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杭州最熱鬧的街上逛了一圈又一圈,寒柳月就是找不到滿意的玉佩,今日美其名她是出門挑選回揚州的禮物,其實她是為了上次沒能挑選到的玉佩再接再厲,無論如何,她都要把衞楚風項上的玉佩換掉。
繞着繞着,她還是沒有任何收穫,那彎明月正如同她--柔弱皎潔,她還能找什麼更適合的玉佩取而代之?就在傷腦筋之餘,她意外發現有人在跟蹤自己,好奇心即刻冒出頭來,她狀似漫不經心的走向僻靜的巷道。
「小姑娘請留步。」跟蹤者出聲叫住她。
她早就想留步了,當然是毫不遲疑的轉身面對。咦,這個人好象在哪兒看過?
「小姑娘,-還記得我嗎?」
「我們見過是不是?」除了感興趣的人事物,她的記憶力實在令人難為情。
「不久之前我偷了小姑娘的荷包,小姑娘還給了我十兩銀子。」他的神情顯得無比羞愧,大有悔不當初的感慨。
頓了一下,她興奮的拍手叫道:「我想起來了。」
「我叫江晉。」
「江叔叔找我有事?」
「小姑娘的善良打動了我,如今我已經在城裏謀得一份差事,為了表示謝意,我想請小姑娘到我府上吃頓飯,不知道小姑娘肯否賞臉?」
「你不必如此客氣,我幫你不過是舉手之勞。」
「請小姑娘不要推辭,這是我一點心意。」
猶豫了一下,寒柳月還是一臉的為難,「我很樂意上府上吃頓飯,可是我答應過楚風要在天黑之前回到衞家堡。」
「我可以派人送信到衞家堡。」
「不行、不行,我擅自作主一定會捱罵。」
「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強小姑娘了。」
「改明兒個若有機會,我一定到府上坐坐,告辭了!」拱手一拜,她轉身想走人,不過下一刻,江晉卻衝過來抓住她,隨後一把刀子抵着她的背,情勢的演變嚇了她一跳,她微微一僵。
「小姑娘對不起,我並不想用這種方法逼-,我實在有難言之隱。」江晉是真心為自個兒的卑鄙感到愧疚。
「你想殺我?」她的聲音微微顫抖,好象很害怕的樣子。
「-別害怕,我並不想傷害-,我只想要-幫我一個忙。」
「我能幫你什麼忙?」
「小姑娘跟我走就知道了。」
「好好好,我跟你走就是了。」
江晉若是瞧見她眼底閃爍的興致勃勃,肯定會察覺這其中有詐,而不是傻呼呼的往陷阱跳。
剛剛結束操練,衞楚風正準備處理鏢局的事,符少祈倉皇的走了進來。
「少主,剛剛有入托一個小孩兒送來一封信。」
瞧他的神情就知道出了事,衞楚風不發一語的接過信函,打開一看,他眉宇之間頓時佈滿了狂風暴雨。
「少主,信上説了什麼?」
「不知死活的傢伙,竟敢擄走柳兒,她若少了一根寒毛,我會要了他的命!」拳頭狠勁的一握,他眼中充滿殺機。
「少主請冷靜,他的目的何在?」
「一千兩白銀交換柳兒的性命。」他就知道不能讓她單獨上街,她總是有層出不窮的麻煩,令他時時掛心。
皺着眉,符少祈大感不解,「這事太奇怪了,誰膽敢在衞家堡的頭上撒野?」
「此人對衞家堡一定相當瞭解。」
「何以見得?」
「否則,他就不會拿柳兒威脅我。」
正是,除了衞家堡的人,誰相信冷漠無情的衞楚風會如此寵愛一個女人?不久之前,少主迷戀柳兒的傳聞才在衞家堡散播開來,如今還有許多人對此事抱着半信半疑的態度,若沒有親眼目睹,恐怕不會有人相信那個看起來柔柔弱弱,卻笨手笨腳的柳兒可以收服冷麪諸葛。
「少主,難道是內賊所為?」
「你認為一千兩白銀值得冒這麼大的危險嗎?」
「不,沒有人會傻得為了一千兩白銀跟衞家堡作對,可是,那會是誰?」
「你回去準備銀子,我想看看是誰如此膽大妄為。」
「少主,這也有可能是一個陷阱,我們怎麼確定柳兒姑娘真的在對方手上?」他很清楚少主一碰到那個丫頭就會失去冷靜。
「我不認為他手上沒有人還敢下『戰帖』。」
「少主,這事交給我來辦。」
「這是我的事。」他不會把柳兒的安危交給任何人。
「少主……」
「好了,我自個兒會處理,你快去把銀子準備好。」
