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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小魔星智計百出 光明使一劍動天

    就在於謙傳令全城找尋蕭恨天的時候,蕭恨天正為一餐飯發愁。從祁連山黑風崖逃下來後,他大腦中便一片混沌,只有一個願望還依稀有些清晰,那就是回到過去,回到不知道真相、不知道身世,甚至靈智未開的孩提時代。就為這個願望,他本能地沿著舊路從祁連山輾轉幾個月再次來到北京郊外的玉佛寺。若不是偶遇那位善良的“姐姐”,他或許會憑著本能繼續往關外去,直到回到生養了他的長白老林。但一切都是緣,他為這少女在寺中長住了下來,意外地遭遇了瓦剌人的血腥,這血腥和瓦剌人的殘暴再次刺激了他,就如一劑以毒攻毒的猛藥,再加上瓦剌兵那一刀背狠擊其頭部的藥引,使他的大腦終於從混沌中清醒過來,也終於明白過去的一切都已無力改變。發生過的一切自己也無法逃避,他也終於體會到顏臣蕭當年給自己取這個名字的深意,似乎早已暗示著自己會有這麼一天。明白這一點後,蕭恨天坦然接受了這個名字,這是他命中註定了的。

    毫無目的地在北京城寬闊昏暗的街道上躑躅,蕭恨天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兒去。雖然那個叫“於倩茜”的“姐姐”就在北京城,可偌大的京城卻到哪兒去找?再說又以什麼理由去找人家?蕭恨天想到這心中不由一陣失落,倒希望自己頭腦還像原來那樣混沌,那就不用考慮為什麼了。肚子早已餓得“咕咕”直響,日間那一場血肉橫飛的戰鬥並沒有給他造成任何傷害,只是讓他的肚子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飢餓,渾身上下也盡是血汙,衣衫早已碎成布條,再加那一頭蓬鬆的亂髮,跟逃難進京的難民已經沒什麼兩樣。

    就在這時,只見一道瘦小的黑影從街邊一幢高樓的窗戶中無聲地翻了出來,跟著便從屋簷上一掠而過,輕盈得像一隻暗夜裡的靈貓。小偷!這是蕭恨天心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但跟著又搖搖頭,想小偷哪有這麼高明的身手?蕭恨天本沒心思管別人閒事,不過轉而一想,要真是小偷,若能為失主追回贓物,大概失主總會給點銀子道謝?蕭恨天自從衝下黑風崖後,身上就再沒有過一枚銅板,一旦恢復神智,他很快就感受到了銀子的重要。於是不顧疲憊,飛身掠上屋簷,向方才那道黑影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掠過數重屋簷,蕭恨天頓時暗自心驚,只見前方那黑影身形纖瘦矮小,似乎還只是個半大的孩子,但輕功卻出奇的好。輕功雖不是蕭恨天所長,不過得渾厚無匹的內力之助,江湖上也很少有人能勝過他,但他偏偏就追不上那小偷。蕭恨天見狀好勝之心頓起,內力全身流轉,只覺身體頓時輕盈起來,腳下再一加力,耳旁頓時風聲呼嘯,腳下房簷飛逝。不一會兒功夫,蕭恨天內力的優勢總算顯了出來,漸漸拉近了與那小偷之間的距離。

    那小偷終於發現了追來的蕭恨天,忙像兔子一樣突然轉向逃跑。蕭恨天雖然速度快上一籌,但那小偷身形異常靈活,一時半會兒竟抓他不住。二人便在這北京城的重重屋簷間玩起了老鷹捉小雞,不一會兒,那小偷終於不敵蕭恨天悠長內力,被攆得氣喘吁吁。見逃跑無望,他也不逃了,突然轉身叉腰瞪著蕭恨天質問:“你追我幹什麼?”

    蕭恨天本已一爪探出,要先抓住這滑溜無比的小子再說,但卻在手指離他前胸衣襟不足一寸時生生頓住,跟著慌忙收了回來。只見對方不過十三四歲模樣,眉目清秀,模樣乖巧,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亂轉,一副古靈精怪的模樣,正理直氣壯地叉腰瞪視著自己。對方雖然年紀不大,卻顯然是個女孩子,因此蕭恨天本能地縮回了手。

    “傻呆呆看著我幹什麼?幹嗎不回答?”看她那理直氣壯的模樣,似乎蕭恨天是小偷才對。蕭恨天心中有氣,便把手攤開伸到她面前,冷冷道:“拿來!”

    “拿什麼?”她又是一瞪眼。蕭恨天道:“你偷的東西!”

