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府千金大喜之日被搶婚,還是被巫邱最怕的季罡所劫,此刻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巫夫人更是以淚洗面,直埋怨自己的丈夫居然這麼沒用,竟不敢去季府要人。可誰又知道他愧對季罡,怎敢登門入府去要人呢?
“你要我怎麼説?也幸好他劫走了曉蓮,否則曉蓮就要糊里糊塗嫁給惡人杜天倫了。”事後他才知道杜天倫因為計畫陷害季罡,而被巡撫大人派重兵捉拿。
“糊里糊塗!我看糊里糊塗的人是你,人家上門提親,你連考慮一下都沒有就答應了。”她氣呼呼道。
“-是怪我-?!當時-不也在場,為何不説話?”巫邱氣不過地駁道。
“我是婦道人家,你要我説什麼?”巫夫人再也受不了思女之苦,決定親自前往季府,“好,你不去是吧?我去。”
“你……你別莽撞呀。”巫邱喊住妻子。
“我只是想見見女兒,難道連這點要求季罡都不答應嗎?我可不信。”想他季罡已劫過曉蓮一次了,為何就不肯放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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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季府,巫夫人如願地見到曉蓮。
曉蓮一看見娘便撲進她懷裏,“娘……”
“曉蓮,你還好吧?”巫夫人關心地問。
“我很好,也很快樂。”她俏臉紅潤,笑容甜沁,一點也看不出她剛遭逢搶婚事件。
“快樂?”巫夫人有些不解。
“季罡對我很好呢。”她邊説邊往內瞧。
季罡明明知道她娘來了,為何不出來見見她呢?
“他對你很好?”頓時,巫夫人像是大夢初醒,“你的意思是……你愛上他了?”
聞言,曉蓮羞赧地點點頭。
“可……可那天他去我們府上找你,你可是對他不理不睬的呀!”巫夫人頓時傻了。
“那是因為……因為我們之間有點小誤會嘛。”她不好意思的輕笑。
“小誤會?!莫非你們已經——”
曉蓮羞怯地點點頭,“女兒……跟他彼此相愛,希望爹孃能成全我們。”
“老天!”巫夫人突覺一陣暈眩,怎會發生這種事呢?
“娘,您怎麼了?”曉蓮幫着蘇兒扶住她。
巫夫人搖搖手,表示自己沒事。她完全不能理解女兒心裏的想法,季罡雖貴為御史大人,但畢竟劫過她,將她囚禁在府裏,她怎麼還會愛上人家?
“娘,對不起,我知道您一定很意外,可是女兒深愛着他,希望能得到娘與爹的祝福。”她急急握住孃的手,説出心底的想法。
巫夫人看她的臉上載滿幸福,她又怎忍心反對呢?
她對曉蓮笑了笑,“只要他好好待你就好。放心吧,你爹那兒我會去説的。”
“謝謝娘。”
“知道你沒事,娘也放心了,你……幾時跟娘回去?”尚未出嫁就住在男方這兒,實在於禮不合呀!
“我——”她噘着唇,雙手扭絞着,根本不想回去。
蘇兒附在巫夫人耳旁嘀咕了幾句,巫夫人了悟地説:“算了,你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那我就不勉強你了。”巫夫人拍拍她的雙肩。
“娘那麼快就要走?不多留會兒嗎?”曉蓮好想再跟娘多聊聊。
“不了,昨夜為了你,我一夜沒睡好,現在鬆了口氣,是該回去歇息了。”巫夫人寵溺地説。
“娘……對不起。”曉蓮愧疚不已。
“傻孩子,跟娘説什麼對不起,只要你好,娘就好。”再抱抱她,巫夫人才與蘇兒一起離開。
待她們離開,曉蓮便鼓着腮幫子直奔季罡的書房。
一衝進裏頭,她便抽走他手中的書卷,“看書!你還看書?!”
“怎麼了?”他不解她的怒氣為何而來?
“我娘來了,你知道嗎?”
