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日子裏,顏世成慢慢戒了酒,也在某大樓找到「大樓管理員」的工作+
就此顏安琪的生活漸漸步入正軌,目前就等着畢業,在這等待的空檔,她仍四處接家教,好幫父親分擔家計。
心情得到放鬆,她便更有餘暇觀察馬亦倫的動靜了。
只要一放學,她就會偷偷跑到馬家門外,希望能再看他一眼,只要一眼她就心滿意足了。
然而馬家戒備森嚴,她在外頭看半天,頂多看見那幢洋房傲然孤立在中央,四周韓國草圍繞,整體散發着歐美的白色氣息,還可以瞧見兩名守衞四處晃盪的情景。
有時她會趁晚上再鮑過來張望,僅看見二樓洋房出現的白色光影,可見他就在樓上,卻無法見到他,這讓她氣餒不已,就不知他何時才會再出現?
看看時間,她該回家做飯了。
才轉身,卻瞧見他靠在牆邊,微垂着頭笑睨着她。
顏安琪心口一陣狂躍,深吸口氣,「呃,我……」
「你又來偷看我了?」他拍拍身上那件進口名牌小牛皮外套,就連嘴角的笑容都是這麼貴氣。
她看着看着……差點又看傻了!
「我才不是。」老被他抓包,她直覺丟臉,於是老羞成怒地頂回。
「哦,那你是在看我家的房子嗎?」他笑望着她。
「我……我是在看你家的BOBO,我好喜歡它。」靈機一動,她趕緊拿那隻無辜的拉不拉多犬來搪塞。
「哦,我好吃味哦。」他眉頭一撩,望着呂呂努努嘴,「進去,少在那兒引誘美女注目。」
聽他這麼説,顏安琪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那你好好管教它吧,我得回家了。」
「咦。」他手臂一伸,狠狠拉住她,「怎麼搞的,每次跟我見面,你老是説這句話。」
「我是真的沒空,我還要回家做飯呢。」
「做飯?!哈……」沒想到他居然笑得這麼開心。
「你笑什麼?」她疑惑地看着他。
「現在都什麼時代了,居然還有人會趕着回家做飯?!」他的笑聲讓她覺得很刺耳。
「你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不吃飯嗎?」她當然知道他在笑什麼,可家裏沒錢呀,凡事都得自己來不是嗎?
「哦……你別誤會,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
「別説了,我真的得走了,再見。」跟他在一起,顏安琪總感覺到自己的渺小,自卑的她迅速朝家的方向奔去。
「喂——」馬亦倫挑起眉,不解地一哼,帥氣地走進那扇大門。
顏安琪跑了一段距離後,突然身上的手機響起,她看了下來電顯示,是爸打來的!
「喂,爸,什麼事?」她趕緊接起。
「小琪,今天接班的那位同事生病了,我得再接他兩個小時,會晚點兒回去。」顏世成説着。
「那你的晚飯怎麼辦?」顏安琪擔心父親會餓肚子。
「你放心,對面有家簡餐店,我去買個飯盒就行了。」
「哦,那你一下班就快點回來哦,我煮了湯圓,天氣涼了,吃熱湯圓最舒服了。」安琪見爸這麼辛苦,心頭突生一股酸澀。
「好好,我會早點回去的,你也要記得吃飯呀。」顏世成笑笑説。
「嗯,我會的。」掛了手機,顏安琪頓覺無聊,爸不在家,她不用趕着回家做飯,回頭再朝馬家望了眼,「他」早已不知去向。
算了,她還是先解決自己的晚餐吧!
她突然想起不遠處有家賣雞肉飯的,便宜又好吃,不如就去那兒吃吧!決定後,她立即回家牽出單車,就在她騎往那間店時,聽見身後有一道熟悉的機車引擎聲直跟着她。
她眉頭一皺,赫然轉過臉,看見的又是那晚曾搭救她的男人!
瞧他一邊扔着報,嘴裏一邊哼着歌,像是挺悠閒自得的,但那模樣就像是故意跟蹤她,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喂,你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我了。」她放慢速度等他上前。
「我説你自戀你還不承認。」天呀,誰跟她了。
「那你幹嘛放慢速度?」鼓起腮,這男人以為她是笨蛋,看不出他的「蓄意」嗎?
「我的速度礙着你了?」
「我——」
「她來了……我告訴你,我是在等人。」他索性停了下來,顏安琪這才看見遠遠有個女孩子朝他奔了過來。
「子洛哥,對不起,讓你久等了,我們老師今天出的題目太多,我算太久了。」她邊跑邊解釋道。
「沒關係,上車吧!」他的口氣異常温柔。
女孩開心地跳上車,「今晚要去哪兒吃飯?」
「你説呢?」對於吃他一向不挑剔。
「我都好。」她喜歡他,當然什麼都依他。
「那……就讓我作主羅。」他撇嘴一笑,不羈的外表再配上那笑容,看起來更加迷人了。
顏安琪壓根不知道自己盯着他倆多久了,直到他面無表情地從她面前呼嘯而過,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天哪!