    她眼珠又是一閃,馬上盈盈一笑:“好!給你!”說著便把手伸了過來,緊握的小手鼓囊囊的,似乎握著個什麼東西。這一下大出蕭恨天意料,本以為她要抵賴或狡辯,卻不想這麼爽快地就交了出來。蕭恨天暗嘆一聲“僥倖”,要是她抵賴或狡辯的話,自己還真不知怎麼應付才好,總不能以強凌弱,動手搜她的身不是。這樣想著便伸手去接,卻又不好主動去碰她的小手,便只是靜靜地等她把東西放到自己掌中。只見她狡黠一笑,猛一下子張開了小手,一道寒光驀地從她手中彈了出來,砭人肌膚的寒氣堪比嚴冬的冰雪,直涼到人心底。蕭恨天知道不妙縮手時,那道寒氣已透進了掌心。總算蕭恨天反應敏捷,於幾不可能的瞬間翻掌躲過了那道寒光的正面,帶著一抹血珠把手掌縮了回來。

    那女孩跟著一轉腕,手上的寒光直劃蕭恨天胸膛。蕭恨天忙彎腰躲開。又見那女孩腳下連環飛出十來腿,姿勢輕盈迅捷,曼妙無比,招數卻異常陰狠毒辣,再加手中那道閃爍不定的尺長寒光,猝不及防之下恐怕很難有人躲得過去。

    只可惜這次她的對手是蕭恨天,在最初一瞬的被動過去後,蕭恨天一掌震開女孩的雙腿,同時曲指彈開刺向自己咽喉的寒光,頓時把那女孩逼開了數步。只見她臉上笑顏依舊,還笑吟吟地問蕭恨天:“你還要不要了?再把手伸過來啊!”

    蕭恨天一看自己手掌,只見一道細而深的傷痕直達掌骨,顯然是為一薄而利的鋒刃所傷。若不是自己反應敏捷,只怕半隻手掌都要被割了下來。蕭恨天又驚又怒,趕緊封住受傷處的穴道,暫時止住鮮血。然後盯著女孩手中那不足一指寬,閃爍不定的寒光質問:“那是什麼鬼東西?”

    “君有磐石堅,我有‘繞指柔’!”女孩嘻嘻一笑,得意洋洋地擺擺手中的兵刃,“這‘繞指柔’的滋味如何?”

    蕭恨天這才看清她手中那件兵刃,只見它長不足一尺,寬不足一指,軟軟的閃爍不定,像柄極短極細的軟劍,卻又沒有劍柄。本該是劍柄的地方只有一個圓環,像戒指一樣套在女孩右手中指上。看它那柔軟的模樣,完全可以很容易捲進女孩的手心藏起來,果然不愧為繞指柔!蕭恨天見狀一聲冷哼,怒道:“小小年紀,心腸便這般歹毒,無冤無仇也連下殺手,若是旁人,只怕早已死在你手中了!”

    女孩笑顏如花,點頭道:“在我‘繞指柔’下,很少有像你這樣輕易逃脫的,看來你的命真大,武功也還可以。不如跟著我,我保你在北京城不被任何人欺負。”

    蕭恨天一聲冷笑:“好大的口氣,可惜你現在別說保別人,只怕連自己都保不了。”說著蕭恨天一掌拍向那女孩,先用掌勢逼住她的繞指柔,在要夠著她時突然又變掌為爪扣向她的手腕,打算先制服她再說。蕭恨天這一全力出手,女孩便完全沒了反抗的機會,不想她卻突然嚎啕大哭起來,立刻便把蕭恨天這必中的一招化解於無形。蕭恨天不怕她出手陰險毒辣,卻怕被人看見說自己欺負一個小女孩,不禁連連擺手道:“好了好了,怕了你了。你傷我的事我不計較就是,只把你偷的東西拿出來就算了,我也不送你去見官了。”

    “我哪有偷東西?”女孩淚水漣漣,模樣十分委屈,邊抽泣邊道,“我只不過是夜裡出來逛逛,你幹嗎就咬定我是在偷東西?你哪隻眼睛看見了?”

    這一問倒把蕭恨天給難住了,一想也對,自己並沒有看見別人偷竊,只不過是看見她從一個窗戶翻出來而已,倒是自己莽撞了。這樣想著蕭恨天便訥訥的有些不好意思,卻猛然注意到小女孩眼中有狡黠的光芒閃動。蕭恨天一怔,立刻道:“要看你偷沒偷東西很簡單,只需回到方才那個地方,把主人叫起來問問便知道了。”

    那女孩面色驀地一變,但跟著又笑道:“好啊,你前面帶路。”這一笑臉上依舊還帶著淚水,倒使她看起來愈發天真可愛。蕭恨天卻不敢有絲毫大意,心知就在這副天真爛漫的外表下面,卻藏著一顆蛇蠍般的心腸。深吸口氣,他緩緩道:“為了防止你再逃跑,我要先閉住你部分內力,使你不至於再以高明的輕功逃逸。還有,你若再哭,我還要閉住你啞穴,以免你驚動旁人。”

    女孩目光閃爍沒有說話,默然半晌後突然嘆道:“好,真服了你了,我不過是偷了些散碎銀兩,大不了咱們一人一半。”

    說著掏出一包銀子作勢要分,見蕭恨天全然不為所動,她只得一臉無奈地把那包銀子全遞過來,悻悻地道:“算了算了,全歸你了。我不過是一時貪玩,你可千萬別送我去見官啊。”說到這,可憐巴巴地望著蕭恨天,軟語哀求,“放過我,大哥哥。”

