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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幽靈移形幻迷蹤 三才妙步生彀紋

    入夜,斜月如鈎,掛在樹梢。一聲更夫的梆子響過,四面又入寂靜,只有極遠處,偶然傳來寒蛩的鳴聲,似乎幽人的嘆息一般。奚谷鎮的大街上空空蕩蕩,只有悽清的月色斜斜落到東邊的牆角,映出一排檁子的影來。

    文靖鬼鬼祟祟從一扇窗子裏探頭鑽了出來,順着柱子緩緩下滑。滑到半路,忽聽一聲瓦響,心頭一驚,失足跌下,摔得他幾乎叫出聲來。他爬起來,揉着疼痛不已的屁股。看看屋頂,月光下,露出一隻黑貓的影子,正向他張望。“哼,你這畜生也來欺負我。”文靖自言自語,“我這就回華山找玄音伯伯。什麼死鬼千歲,誰喜歡誰幹去。”他沿着大街跑出鎮外,還不放心,又跑出老大一程,方才停下,只覺一身上下説不出的輕鬆安閒,做了個深呼吸。正想放聲大叫,忽聽身後有人“咦”了一聲,説:“原來你在這裏,好極,好極。”文靖聽得這聲音,頓時魂飛魄散,拔腿就跑。

    "哪裏跑?”身後響起一聲嬌喝。

    文靖跑得更快,但黑咕隆咚,景緻模糊。他一不小心,腳被枯藤絆住,一頭栽進前方小河溝裏。“完了,完了。”文靖心裏叫苦,“這下死定了。”想到這兒,心下一動,頓時屏住呼吸,就勢來個倒地不起。來者正是白日裏所見的少女。

    她當時一生氣,跑出客棧,蕭冷卻被白樸等人阻了一阻,沒有趕上。少女有心讓這位師兄着急,便故意挑些偏僻地方閒逛。誰料正巧遇上文靖,又驚又喜,哪肯放過,一聲叫出,只嚇得對方屁滾尿流。

    少女實在無聊,想玩玩貓捉耗子的把戲,沒料到這小子一跤摔倒,便一動不動,似乎死了一般,心頭詫異,自語道:“這狗王難道這樣沒用,一跤便跌死了麼?”失望之餘,有些惱怒,伸腳對準文靖腰上就是一下。

    文靖頭浸在水裏,本來就有些憋不住了。這一腳踢得又重,頓時岔了氣,骨嘟嘟喝了兩大口涼水,一下子跳起來,衝少女吼道:“明知死了你還踢?”

    少女忽然見他詐屍,嚇了一跳,道:“原來你沒死麼?”

    文靖被她問得還過神來,激靈靈打了個寒戰,乾笑道:“本來已經死了,被你這一腳給踢活了。”邊説邊退。

    “你這傢伙倒是有趣。”少女微微笑道,“居然還在姑娘面前耍花招。咦,你還跑?”

    文靖正跑得帶勁,忽見眼前一花,少女笑眯眯地站在前面。趕忙掉頭向左,又見少女負着雙手。再向後跑,幾乎撞在少女身上。他一口氣換了四五個方向,只覺得滿眼都是少女的影子,重重疊疊,看得他頭暈眼花,又驚又怕,叫道:“活見鬼,活見鬼?”剛説完,臉上便捱了一掌,這一下打得很重,把他摑倒在地。

    “誰是鬼了?”少女怒道:,你才是個大頭鬼。”

    “你不是鬼,怎麼滿世界都是你的影子。”文靖不服氣地説。

    少女眉開眼笑,説:“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這是我師父的‘幽靈移形術’,乃是天下第一的身法。”

    “幽靈移形術?”文靖嘀嘀咕咕,“果然是活見鬼的功夫。”

    “你説什麼?”少女耳朵甚尖。

    “沒什麼,沒什麼。”文靖急忙説,“我是説,你師父非常了不起。”

    “這句話還説得不錯。”少女笑道:“我師父是天下第一的武學高手。”

    “那姑娘你一定是天下第二了。”文靖見她轉嗔為喜,害怕她再翻臉,只好違心地大拍馬屁。

    “這倒算不上。”少女沉思道,“我大師兄、二師兄都比我厲害,我頂多算個天下第四。”

    “哦”文靖問,“你還有一個師兄麼?”

