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恨天心中仰慕之情油然而生,當即跨入酒樓,卻見樓下也坐滿了江湖人物,人數雖眾,卻是鴉雀無聲,人人無心飲食,面色凝重,神情肅穆。蕭恨天不理會眾人,獨自跨步上樓,心裏只想要就近看看那老者模樣。
剛從樓梯口冒出頭,蕭恨天不禁呆了一呆,只見偌大的二樓之上,空蕩蕩就只有那老者一人,自己這樣上去豈不顯得十分突兀?正躊躇着不知該進該退,卻見那老者森冷如電的目光已冷冷地盯住了自己,神情有説不出的譏誚。蕭恨天不好再退,便昂然邁步上樓,對那老者一拱手:“老先生,一人飲酒豈不太過寂寞,可否容晚輩陪你喝上一杯?”
老者聞言把蕭恨天略一打量,淡淡道:“想要喝酒,過來便是。”
蕭恨天也不客氣,過去便坐到老者對面,這才抬眼細細打量對方。只見老者身架粗大,坐在那裏也有常人高矮。雖年過花甲,鬚髮仍如黑漆,面色則瑩白如玉,臉上輪廓如刀削斧砍,高高的眉骨下,半闔的雙眸神光電閃,像能照到人的心底。蕭恨天不理會老者冷冷盯着自己的目光,顧自滿上杯酒,舉杯道:“老先生,晚輩蕭恨天仰慕先生風采,先敬你一杯。”言畢,一飲而盡。
老者也舉杯一口而幹,然後又自斟上杯酒,對蕭恨天舉杯道:“年輕人,你有如此膽色,竟敢率先向老夫挑戰,老夫也當敬你一杯。”言畢也是一乾而盡。蕭恨天一聽,原來老者會錯了意,忙道:“老先生你誤會了,我與先生素不相識,何以要向先生挑戰?我確實只是仰慕先生風采,上來陪先生喝上幾杯而已。”
老者見蕭恨天言語誠懇,面色從容,不禁呵呵大笑道:“想不到如今江湖中竟也有如此膽色的人物,老夫倒顯得小器了,老夫當自罰三杯。”説着已連幹了三杯。
蕭恨天忙道:“老先生太抬舉晚輩了。”
老者聞言皺皺眉,不耐地揮揮手:“什麼先生先生的,叫得老夫渾身直起雞皮疙瘩,老夫匡野,你看得起就叫一聲匡兄,看不起就叫一聲匡老兒也成。”
蕭恨天見這匡野是個不拘小節的狂放人物,便也不再客氣,舉杯慨然道:“好,匡兄,你我雖是初見,卻有一見如故之感,就讓恨天陪你喝個痛快。”
匡野哈哈大笑道:“好小子,老夫二十多年了沒喝過一回痛快酒,今日總算能盡興了!”
二人你一杯我一杯,漸漸喝得豪興大發。匡野更是乘着酒興擊桌狂歌:“蟠桃千年一回香,杜康赴宴盜瓊漿,從此人間現美酒,助我劍氣斬天王。”
“好!”蕭恨天忍不住擊掌讚歎,“想不到匡兄不僅豪情蓋世,更有如此文采,作得如此氣勢磅礴的好詞!”
匡野啞然一笑道:“老夫一介粗人,就算胸中有萬千豪情,也無法用筆墨形容萬一,這詞乃是我東方兄弟所作!”
蕭恨天聞言不禁悠然神往,喃喃道:“這東方前輩不知是何許人物,能寫得出這等文詞,也當是個豪放不羈的人物!”
匡野嘆道:“東方兄弟文武全才,也惟有如此,才寫得下如此令人熱血沸騰的詞句,令老夫也心折,只可惜人海茫茫,卻不知我東方兄弟如今又在哪裏?唉,不説這些,我們繼續喝酒!”
二人狂態俱露,酒到杯乾,片刻間便把那一大壺烈酒喝了個底朝天。匡野越喝越興奮,蕭恨天則開始露出七八分酒意。這期間樓下眾人竟只是眼睜睜看着二人狂飲,不敢上前一步。就在這時,突然人羣中起了一陣騷動,只聽有人輕呼:“好了好了,九天城的人來了!”只見三匹快馬直衝到酒樓前方停下來,三個騎手翻身下馬,為首的中年文士手持摺扇,率先進入酒樓,樓梯聲響中,已率眾登上了二樓。
來人年屆四十,面目儒雅,文質彬彬,上樓後略一整衣冠,對匡野恭恭敬敬地拱手道:“匡前輩,晚輩九天城歐陽瑞雪,早已仰慕前輩風采,今日能向前輩請教,也算是三生有幸。”
匡野斜眼打量着來人,面露嘲笑:“剛才高歌‘斬天王’,就真有天王駕臨,看來你真會選時候。早聽説九天城四大天王威震武林,不知今日來了幾位?”