    這聲“大哥哥”叫得楚楚可憐,讓蕭恨天心裡也不由一軟。若是她一上來便這樣哀求,蕭恨天多半不會再為難她了。不過經過方才那些驚心動魄的場面後,蕭恨天已不敢再輕易相信她。只看她那身夜行衣的質地,她也決不是那種為些散碎銀兩動心的主兒,更不會是一時貪玩隨手牽羊偶然動興。既然穿著夜行衣作案,自然是目標明確,有備而來。想通這一點後,蕭恨天不為所動,冷冷道:“說實話,你偷的是什麼東西?要不交出來,要不咱們去找失主對質,沒有多餘的選擇。”

    女孩沒有理會蕭恨天的逼迫,卻直盯著蕭恨天身後興奮地喊道:“師父,快來幫我,我讓這小子給逼得不行了!”

    蕭恨天沒有回頭,只豎起耳朵屏息聆聽,只聽身後屋簷上有野貓在躑躅,房簷下有家燕在小聲嘀咕,遠處有睡夢中的人在喃喃囈語……至少身後五丈之內並沒有可疑的聲音。蕭恨天放下心來,冷笑道:“還想用這等幼稚的辦法來騙我?”說著越加警惕地盯牢這小女孩,生怕一個疏忽,滑溜如泥鰍的她便要憑著高明的輕功溜了。

    就在這時,只覺身後憑空射來一縷陰寒刺骨的涼氣,冷得幾乎瞬間便能讓人渾身血液凝固。蕭恨天大駭,不及轉身便反手一掌拍出,同時向前一躍,以期遠離對方再說。不想反手這一掌雖擋住了那股陰風,但對方卻如附骨之蛆一般緊追不捨。蕭恨天連連變換了幾個方向都不能把對方甩開,甚至都看不到對方一片衣角。卻只聽見對方在身後嘿嘿冷笑道:“乾天玄氣,你居然是魔教中人,甚至是教主的人選,不然也沒資格練那《乾天玄玉訣》。仇某更是放你不得!”聲音嘶啞低沉,幾乎不類人聲。

    蕭恨天越加驚駭,這人閒庭信步般就能緊緊追在自己身後,讓自己根本看不到他的人影,這份輕功完全超出了蕭恨天的想象。即便白蓮教八大魔神中輕功最好的追風魔神柳輕煙,輕功也沒法與此人相提並論。更令人恐懼的是,他方才那一指之寒,居然能穿透蕭恨天至剛至陽的乾天玄氣直達其胸腹,那種至寒至陰的內氣,似乎剛好是乾天玄氣的剋星。

    二人一追一逃,轉眼便衝出數十丈,在掠過一棵千年榕樹時,蕭恨天順手從樹上折下一根枯枝,憑著直覺反手便刺,跟著折腰轉身,這一刺堪稱信手偶得的妙招,是劍道之精髓所在。這突如其來的一刺總算阻了對方一阻,蕭恨天也才得以轉過身來,與對方面對面而立。清朗月色下,只見對方身形瘦削高挑,亂髮披肩,臉上有刀疤縱橫交錯,幾乎看不出他本來面目,也難以估計其年紀。不過看他眼中那冷漠陰冷的神情,總該在四五十歲之間。見蕭恨天終於轉過身來,他眼中閃過一絲驚異,負手冷笑道:“好劍法,看來仇某還真低估了你。”

    蕭恨天緊握著枯枝,心中感到從未有過的緊張。他已明白,這醜陋陰狠的長髮漢子,是自己練成乾天玄氣和劍道兩大絕技以來遇到的第一個決不輸於自己的對手,也是堪與義兄金刀法王或劍廬主人東方俊雄一較高低的絕世高手。尤其他那身匪夷所思的輕功,更是蕭恨天平生僅見,甚至已超出了他的想象。

    二人肅穆而立,身未動,已有一寒一熱兩股氣浪在空中不住砥礪交接,直欲釀成一場絕世風暴。

    以蕭恨天至剛至陽的乾天玄功,居然無法抵禦不斷侵入體內的寒流,心知是今日午間那一場大戰消耗了太多體力,現在以疲憊之軀已無法與對方抗衡。蕭恨天無奈之下只得出手搶攻,手中枯枝連環三擊,跟著又橫掃斜挑,在對方凝神戒備時蕭恨天突然翻身落入屋簷之下,跟著發足向小巷中狂奔。既然跟對方素不相識無冤無仇,又全然沒有勝出的把握,蕭恨天干脆落荒而逃,以他現在的心性,根本沒心思跟人恃強鬥狠。

    不想那人卻不遵循“窮寇莫追”的古訓,竟發足追來。蕭恨天不禁暗暗叫苦,心知以對方那匪夷所思的輕功,自己要逃過他追蹤的可能性實在不大。正焦急間,突見前方大街上有一隊人馬正舉著燈籠火把往這邊而來,似乎是一隊巡夜的兵將。如今瓦剌兵直逼北京,北京城一到天黑就全城戒嚴,以防有瓦剌奸細破壞或製造恐慌。若在平日,蕭恨天遇到巡夜的官兵定會躲得遠遠的,如今被追急了,也顧不得許多,迎著那隊兵將便衝了過去。那隊巡夜官兵乍然見到暗處有個黑影衝來,紛紛拔刀散開,連連喝問。見對方只是一人,眾人才稍稍放心了一些,領頭的小校見蕭恨天衣衫襤褸,神情慌張,渾身更有乾涸的血汙,不禁警惕地喝問:“什麼人?為何深夜在街上狂奔?”

