”
“也該喚你一聲袁掌櫃了,袁掌櫃放心了,這條道我走過,所謂青山不改,此一路雖然比西路兇險,但是不缺水源,只要能挨住寒冷便無甚大礙,該説的也早説過了,我依計便是。袁掌櫃東行開闢新路,一路多保重,我等趕路了。”
牛領房用那看了沙漠草原數十年的眼睛瞪着鳳吟,那頭髮被風吹得在臉上刮來刮去,顯得那臉石雕一般堅毅,隨後一抱拳,轉身大步而去。
“起—馱!起馱!嗨嗨!”接着是那每日要嚷好幾遍的號子,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就扎進北路山口。
鳳吟也沒有過多目送,此一別至少也得八個月再相見了,年歲就是這樣早勇往直前中老去。
從豐寧往北過承德,那一片小草原小沙漠便是皇家“木蘭秋獮”的圍場了,是片好地方啊。再往北就是寒冷的沙漠了。再往北就是朝着大清的龍興之地興安嶺而去,駝隊自然是貼着關東三省到達呼倫貝爾。這是古通古斯之地,往西北折就是喀爾喀蒙古外緣了,也就是俄國領地。
海拉爾就是大清最北,也是大清老家,有大市場,各部都會匯聚與此交易,準備的蠟燭蔗糖等物也都是由此出手。海拉爾也就是呼倫貝爾之南傍着呼倫湖,中間就是滿洲里。多遠啊,從這到北京的距離相當於從北京到漢口的距離,可是這比北京到漢口要難走的多,草原大漠不辨方向,地上就沒有路。當初清太祖努爾哈赤就是從這裏打到山海關的,多大的能耐。可惜他是往南擴張,卻沒能守住北面。如果不是《尼布楚條約》,駝隊到貝加爾湖就不用這麼費勁了。貝加爾湖就是漢人所謂的北海,也就是蘇武牧羊之地,鮮卑之地,也就是東西伯利亞了。
鳳吟默默祝願他們,也就是祝願自己。隔着草原,一切都是那麼難以把握,就是聽到了成敗的消息就得等上個把月,難啊。聽過外國有電報了,弄根鐵絲,隔着十萬八千里都能通話,真是神奇啊。
“起馱—”這是蓋蓋再喊,實際隊伍已經在走了。那大隊人馬分出去之後,餘下這半隊雖説也是規模龐大,但是顯得有點參差不齊,這駱駝有點品種不一,雖然尋常人看不出來,但是鳳吟、青面他們已經能是一目瞭然了。
青面問鳳吟:“鳳吟,貨物一走,我咱這除了這些隨隊商人,咱自己也沒多少東西了?都是馬隊了?你馱的什麼貨啊?”
“不能瞞大教師,這一路可險呢”,鳳吟身子往青面那歪了一歪,低聲道:“現銀。”
“誰家的?”
“瑞昌,自家的。”
“啊?”青面不動聲色,但是心裏一驚,道:“盛京不是設有若干票號分莊,日升昌、蔚太厚都在,昌晉源、大德通都開過去了,這又何必親自攜帶現銀呢。”
“咱乾的不就是這個麼。”
“那也沒必要啊。”
“有。”
“你想開買賣鋪子?”
“不,就悄悄的。”
“運了不用那不等於沒用麼。”
“我發現了,市場不光要搶,也要等。直説了吧,這麼多票號都開過去了,而關東又值開荒之際,有買賣的也就是山貨雜貨,但其利微薄。你想西幫那麼有心眼,他們幹嘛關了綢緞莊改茶莊又關了茶莊改票號?其利豐厚。”
“你不是想涉足……”青面看着鳳吟充滿疑色,他差點沒好意思説出你自不量力。
“呵呵,就是因為票號多才好辦事。當地是出貨多入貨少,山貨發散地,山上是散户多那鎮上的店鋪就多,店鋪一多必然競爭激烈,競爭激烈當看實力,肯定也依賴票號。自票號業興盛之後,便少了我鏢局大半業務,但若邊遠票號產生擠兑,必然需要大宗現銀。地處偏遠,土匪橫行,他從哪去弄銀子去?”
“呵呵呵,從你這。”
“你可算明白了。”
“鳳吟,我就發現你少不該學拳,你當學生意。”
“都一樣,若能“彷”開武帳子,以後接手各家票號現銀押運,他們給商號放款,咱們給他們救急,這老路又回來了。你的擔子也不輕啊,要彷開路子還得靠你啊,你那些得力弟子,這次我都帶傷了。”
“鳳吟,關東不比中原,四下闖關東而來的人多而雜,風俗不一,一切都得重新融合,此地綠林自然也別與中原,你我都當小心應對。”
“要不當初安排你來?你山東幫的老字號,在這管用。”
“那個慚愧,早已倒了。不過你真説着了,你知道嗎,過江的時間船老大都得問一句話,這話有應的,這江水就順,船就容易過。”
“問哪一句?”
“船上有山東的嗎?”
“這是哪一齣?”
“山東文登的禿尾巴老李啊。”
“老李是何方神聖?”