    “是呀。我大師兄蕭冷是蒙哥大汗帳下第一高手,我二師兄伯顏是兀良合台元帥手下的大將。論武功,大師兄現在比二師兄厲害一點點,不過大師兄練功很勤,二師兄卻很聰明,無論什麼功夫練上一兩次就能上手。所以師父説,假如二師兄一心練武,再過十年,武功應該在大師兄之上。不過師父最喜歡的還是我。”少女本來就胸無城府,此時逛了半天,悶得發慌,只想找個人説話,聽文靖問起自家最自得的事情,當然滔滔不絕了。她一口氣説完,見文靖瞪着一雙眼睛發傻,很是不悦:“你聽沒聽我説話。”

    文靖正在苦苦思考脱身之計,聞言忙道:“聽了。聽了。不過,我想,你假如再練十年,一定比你兩個師兄都厲害。”

    少女格格嬌笑,説道:“這個自然。看在你還會説話的分上,我就讓你少吃點苦頭,乖乖跟我見師兄去。”她想到自己活捉了這個大宋的狗王,可以在蕭冷麪前大顯威風,頓時歡喜不已。

    文靖忽然彎下腰,開始呻吟。“怎麼?”少女皺眉問道。

    “我有些肚痛,大概晚上吃了些不乾淨的東西。”文靖蜷着身子往樹林裏挪,“讓我先方便一下。”

    “這個不成。”少女雖然天真,卻還不笨,説道,“你若是乘機跑了,讓我哪裏找你?若要方便,就在這裏好了。”

    文靖急忙説:“所謂男女有別,小可怎能如此放肆,污了姑娘的眼睛。我還是到樹林裏去比較好。”説着提着褲子就往林子裏面鑽。少女伸手將他拎了回來,似乎老鷹捉小雞一般,丟在地上,説:“我是蒙古人,你們漢人的那些臭規矩我可不懂。若要方便,就在這裏,我在溪邊等你完事。”文靖聽得冷汗直流,方便也不是,不方便也不是。眼睜睜看着少女走到溪邊,坐到一塊大石頭上。

    文靖一咬牙,假裝要脱褲子,微微蹲下,忽然猛地一跳,向灌木叢裏蹭。就在他剛剛落地,立足未穩的當兒,屁股上便捱了一腳,跌了個野狗搶屎。“臭小子,你果然在搗鬼!”少女一把將他揪住,杏眼圓瞪,從袖裏抽出短刀:“我砍了你一條腿,看你往哪裏跑。”説着就要動手。

    “慢來,慢來。”文靖大叫。

    “你還有什麼話説?”少女有心看他耍什麼花樣。

    文靖道:“你的武功天下第四,我的武功大概算得上天下倒數第四,可説天差地遠了。若是你向我這個天下倒數第四下手,豈不是有辱你這天下第四的名聲?”

    少女想想,倒也有理:“那你説怎麼辦?”

    “依我之見,咱們好説好散。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豈不是皆大歡喜?”文靖搖頭晃腦,覺得自己這個辦法兩全其美。

    “呸,你想得美,這裏荒郊野外,我就算欺負你這個天下倒數第四,又有誰看到了?”少女從小就是耍賴的好手,當然不肯上當。

    文靖慌了神,急忙狡辯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怎麼會無人知道?”

    “我從來不信什麼天地,砍了你再説。”這丫頭心狠手辣,説砍就砍。文靖看她舉刀,頓時兩眼一閉,發出殺豬般的慘叫。眼看這一刀就要文靖做一輩子瘸子,林子裏忽然飛出一隻破鞋,不偏不倚地打在短刀上。少女虎口欲裂,把持不住,短刀隨着破鞋飛了出去。只聽得一聲長笑,樹林中晃出個人影,後發先至,在半空中將鞋穿在腳上,大袖飛揚,如一羽鴻毛,翩然落下,卻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儒生。只見他身形頎長,意態蕭疏,趿着一雙破鞋,儒衫破破爛爛,初看甚是邋遢,但細細一看,卻有一股破衣蔽履掩飾不住的清華之氣,不自禁地溢了出來。