    蕭恨天看看身後,見那醜漢並沒有追來,顯然他對官兵也有所顧忌,蕭恨天這才舒了口氣,忙道:“我只是一個普通百姓,一時冒犯了眾位軍爺,還望恕罪。”

    “哪有這麼簡單!”那小校心中驚懼稍去,立刻就拿出官家的威嚴,厲喝道,“於大人早下了嚴令,一到天黑全城戒嚴,任何人沒有兵部手諭,不得在戶外活動。即便無家可歸的難民,也只能在幾處指定的地點休息。你敢違反兵部戒嚴令不說,身上還滿是血汙,形跡又十分可疑,定是瓦剌奸細,帶回去!”

    蕭恨天本欲爭辯,轉而又一想,方才那醜漢也不知是不是還在暗處覬覦,只等官兵一走又要動手,這樣的話還不如到牢裡暫時躲避。於是便道:“我雖不是奸細,不過還是跟你們暫去大牢,希望你們明天就能查個水落石出。”

    “哪有那麼容易!”幾個官兵說著便把蕭恨天捆了起來。蕭恨天見這繩索對自己來說並無多大限制作用,自己隨時都可以震斷,也就沒有掙扎,任他們把自己捆在馬鞍上,蜂擁著去刑部領賞。這過程中那醜漢一直沒有現身,大約也是知道在如今這個非常時期,若貿然殺害巡夜官兵的話,會在城中造成極大的恐慌。

    戰時衙門的效率比平日遠遠要高,蕭恨天剛被押進刑部大牢,便有司獄連夜提審。一聽蕭恨天報上自己的名字,那司獄官頓時勃然大怒,順手就給了蕭恨天一鞭,並罵道:“你他媽知道於大人在全城尋找蕭英雄,就假冒他的名字來消遣老子,找打!”

    蕭恨天冤枉吃了一鞭,忙分辯道:“我真是蕭恨天,決不是旁人假冒。”

    “還敢頂嘴!”司獄官說著又是一鞭抽來,大罵道,“不知死活的東西,你要是蕭恨天,老子還是瓦剌大汗也先呢。這彌天大謊你也敢撒,你以為自己有幾顆腦袋?”

    “是啊!”一個參與審訊的衙役也插口道,“想蕭英雄何等威猛,孤身一人殺退瓦剌一個萬人隊,定是天神下凡一般的人物,豈會像你這般窩囊?”

    蕭恨天哭笑不得,沒想到自己還成了名人,竟要防止別人假冒,那場小規模的戰事也被渲染得如此離譜,如今倒真不知怎樣解釋才好了。見幾個衙役取了刑具準備用刑,蕭恨天不敢再任他們施為,渾身內勁暴漲,頓時震斷了身上的繩索,一把扣住司獄官道:“我真是蕭恨天,快帶我去見於大人。”

    以蕭恨天的為人,向來都不願跟官府打交道,不過如今情非得已,只得先見了那位於大人再說。到不是要討什麼封賞,而是說清自己身份,免得落在這些無良衙役手中受苦。

    眾衙役見長官被擒,吶喊著便圍了上來,不過投鼠忌器,一時也不敢過分相逼。蕭恨天挾著司獄官出得大牢,一到外面不禁暗叫一聲苦。只見四周燈火通明,無數兵卒蜂擁而來,轉眼間便把大牢包圍了個水洩不通。除非大開殺戒,恐怕很難闖出去。蕭恨天不願把事情鬧太大,忙對領頭那將領高叫道:“將軍大人,草民不是奸細,更無心尋隙滋事。”

    “那你為何闖出大牢,還扣押朝廷命官?”那個將領手提長矛,跨騎駿馬,年紀不大,卻很有大將風度,為人也頗有些老成持重的模樣,並不急於令部下動手。蕭恨天忙道:“我剛報上自己名字,這位官長便要對我用刑,說我是冒名欺哄於他。”

    “你報上的是何名?”

    “草民的名字是蕭恨天。”

    “難怪!”那將領恍然大悟,笑道,“自從於大人下令全城尋找蕭恨天,假冒這名字想討封賞的刁民已不下十人,也難怪他不信了。”

    “可草民真是蕭恨天!”蕭恨天急道。那將領眼中閃過一絲驚異,忙問:“就是日間在京郊玉佛寺附近孤身大敗瓦剌鐵騎的蕭恨天?”