“當然知道,我不是允許你去見她了嗎?”他説着又從書櫃中拿出一本書。
“是呀,你讓我去見她,可你呢?”一對水盈盈的眸子有着濃濃的埋怨。
“我怎麼了?”季罡仍是不明白,以為她在要孩子脾氣,“是不是覺得無聊?我晚點再帶你去街上逛逛。”
“你——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曉蓮一雙小拳頭緊握着。
“有話直説,嗯?”難怪人家説女人心海底針。
“你為什麼不出去見見她老人家?”她蹙起眉,大聲向季罡抗議。
“她是你娘,我已經讓你去見她了,夠了吧?”説起這個,他便忍不住板起臉。
“什麼叫夠了?她是我娘,以後我若嫁給你,難道你不喊她娘?”他的反應真的讓她好心痛。
“曉蓮,我們能不能不要談這事,只要我們過得好,我們真心相愛,不就成了?”季罡站起身,走近她,“別鑽牛角尖了好嗎?”
“鑽牛角尖的人是你。”她揮開他的手,“不是已經證明傷你的是杜天倫,不是我爹,你為何還——”
“他已親口承認將我最親愛的舅舅推下崖,那情景我一輩子都忘不了。”不報仇也是因為愛她,這已是他能做的最大極限。
“什麼?我爹他承認了?他為何要這麼做?”她意外極了。
季罡便將十六年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她。
“現在你知道我為何如此堅持了吧?”
“十六年了啊,罡,既然你能做到這個地步,為什麼就不能再退讓一些呢?”她含淚的眸直盯着他。
“不行,我辦不到!”他閉上眼,沉聲説。
“你就不能為我——”可能是太激動了,她竟覺得身子發軟。
“我為了你已經犧牲夠多了!”季罡眼底閃現一絲冷芒,直射入她眼中。
“你——”她身子抖得愈來愈厲害,最後腦子一眩,就這麼昏厥在他眼前。
“曉蓮!你怎麼了?曉蓮……”季罡抱着她,喚着她的名字,“你別嚇我,快醒醒,我答應你不再恨了,你快醒醒呀……”
可曉蓮就像被詛咒似的,就此閉上眼,任他怎麼喊都沒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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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罡看着躺在牀上動也不動的曉蓮,眼底的憂色更重了。
她究竟是怎麼了?為何好幾名大夫前來看診,都找不出病因?
曉蓮就像陷入長眠般,再也醒不過來。
他無力地望向窗外,突然想起曉蓮曾告訴他,她不能以巫家人自居,否則怪病又會找上她!
會是這個原因嗎?
“李科……李科……”他趕緊對着屋外喊道。
“五少,什麼事?”李科急急趕了來。
“快,快去找一位綠衣老人。”或許唯有找到他,曉蓮才有救。
“綠衣老人!”李科可是一頭霧水。
“沒錯,依我看,他不但是位大夫,也懂得天文、命理,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他。”季罡急切地説。
“可……他在哪兒,這天下之大,該從何找起?”李科頭一回被季罡的命令給弄得不知所措。
“他在哪兒?”季罡重重的揉了下臉,怔仲自問:“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
“那麼五少,我——”
“無論如何一定得找到他,曉蓮能不能醒來就全靠他了。”季罡激動地對他喊道。
“好,我會盡力去找的,您別急呀。”李科不忍見他如此。
即便不知綠衣老人是何方神聖,可見五少如此傷心,他又怎能坐視不管?
“等等。”季罡喊住了他,“我和你一道去,多個人找,找到的機會也大些。”
“那曉蓮姑娘……”
“我會請徐嬤嬤好好照顧她的。”回到牀畔,他在她唇角印上一個吻,始終懸在眼角的濕濡也因而染上她的臉頰。
無論多困難,他都不會退縮……無論多久,他都不會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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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漫無目的的尋找下,匆匆已過了三天。
傍晚,季罡拖着疲累的步履回到府邸,碰巧在門外遇到李科。
“五少,找得如何了?”李科一見到他便問道。
季罡泄氣地搖搖頭,“根本沒有人知道他的去處。”
“唉……”李科輕嘆了口氣。
“你應該也累了,先進去休息吧!明天再繼續找,我相信有志者事竟成。”拍拍他的肩,季罡正要踏進府,卻見一名老乞丐就坐在門邊,直哀嘆着。
“請你去別的地方,這裏可是御史府呀!”李科説道。
季罡伸出右臂,阻止李科繼續説下去,蹲下身對老乞丐説:“你餓了嗎?要不要進府吃頓飯?”