「是。」符少祈領命匆忙退了出去。
衞楚風暗暗思付着。柳兒雖然漫不經心,但是很懂得保護自己,這一點從她行騙的本事就可以瞧出來,而且她身邊習慣帶着救命的「寶物」,除非她遇到更厲害的高手,要不,此人就是利用她的同情心使她就範,無論如何,他會用性命保護她,絕不讓她受到一丁點傷害。
這是什麼情況?看着動彈不得的自己,再看看坐在相距二十步之遙,笑得一臉天真無邪的寒柳月,江晉真是悔不當初,他怎麼也沒想到已是不惑之年的自己竟然會栽在?一個十幾歲的黃毛丫頭手上。
幾個時辰前--
「你這麼做是為了什麼?」被擄來的寒柳月一點也不像個失去自由的人,她不但精神抖擻,還笑逐顏開,反倒是綁架她的江晉,看起來心情沉重,像天要塌下來似的。
「小姑娘,我不想為難-,可是沒有銀子,我連生活都過不下去,我並不是想過大富大貴的日子,只是想要點銀子做個小本生意。」
「你認為衞楚風會付你一千兩白銀嗎?」
「他一定會付。」
「我都不知自個兒是否值那麼多銀子,你怎麼確定他一定會付?」
「因為-身上的那塊玉佩。」面對寒柳月,江晉不自覺的解除心防。
「你是説前些日子差一點被你偷定的那塊玉佩嗎?」
點了點頭,他繼續道來,「那是衞家傳給媳婦的玉佩。」
頓了一下,她稀奇的偏着頭看他,「你怎麼知道?」
「我在衞家堡待了二十年,我怎麼會不知道?」
「你是衞家堡的人?」
「那是十年前的事,我早被趕出衞家堡。」
「你為什麼被趕出來?」
嘆了聲氣,他語帶自責的道:「我不該愛上二夫人,更不該侵犯二夫人。」
眼睛登時一亮,她這下子興致更高昂了,「原來,害二夫人背上不潔罪名的姘夫就是你。」
「不……」
「你不是承認自己侵犯二夫人嗎?」
「我……是,可是就那麼一次,我是一時鬼迷心竅才會犯下這過錯,當時她的貼身丫頭找我合作,她想當上堡主夫人,我想帶着二夫人遠走高飛,於是我們在茶水裏面下了春藥,我和二夫人風流快活,她去找堡主密告,事情發展得很順利,可是誰知道,堡主竟然不願意放了二夫人,那丫頭還在背後捅我一刀,謊稱二夫人嫁進衞家堡之後,我就勾搭上二夫人。」江晉恍恍惚惚的陷入過去。
「你為什麼不解釋?」
「堡主闖入房裏後就把我拖下牀打得半死不活,我連説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如何解釋?」
「你可以事後解釋啊!」
「當我知道堡主不願意放走二夫人,我的心充滿了嫉妒,我想既然我得不到,也不容許堡主好過,就讓他相信謊言吧!」
「你好殘忍,你知道自己害慘她了嗎?」
「這十年來,我一直四處流浪,我的良心非常不安,我沒法子在一個地方安定下來,日子也就過得窮困潦倒,我想,除非回來這兒看看二夫人,確定她過得好,否則我無法重新過活。
「可是當我打聽到二夫人到過世前是過着怎麼樣的日子,我一直在自責中悔恨,唯一令我安慰的是,她的貼身丫頭並沒有如願當上堡主夫人,二夫人不再受寵,她的日子也跟着倒黴,她最後受不了就離開了衞家堡。」
「這是老天有眼。」
「-説得沒錯,我們都太愚蠢了。」
眼睛賊溜溜的一轉,她可憐兮兮的咬着下唇,不舒服的扯着手上的繩索,「喂!你有必要把我綁得這麼緊嗎?我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我怎麼逃得了?」
「我不可以冒險。」
「可是,這樣子真的很痛。」她一副快哭出來的紅了眼眶,「要不然,你別解開我腳上的繩索,我站不起來,也沒法子逃啊!」
想了想,似乎可行,江晉便走過去解開她手上的繩索。
「謝謝你,其實你這個人也不壞啊!」
「小姑娘,-太善良了。」
「我不希望死後被打人十八層地獄,所以還是做點善事。」
「-這個小姑娘真有趣……-想幹什麼?」看到她解下系在腰帶的荷包,取出一隻白瓷葫蘆,江晉驚慌的衝過來。
「我的手腕都紅了,我想擦點藥可以嗎?」她很有禮貌的詢問。
「喔!」他不好意思的點點頭。他好象太緊張了,這丫頭能玩什麼把戲?