    蕭恨天臉上一紅,忙道:“殺了一百多號瓦剌韃子不假,不過卻是無數百姓奮起反擊的結果,並不是我蕭恨天孤身一人之功。”

    那將領似乎信了幾分,想想卻道:“今日冒蕭英雄之名者實在太多,我也不敢輕易信你。不如這樣,你既然能率領一幫尋常百姓擊殺一百多名瓦剌鐵騎,定有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的本事。我今日便在這兒等你來動手,你若能于軍中把我擒下,我便信你是蕭恨天,連夜便帶你去見於大人。”

    蕭恨天一看也沒別的辦法證明自己,只得點頭道:“那好,你小心了!”說著人已如離弦之箭激射而出,在那將領身旁護衛尚未反應過來時已搶到他的身前。那將領武功竟是不弱,雖慌不亂,當先一矛便刺向蕭恨天胸膛。這一矛迅疾兇狠,若放在戰場上倒是很難躲閃的殺招,只可惜他如今面對的是罕見的絕世高手蕭恨天。只見蕭恨天不躲不閃,一把便抓住了矛頭,跟著猛往下一拉,便要奪下他的長矛。那將領也頗為悍勇,被蕭恨天生生從馬上拽下來也不放手,二人同時發力,只聽“啪”的一聲響,那長矛便從中而斷。蕭恨天立刻以斷矛為劍,向四下一掃,逼開圍上來的兵勇,然後再次撲向那將領。那將領卻突然放棄了抵抗,同時下令眾兵卒停手,並對蕭恨天嘆道:“你是不是蕭恨天都已經不重要了,就這等勇士,我也該向於大人推薦!”

    於大人的府邸離這兒並不太遠,簡陋平常得實在不像當朝大員的官邸。當蕭恨天隨著那將領來到這裡時,突然發覺依稀有些熟悉。藉著門房通報的當口,蕭恨天細細打量四周,終於發現,這兒就是先前自己發現那小女孩的所在,那歹毒陰險的小女孩便是從於大人的府邸中翻窗出來的。只一會兒功夫,門房便出來說於大人有請。蕭恨天就在那將領的陪同下由門房領了進去,剛到書房門口,便見一個衣冠不整的老者披衣趿鞋迎了出來,連聲問道:“誰是蕭恨天?蕭壯士是誰?”

    蕭恨天一見這老者,立刻就認出他就是當初自己在玉佛寺遇到過的晉、豫兩省巡撫于謙。當時他正要上京赴兵部侍郎任,沒想到眾人口中的於大人便是他。蕭恨天對他頗有好感,忙迎上去拜道:“草民蕭恨天,給於大人請安。”

    “原來是你!”于謙也認出了眼前這年輕人,頓時十分驚喜,忙扶起他嘆道,“當年在玉佛寺偶遇,本官便覺出蕭壯士不是泛泛之輩,學識修養不亞於博學鴻儒,卻沒想到蕭壯士武藝也勇冠三軍,能率一幫兵刃不齊的烏合百姓,擊殺以悍勇聞名天下的瓦剌鐵騎。直讓大明官兵汗顏,更讓我這兵部尚書慚愧啊!”

    蕭恨天忙道:“於大人千萬別這麼說,草民不過是和一幫被韃子欺凌到極點的窮苦百姓,忍無可忍奮起反抗罷了,他們才是擊敗瓦剌鐵騎的真正英雄。”

    于謙呵呵一笑,拉起他的手道:“不管怎麼說,你都是我大明的勇士和英雄,來!咱們房中去談!”說著拉起蕭恨天便進了書房,同時回頭對身旁一個隨從吩咐,“除非緊急軍情,任何人不得來打攪。”

    那隨從小聲問:“方才那位找到蕭英雄的軍校怎麼辦?”

    于謙想了想,沉吟道:“他找到蕭壯士是一功,能連夜給本官請來,更是懂得一絲不苟執行軍令的道理。除了照約定賞二百兩銀子外,還可升他一級,做個副千戶,明日便上報朝廷。”

    那隨從出去一會兒後,又回來在門外敲門,正與蕭恨天相談正歡的于謙不悅地問:“何事?”

    隨從小聲稟報:“那位軍校不要封賞,他只想見於大人一面。”

    于謙略一猶豫便點點頭:“好,讓他進來。”

    不多時那將領進來,對於謙拜道:“末將京師禁衛司百戶龐忻,參見於大人!”

    于謙打量著眼前這個容貌甚是英俊、膚色白皙紅潤的年輕將領,有些不解地問:“你為本官立下一功卻不要封賞,那你想要什麼?”

    龐忻抬起頭,眼中閃著剛毅之色:“我想調往前鋒營,迎擊瓦剌大軍!”

    于謙眼中閃過一絲驚異,怪道:“如今軍中談瓦剌即色變,你卻要離開最後方的禁衛司,調往最前線的前鋒營,這是為何?”