“我有東西吃,謝……謝……”老乞丐直髮抖,並從衣裳內掏出一個發黴的饅頭。
“這饅頭不能吃了。”季罡拿過它,“進來吧,我叫廚房為你準備飯菜。”
他正要扶老乞丐站起,李科趕緊走過來,“五少,我來。”
“不用了,你去吩咐廚房煮鍋雞湯,這位老人家看起來十分虛弱。”季罡一邊扶起他,一邊説道。
“是。”李科不放心地看了老乞丐一眼,這才進府。
“這位公子,你不嫌老乞兒身上臭呀?”老乞丐一步步緩緩走着,顯然行動不便。
“千萬別這麼説,要説臭,我身上更臭,為了找人,我已經三天沒洗澡了。”他自嘲道。
“你找什麼人呀?老乞兒在這街上混了二十年,説不定見過。”老乞丐又道。
“哦。”季罡頓了會兒,才對他説:“我要找綠衣老人,不知老人家可聽説過?”
“綠衣老人……”老乞丐沉吟了會兒,接着便搖搖頭,“我沒聽過,他住哪一帶呢?”
聽他這麼説,季罡不免失望,“我只知道確有其人,其他的便一無所知。”
“年輕人找他是?”
“救我……妻子。”
雖未拜過堂,可他早認定曉蓮是他的妻子了。
這時,他們正好經過曉蓮的寢房,季罡於是道:“你等會兒,我想去看看她。”
見季罡直往那間房走去,老乞丐也一步步跟着。
季罡一進房便走到牀頭,看着臉色更顯蒼白,一動也不動的曉蓮,“我回來了,雖然……沒找到人,可我會繼續努力的,請給我力量。”
“這位就是你妻子呀!”老乞丐一聲不響地出現在他後頭。
季罡趕緊為她蓋好被子,“你怎麼進來了?”
“呃,我口渴呀,想這房裏應該有水。”
“你等會兒。”季罡走到桌邊,為他倒了杯水。
老乞丐喝了一口,卻重咳起來,這一咳還遠遠噴到曉蓮臉上、眼上、唇上。
“對……對不起……”老乞丐嚇得臉色都白了,跪在地上直道歉。
“沒關係,擦擦就好。”季罡將老乞丐扶了起來,拿出手絹拭淨曉蓮的臉,
“曉蓮很善良,如果她有知覺,也不會怪你的。”
突然,原本緊閉雙眸的曉蓮,眼睫竟輕煽兩下,令季罡欣喜若狂!
“曉蓮、曉蓮……你快張開眼看看我,快呀。”他緊緊握住她的手,看她緩
緩地張開眼,他高興得掉下眼淚。
“老人家,你真是我的福星,你一來我妻子就——”
他猛一回頭,已不見那名老乞丐,他趕緊追到門外,四處張望,可老乞丐已不見蹤影。
不可能!他明明行動不便,不可能走得那麼快!
再折返寢居,季罡發現桌上有塊綠色帕子,打開一瞧,裏頭有兩帖藥,其中一帖寫着他的名字,另一帖寫着曉蓮的名,而綠帕的一角竟繡著「綠衣老人”四個字。
綠衣老人!
原來那名老乞丐就是綠衣老人!
“曉蓮,”他急匆匆走到牀邊,“是綠衣老人救了你啊……快,快把這藥丸吞下,你就沒事了。”
倒了水,他體貼的將藥丸喂進她嘴裏,看着手中另一包藥丸,喃喃念着,
“真不知綠衣老人給我這藥做什麼?不管了,吃了它再説。”
“罡……我……我怎麼了?”曉蓮終於開口。
“你昏過去了。”他心疼地撫着她的發,語氣中帶着關切,“還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她搖搖頭,“我只記得……記得……”昏厥前的一幕驀然閃現她腦海,想起他不肯接受她的父母,她忍不住落下淚來。
“什麼都別想,好好休息。”他輕柔的聲音沁入她心底。
好多話想告訴他,可她真的好累。
“罡……”她輕喊他的名。
“嗯?需要什麼?”季罡緊握住她的手。
“你愛我嗎?”曉蓮閉上眼,在睡着前淡淡問出這句話。
“傻瓜。”
他沒回答,只説出這兩個字。
曉蓮笑了……她不就是愛他愛得無法自拔的大傻瓜嗎?