她管他跟誰説話呀!這下可好,他肯定在心底狠狠的嘲笑她了,而且,最後他還理都不理她的就這樣離開。哼,不理就不理,誰希罕啊!
可偏偏就這麼倒楣,當顏安琪好不容易踩着單車來到那家雞肉飯店外,停好單車,走進店裏、點過餐後,才發現裏頭居然坐無虛席,只剩下一張四人桌還可以擠下她。
她走了過去。
「對不起,我可以坐這——」顏安琪愣住,當對面的男人抬起臉時,她的臉紅得只能用燒蝦來形容了。
「對不起,我們不希望被打擾。」嶽子洛身邊的女孩開口拒絕。
「小靜,不能這樣。」嶽子洛指着對面的空位,「請坐。」
「謝謝。」顏安琪的聲音細如蚊蚋,這椅子更像是刺蝟做的,讓她如坐針氈。
「子洛哥,你怎麼這樣。」
「我們不能剝奪老闆賺錢的權利。」他沒太理會身邊的女孩,應了聲後便又低頭看報紙。
小靜噘起嘴,又瞪了顏安琪一眼,似乎將嶽子洛不理自己的罪過全怪到她頭上。
顏安琪被她這一瞪,心裏不舒服極了,若不是已點了餐,她絕對會掉頭就走。
不久她的餐點送上,顏安琪決定儘快吃完,好早早走人,可因為吃得太急,她不小心給噎着了。
「咳……咳……」糟,東西梗在喉頭,好難過呀!
嶽子洛看着她那痛苦的表情,把桌上的可樂推給她,「喝點會舒服些。」
顏安琪看了眼,那可樂他已喝過,她才不要呢!
「咳……」可是好難過哦!
「我沒SARS,喝不喝隨你。」嶽子洛拿起碗,用力扒着飯。
顏安琪一張臉都漲紅了,再也顧不得一切的抓起可樂就灌了一口……好難呼吸、好難呼吸……再喝一口,終於一口飯吞下,也順了氣。
「子洛哥,我們走。」小靜好生氣的想走,就怕嶽子洛會拿起可樂跟着喝下她的口水。
「等一下,你哥不是要來嗎?」
「可是——」
小靜正想説什麼,她哥哥林言青正好來了!「謝了子洛,我剛臨時有事沒法子去接她,沒想到還讓你破費請吃飯。」
「這又不算什麼。」嶽子洛道。
「小靜,該回家了,你的鋼琴老師快來了,我送你回去。」
「我才不要,我要子洛哥送。」小靜開始拿喬。
「別這樣,子洛還有很多事得做,你也沒得閒,聽話。」林言青就這麼硬是把她帶走,離開前又對嶽子洛道了聲謝。
等他們兄妹離開,顏安琪才開口説:「嗯……謝謝你。」
「謝我什麼?」他故作不解。
「你的飲料。」
「呵,別在意這個,何況我正好有。」他肆笑了聲,跟着抬眼注視她,「我看……我們扯平好不好?」
「什麼意思?」她不是不懂,而是怕會錯意。
「別再針鋒相對,很損細胞的。」他做人做事一向只憑一個理字,而這小女人完全「無理」可言,況且他現在分派的送報地點就在她家附近,才幾天就碰了兩次面,可以想見以後見面的機會肯定不少。
既是如此,他可不希望浪費時間與精力在與她爭論上。
「你認錯我就答應你。」她咬咬唇,憋笑地説。
「認錯?!」哼,這女人順竿爬也爬得太快了吧,不怕摔得狗吃屎嗎?
「嗯。」她點點頭,抬頭看着他的眼。
近距離的注視下,她發現他額角有一道滿深的疤痕,忍不住伸手輕觸了下!
嶽子洛動作更快地攫住她的手,「你想做什麼?」
「沒……我只是想知道你還疼不疼?」顏安琪坦白説。
「疼!」他哼笑,該怎麼説呢?是早不疼了,還是已疼到麻痹了?
「怎麼了?我問錯了?」
「這傷已經有十年了,你説還疼不疼?」他抬起頭,微眯起一雙調笑的眸望着她那不敢置信的眼。
「十年!」她搖搖頭,「不像呀!」
「不像?!」嶽子洛撩起眉頭,「那你説怎麼樣才像?」
「呃——」她垂首想了想,「據我對疤痕的瞭解,那麼久的疤應該很淡了,可你這個看來像新疤,還滿鮮嫩的。」
「哈……」嶽子洛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你笑什麼呀?」她沒説錯呀!