    龐忻昂然道:“若北京城破,前鋒營禁衛司又有何區別?與其在城中坐以待斃,不如主動迎擊瓦剌大軍,若能擊敗瓦剌立下軍功,也不枉我投軍之志。若不幸以身殉國,也不負大好男兒的一腔熱血!”

    于謙眼中露出一絲讚許,略一沉吟便道:“那好,你以後就跟著本官。”見龐忻眼中似乎沒有欣喜,反而有一絲失望,于謙便笑道:“你放心,跟著本官定少不了你衝鋒陷陣的機會,退下。”

    龐忻退下後,于謙轉向蕭恨天感慨道:“軍中像這樣的將領實在不多了,尤其像蕭壯士這樣的勇武忠義之士,更是少之又少。如今國家危難之秋,不知蕭壯士願否投入軍中作數十萬將士的表率?你若從軍,本官立刻保舉你做一百戶,為國家出力。”

    蕭恨天在國家危難之時為國出力倒是願竭盡所能,不過卻又不想受軍紀約束,便拱手搪塞:“國家興亡,人人有責,我願聽從於大人差遣。不過在下一介武夫,既不會帶兵打仗又不會出謀劃策,從軍之事還是從長計議。”

    于謙一呆,無奈嘆道:“本官知道你是志在江湖的高人俠士,不願受朝廷約束,不過如今國家危難之際,真正的俠士該有莫大胸襟,把天下百姓裝在心裡才是。”

    蕭恨天默然半晌,終於點頭道:“那好,在瓦剌未退之前,草民願在大人帳下聽令,不過瓦剌一旦敗退,草民便要歸隱山林,不受朝廷約束。”

    于謙面露喜色,呵呵一笑道:“那好,咱們便約法在先。”說著便伸手與蕭恨天相擊。蕭恨天沒想到于謙能以兵部尚書之尊,竟與自己擊掌相約,心中頗為感動。擊掌畢,于謙回身從身後的牆上取下一柄長劍,遞到蕭恨天面前:“這是本官先祖傳下的一柄寶劍,已有三代歷史了,原本以為沒有用到它的機會,但如今異族蹂躪我中華,也該是它出鞘的時候了。只是本官一介文官,這等寶劍在我手裡也是埋沒。都說寶劍贈壯士,本官如今便把這寶劍贈與蕭壯士,希望你能用它殺敵立功。”

    蕭恨天正待推辭,不過一見於謙眼中的那鼓勵期許之色,便知道這劍上寄託有于謙的希望與企盼。蕭恨天也就不再客氣,雙手小心接了過來。仔細打量這劍,只見劍鞘黯淡,外觀古舊,也不知是何年代之物。輕輕抽出一截,頓覺一股寒氣撲面而來,寒光奪目的劍面上隱然有魚鱗狀細密紋理,劍鍔處有蠅頭古篆,上書“含光”二字,竟是罕見的上古神兵。蕭恨天不禁大讚了一聲“好劍”,不過出於禮貌並沒有把劍全拔出來,而是把劍推回劍鞘,然後慎重地掛在腰間。自從他闖下黑風崖後,那柄當年義兄讓敵人送上來的龍泉寶劍就已失落。如今這劍比之龍泉劍更為趁手,這讓蕭恨天對於謙在敬重之外,又多了層感激。

    聽遠處譙樓更鼓已在敲三更,蕭恨天便要起身告辭,卻被于謙攔住道:“如今深更半夜你能到哪兒去?不如就在廂房暫時住下,明日待我奏明皇上,不但要為你封官討賞,還要讓你騎上高頭大馬,披紅掛綵在全城巡遊一日,讓所有人都知道你這個英勇殺敵的英雄,讓所有官兵都知道瓦剌鐵騎並非不可戰勝,讓他們都以你為榜樣。”

    以蕭恨天的性格本不喜張揚,不過聽於謙這安排,並非單單是讓自己遊街風光,而是安定人心、鼓舞士氣之舉,蕭恨天也就不好反對了,只得告辭出來。出門時突然想起一事,便猶豫著回頭問:“於大人,有一事我不知該不該讓你知道?”

    于謙忙問何事。蕭恨天這才把今日夜裡看見有夜行人從他房中翻窗出來的事向他彙報,但不知是何原因,蕭恨天隱去了那個夜行人是個小女孩的細節。于謙順著他所指那夜行人出沒的窗口看去,有些疑惑地自問:“那兒並非軍機要地,有關軍事、城防的機密文案,本官通常都留在了兵部衙門。誰會去那兒偷什麼東西?”

    說到這于謙突然想起了什麼,不由變色道:“是本官明日要呈給皇上的奏章!走,咱們快去看看!”