來人答道:“就只瑞雪一人。”
“好!待我先盡酒興。”説着,匡野取過酒壺,把最後一點殘酒為蕭恨天和自己滿上,然後端起酒杯對蕭恨天道:“小兄弟,喝了這杯酒,從哪裏來便回哪裏去,老夫今日能交你這樣一位朋友也屬不易,希望以後還有緣相見。”
蕭恨天此時已有七八分酒意,聞言不由拍案而起,乘着酒性大聲道:“匡兄,你既當我是兄弟,在你危難之時卻要趕我走,豈不是把我蕭恨天當成了無義小人?”
匡野斜眼望着蕭恨天道:“小兄弟,你看四周強敵環侍,你僅憑今日與老夫一面之交便要陪老夫送命,豈不是太過不值?”
蕭恨天哈哈大笑道:“匡兄此言差矣,豈不聞古人尚有傾蓋之交,交情豈能用時間長短來衡量?再説我與匡兄境況也差不多,匡兄被武林數派追殺,小弟如今也不容於整個武林,莽莽天下,浩浩江湖,已無我蕭恨天容身之地,便在此與匡兄一起大戰而死,也算是死得轟轟烈烈,死得其所!”
匡野聞言心想,年輕人大言炎炎,能有何壯舉竟不容於武林?心有所想,臉上便露出譏色,淡淡問:“你做了什麼傷天害理之事,竟不容於整個武林?”
蕭恨天大聲道:“我只不過用陰毒功夫殺了武林盟主歐陽飛雲的兒子,此事蕭恨天自問決不違天地良心。若那畜生僥倖活轉,我還要再殺他一次!”
匡野聞言面露驚異,繼而呵呵大笑道:“好小子,果然不簡單,真是年少有為,殺了人家寶貝公子,居然還敢當着九天城的人直言其事,更是好膽色!老夫越看越喜歡,老夫一生中從未正式收過弟子,今日就收下你這個弟子!”
匡野本以為蕭恨天會大喜過望,哪想他卻大搖其頭:“匡兄此言差矣,你我既是朋友,又以兄弟相稱,我豈能做你的徒弟?”
匡野先是有些意外,跟着拍案怒道:“江湖中不知有多少人想做我的徒弟而不可得,你竟不放在心上?我與你兄弟相稱,只不過是看你還有幾分豪氣,敢在那麼多武林雜碎面前陪我暢飲,領你的情跟你客氣一下罷了。放眼天下,配跟老夫做兄弟的屈指可數,你小子算老幾?”
蕭恨天正色道:“朋友貴乎交心,兄弟在於肝膽相照、同生共死。其他什麼出身貴賤、武功名望、江湖地位等等一切,在真正的朋友和兄弟眼裏,通通狗屁不是。”
匡野聞言呆了一呆,跟着撫掌讚歎:“好小子!真他媽説得老哥哥啞口無言,好!從現在起,你就是我匡野的兄弟!”
蕭恨天只覺胸中豪氣干雲,一口喝乾杯中殘酒,猛一摔酒杯,慨然道:“好!大哥,便讓小弟先打頭陣,為你拋磚引玉。”
“賢弟用何兵刃?”
“小弟用劍。”
“什麼樣的劍?”
“普通三尺青鋒。”
匡野微微點點頭,眼光轉向樓下眾人,嘴裏喃喃自語:“雖然只是普通三尺青鋒,也要為賢弟尋柄好劍才是。”説着睃巡的眼光突然盯住樓下一人,淡淡道,“顧老兒,你腰間可是原來那柄龍泉寶劍?”
那個被叫做顧老兒的老者頓時一臉煞白,訥訥道:“回前輩話,正是龍泉。”
“給老夫送上樓來。”匡野淡淡道。那顧老兒頓時漲紅了臉,大聲道:“我……我幹嗎要給你送去?”
匡野微微一笑,坦然道:“雖然你躲在人後,老夫要殺你也易如反掌,你是要老夫殺了你再奪劍呢,還是自己送上來?”
那老者臉上頓時汗如雨下,臉色青白不定,要當着這麼多江湖好漢的面把自己的寶劍送給敵人,老者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但要不答應,他也完全清楚,這魔頭要在人叢中取自己性命也真是易如反掌。正躊躇不定間,陡聽匡野一聲厲喝:“老夫再説一遍,送上來!”
在對方的積威之下,那老者頓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忙一溜煙小跑上樓,恭恭敬敬地解下佩劍遞到匡野面前。匡野卻不伸手來接,只對蕭恨天淡淡道:“賢弟,你看這劍可還合用?”
蕭恨天驚得目瞪口呆,喃喃道:“大哥僅憑一句話便能讓敵人俯首送上兵刃,真叫小弟歎服!”説着也不客氣,一手接過寶劍。那老者頓時滿臉羞愧,在眾人恥笑聲中一溜煙跑出謫仙樓遠遠逃開,再不敢回頭。蕭恨天抽出龍泉劍,信手挽了個劍花,只覺這劍十分趁手,便一指歐陽瑞雪道:“你若要為你侄兒報仇,當找我蕭恨天才是。來來來,讓我領教九天城的高招!”