    “你是誰?”少女看到他現了這份輕功,心裏打了個頓。儒生黑白分明的眸子在她身上轉了一轉,哈哈大笑道:“沒想到‘黑水一怪’蕭千絕藐睨天下人,卻收了這麼個無賴的女徒弟。”這會兒,文靖聞言睜開眼睛,看了一下雙腳,還是安然無恙,頓時謝天謝地。再定睛向儒生一看,不由得氣歪了鼻子,“好呀,終於逮到你了,還我錢袋來。”他衝着儒生大叫。儒生見他身在危險之中,卻還來算自己的舊帳,不禁莞爾,取出一個錢袋,笑道:“是這個麼?”

    “果然是你拿去了。”文靖吼道,“還給我。”

    “不過是看你多管閒事,逗逗你罷了。”儒生笑道,“還你就還你。”説着把手一揮,錢袋劃了一個弧線,卻向少女臉上打到,這一下勁道十足,少女一驚,伸手去接。哪知剛一着手,那錢袋似乎點了線的火藥一般,“蓬”地炸開。裏面的零碎銀子,如天女散花,打在少女身上,雖不甚疼痛,卻讓她吃了一驚。就在這分神的當兒,那儒生形同鬼魅,足不抬,手不動,便到了少女身前,做了個怪相,一口氣吹在她臉上。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少女甚至沒來得及轉念,便放開文靖,飛也似的向後跳出。

    文靖得了自由,連忙將地上的碎銀子揀起。儒生不禁皺眉道:“你這娃兒,怎麼如此不分輕重?難道這銀子比你腦袋還重要麼?”

    “你知道什麼?”文靖低着頭拾銀子,沒好氣地道,“這可是我和爹爹起早貪黑,存了五年的積蓄。那些日子天天編竹簍子賣錢,手上的皮都磨破了幾層的。”儒生微微一愣,肅然道:“原來如此,倒是在下的不是了。”説到這兒,他竟衝文靖作了一揖,然後蹲下身子,幫他收拾碎銀。

    少女見他二人只顧拾銀子,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肚皮都差點氣破。恰好覷見地上被打落的短刀,一把拾起,叫了聲“窮酸找死”,手中短刀化作一道流光,經天而出。這一刀名叫“修羅追魂”,乃是她師門絕學“修羅滅世刀”中殺着。“修羅滅世刀”共有七般變化,每一招都詭異狠毒,一刀既出,不死不休。儒生見她刀來,呵呵一笑,抓住文靖背心,手舞足蹈,向後飛躥。少女連聲嬌叱,緊追不捨。二人一進一退,身法都快得出奇。文靖只聽得耳邊風聲呼呼,整個身子如在雲端霧裏。

    兜了七八個圈子,少女的刀鋒仍停在一尺之外,再難寸進。眼看這“修羅追魂”的刀勢將盡,不禁大是焦慮,忽見那儒生腳下一絆,好似站立不穩,跌倒在地,右手下撐,左腳有意無意,向上翹起。少女大喜,縱身揮刀下劈,恨不得將這兩個男人劈成四塊。哪知她招式用老,卻看見儒生的左腳尖,巧之又巧,往自己的“曲池”穴撞來。自己的手臂就似乎是送上門一般,她收勢不及,眼睜睜看着那隻臭腳頂在手腕上。“嗖”的一聲,短刀再次脱手,落入溪流之中。

    她應變極快,刀才脱手,左掌如天河倒懸,往儒生臉上斜劈,存心打他一個嘴巴。不料儒生右手正抓着文靖,這小子雖然四體不勤,但還是不想啃泥巴,眼看顏面貼地,急忙用手一撐,擋住儒生跌倒的勢頭。只借着他這份力,儒生腳下似乎裝着機簧,離弦箭般倒躥而出,笑吟吟站在遠處,讓少女的巴掌掄了個空。