她泰然自若的打開白瓷葫蘆,一股異常濃烈的香氣飄了出來,她煞有其事的在手腕上灑了一會兒,他皺了皺眉頭,覺得不太對勁,可是他的頭越來越昏沉,然後腦子就一片空白。
就這樣,當他清醒過來之後,就成了眼前這般的局面。
「-究竟對我做了什麼?」雖然很難堪,但總要搞清楚狀況啊!
「你一定沒見識過這種四川來的寶貝,它的香味含有毒性,聞上個一天一夜,我保證你一命嗚呼,不過你放心,我那個小葫蘆裏的劑量只夠維持四個時辰的香味,這玩意兒花了我好多銀子。」
「-為什麼沒事?」
「這味道我已經習慣了。」
「-到底是誰?」
「我是個沒沒無聞的小老百姓,只不過從小就喜歡蒐集各種奇珍異寶。」
「既然-得到自由了,為何還在這裏不走?」
「我這個人好奇心一向很旺盛,我想弄清楚一件事,對了,楚風什麼時候來?」
「我跟他約了三更,等等,-的意思是,-會乖乖跟我來這兒全是因為好奇心?」
「我看你不像壞人,我想你這麼做一定是逼不得已,我想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也許我幫得上忙。」説起來,她就是好管閒事。
長聲一嘆,江晉只能怪自己失算。
「你別急,你只要願意向衞堡主坦承罪行,我一定會幫你要到一千兩白銀。」
「小姑娘,-是説真的嗎?」
「你等着瞧!」
風塵僕僕的來到城郊外的破廟,衞楚風怎麼也沒想到會見到這種景象--寒柳月躺在一旁睡覺,她睡得又香又甜,而那位綁匪也靠在柱子上打盹,他手腳還被繩索綁住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蹲下身,他扶起她,輕輕拍打她的臉頰,「柳兒,-醒醒。」
「嗯。」蠕動了一下身子,她很自然的往他懷裏鑽,她很喜歡他的味道,霸道的男子氣息令她陶醉。
瞧這情形,他捨不得驚動她,由着她繼續睡,睡足了她就會醒過來。
半個時辰過去了,睡人兒終於慵懶的睜開眼睛,目光正好對上他的凝視。
「-就那麼喜歡嚇我嗎?」説是責備,他的眼神卻無比深情温柔。
「你真的來了?」雖然聽見他的聲音,她還是按捺不住的伸手捏捏他的臉頰,確定這不是在作夢。
「-以為我不會來嗎?」他對她的質疑不太高興。
「我不知道自個兒是否值得一千兩白銀啊!」脖子一縮,她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她已經感覺到他的怒火。
「-這個笨蛋!」
「我、我知道自個兒不太聰明。」她説得好小聲,這總不是多光彩的事。
「-就不會用點腦子嗎?」
「我有用腦子,可是我腦子很小咩!」
她的話實在是令人啼笑皆非,半晌,他好無奈的嘆了聲氣。他早該認清楚她是那種不把話説明就會糊裏胡塗的人,這正是她的天真之處。
「-聽好,我把-看得比自個兒的命還重要,何況是區區的一千兩白銀,我會放在眼裏嗎?」
情不自禁的笑開了嘴,她悄悄抬起頭看着他,「原來,你真的很喜歡我。」
「不對。」
笑容僵在臉上,這令她手足無措。
執起她的下巴,他很認真、很慎重的説:「我很愛。」
朱唇輕顫,她眼睛瞪得好大。他説了什麼,他很愛她嗎?老天爺,他怎麼可能説出如此甜蜜的言語?