歐陽瑞雪面露不屑,微微退開一步,以他的身份當然不會輕易和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動手。身旁兩個黃衫大漢已搶步上前,攔在蕭恨天面前,一個佩刀出鞘,喝道:“不知死活的瘋子,就由我替家師教訓教訓你!”説着一招力劈華山,直取蕭恨天面門。
蕭恨天長劍上封,擋住了大漢的刀,跟着左掌“凝血刀”直斬大漢腰際。大漢伸臂一隔,不禁打了個寒戰。蕭恨天趁此機會長劍一轉,刺中了大漢胸膛。歐陽瑞雪大驚失色,忙扶住大漢,急封創口穴道,抬眼直視蕭恨天,滿臉驚疑之色。平心而論,蕭恨天的武功並不比那大漢高明多少,能一個照面傷了對方,完全是借“凝血刀”之力。
“好!想不到賢弟竟同時身懷韓家劍法和‘凝血刀’兩門絕技!”身後,響起匡野由衷的讚歎聲。歐陽瑞雪一聽“凝血刀”三個字,神色頓時一變,摺扇平端,緩緩道:“我來領教閣下絕技。”
“好!”蕭恨天長劍抱元守一,神色凝重地盯着歐陽瑞雪。只見歐陽瑞雪摺扇一指,竟把摺扇當成判官筆點向蕭恨天檀中大穴。蕭恨天長劍一擋,卻擋了個空,摺扇已變為劍招直削蕭恨天頭頸。蕭恨天剛低頭,只聽“譁”的一聲,摺扇展開,竟以羅漢刀法斬向蕭恨天肩胛。慌忙中蕭恨天只好不顧自身安危,左掌“凝血刀”直斬歐陽瑞雪前胸,拼着兩敗俱傷也要拉歐陽瑞雪墊背。
歐陽瑞雪卻不敢身受“凝血刀”一擊,只好中途變招,摺扇回撤,擋住了蕭恨天的左掌。只聽“嘭”一聲悶響,蕭恨天已被震退了三步。僅一個照面,蕭恨天便知道自己遠非歐陽瑞雪對手。歐陽瑞雪三招之間竟把摺扇當成了三種兵刃,且招數變化連貫精妙,信手拈來,每一種兵刃技巧都浸淫了數十年以上,加之功力深厚,絕不是自己所能應付的。雖然如此,蕭恨天還是仗劍再上,周圍強敵環侍,再怎麼也要為大哥纏住一個強手。
二人翻翻滾滾,轉眼便鬥了數十招。蕭恨天有“枯髓掌”和“凝血刀”兩門陰毒功夫博命護身,歐陽瑞雪雖佔盡上風,卻也不敢過分緊逼。
匡野見蕭恨天竟能抵擋歐陽瑞雪數十招,不由讚道:“想不到賢弟年紀輕輕,便能與九天城四大天王之一的歐陽瑞雪激斗數十招而不敗。老哥哥看得心癢,賢弟先退過一邊稍息,看看老哥哥的手段。”説着一掌直直地劈出,直取歐陽瑞雪中門。
歐陽瑞雪見這掌來勢若奔雷閃電,自己任何精妙的招數俱用不上,百忙中惟有舉扇一擋。只聽“嘭”的一聲巨響,匡野神閒氣定地立在當處,而歐陽瑞雪卻“噔噔噔”連退三步。剛要立定,哪想還有一股暗勁湧來,不禁再退兩步方才站穩,臉上一陣紅白不定,氣息咻咻。蕭恨天見義兄僅一招便逼退了歐陽瑞雪,不禁大讚一聲:“好功夫!”
“你再看!”話音剛落,匡野又是一掌劈出,跟剛才一掌完全一模一樣。歐陽瑞雪見這掌來勢洶湧,無論躲、避、閃俱晚了一步,只好再次舉扇一擋,這一次竟退出七步開外。尚未站穩,匡野第三掌又跟蹤而至,與前兩掌完全相同,歐陽瑞雪只好再擋。這次再也堅持不住,“噔噔噔”退得三步便跌坐於地,“哇”地噴出一口鮮血,一時神情委頓。
蕭恨天見義兄一模一樣的三掌便擊敗了九天城四大天王之一的歐陽瑞雪,不禁驚得目瞪口呆。匡野硬攻三掌,也覺胸中一陣翻滾,當即哈哈一笑,呼出胸中那口惡氣,轉身對蕭恨天道:“賢弟,四周再無配與為兄動手之人,咱們走!”