    少女究竟是師出名門,這兩招一過,便知道這儒生看似手忙腳亂,其實把自己玩於股掌之間,自家每招每式都在他算計中,受他左右,再打下去,非輸不可。她也不是笨蛋,想到這兒,自然是三十六計走為先,撒腿就跑。儒生將文靖放在一旁,笑道:“打不過就逃,也是你家師父教的麼?”大袖一揮,如秋風中一片落葉,冉冉飄過少女頭頂,落到她面前,信手一拂。無儔勁氣逼得她喘不過氣來,踉蹌後退,掉頭再跑。哪知儒生又在前面。少女一頓腳,施展幽靈移形術,倏忽變幻,眨眼間連換了六個方位,讓人眼花繚亂。儒生卻不慌不忙,左三步,右三步,悠悠閒閒,不改瀟灑儀態,但就在他步履之間,似乎有一個籠子,無論少女如何變化,都無法越雷池半步。每每以為脱身時,那儒生就到了前方,揮手將她擋回“籠子”裏。文靖見少女如沒頭蒼蠅般亂轉,想到自己被她捉弄的情形,大覺快意,忖道:果然是現世報,不過小偷儒生也挺希奇。這個女的跑得這樣快,他走得這樣慢,怎麼總能搶到人家前面?

    “死窮酸,臭窮酸,叫化子,大混蛋。”少女無計可施,急得破口亂罵。

    “隨你怎麼罵?”儒生笑道,“我自個兒關門打狗,甕中捉鱉就是。”

    “甕中捉鱉是什麼?”少女聽過“關門打狗”,卻沒聽過“甕中捉鱉”這麼文雅的詞兒。她最是好奇,竟然在慌亂中還隨口問了一句,讓儒生啞然失笑,正要答話,卻聽文靖笑道:“這個我知道,就是竹簍子裏捉王八。”

    少女這下明白了,一時間氣得腰痛,迎着文靖就衝過去。但三步不到,便被儒生擋回來。她想到自己剛才還在這小子面前自誇天下第四,這會兒就被這個混蛋儒生折騰成這樣,可説是顏面掃盡。最氣人的是那個草包居然還在旁邊嘲笑自己,簡直是豈有此理。越想越氣,她悲從中來,一下子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儒生雖然長於料敵先機,卻沒料到她用這招,只聽她哭得嗚嗚咽咽,邊哭邊説:“你們都欺負我……師兄用刀砍我……嗚嗚……臭小子笑我……嗚嗚……死窮酸用鬼身法戲弄我……假如師父知道……嗚嗚……你們都不得好死……嗚嗚嗚……”

    儒生笑道:“你師父哪來這麼大的本事?”

    “哼。”少女擦着淚説,“你既然知道我師父的名號,就該聽説過‘黑水滔滔,蕩盡天下’的話。我師父天下無敵,最疼我,知道你欺負我,一定把你碎屍萬斷。”

    “天下無敵麼?”儒生搖頭道,“那可未必,他與我前前後後鬥了百十次,也沒佔着什麼便宜!”

    “你吹牛。”少女一百個不信。

    儒生笑道:“你既然知道‘黑水滔滔,蕩盡天下’,可曾聽説過‘凌空一羽,萬古雲霄’麼?”

    少女一愣,忘了哭泣,將儒生上下打量一下,猛地想起一個人來,失聲叫道:“你是‘窮儒’公羊羽!”

    少女的師尊“黑水一怪”蕭千絕出身契丹皇族,武功之高,心腸之毒,近似魔怪。早年橫行中原,無人能制,後來隱居白山黑水,不再出世,但餘威所及,南北武人可説聞言變色。此人一生目無餘子,但此次弟子南來之前,他卻提到一人,讓他們不可與之為敵。少女毫無見識,又受師父影響,素來狂妄慣了,聽了也沒放在心上。此時吃足了苦頭,才唸到師父叮囑,想起這個主兒來。

    公羊羽聽她叫出自家名號,笑道:“原來十餘年未見,蕭老怪還記得我,可見他還有幾分自知之明。”

    “那又怎樣。”少女見公羊羽似乎並無惡意,心裏也不是非凡害怕,道,“你是和我師父比肩的前輩,我只是一個小女孩兒。你卻趁我師父不在,到這兒欺負我,豈不是以大欺小?”

    “小女孩兒?”公羊羽漸漸收了笑臉道,“有隨隨便便砍人大腿的小女孩兒麼?”

