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担颤挑子两头抬
伯芳走道这些外帮的队伍面前一人一人的观察,一行十八人被他看了个遍,然后有嗅探着往回返,神神叨叨的。WeNXuEmI。cOM就有的人身子微微的动,努力保持常态但手脚鼻尖的还是能透露出一丝迹象。
伯芳就是凭借这些迹象跟气味,平静呼吸跟心跳小心辨别着。
巡查一来回之后,伯芳道:“长起!”
长起将马用“马绊子”拴了跑过来,伯芳指着一峰骆驼道:“查。”
长起也不会查,摸着驮子想往下卸,但骆驼那么高根本够不着驮子顶,他又不会训骆驼,让骆驼卧下骆驼也不卧。
一位带着大耳朵棉帽子的骆驼客走过来,道:“小师傅,用不着吧?”
长起道:“掌柜的,咱都是守规矩的人,我得听我当家的,也没啥,我看完了没问题再给你装上也就是了。”
长起看着这个人虽然嬉皮笑脸但是眉目威严,感觉来着不善,道:“掌柜的,我家当家的就在这,要不你去问问他?”
那人哼哼笑了一声:“呵哼,我是看你面生,来教你怎么查的。”
那人就陪着长起将驼驮子随便拍了拍,长起也没看出个什么来。
伯芳走过来,道:“不是这么查。”
“你说怎么查?”
“你说。”
“妈比的你说查你不知道怎么查?”
“方才不是你说教教我兄弟么?”
“我先教导教导你!”说着那人一探手就上来抓伯芳,伯芳一闪一推那人抓了个空。俩人就撕把起来了,穿着大皮衣棉裤的也出不来什么大动作就是抱在一起摔跤,俩人轮了两个圈谁也没摔倒谁。
俩人拧在一起跟一上手快手的劲还不一样,这个时间不容易走巧走快了,因为二人抓在一起这力不出尖就不容易借了,自己一动对方就知道,力量或技巧的势力不是差别悬殊,很难一时分个高下。这个时间身子重力气大是占大便宜的,因为他可以稳住身子去逗引对方,一旦相对力气小的中了圈套用了招就被反借着扔出去了。就看这局面不是伯芳有技术早给人扔出去了,二人扯拉了两三趟就见伯芳被起了好几个起但还是稳稳落下了。
那汉子实际也不壮,就是常年走商途浑身都是劲,一边摔还一边道:“操,你这样的还出来干镖师呢,要都是你这样的我就把你劫了……”
被话一激伯芳拧身挑肘,一肘给砸下巴上了,顺手一探一勾后臂一把夹住那汉子胳膊用手镐住腋下袖筒,随着身子一拧上腿一逼,两手一拧勾着那汉子的后脑瓜子就给扔出去了,挺大一条汉子摔了个一身泥。
那人一个咕噜爬起来,骂骂咧咧又上来了,两手一扬一脚踹来,因为穿着大棉裤,又穿着匣子鞋,这一腿踹过来先来挺笨重的,然后随着他来之前已是黄沙扑面。
这小子不仗义,竟然先扬了沙子。伯芳一闭眼两手一挡,却被一脚踹翻在地。
那骆驼主人就走过来拦住半路杀出那骆驼客,道:“驮头,中了,中了。”
伯芳起身就去拉刀子,没等伯芳拉出刀那汉子先将刀拔出来一半。
长起赶忙向前,道:“二位这是何必呢?消消气,消消气。”
伯芳道:“闪开!”
这边吵吵着,袁凤吟走过来,袁凤吟刚过来又迎上来一位骆驼客:“镖头,你看看,你看看……”
一边说着客气话一边就去扶凤吟的胳膊。
刚碰着凤吟的胳膊凤吟身子本能一闪,那人拿了个空接着也是上步一贴,胳膊就横过来,凤吟没看一样身子还往前走,凤吟这两步走有点奇怪,就像踩劲沙里使劲拔腿甩胳膊,但就这一步上去那人“哎呦”一声身子就从凤吟右边往左边蹦,这一蹦正好撞在凤吟膝盖上一个咕噜出去了。
凤吟权当没看见,还是一路往伯芳这赶。
打咕噜那骆驼客摸着胳膊一路小跑追上来,呵斥那动手之人道:“你傻了!咱们一路仰仗镖师们照顾,你还在这跟镖师动刀动枪的,你是不怕死又不怕缺德!”