“老李還真是個神聖,説是雹子不砸三岔啊,神道的很。”
“説説説説……”
“老李是條沒尾巴尖的龍,但特孝順,每年六月六都回家看他媽。只要他一回家,那是天昏地暗電閃雷鳴一路的陣雨加雹子,但是不砸地裏作物。老人孩子都朝着天看,通常是過午一陣雨就過去了。過了生日就回黑龍江。俺們那有大旱就叨咕老李,每每解旱地都是東北上來的黑雲,俺們那叫陰天就叫上來天了,一輩輩的老人都道:東北上來天沒好天,這是沒尾巴老李還沒忘了老家。老李回家都會叼一串珠子回來,但是藏在哪不知道。有積德家主的小孩子能撿到。特仗義,你看西幫拜關雲長趙公明這文武財神,山東幫受的卻是這禿尾巴老李的關照,拜得是龍母啊。我給你好好説説。”
青面這一通掰忽,弄得鳳吟側耳傾聽,不愧是弟兄倆,那邊長起一通忽悠也是弄得伯芳一路看天,就生怕不小心錯過天上有什麼東西在雲層裏飛過,就越來越感覺這周遭陰沉下來了。
“有龍母廟者,相傳李姓妻汲水河崖,感而有娠,十四月不產。忽一夜雷雨大作,電光繞室,產一小龍,長二尺許,墜地即飛去。每日必來飲其母之乳,時狂風大作其母昏厥。李知而候其來,見其有鱗角,如蛇攀梁,飛鐮擊之,似中其尾,一路騰飛北去。風雨大作,冰雹隨之,其大如鬥,周遭盡黑氣,咫尺不見。周圍裏許,二麥盡傷。後,其母死,葬山下。一日,雲霧四塞,鄉人遙望,雷電風雨,晦冥中若有物蟠旋者,一龍旋繞山頂。及晴,見冢移山上,墓土高數尺,人以為神龍遷葬雲。後,禿尾龍見,年即豐。每見雲霧畢集,土人習而知之。因構祠祀之。人皆稱奇而傳,道光皆驚而封名。後闖關東時,鄉人與黑龍江遇禿尾老李,江濤洶湧之時若有老鄉同舟,皆得平安。
即便是龍,因為鄉里鄉親的,大家還是稱他禿尾巴老李或者沒尾巴老李,很親切。跟龍都這麼親,俺們老鄉見了老鄉更親。”
這事後來傳的極其廣,沒出幾年渤海南北大旱,山東求雨應驗沛霖潤澤,傳説又是老李調得遼東之水。慈禧光緒贈匾“澤周壯武”“九江王”大修龍山高懸龍廟。
“還真夠玄的。”
“呵呵呵呵,師哥愛聽啊?這種故事多了去了,師哥要愛聽之後我天天給你説。”
“嗯,有點意思。”
其實水神禿尾巴老李,山神大把頭孫良,已經在關東魯民的心中生活中佔據了精神無上領袖的地位,他形成自己的一套風俗行規,將粗獷豪爽勤懇厚道的闖外魯民凝聚在一起,在放山尋金等業以外界難測的方式傳承了行規技術,使之具有了神秘性儀式性隱秘性乃至處之不當的災難性,如同拳譜駝路歌一般,容易門內傳承又保護了業內機密。
“師哥,我發現你走路怎麼挺有意思,你怎麼越走越低,又不像走不動了,這是故意的吧?”
“行,看你這麼好學,師哥我教導教導你,看我腿腳朝向,肩胯朝向,手肘位置,頭面朝向,踩着我腳印走吧。”
“好嘞。”長起學着伯芳的樣子將身子扭起來,跪着步子,可一上步就不得勁,站都站不穩當。
“這都是功夫,學着我,把繮繩兜後**……對,對……”
“哎呦不行了不行了,根本站不住。”長起小腳娘們似的剛走兩步差點摔地上,趕緊抓住繮繩,生怕跑了馬。
“孫教師有個外號叫飛天猴子青面猿,你跟着他來了,可得對得起他這名聲啊。”伯芳還是原樣走着,且講身子擰回來,就回頭看着長起,一邊看着一邊走。
長起傻眼了,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感覺伯芳不是人。
就這時聽着鳳吟呵斥一聲:“停馱!哨克哨克……瑞昌的兄弟跟京幫隨隊分開左右!伯芳!”
伯芳聽着鳳吟怎麼突然發火了,將繮繩遞給長起,趕緊是一溜小跑到了鳳吟面前。
鳳吟道:“查馱。”
伯芳遲疑地看了鳳吟一眼,鳳吟道:“查!”
伯芳一抱拳:“各位掌櫃,咱同是賣個腳力都是不容易,道上有道上的講究,鏢局有鏢局的規矩,既然走在一條道上了,層層關卡也不好過,各位掌櫃,咱都理解些,按規矩辦事,互相幫助以誠相待,莫待黑貨被官兵查了自己遭罪不説大家也跟着受罰。”
那些京幫駝掌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幾個臉色就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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