“殺了他!殺了他!”人羣突然鼓譟起來,一時羣情激奮,一哄而上。
“快走!”匡野一手拉起蕭恨天,一手連連揮出,轉瞬打倒數人。但眾人奮勇向前,後面的人使勁往前在湧,前面的人就是想退也退不了,一時把匡野和蕭恨天困在了中央。
匡野見羣雄殺不勝殺,立即退到窗口,一把抓住蕭恨天用巧勁往窗口外扔去。蕭恨天突然身子凌空飛起,不禁駭然,正欲驚呼,卻已輕飄飄落到街頭一駿馬鞍上。匡野跟着從窗口凌空掠下,也跨上羣雄停在酒樓外的一匹駿馬。正要打馬而走,身後突有暗器破空聲響起,數十枚暗器直襲而來。匡野雙手連抓,接下數十枚暗器,跟着反手打出,卻不射向羣雄,而是射向酒樓外的羣雄坐騎,轉眼便射殺數十匹馬。羣馬慘嘶着紛紛倒地,沒有死的也嚇得四處逃竄。匡野這才一打馬股,高叫一聲:“快走!”二人連踢馬腹,縱馬而去。
蕭恨天見匡野抬手便殺數十匹馬,雖説行事殘忍,卻也是果敢之舉,羣雄立即被扔下老遠,僅輕功較高的十數人漸漸追了上來。匡野突然從疾馳的馬背上倒翻而下,停在最前面那人面前。那人大驚失色,想收步卻已來不及,眼睜睜直向匡野衝去。匡野也不回頭,一個後撩腿把那人踢得直飛出去,接着猛向前幾個起伏追上奔馬,抓住馬尾一個凌空虛步縱身而上,哈哈長笑道:“山西鐵鷂子,輕功最好,死得最早!”
羣雄聞言相顧失色,鋭氣頓竭,哪裏還追得上奔馬,只有眼睜睜望着兩人兩騎漸漸去得遠了。
不説眾人目瞪口呆地望着匡野和蕭恨天走遠,只説二人出城後一路向南,蕭恨天心中也沒有具體的目的地,便只跟隨着義兄,曉行夜宿。不幾日便趕到鄂中重鎮荊州,那荊州處長江北岸,扼守漢中和中原的要衝,自古以來便是兵家必爭之地。如今這太平年間,卻是商賈往來、車舟彙集的熱鬧處,一派繁榮景象。
蕭恨天隨着義兄進城時天色已近黃昏,找間偏僻客棧歇下後,只當義兄要在此歇息幾日,不想當夜便被匡野叫了起來,趁着夜色,一路疑惑地跟着匡野穿街過巷,不多時便趕到一處宏大的建築。藉着月色仔細一看,兩旁石獅兇狠崢嶸,漆黑雙開門闊大無比,那大門牌匾上鑲着幾個金光燦燦的大字——威遠鏢局。蕭恨天心中一怔,知道這威遠鏢局是荊州一帶最大的鏢局,遠近聞名;而鏢局總鏢頭嚴寒山更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快刀手,很得義父推崇。心中暗道:莫非義兄是要到這威遠鏢局撈上一票?
正在胡思亂想,已被義兄拉起躍入鏢局後牆。匡野似對鏢局十分熟悉,順着牆根陰影直撲後堂。二人剛進後堂,蕭恨天腳步稍重,立刻便聽到一聲暴喝:“什麼人?”跟着一道黑影從裏屋射了出來。只見來人是一四十出頭的彪壯漢子,臉色淡金,豹頭環眼,落腮鬍根根見肉,煞是威武。一見匡野,那大漢呆了一呆,突然“咚”的一聲跪倒在地,哽咽着道:“師父……”
“起來説話!”匡野抬手扶起那大漢,二人來不及敍舊,已有被後堂這動靜驚起的鏢師和趟子手闖了進來,嘴裏不住地喊:“總鏢頭,出了什麼事?”
蕭恨天聽鏢師們如此喊那大漢,不禁一震,沒想到這大漢就是威遠鏢局的總鏢頭,大名鼎鼎快刀嚴寒山,更沒想到他居然是義兄的弟子。只見那大漢對進來的眾人揮手道:“沒什麼,都回去!”眾人心中雖然疑惑,卻還是乖乖地退了出去。
大漢把匡野和蕭恨天讓進廂房,又重新見禮,垂淚道:“弟子無能,任師父身陷囹圄二十餘載而束手無策,實在罪該萬死!”
匡野擺擺手道:“你不必自責,那少林豈是人人能去的地方?來,我與你二人介紹一下!”説着拉過蕭恨天,指着那大漢道:“這是我記名弟子嚴寒山。”然後拍拍蕭恨天肩頭道:“這是我新結的義弟蕭恨天。”
這一下鬧得二人十分尷尬,躊躇半晌,嚴寒山才無奈對蕭恨天拱手叫了聲:“師叔!”
蕭恨天紅着臉連連擺手道:“豈敢豈敢!我們各交各的,以後嚴師父就叫我一聲賢弟便是。”
嚴寒山正要反對,匡野已點頭道:“這樣也好,老夫最煩虛偽的禮教客套。”
嚴寒山見匡野也如此説,才鬆了一口氣,重新對蕭恨天抱拳叫了聲:“蕭賢弟!”
三人見過禮後,匡野有些急切又有些興奮地撫掌道:“我的老夥計呢?”