「我第一次聽人家形容疤痕用鮮嫩兩個字。」他隨即斂住笑,改以一張突顯激狂的臉色説:「我只聽過猙獰、血肉模糊、深可見骨——」
「夠了!」她捂住耳朵閉上眼,喝止他繼續説下去。
再張開眼,居然看見他怡然自得地喝着她剛剛喝過的可樂,而後站起,「我吃飽了,我還有事得先走。」
顏安琪沒説什麼,只看着他走向前面,對老闆説了些話,還指了指她,最後付了帳騎上他的哈雷機車。
顏安琪不知哪根神經搭錯線,想趕快付帳追上去,可老闆卻説:「那位先生已經替你付了。」
「哦。」她點點頭,趁嶽子洛離開之前跑了過來,「你是什麼意思?」
「什麼?」他眯起眸子,隨即搖頭輕笑,「我發現我們之間似乎溝通困難,請問你來自哪個星球的?」
「別跟我裝蒜,你為什麼要替我付帳?」她才不讓他打馬虎眼混過去。
「拜託,這又不是高級餐廳,請朋友吃頓飯我還行。」突然他轉向她,「該不會你不和送報生做朋友吧?」
「怎麼會?」
「那就沒問題了。」他攤攤手。
「可是——」
「有什麼話改天碰面再説,我真的有事。」他拍拍報袋,「得回去交差,還得去印刷場幫忙夾報,明天一早得送出去。」
「你還送早報!難道你就靠送報維生呀?」基於好奇,她就這麼問出口。
「嗯,一部分。」他想了想該怎麼説。
「那……你能不能騎着車陪我回家?」説着,顏安琪便跳上單車,用飛快的速度踩着,嶽子洛雖然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但還是依着她的意思跟在她後面。
到了她家,她立刻將單車牽進去,換了輛小綿羊出來。「我跟你去看看好不好?」
「什麼?你要跟我去派報的地方?」他眉頭一揚。
「不可以嗎?」她也想兼個差呀。
「當然可以。」
嶽子洛撇嘴一笑,突然説:「今天怎麼不怕讓我知道你家在哪兒?」還記得那天晚上送她回來,她怎麼也不肯讓計程車停在她家門口。
「我——」她眼珠子一轉,找着藉口,「你不是説了嗎?我們是朋友。」
「嗯,是朋友。」他點點頭,接着看她牽的那輛小綿羊。
老天,如果她騎這輛車,他肯定會遲到,「既是朋友,放不放心讓我載你一程?現在是下班時間,路上車很多呢!」
「嗯……可是我要回來怎麼辦?」她不想多花冤枉錢坐車。
「我再找空檔送你回來。」他想了想。
「真的!那好,你等等。」她開心地將小綿羊牽回原位,跟着拿了頂安全帽出來,「我們走吧。」
她迅速地跳上車,跟他一塊兒跟上大馬路,不知是因為趕時間,還是故意,嶽子洛一路上車速飆得老高,嚇得她只好緊緊抱住他的腰。
感覺到她的貼近,他不禁撇高嘴角,卻釐不清心底究竟在雀躍什麼。
他不是一向只在乎工作,對女人向來不花心思,也挺少有哪個美女能讓他多看一眼,為何這善變又自戀的女人會讓他心底有了一股説不出的澎湃感?!
想着,他又是一陣搖頭,嘴角掛着自嘲的笑。唉……嶽子洛,你連自己都養不起,別再自找麻煩了。
「喂,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子若?子莫?」剛剛聽那個叫小靜的女孩這麼喊他。
「我還叫做周芷若呢。」他打趣道。
「那我不就叫小龍女?」這男人,回話總沒個正經。
「我可不跟你搞同性戀。」他居然頂她這麼一句。
「我!」顏安琪微愕,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告訴你,你可別耍奸使詐,我是不會上當的。」
「你在説什麼?風大,我聽不見。」他「嗯?」了聲,還真是讓她又氣又惱。
「你是不是故意的?」她拉拔嗓音對他大喊。
「啊?」他還裝。
「我——」她鼓着雙腮不説了,打算等他停下車再問,看他到時候怎麼裝!