「-呢?」
「我……我怎麼了?」茫然的眨着眼睛,她還在為他的表白震盪不已。
「説-愛我。」
「我愛你。」這會兒她一點主見也沒有,她已經飛到雲端如痴如醉。
「小姑娘,-別顧着談情説愛,-可以幫我鬆綁了嗎?」江晉虛弱的打斷他們的兩人世界。
這才憶起他的存在,衞楚風站起身,冷冽的目光嚴厲的在他臉上打量,「你的膽子倒是挺大的,你不想活命了是嗎?」
總算是回過神,寒柳月慌慌張張的起身拉住衞楚風,「他是一時胡塗犯了錯,並不是存心傷害我。」
眼睛微微一-,衞楚風冷冷的道:「你是那天偷柳兒荷包的人?」
「是。」江晉坦然的迎視他。反正自個兒已經山窮水盡,也沒什麼好怕。
「柳兒,-現在可以知道這種人並不值得同情吧!」
「我相信他不是壞人,你給他一次贖罪的機會。」
「-……」
「他可以跟你回衞家堡,解開靜幽小築塵封十年的秘密真相,你難道不想知道衞延慶是不是衞家的子孫嗎?」
「他是……江晉?」他一直不曾特別注意此人,畢竟衞家堡家大業大,此人不是自個兒身邊的侍衞,他的印象自然模糊,尤其是二夫人身邊的侍衞,他更是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
「我是,少主。」
「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結果如何,那就看你的表現。」
這是一個皆大歡喜的夜晚,江晉解開十年前的是是非非,不過事到如今,過去的對與錯已經在時間的消磨下變得無足輕重,倒是從此得到釋懷,生命少了一點遺憾,這事最大的受益者當屬衞延慶。
他真正「認祖歸宗」了,善良的本性讓他選擇原諒悲劇,往者不可及來者猶可待,真相能有大白的一天就值得安慰了,他的豁達令所有的人自嘆弗如,當初他們若能有這般的智能,生命或許少了些無奈。
「你為何答應給他一千兩白銀?」枕在衞楚風的雙腿上,寒柳月像個剛剛吃飽喝足的貓兒,她懶洋洋的玩着他披在身上的衣服,她原本以為自己要費一番唇舌,怎麼也沒想到她一句話,他就拿出銀子。
「為了我爹。」
「我不明白。」
「爹雖然不説,可是我知道他一直深愛着二孃,二孃的背叛對他來説是刻骨銘心的痛,如今真相大白,他也可以從過去的痛苦解脱,江晉的解釋當然也值得這一千兩白銀。」
似乎有什麼困擾,她深深的皺着眉頭。
「怎麼了?」
「你是不是曾經很生氣你爹疼愛你二孃?」
沒有答覆,他稀奇的挑了挑眉。二孃的出現奪取孃的地位,他當然憤怒,因為他認為爹背叛了娘,可是他一直把恨意壓抑在心底,從小接受嚴厲教導的他也就變得更加冷漠。
他成天練功讀書,目的就是塑造自個兒的強勢,不讓任何人有欺負他的念頭,如此一來,他也就能保護娘和二弟,然而他萬萬沒想到,二孃會有那樣的結局,他曾經偷笑,她是罪有應得,誰教她搶了他的爹。
「你一定很生氣,因為你很愛你娘。」
「-怎麼知道我很愛我娘?」
「你這麼看重你娘留給你的玉佩,你當然很愛她。」
「我娘打出孃胎就體弱多病,她是冒着生命危險生下我和二弟。」也正因為如此,他總認為爹應該對娘從一而終,他根本不管爹娶孃的原因是基於從小指腹為婚的關係,直到他遇見柳兒,他方才明白爹的心情。
沉默了半晌,她支支吾吾的問:「你……會不會像衞堡主一樣?」
「我會像我爹一樣……」
「那我不要嫁給你。」她可不想變成深閨怨婦,那多悲情啊!
「我話還沒説完,我是説會像我爹一樣今生今世只愛一個女人。」
這話聽了教人心花怒放,她都覺得不好意思……等等,不對啊!
「你是説,你有可能再納妾?」
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他真不知道拿她如何是好?應該用腦子的時候,她簡單得令人抓狂,不應該多想的時候,她的腦子卻轉得特別快。
「-就足夠讓我頭疼了,我還會再自找罪受嗎?」
撇撇嘴,她覺得好無辜,「瞧你把我説得好象瘟神似的,我有那麼可怕嗎?」
「-以為呢?」
「我……只是比較喜歡管管閒事,人生在世,總不能白活一場,不能幹轟轟烈烈的大事,也應當多多仗義行善,你説是不是?」
「從今以後,沒有我陪着,-哪兒也不能去。」他毫不客氣的潑她冷水。
「你不是説真的吧!」坐起身,她一臉討好的對着他笑。
「-還不知道我不愛打誑語嗎?」
撒嬌的往他腿上一坐,她又開始裝可憐了,「你不會捨得把我悶死對嗎?」
「今兒個-若是有個意外,我該怎麼辦?」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我不管生死是否有命,我只知道我不能沒有-,我盼了-這麼久,-好不容易來到我身邊,我不會讓任何人奪走。」
「不會有人像你這麼沒眼光,看上我這個不怎麼長進的丫頭。」
「-錯了。」他很慶幸她對自個兒的魅力不清楚,否則他會有更多麻煩。
「我是不長進,我只會騙吃騙喝騙銀子,什麼也不會。」
「-愛怎麼騙吃騙喝騙銀子都可以,只要衝着我來。」
「這就沒樂趣了。」
「-想要樂趣還不簡單。」翻開她敞開的衣裳,他雙手捧起她美麗的渾圓,用他的唇舌貪婪的膜拜。
「你……我很累了……」話這麼説,她的手卻抓住他的頭,她的身體歡迎他蒞臨。
「這是我們之間最甜蜜的樂趣。」
接下來,是一幕一幕驚心動魄的春色,愛意在彼此激情的付出中一覽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