    說著便當先向外而去,蕭恨天忙讓開一步,緊隨在他的身後陪著他來到天井中。就在這時,蕭恨天陡然感到一絲異樣的氣氛和殺意撲面而來。幾乎憑著本能,蕭恨天閃身便攔在了于謙身前。就在這當兒,只見天井中央那棵高高的梧桐樹上,一道淡淡的光華凌空而下,直指蕭恨天身後的于謙。這道光華並不迅疾,也不華美,甚至平和淡泊得幾乎要完全融於這黑夜,幾乎讓人難以察覺到它的存在,但卻偏偏給人已無從抵擋之感。蕭恨天忙拔劍橫胸,剛封住那道光華的來勢,它已中途變線,輕盈地繞過了蕭恨天長劍的阻攔。蕭恨天忙再次變招,不想那道光華已搶在他之前再次改變了攻擊線路,像是知道蕭恨天后面的變化一般。蕭恨天大駭,自己的劍法早已到了信手施為,無定無式的劍道至境,對方居然也能料到自己後面的變化,這是什麼樣一個對手啊?蕭恨天忙後退兩步,把身後的于謙堵回書房,自己則擋在書房門外,把整個房門盡數封死,以含光劍拼死抵抗。

    自從蕭恨天劍道初成離開劍廬以來,還從來沒有在劍法上遇到過對手,但今夜這刺客的劍法卻像蕭恨天一樣,也達到了自然而然、信手出劍的劍道臻境。甚至比蕭恨天更為嫻熟自然,即便是做刺客,他的身形也曼妙輕盈得像個飄然出塵的仙人,讓人不由心生仰慕。更為可怕的是,他似乎還能預料到蕭恨天劍上的部分後續變化,能依其變化而預先搶攻,頓時把蕭恨天逼得手忙腳亂,只十來個照面身上衣衫便為對方劍氣所破。幸好對方尚顧忌蕭恨天的悍勇和含光劍的鋒利,不敢過分緊逼,不然蕭恨天只怕要傷在對方劍下了。

    院子中的打鬥聲終於驚動了於府的兵將,眾人舉著燈籠火把吶喊著向刺客圍了過來。那刺客見自己再難得手,只得無奈退開兩步,流轉自如的身形也稍稍一頓,在眾人手中閃爍不定的火光映射下,蕭恨天才終於看清了他的面容。就這驚鴻一瞥頓時讓蕭恨天面色大變,不由失口驚呼:“東方莊主!”

    蕭恨天這一驚呼讓對方怔了一怔,不過他似乎並沒有認出蕭恨天來。幾乎毫無停頓,返身一劍逼退身後圍過來的幾名兵將,他跟著便如白鶴騰空一般向天井中央那株梧桐樹掠了上去。蕭恨天剛鬆了口氣,卻見半空中他突然反手把劍擲了下來,那劍便如一道流星直奔蕭恨天咽喉。這一劍來得突然而迅捷,蕭恨天不及細想,本能地抬劍斜撥,那劍便被撥得變了方向,向蕭恨天斜後方的一扇窗口射去,跟著窗後就傳來一聲痛哼。蕭恨天一聽頓時魂飛魄散,這一劍居然借他這一撥之力,刺中了在書房窗後觀戰的于謙!

    慌忙返身衝進書房,只見于謙倒在靠窗的椅子上,面色灰白,那劍就赫然插在他的肩頭。蕭恨天頓時驚惶失措,忙叫道:“於大人……”

    “沒事,還死不了!”于謙語氣從容,但這從容仍無法掩飾他中氣的虛弱。說著他抓住插在肩頭的劍柄,慢慢地、一點點地把劍拔了出來。蕭恨天忙併指封住他傷口周圍的血脈,然後撕下一幅衣袖扎住他的創口,跟著急叫醫官上前處理。于謙雖是文官,卻表現出了武將也少有的硬氣,自始至終一聲不吭。

    “爹爹!”隨著一聲驚呼,一個白衣少女已撥開眾人擠了進來。見於謙面色慘白,臉上汗珠滾滾而下,肩頭更有血跡滲出,她顧不得理會旁人,忙撲上去握住于謙的手急問:“爹爹,你覺得怎樣?這是怎麼回事?”

    于謙勉強笑了笑,淡淡道:“有刺客行刺,受了點小傷,沒事。看看你身後是誰?”

    少女依言回過頭來,立刻就看到身後的蕭恨天,朦朧淚眼中頓時閃過莫名驚喜,欣然而羞澀地道:“蕭大哥,是你!”

    蕭恨天一見這少女,心中也是一陣溫暖,不過有眾兵將在側,于謙又受傷,蕭恨天不敢把心中的喜悅表露出來,忙垂下頭低聲期期艾艾地應了句:“是於……小姐。”