    少女見他變了臉色,心頭一寒,嘴硬道:“那又怎樣,誰讓他打不過我。”

    “如此説來,你也打不過我呢!”公羊羽冷笑道,“那我也不是可以在你身上取點物事。”

    少女不禁語塞,半晌道:“輸都輸了,隨你好了!”

    公羊羽見她擺出一副豪傑的模樣,有心教訓她,微微一笑,向文靖説:“把刀撿來給我。"

    文靖見他要動真格的,也吃了一驚,道:“你要砍她什麼地方?”

    “這女娃兒嘴硬,當然是切她嘴裏的物事。”公羊羽笑道,“聽説少女舌頭又嫩又滑,定然比豬舌頭還好吃。我這就割了它下酒吃,嚐嚐這三寸丁香的滋味。”説着從文靖手中接過短刀,隨手一揮,灑去上面的溪水,把刀指到少女嘴邊。少女看着明晃晃的刀尖,説不出的害怕,一下跳起,掉頭要逃。公羊羽一步踏上,拿住她背上“至陽”穴,將她逮了回來,道:“乖乖把嘴張開,少吃點苦頭。”少女當然不會聽話,把牙關咬得死死的。想到這條舌頭一去,就要做一輩子啞巴,不禁雙眼一閉,兩行淚水落了下來。文靖見她流淚,不知怎的,心頭一陣難受,但又不知該説什麼才好,忽然向公羊羽一膝跪倒。

    公羊羽大奇,道:“你這是為何?”

    文靖也説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連連磕頭。這下連少女都聽到響聲,睜開眼睛,傻傻地看着這個渾小子。

    公羊羽道:“你要説什麼?儘管説就是了。”

    文靖剛想説話,但一張嘴,又不知該説什麼才好。少女心頭忖道:我還沒成啞巴,這小子卻先啞了,倒是希奇。

    公羊羽絕頂聰明,察顏觀色已料到幾分,笑道:“你是想求我饒了這丫頭麼?”文靖紅着臉點了點頭。公羊羽搖頭道:“方才若不是我那隻鞋子,你這條大腿就餵狗吃了。女娃兒如此狠毒,你為何幫她求情?”文靖被他這麼一問,又傻了眼,不知該説什麼,“咚咚咚”又磕起頭來。公羊羽眼珠一轉,笑道:“你既然這樣護着她,那好,我不割她舌頭,把她送給你做媳婦如何?”

    公羊羽這句話好比晴空霹靂,震得文靖嘴裏足以塞下十二隻蛤蟆,心想天下荒謬之言,莫過於此。少女更是臉色發白,只覺這件事可比割舌頭難受千百倍,當即大叫起來:“死窮酸,臭窮酸,你割了我舌頭好了,我才不要做這臭小子的媳婦。”

    公羊羽笑道:“我看他儀表堂堂,也未必配不上你。”

    “我才不要武功天下倒數第四的傢伙做我的丈夫。”少女特意強調了“倒數第四”。公羊羽哈哈大笑,放開她道:“若論武功麼?這個好辦,我隨意指點他一個晚上,他也未必輸給你。”少女盯了文靖一眼,道:“他這個德行,別説一夜,就算再練一百年,也只配給本姑娘提鞋子。”

    “是麼?”公羊羽似笑非笑,“若他當真勝了你,又當如何?”

    “那我就嫁給他做媳婦。”少女脱口而出。可話一出口,又覺後悔。卻想説出的話,覆水難收,一時間彷徨無計,不知如何是好。過了半晌,又盯着文靖看了看,心中又想道:武功哪能一夜練成的?瞧這個草包,更萬萬沒那個能耐。這時聽得公羊羽笑道:“一言為定?”少女一咬牙,道:“當然一言為定,我們蒙古人可不像你們漢人,説話可是算數的。”

    公羊羽長笑一聲,大袖一揮道:“好!丫頭,你暫且避開一旁吧,老夫要教這小子武功了!”

    少女心頭癢癢,撇嘴便道:“難道不能看麼?”話才出口,乍見公羊羽神情古怪,心頭頓時一跳,忙道:“我走就是了。”幾個起落,便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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