那人翘着下巴眯缝着眼,一副嚣张又不服的样子,将刀收了。
那打了滚的骆驼客对凤吟道:“镖头,下手咋这狠。”
“掌柜的,犀角灵?”
“嗬嗬嗬嗬,镖头火眼金睛。不用查了,有黑货。”那骆驼客一摆手:“干净的愿随镖师的求得同意可以继续跟,随我的后撤六里,走。”
后边又有一位,没等着说也站过来了,陆陆续续站出来好几位,这几位开始训自己的骆驼,然后缓缓分离了队伍,这些人有拉自家骆驼的,有给掌柜拉骆驼的,但但凡在道上,都彼此称掌柜以示尊重。
“袁镖头,得罪了,袁镖头有什么话吩咐?”
“保重。”
“谢了。”
这里边有个说道,就是按路上规矩,凤吟没必要跟这个驼夫对切口,但是他不放心此人就是地道的驼夫,所以捎带着诈了一句,结果就诈出来了。
道上见面一搭话先报万儿,万就是名号,扬名立万的“万”,又说成大腕儿。讲究一点是叫蔓,顺蔓傍角上架立蔓,立起棍来了也就成角儿了,江湖上就有一号。都是绿林中人,见面得碰面对脉论横顺宾主。讲十八罗汉敬达摩老祖,喊的是神拳无敌张“合吾”。一个姓拆成一个号,比如张伯芳报“跟头”万,王长起报“虎头”万,你“碰”上口了,就算说得着,这回报了号下回有来往也就算个熟脸了。
懂得一门之内的讲究多少也算个知情知根的亲戚,从老根上说也有交情,绿林讲究个义气千秋,儿孙得佑。要不骂人也骂八辈祖宗,求人也求爷爷告奶奶,德殃都是跟老姓赶的。如果一碰脉对方说我是跟头蔓,那边一听有来往,还得问哪个“张”,祖师爷张黑五也是张,但这倆张不一样。张伯芳的话就得答,“框吉四方,来往下马”,这就是告诉人家周口牌坊底下老张家。这是按“达摩老祖威武”走的,另有“石头柱子架横梁”一套客气的。
这个南北东西还有差异,按老理上根本说不着,南边论踩什么筏子开什么船,什么桅子什么帆,进门顶得几炷香,这个跟本边就说不上来,北边是走什么山见什么草,骑马还是坐轿,大小顶的都是十八罗汉。那对不上就是提着醒儿打哑谜了。但镖趟上的都得碰,讲究个入乡随俗是个“敬”,到哪都得吃得开。
“犀角灵”万实际是个“杨”字,这个驼夫姓不姓杨两说,但他不姓杨他师门也姓杨,他接了这口儿也就是应承了。杨说的是杨露蝉,杨露蝉代表的是杨家太极拳。杨家太极拳是方才那人假客气跟凤吟一搭手人那个凤吟给揭穿出来的。
这么一论高低自显,但外人不知内情,给了对方面子,不影响之后营生。所以道上走就得是“你竟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这才能混得开,“担颤挑子两头抬”。
按说凤吟本不必这么紧张,或者这么计较。因为就是自家的驼队通常也是偷偷捎点黑货,自己的危险自己担着。但这次可不一样,因为这趟走的是盛京,本的是锦州、营口,路过的是丰宁、承德。而这一代出了一拨不讲理的热胡子。盛京就是满清入关前的京城,也就是后来的沈阳。热指的是热河,这边地界乱人也乱,街道法子那也是五花八门。凤吟提前也是探过道的,不得不防。
通常常年走外的领房驮头,对自己那条线路上的一切危险区域都了如指掌,无论是寒冷、饥渴还是胡子马匪的威胁。针对这些危险他们也都有自己的一套逢凶化吉的办法。他们熟悉别人无法分辨方位的地形,凭借祖辈相传的驼路歌可以找到隐秘的水源等救命要素,也可以绕过险山恶水走入捷径,这个有时间还得看随队庄客的态度,在可能把对方**生死之地的前提下也有很多条快慢不一的途径。并且他们都懂唇典切口,可以跟胡子搭上话,搭上话守规矩也算一个桌上吃饭的,用准备好的土烟蔗糖等物也可买路过关。所以如果驼队没有黑白货,商号一般不会雇佣保镖,最多带些獒犬,也是对付狼群用的。