    這當兒醫官已讓眾人先把于謙抬去臥房,於倩茜也隨著去照顧父親,離開時仍依依不捨不住地向蕭恨天回望。待眾人漸漸散開後,蕭恨天這才回想方才那一幕,不禁越想越怕。那東方莊主劍道居然比在劍廬時更為精進,甚至臨敵應變能力簡直與過去判若雲泥。就看他離開時反手那一擲劍,輕易便把尋常劍手視為生命的寶劍毫不猶豫就扔了出來,已完全把劍視作工具,真正做到了劍藏於心。這才是把劍道的不依成法,無定無式的精髓用到了極致。尤其可怕的是,他能預料到那一劍若是直接射向于謙的話,定會被蕭恨天擋開,所以便先射蕭恨天咽喉,讓蕭恨天自己把劍撥向于謙。要做到這一點,不僅要算到蕭恨天在這一劍威脅下的變化,甚至要估計到他格擋的方位和力度,才能以恰到好處的力量使長劍最終飛向真正的目標。這一擲包含了多少苦心孤詣的心機、臨敵應變的急智,以及多麼精妙的用劍技巧啊!若不是蕭恨天在撥開來劍的一瞬,隱隱覺著有些不妙,稍稍收住了一分力,恐怕這一撥真要釀成終生遺憾了。蕭恨天自問自己達到劍道至高境界多時,也決沒有想到一柄普普通通的劍竟然可以運用得這般巧妙,簡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直到天色矇矇亮時,醫官才帶來了讓蕭恨天放心的消息。那一劍雖然令于謙受傷不輕,卻也沒傷到筋骨要害,大約悉心醫治調養上一兩個月就可基本康復。于謙在病榻上仍不忘國事,口擬了保舉蕭恨天的奏摺,然後又把前一天所寫所有奏摺讓兵部的副手帶給皇上後,他才暫時放下心來,在傷痛和疲勞的雙重打擊下沉沉睡去。

    蕭恨天一直守在於謙的臥房外,自從昨夜那一場刺殺後,他已不敢離開半步。心知以東方莊主的劍法武功,若要在暗中覬覦行刺的話,也只有自己能勉強抵擋片刻,整個於府乃至整個軍中,很難找到能與東方莊主一搏的絕世高手了。

    這期間於倩茜也一直陪在父親身邊,偶爾也出來端茶送飯。雖沒與蕭恨天說過一句話,但二人四目交流,卻又另有一番旖旎風光。若不是父親身負重傷的話,她大約會覺得此時此刻自己是世間最幸福的人了。

    于謙被刺的消息很快就驚動了皇上,不僅派御醫來為于謙療傷,同時也責令東廠派人保護于謙的安全,並負全責。之後又下旨封蕭恨天為百戶,作為于謙的貼身護衛緊跟在他左右。並讓于謙潛心養傷,暫不要為軍國大事操勞。但在於謙的堅持下,皇上也只得答應他在府中料理國事,每日散朝後,由兵部侍郎把皇上披閱後的奏章送來,每日早朝時再由他把于謙口擬的奏摺給皇上呈上去。這日于謙正翻閱皇上批覆的奏摺,突然對著其中一本怒道:“氣死本官也!”

    在一旁侍候的蕭恨天和於倩茜都不明所以,忙問何事。于謙指著奏摺嘆道:“前晚那一場刺殺讓本官忘了上樓去查看夜行人因何光顧,現在我總算明白了。”說著于謙把那本奏摺遞給蕭恨天,“他是悄悄塗改了本官的奏摺,讓原東廠廠督王振這奸賊一個最重要的幫兇逃脫了懲罰。”

    蕭恨天看了看那奏摺,原來是于謙上奏皇上要查抄土木堡大敗的罪魁禍首王振的家,並斬他幾個重要的走狗以安民心,同時也除掉幾個惡名遠播、為非作歹的東廠奸賊。蕭恨天見奏摺中列出來的幾個人名中有一個名字被人塗掉,再看不清楚是誰。蕭恨天不由笑道:“這還不好辦,再上一封奏摺讓皇上把此人斬了便是,這有何難?”

    于謙搖頭嘆道:“當初要殺王振這些爪牙,為了不在京中造成太大恐慌,本官僅僅列出了這幾人,並向皇上保證,不再追究東廠其餘廠衛的罪責。皇上也才同意抄斬這幾個人以儆效尤。如今聖旨已下,決不可有任何反悔。這人只得任他逃脫,真是可惜了!”

    見於謙惱恨不已,蕭恨天不禁問:“這人究竟是誰,能讓大人這般痛恨?”

    于謙嘆道:“此人便是東廠千戶韓志豪,他不但是廠督王振的副手和乾兒子,在東廠更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無論地位智謀武功,在東廠都算得上是出類拔萃,以後只怕再無殺他的機會了!”說完遺憾不已。

    蕭恨天陡然聽到韓志豪的名字,心中頓時一驚,沒想到世事難料,這麼快韓志豪就從權力的巔峰摔到了地面。想想昨晚的情形,蕭恨天既有些後怕又有些慶幸。萬一昨晚自己真抓住了那個小女孩,又或者沒有于謙遇刺這場突發事件,于謙因自己的彙報事先發現奏摺被塗改的話,韓志豪就難逃一死了。若真如此,自己何以面對九泉之下的義父義母?一想到這,蕭恨天更為昨晚的種種巧合暗自慶幸。于謙見蕭恨天面色有異,不由問道:“怎麼?你認識此人?”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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