感覺到她氣得在他背後猛吐氣,嶽子洛的嘴角忍不住撇高了,而她微熱的氣息徐拂他頸後,讓他一顆心也跟着温暖不少。
到了派報所,嶽子洛趕緊將車子停在一旁,下一秒便衝了進去。
「喂——」顏安琪馬上追了進去。
一到裏面,她發覺每個人都很忙,有的在盤點,有的在計算,有的還沒派報出去正被捱罵着,像他就是在做回報手續。
「大家看起來都好忙哦!」她用手肘撞撞他的。
「現在你看到的是最輕鬆的時候,四點多派報時,那才刺激呢。」他笑了笑,簽了名後就可以走了。
「那這個工作好賺嗎?」她跟在他身後問。
「什麼意思?」他頓下腳步。
「我的意思是,如果收入不錯,我也想加入。」她摸摸腦袋,傻氣地説着,因為對於畢業後的出路,她完全沒有想法。
「你是什麼畢業的?」他眯起眼問。
「大學快畢業了……正在等文憑。」她理所當然地説。
「那你沒資格做送報生。」
「為什麼?職業有分貴賤嗎?」
「小姐你言重了,我沒説這份工作賤呀!」他走出去跨上機車,「你既然大學畢業,就不該浪費在學校所學的知識。」
「呃——你説的也有道理啦。」她也坐上車,突然想起他方才的「一問三不知」於是大喊道:「等等。」
「又有什麼事,小姐?」他無奈地拿下安全帽,那對炯利雙眸這回毫不閃躲地直視她。
「你剛剛説你不跟我搞同性戀是什麼意思?」她逼問。
「沒什麼意思,我明明不搞呀!」他攤攤手,皮笑肉不笑的。
「可你對我説就不對了。」她卯起來非爭個是非曲直不可。
「嗯?」他眉頭皺得更緊了,「難不成你……想?」
「呸呸呸!我才不像你呢。」她咬咬唇,找着恰當的形容詞,「我的意思是……你説你不跟我搞同性戀,那就是要跟我搞……搞……異性……」
哎呀!真是的,她這麼一説,不就她自己要對號入座嗎?
他聽懂了,也故意會錯意,瞧他那張臉,一抹笑憋得好像便秘好幾天,都快氣死她了。
嶽子洛依舊錶現出打死聽不懂的德行,「你到底在説什麼,搞來搞去的,我看你先把自己的腦袋給搞清楚吧!」
見他發動機車,她於是問:「你這下又得去哪兒?」
「送你回去。」
「什麼?現在就要送我回去?」她深鎖雙眉。
「我等一下還得工作,再來就沒時間送你了。」
「對了,你經常大半夜不睡覺,怎麼身體還這麼好?」她好奇地問:「該不會……該不會你是……」
「是什麼?」這女人怎麼愈來愈聒噪?
「你是不是做牛郎呀?!」她怯怯地問。
「哈……」他笑得都快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謝謝你的誇獎與抬愛,我還真擔當不起呢。」
「真不是嗎?不要不好意思承認哦。」看他笑成這樣,顏安琪也忍不住噴笑出聲。
「你這丫頭。」他搖搖頭。
「我不是丫頭,我已經很大了。」她噘着嘴上下打量他好一會兒,「看樣子你也沒比我老多少嘛!」
「可我思想比你成熟。」他不願多談,隨即道:「坐好,我要發動了。」
「嗯。」她猶豫了會兒,便抱住他的腰,想剛剛來時她不也是這麼抱着他嗎?
既是這樣,她現在就沒什麼好矜持的了。
抱住他之後,嶽子洛立即催油前進,一路上倒不怎麼説話了。
「喂,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她總不能一直喂來喂去吧。
「嶽子洛,岳飛的嶽,洛陽的洛。」他這次沒再捉弄她了。
「嗯……挺好聽的。」她偏着腦袋想了想,「還滿俠客的呢。我叫顏安琪,顏色的顏,安琪兒的安琪。」
這回倒換他皺眉細想了下,「嗯,你的名字也不錯,不過滿風塵的。」
「風塵?!」她這麼可愛的名字,什麼時候變得風塵了?
「你不知道呀!前陣子網路上票選最吸引人的脱衣主播就叫『安琪兒』。」説着,他竟仰首哈哈大笑。
「你厚,真是欠打。」她學着臘筆小新的媽咪對他施以「拳頭揉擰」功。
嶽子洛技巧地一縮,讓她一雙小拳頭擰上硬實的安全帽,痛得她哇哇大叫,「你好奸詐哦。」
「是你心懷不軌。」他撇撇嘴。
「哼!」她頭一偏不再説話,倒是給了嶽子洛清靜。
唉……想想,當初認識她時,她怯弱的像只小天竺鼠,連吭也不敢吭一聲;再次相遇時,她展現本性,倒有老鼠變老虎的味道;而今第三次見面,老虎成了只多嘴八哥,這樣多變的她還真是令他招架不住。
不過……不也挺有趣的嗎?
扯開嘴角,他無聲地笑了,因為他發覺她竟累得趴在他肩上睡着了。
徐徐放慢速度,深怕她一個不平衡掉了下來,他就這麼以有史以來最慢的速度將她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