“師父稍待!”説着嚴寒山已快步而出,不多時捧着一個包裹回來,恭恭敬敬地遞給匡野。匡野臉上現出一絲興奮,搓搓手接過包裹,緩緩解開黃綾,現出一把長約二尺有餘的連鞘短刀。匡野抖着手抓住刀柄,“錚”的一聲拔出短刀,只見剎那間金光四射,逼人眼目。匡野輕彈金刀,發出一種非木非鐵的悶響。隨着那悶響,匡野撫刀長嘆:“金刀出,天地暗;銀劍起,神鬼驚!老夥計,咱們又可以縱橫江湖了,只不知我那東方兄弟又在哪裏?”
蕭恨天乍見金刀已是一驚,再聽匡野的言語,更是駭然,不禁顫聲問:“你……你便是那金刀法王?”
“賢弟難道不知金刀法王便是匡野,匡野便是金刀法王?”匡野呵呵大笑,沒有注意到蕭恨天臉上的異色。蕭恨天此時已在心中暗叫:糟糕!糟糕!我不僅有違義父平日教誨與魔教之徒結交,且還與魔教金刀法王結為兄弟,這如何是好?
金刀法王見蕭恨天臉上陰晴不定,不禁面色一寒,冷冷道:“賢弟,莫非匡某不配做你兄弟麼?”
蕭恨天心中如有大海波濤翻滾起伏,雖與金刀法王相交不過數日,卻已感受到一種從未見識過的豪爽與血性,正以結交這樣一位義兄為榮。但如今既知其為魔教四大尊者之首的清靜王,若再與之深交,便是對不起義父往日的教誨。心念及此,當即道:“匡兄,恨天這幾日正慶幸能有匡兄這樣的義兄,但如今既知匡兄為魔教尊者,小弟豈敢再高攀?”
匡野一聽“魔教”二字,面色立時一寒,冷哼一聲問:“你一張口便是魔教魔教,本教對你可有什麼得罪之處?”
蕭恨天一呆,半晌方道:“貴教與在下素無瓜葛,更談不上得罪,但貴教行事一向邪惡歹毒,卻是人人皆知!”
匡野嘿嘿冷笑道:“本教行事邪惡歹毒,可是你親眼所見?”
蕭恨天聞言又是一呆,才發覺自己對魔教的認識全是來自他人的口口相傳,除金刀法王和嚴寒山之外,唯一見過的魔教中人就只有一個董昆。雖然義父是因他而死,但心中怎麼也恨不起他來,相反是恨極了九天城的人。魔教中人反而顯得比好些出身世家的大俠顯得更為可愛,江湖上或許以訛傳訛也是有的。但義父又豈能騙我?想到這不禁道:“匡兄,貴教行事我從未見過,但此事乃是我一位至親之人常常告誡的,我豈能不信?”
匡野神情木然,這木然反讓蕭恨天感到一種無形壓力,心知只要他一翻臉,自己就決無倖免。雖然如此,蕭恨天還是平靜地迎着匡野喜怒難測的目光。最後,只聽匡野一聲長嘆,突然執起蕭恨天的手懇切地道:“賢弟,為兄與你相交,決不會勉強你做任何有違自己心意的事。如今愚兄有一件事要去蓮花嶺,希望能得到你的幫助,你若還當愚兄是朋友便陪我走這一遭,不然咱們就此別過,從此便是路人。”説着放開雙手,退到一旁。
蕭恨天心中矛盾萬分,回想與匡野相交的經過,更想起義父為一個義字也不惜慨然赴死,如今義兄需要自己的幫助,自己豈能離他而去?想到這心中不覺一熱,當即點頭道:“大哥,我陪你去!”
匡野眼裏閃過一絲喜色,忙道:“好!咱們即刻動身!”
荊州北門外的官道上,兩人兩騎正縱馬疾馳,蕭恨天緊追在匡野身後,心中暗自奇怪,不知義兄有何為難之事,需要自己的幫助?