待她睡着後,季罡在她耳畔輕聲説:“我會讓你知道我有多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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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數天的休養,曉蓮的體力已完全恢復,但她的食慾仍然不佳,多半是為了爹與他之間的嫌隙。
可他倆卻很有默契的不再提起此事,就怕又會吵起來。
“想不想吃蜜汁火方?”季罡問。
“啊!”她的小臉亮起,可下一刻又噘起唇,“不吃。”
“為什麼?”
“我才不屑去綠珠樓呢!”呵,原來這小丫頭還在記恨呀!
“如果我説……我已將綠珠樓的廚子請回府中,專門伺候你呢?”磁性低沉的嗓音逸出讓人意外的答案,曉蓮匆地坐直身子望着他。
“真的?”
“現在花園的亭子裏已擺滿菜,除了蜜汁火方,還有三絲敲魚、蘭花春筍、乾燒魚翅和獅子頭……”季罡帶笑地説。
天,那些全是她與他初識那天點的菜,原來……他也一直注意着她?!
“你那天就看上我了?”她大膽地問。
“嗯……應該是注意到你。”他細想了下。
鼓起雙腮,曉蓮嘀咕着,“居然連甜言蜜語也不會説。”
“因為我只想對你説實話。”突然,他掀起她身上的被褥,拿了件新衣裳給她,“快換衣裳,今天天氣暖和,適合在外頭用餐。”
一想起那幾道菜,她便聽話地將衣裳穿上,快步走出房門,直往花園裏的亭子走去。
接近亭子時,她竟煞住腳步。
“怎麼不走了?”季罡輕輕推着她。
“你——”曉蓮凝望着亭子中的爹孃,“你……你好壞!嗚……”
她哭得梨花帶雨,嚇壞了季罡,“不喜歡?”
“你才傻瓜。”説着,她奔進亭子裏,撲進娘懷中,“爹、娘,好開心看見你們,我真的好開心。”
“是御史大人不嫌棄,請我們來用膳。”看見季罡,巫邱仍有些畏懼。
季罡踏進亭裏,舉杯對他們説:“我在這裏正式向岳父岳母敬酒,你們以後喊我季罡就行了。”
啊!他們什麼時候升格當丈人與丈母孃了?
“這……這……”巫邱支吾着。
“就算你們不承認我這個女婿,曉蓮還是跟定我了。”季罡補充道。
巫夫人趕緊説:“承認承認,有你怎麼好的女婿,是我們的榮幸呀!”説着,她趕緊推推已傻了的丈夫。
巫邱這才赫然清醒,“是呀是呀!”
這麼説,他們之間的仇怨已經消除了嗎?想着……他竟然流下淚。
不知情的巫夫人直覺丈夫窩囊,可曉蓮卻樂在心底。
季罡亦感受到她的快樂,一手親熱的攬住她,一手為她夾菜,“快吃……近來你纖瘦不少。”
曉蓮點點頭,可又突然張大眼,直瞪着他的左手瞧,“你……你……”
“我怎麼了?”一桌子的人都不解地望着她。
“罡,你的左手!”她驚訝的叫道。
手!季罡這一瞧也傻住了,他的左手居然能動了!
天……該不會是吃了綠衣老人那顆藥丸子的關係?
“我好高興……我真的好幸福。”她緊緊抱住他,季罡也動容地掬起她的小臉,不顧有他人在場,給了她紮紮實實的一吻。
巫家夫婦見狀相覬了一眼,很有默契的同時站起,留給他們小倆口一個獨處的空間。
“罡……一定是你的誠意感動了綠衣老人。”她窩在他懷裏低吟,“李科都告訴我了,在我昏迷不醒的那段日子,你像瘋了似的找他。”
“李科真是的!”他搖搖頭。
“別怪他,愛我為何不讓我知道?”她抬起小臉,握住他已能動的左手,放在唇邊輕吻。
“我只是想以行動證明。”手上的麻癢感受代表他的左手真的復元了。
“不,我要你告訴我,你愛我嗎?”
看着她甜膩的笑容,季罡眼眶一熱,依舊吐出“傻瓜”兩個字。
曉蓮眉兒一蹙,怎麼又是“傻瓜”。
當看見他眼底的愛意與眷戀時,她嫣然一笑,“我要當一輩子愛你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