黑货就是烟土,白货就是银子,有这两样夹带往往懂切口的胡子也眼红起急,便不顾规矩,这个时间驮头的客套说辞以及那点“茶点钱”就不好干什么了,所以但凡有黑货白货,都必须请镖局押运,也就是武力过关了。
牛进山这次带走了所有獒犬,在驼路上,领房的权利比随队跟货的庄客身份大的多,就莫说领路前行,对于天气的观察能力,利用能力,对于昼夜行程的安排都得非常在行,稍有差池便有声明危险,而且一旦耽搁了行程,一天就差一天的利润,市场是要抢的。
在过去来说,常家的茶叶到了张家口就发散掉了,然后是各路小商号批发外运。
但是北路商道营运也基本都是山西商帮垄断。西口从归化一直向北,到库伦到恰克图,或者到库伦转西伯利亚去欧洲,这是归化商帮的路线。
东口路线是到了库伦一直往上道恰克图也就停了,不再另行周转,在买卖城与俄罗斯商人买卖,这也是官方渠道,正经商人的路线。但这一转二转的,货物到了莫斯科,要比一出手多六七分利也不止。
从张家口北出,过大境门入口外地界,经张北过九连营,走太仆寺旗正蓝旗,穿越浑善达克沙地桑根达来,绕查干淖尔进锡林郭勒草原到贝子庙,这一段就是货物集散线路,通常不是大实力的商帮,也是分段散伙的,能赚个是个,图个周转灵变。
若是大商号,则会继续向北走完余下的七分商道。有的驼队走到这就不继续走了,又洽谈好的北路商帮用货物来换,或者使驼队来接。
因为这三分商道出口外不远,还在地方军队的控制之下,而且人烟稠密路途好走,而且人种简单,再往北时就到了京孟辽热各族融汇之地了,也就是过去的通古斯,过往商人鱼龙混杂,过往洋人买办也颇多,甚至有哥萨克的骑马兵匪出没,他们可不讲什么切口唇点的。
所谓“宁走后套一千,不走坝上五百”。这断就是分水岭了。凤吟实际一点不能放心,虽然是熟路,但每每都是带着担心离别的。所以也希望有各大商帮结伴而行,势力大点总归是好的。但是同行又是冤家,又不可能同样实力的大商号结伴而行,通常是与下属相与商号同路。因此凤吟也允许许多小商贩跟着大队,虽然这些人北京复杂,但是他们消息灵通,可以带来不少信息,又颇警惕。而且商道是残酷的,如果真遇到什么危险,对这些人也是抱着随时丢弃的态度的。一切都是听天由命,有人帮衬是缘分,没人帮就认命。而就这些人中,却慢慢出了害群之马,简单说就是做内应。这个内应可不简单,因为寻常土匪那习气根本忍耐不住,有经验的拳师一眼就能看穿,闻着那野兽气味就能认出他们来,所以这些内应也都是真正的骆驼客出身,因为就更加复杂起来。
“老大不土,山不转水转,水不亲土亲,这回出门太急了,差点随了老月,对不住了……”说话的是先头那个会拳的驼夫。说着话将手比划出前三后四左五右六然后交叉抱拳。
说完就后腰摸出一个口袋放在地上,当凤吟面打开,几人也没动换,凤吟老远看着,伯芳跟长起见凤吟不动哥俩也静下来看着,虽然也没傻大事,但这阵气氛有点说不出的紧张,大概是看而今开朗豪爽的凤吟突然认真起来了吧。
口袋摊开,里边是几包烟土,堆了一层,十来块砖茶,还有大包小包的估计是糖,然后几个小红包,估计就是鸦片了。
凤吟道:“我又不坐山,还是请后边几位兄弟吧。我是走镖的,稳住盘子扯轮子吧。”
“起驮!”这就算过了。一个说给一个不要,那驼夫就将那三条红包裹拣出来揣了。
“等等!”驼队刚开始动,这又一声喝。16977小游戏每天更新好玩的小游戏,等你来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