“賢弟,你既為韓家莊韓世奇義子,怎麼會身負‘枯髓掌’與‘凝血刀’兩大陰功?”蕭恨天正胡思亂想時,突聽縱馬疾馳的匡野在馬上問。
蕭恨天見匡野一眼就看出自己身上的武功來歷,當下也不隱瞞,便把自己幼時受傷,無奈只有修習這兩門陰功自救的情由詳細道來。匡野聞言,面露憂色嘆息道:“賢弟,這兩門陰功見效頗快,威力也大,但其陰毒最終會反傷自身,且隨着功夫的精進,一日不練便會渾身難受。一旦上手後便終生不能停止,最終導致走火入魔,輕則渾身癱瘓功力盡去,重則狂性大發死於非命。當年湘西老魔便是死在自己修煉的陰毒之下,死得慘不忍睹。”
其實匡野不説,蕭恨天也已知道這兩大陰功之害。雖然還未達到這兩大陰功的最高境界,渾身卻已常常忽冷忽熱,難受無比,陰毒在體內不斷藴積,走火入魔的先兆已時有出現。如今聽匡野説起,蕭恨天不禁苦笑道:“大哥,當年是迫不得已,飲鴆止渴,如今欲罷不能,能拖一天是一天,人生在世,都逃不過一個死字,也不必太在意。”
“賢弟能看開最好。”匡野見蕭恨天並不太在意自己生死,心中也暗自佩服,不由勸慰道,“雖然人都難免一死,但總要活出些精彩不是?若是被這陰功拖死,豈不有違男兒漢生於人世的初衷?愚兄有位朋友,精通醫理,尤其對各種邪派武功頗有研究。咱們到蓮花嶺辦完事後便去找他,相信他能想法去掉你體內的陰毒。”
蕭恨天只覺心頭剎那間一亮,立刻明白了義兄的苦心,想義兄無論心計武功均為世間罕見,什麼難題不能自己解決,要靠我這庸手的幫忙?不過是見自己深受陰毒之害,想出手相幫又怕自己拒絕,因此才假言要自己幫忙陪他去蓮花嶺,只怕自己只會成為累贅。心念及此,感於義兄的苦心,蕭恨天不覺眼眶一紅,差點垂下淚來。匡野見蕭恨天眼睛濕潤,只當他心中難受,忙安慰道:“賢弟不用擔心,愚兄那位朋友最擅長救治各種邪毒,你不會有事的,就算他束手無策,也另外還有個辦法。”
“什麼辦法?”見匡野説得肯定,蕭恨天忍不住問。匡野猶豫了一下方道:“你身負絕世陰功,正所謂孤陽不長孤陰不生,因此才反害自己,如果以孤陽一類的玄功調和壓制,大概就可陰陽調和化險為夷。”
蕭恨天苦笑着搖頭道:“我以前修習的也是正宗玄陽內功,可根本壓不住這陰毒,反而受陰毒所累,最後完全被廢了。”
匡野解釋道:“世間所傳的玄陽內功,只是偏重於陽,還是講究陰陽調和,並非孤陽,只有不修陰脈只練陽經的內功,才能算是孤陽奇功。”
還從來沒聽説過這種只練陽經的內功,蕭恨天忍不住好奇問:“世間有這樣的內功嗎?”
“有!”匡野緩緩點頭道,“就是本教至高無上的心法——乾天玄玉訣。這秘訣本由教主保存,可惜二十年前就已不知下落。這次愚兄回蓮花嶺,正是為找尋這秘笈。如果能僥倖找回,待愚兄稟明教主,以愚兄找回這秘訣的功勞,大概可以求得教主把秘訣中的入門基礎傳與賢弟,就能免受那陰毒之害了。”
蕭恨天聞言心中一熱,雖然這還是沒影子的事,也已能體會到義兄對自己的一片關愛之心,完全不亞於義父義母,心中不禁對匡野魔教法王這身份的芥蒂又消散了幾分。
不多日,二人已來到位於秦嶺山脈的蓮花嶺。只見蓮花嶺藏在羣山環抱中,如一筆孤巖刀削斧砍直插雲霄,地勢之險要堪比華山。順着陡峭山路一直向上,沿途仍能見到森森白骨掩在沙土之中。看那些白骨所着衣飾,顯然分屬不同門派。越往峯頂枯骨越多,可以想象當年那一場大戰是何等慘烈。二十年的星移斗轉滄海桑田,仍不能抹去那一戰的痕跡。
匡野對着無數白骨,也是喟然長嘆:“當年蓮花嶺一戰,無論白道還是本教都是輸家,數千江湖好漢的熱血,不過是滿足少數人的英雄欲罷了!”
“善哉!善哉!法王能有這等見解,實乃武林蒼生之福也!”二人正自嗟嘆,突聽身後傳來一生澀怪異的聲音,發音就像剛學説話的小兒,卻又偏偏蒼勁無比。二人駭然回頭,不知何時身後數丈開外出現了三個古稀老僧,成品字形盤膝坐於岩石之上,微閉的雙目隱隱有精光閃出。三人均高鼻深目,皮膚黝黑,顯然不是中原人氏。匡野見三人悄沒聲息地出現於自己身後,心頭也是一凜,緩緩問道:“三位大師不知是何方人氏?一眼能認出老夫,難道是專門等候於此?”
只見中間那老僧微微睜開雙目,淡然道:“貧僧法號天慈,兩位師弟法號地悲、人憫,法王脱困少林的消息早已傳遍天下,貧僧猜度法王脱困後多半會回這蓮花嶺,便與兩位師弟在此恭候法王多時了。”
匡野渾身一震,肅然道:“原來是天竺苦禪寺天、地、人三位長老,匡某與三位素無瓜葛,不知三位在此等候匡某意欲何為?”
天慈長老不愠不火,淡淡道:“法王與老僧確無瓜葛,但貴教與本寺卻有一段淵源。百年前貴教一位高人巧取豪奪,騙去了本寺鎮寺之寶的般波帝若經,改頭換面後成了貴教的乾天玄玉訣。本寺百年來無時不想討回。想那乾天玄玉訣向由貴教教主保存,段教主仙去後便由四位尊者共掌。當年蓮花嶺混戰,乾天玄玉訣未必轉移出去,法王才急急趕來找尋。只要法王能交還本寺鎮寺之寶,也就了卻了本寺與貴教的百年恩怨。”
匡野聞言哈哈一笑道:“本教乾天玄玉訣乃是融合多種至陽內功之精華,經數代教主改進創新而成,乃是本教歷代教主共創之物,怎麼就成了貴寺的鎮寺之寶?不錯,乾天玄玉訣確有貴寺般波帝若經之精華,但這也是當年本教祖師齊元宏與貴寺主持大苦禪師賭技贏來,怎麼就成了巧取豪奪騙得的了?”
天慈長老黝黑的臉上現出一絲羞紅,陰沉沉地道:“就算你説得不錯,那麼今日咱們師兄弟三人也與法王賭賽一場。若法王贏了,貧僧三人任法王處置;若法王輸了,就請交出般波帝若經!”
匡野見天慈長老枉為一代高僧,居然會如此蠻橫,反激起胸中那股狂傲之氣,哈哈狂笑道:“匡某便與三位長老賭上一睹,三位若輸了,便就此滾回天竺;若三位贏了,匡某也任由三位處置,乾天玄玉訣你們就不要想了!”
右首那位一直閉目入定的地悲長老驀地睜開雙眼,冷冷道:“法王好大的口氣,竟同時向我師兄弟三人挑戰,便由貧僧先來領教法王的絕技好了。”言語聲中,身體姿勢未變,身子已憑空冉冉升起。
匡野一見,暗吃一驚,失口輕呼:“如絮飛昇!”
蕭恨天望着慢慢升起的地悲長老,心中怎麼也不明白他如何能憑空升起,卻不知道這是輕功兩種最高境界之一。輕功追求的兩種境界,一種是快,如奔馬閃電,瞬間直瀉千里;一種是輕,似乎一點微風就能吹起,而這“如絮飛昇”便是這種境界的最高體現。
匡野見地悲長老亮了這手輕功,不敢大意,“錚”的一聲金刀在手,迎面向飄來的地悲長老揮去。只見地悲長老空中一擰身,似乎被那刀風一蕩,飄過一旁。接着凌空拍出一掌,匡野金刀已在外門,只有左掌迎上,二人俱是至剛掌力,這一對掌,恰如平地一聲焦雷,只聽“砰”的一聲爆響,震得眾人耳中“嗡嗡”直鳴。只見匡野渾身一晃,而地悲長老已隨着那掌力飄開數丈,體內真力一窒,雙腳終於落了下來,心中也不禁暗歎:金刀法王,果然名不虛傳!
二人交換了一掌,立知對方非易與之輩,再出手時都更加小心謹慎。這一次只見匡野金刀遲緩凝重,每出一刀如挽重物,使對方無法借自己出刀的勁力騰挪身形,只有憑着本身的內力在空中轉折躲閃,已大不如前靈活,百招後便開始落在下風,但仍攻守有度,不露敗相。
“法王果然高明,容貧僧也一併領教!”人憫長老見師兄難以取勝,一聲輕嘯,身形立即隨之而起,直飄向二人。
蕭恨天見義兄對付一個地悲也僅稍勝一籌,如今人憫長老出手,義兄多半要敗,當即拔出長劍攔住人憫。人憫見一個毛頭小子居然也敢擋路,心下惱怒,立刻遙拍三掌。蕭恨天頓覺有狂濤洶湧而來,鋪天蓋地,一浪高過一浪,不由倒退七八步,正要穩住身形,只見人憫長老又再次撲來,眼看再難抵擋。那邊匡野已連揮三刀逼開地悲,閃到蕭恨天身前,擋住了人憫雷霆一擊,地悲此時已跟蹤而至,與人憫這一聯手,立刻佔盡上風。
蕭恨天還想撲上去,只聽匡野用傳音入密、聚氣成絲之功在自己耳邊輕語:“賢弟,若天慈再出手,你我必敗無疑。咱們只有一走了之,你看前方那一片石林,那是登上蓮花嶺頂峯的必由之路。那石林是經本教數代教主經營,按先天八卦佈置成的一個變型八卦大陣。你只需記住逢生門左轉的訣竅,便可穿過石林,直達峯頂,你先到峯頂等我。若咱們失散,你可去聖教總壇,祁連山黑風崖找為兄。”
蕭恨天還在猶豫,又聽匡野道:“為兄雖不能勝這三個老禿,要想脱身還是易如反掌,你若在此反成拖累,快走!”
蕭恨天心知匡野所言不假,不再猶豫,立刻向那石林沖去,有匡野金刀開路,立刻就衝破地悲人憫的攔截,一頭衝進了石林。身後,匡野則擋住了地悲人憫,儘量為蕭恨天贏得脱身的時間。
蕭恨天踏入石林,只見四周怪石林立,重重疊疊不知闊有幾許,若不是事先知道是按先天八卦排列,只怕立刻就要迷路。當下依着義兄所囑,逢生門左轉,不多時已進入石林深處,再聽不到石林外義兄與地悲人憫的激鬥聲。漸漸深入石林深處,只見亂石嶙峋怪石凜凜,堪稱天地造化的一處神奇之境,更兼看不到一絲人類活動過的痕跡,蕭恨天心中不禁生出一絲莫名的懼意。
走了頓飯功夫,前方又出現一處生門。蕭恨天正要依着匡野指點往左轉,卻驀地停下腳步,瞪大了雙眼。只見前方那處黑黢黢如夜叉探海的怪石上,有一個清晰可辨的箭頭。箭頭猩紅醒目,不知是用鮮血還是用硃砂繪成,透着一股説不出的妖異,定定指向生門的右邊,與蕭恨天前進的方向正好相反。
蕭恨天警惕地打量四周,鳥獸無蹤,蟲蟻無跡,不見一絲異狀,唯那箭頭鮮豔奪目,顯然是剛畫上去不久。心中略一躊躇,暗猜是有人不想讓自己上蓮花嶺,所以指點一條歧路。這樣一想也就見怪不怪,立刻左轉,依着匡野的指點繼續前進。走出沒多遠,又是一個猩紅箭頭出現在前方,仍然指向蕭恨天身後。蕭恨天嘴邊浮起一絲輕蔑的譏笑,暗暗道:任你百般引誘,我自堅定不移。
沒走出數十丈,果然如蕭恨天預料,前方又出現了一模一樣的箭頭。但這一次,蕭恨天卻停下腳步,臉上神情大變,只見那箭頭之下還畫有一個奇怪的圖案,依稀是兩朵糾纏在一起的蓮花。蕭恨天眼裏現出一絲怪異之色。對那圖案他再熟悉不過,那是懷中母親護身符上的圖案。
“藏頭露尾的傢伙!有膽給我滾出來!”蕭恨天突然放聲大喊,四周除了緲緲的迴音,再無半點聲息,甚至連鳥獸蟲蟻的聲音也聽不到。蕭恨天激靈靈打了個寒噤,最後望了那箭頭和圖案一眼,心中打定主意,決不為任何怪異所動!
在看到第四個箭頭時,蕭恨天已經見怪不怪了,甚至都不想多看一眼,漸漸來到那箭頭前,卻見箭頭下方似乎有一行淡淡的字,字體很小顏色也淡,幾乎不引人注意。但蕭恨天一見那字,臉色就像見鬼一般,立時變得煞白,那是四個沒頭沒腦的字:恨意滔天。
這對別人來説不過是個尋常不過的詞,但對蕭恨天來説卻有特殊的意義。他記得自己剛懂事的時候,曾問過父親“恨天”這名字的意義。父親齒縫間就迸出這四個字:恨意滔天!蕭恨天當時雖然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可父親駭人的臉色使他永遠記住了自己名字的解釋,也永遠記住了父親眼中的仇恨。這四個字除了父親,最多也只有老家人蕭伯知道。可如今怪異地出現在這裏,蕭恨天當然再不能做到視而不見了。
猶豫半晌,最後蕭恨天心中發狠道:好!我就去看看是什麼人在搞鬼!
順着箭頭所指方向慢慢往後而行,一路上箭頭不斷,漸漸指引着蕭恨天走向石林深處。前方越來越荒涼,嶙嶙亂石如怪獸惡鬼寂寂而立,腳下根本沒有路,但那猩紅的箭頭卻總是出現在顯眼的地方,指引着蕭恨天一路前行。
終於,一處絕壁擋住了去路,蕭恨天疑惑地望望四周,再沒有別的路可走,可那亂石上的箭頭卻偏偏就指向這面絕壁。蕭恨天小心翼翼地走近絕壁,才發現那石壁上有一道淺淺的畫痕,一個不易察覺的箭頭朝上指向絕壁上方。抬頭看看上面,只見壁高百丈有餘,若不借助工具恐怕任何人也爬不到峭壁頂端。蕭恨天打量半晌,終於還是像壁虎般貼上石壁,摸着夠手的石縫慢慢往上爬去,他實在沒耐心找到工具再去一探究竟。
身形越來越高,大約快到石壁中部時,蕭恨天已感到筋疲力盡。抬頭見石壁頂端尚在半空中,蕭恨天頓時泄氣,正要原路退下來,突見斜上方似乎有一個凹洞,大概可以容下一個人,便慢慢爬向那個方向。片刻後終於翻進這個懸崖半空的凹洞,這才發現那是個深藏在懸崖峭壁中的巖洞。由於洞口生得巧妙,無論在懸崖底下還是在懸崖頂端,都絕對看不到。更讓蕭恨天驚奇的是,洞口一個鮮紅的箭頭赫然在目,直直指向洞中。
欲知後事,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