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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長樂真人被司馬瑜一提醒,船上被人攔腰一擊而落海,那不是沙克浚暗中出手還有誰,不覺雙目圓睜,額上青筋暴露,怒聲道:“沙克浚,貧道與你一無怨恨,二無過節,想不到你竟如此卑鄙,暗下毒手,來,納命吧!”

    説完,欺身而上,雙掌齊出。

    沙克浚桀桀笑道:“你要找死,待沙某賞你一掌。”

    語畢,也自發掌拒敵。

    只見銀光一閃,一聲嬌叱,水晶宮主已一躍而起,插身兩人中間,雙手一揮,兩人竟各退五六步。

    水晶宮主杏眼圓睜,怒道:“二位身為宮中客人,竟然如此不懂禮數,相互動武,要撒野上外面去!”

    水晶宮主語畢,用手一指,一面石壁竟應聲而啓,一時水聲隆隆,震耳欲聾。

    室外是一片暗黑的巨流,勢如萬馬奔騰,好似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制住,竟連一滴海水也未濺進室內。

    沙克浚與長樂真人方才吃水晶宮主粉臂一揮,各退五六步之遠,已驚其功力過人,此時一見室外景象,更是大駭,一時禁若寒蟬,不敢出聲,各自歸坐。

    水昌富主復又揮手一指,石壁自合復原。

    水晶宮主冷然言道:“水晶宮中乃方外之地,各位恩怨糾結,請回到塵世中後,再行了結,誰敢莽動,海中來,仍請海中去,無憂,你問問他們的去向,我自會送他們歸岸。”

    語畢,掉頭飄然而去。

    無憂向長樂道長言道:“師兄,你我同門操戈,實司不智,此番小妹救你一命,我們應該化干戈為玉帛了吧!”

    人經大難不死,,性情多少有點轉變,長樂人慨然言道:“師妹相救一命,為兄感激,連這司馬瑜小子的一筆帳也一齊勾銷了。”

    司馬瑜逞強道:“你不勾銷,我也不在乎。”

    長樂真人竟未予理睬,無憂仙子又向沙克浚言道:“沙克浚,救你一命,你如何報法?”

    武林之中,向來恩怨分明,沙克浚爽朗言道:“但憑吩咐。”

    無憂正色道:“好,君子一諾,勝過萬鈞,你從今以後,不管何時何地,不得與司馬瑜交手。”

    “他!”

    沙克浚一聲驚呼,他萬萬料不到無憂仙子會提出這樣一個條件。

    無憂又道:“不要驚奇,你已有言在先,務希遵守。”

    沙克浚咬牙點頭答道:“好,沙某仍頂天立地的漢子,説到做到。”

    司馬瑜朗聲笑道:“沙克浚,你答應得這樣乾脆,日後我如作劍取你首級,你也引頸就死?”

    沙克浚桀然道:“大丈夫重在一諾,死而何憾。”

    “好一個武林漢子!”

    長眉笑煞蕭奇暗讚一聲,然後向無憂仙子言道:“老漢與仙姑素無恩怨,這一命之恩,如何報法?”

    無憂擺手答道:“不必了,你係司馬瑜之師,何言報答二字。”

    蕭奇哈聲笑道:“啊!原來如此,不過我這徒兒處處留情,未必可靠,再説,還有一大堆雌兒在候着。”

    司馬瑜滿面通紅,快口搶道:“師父,你老人家愛開徒兒的玩笑。”

    無憂苦笑言道:“記得在毒龍國時,冷姑娘曾説過,愛是無限的奉獻與犧牲,若説我這把年紀,尚與司馬瑜老弟談愛,那將是天大的笑話,若説無半點情意,那也是自欺之説,所以,愛貴在舍而不取。”

    蕭奇讚道:“好,好,仙姑不愧道行深厚,在慾海裏翻騰數十年,竟能大激大悟,一變如此,令人欽佩。”語畢,又向司馬瑜呵責道:“你這小子,何能何德,受人如此垂愛,還不快些稱謝。”

    司馬瑜恭敬答道:“屢蒙垂愛,實無以為報,盼仙姑吩咐,雖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一絲微笑在無憂嘴角綻開,言道:“不必如此盛重,男女之間,情慾雖分,總之,行之於形着之慾,藏之於心謂之情,情深並不須日相廝守,白首到老,其貴在能靈犀一點,如能相通,縱使各居東西,關山阻隔,也似經鄰而居。否則,即使同牀共枕,其情也如天涯陌路。”

    司馬瑜暗中折服,言道:“仙姑一席話,使在下頓開情竅,當牢記在心,本此而為。”

    無憂又向沙克浚和長樂真人言道:“像師兄多年垂愛小妹,由愛生恨,沙克浚強擄俏豔二羅剎,因事未成,進而牽怒司馬瑜老弟,其情可憫,行為卻甚為不智,世事均各有緣份,不可強求,小妹身為道家,卻願用兩句佛語提醒二位,那就是‘欲除煩惱須無我,各有姻緣莫羨人’。”

    “好一個‘各有姻緣莫羨人’!”

    一聲讚歎,一道銀光,水晶宮主閃身而進。

    長眉笑煞蕭奇站起來施禮道:“我等落水遇難,雖説系無憂仙子立意搭救,卻也仗宮主之大力,這裏謝過了!”

    水晶宮主擺手示意,答道:“老前輩不必言謝,無憂仙子説得好,凡事均有緣份,不知各位去向是否已定,登岸物件均已備妥當。”

    無憂仙子以目光掃向四人,微詢意見。

    沙克浚與長樂真人同聲道:“我等本無目的地,四海雲遊,送我等上岸即可。”

    司馬瑜言道:“在下尚有大夥友人陷身於雲開大山陽春教主手內,急待援救,在下與家師尚須起東海一行,煩宮主送我二人至一船埠即可。”

    沙克浚問道:“想必那冷姑娘與靳姑娘了陷身在內。”

    司馬瑜答道:“不錯,何勞動問?”

    沙克浚黯然道:“前番將她們二位姑娘擄至毒龍島,想必她們二位一定記恨在心,沙某無意立好譽於武林,對這兩位姑娘卻留情難忘,沙某隨你走一趟,倒要見見那什麼教的教主有多大能耐。”

    長眉笑煞蕭奇朗聲笑道:“沙克浚,你莫非又在打什麼歪主意?”

    沙克浚正色答道:“沙某從來説話算話,辦完了事馬上就走。”

    司馬瑜看沙克浚頗有誠意,且此去阻力甚多,又故意發話相激,淡然言道:“沙克浚,那陽春教主功力舉世無匹,你去恐怕也無濟於事。”

    沙克浚自認為當今武林第一高手,個性倔強,目中無人,那裏經得一激,不覺怒目圓睜,忿然言道:“司馬瑜,你不要小看沙某,此番前往雲開大山,若勝不了那個陽春教主,沙某當場自裁,絕不出雲開大山半步。”

    長眉笑煞蕭奇讚道:“先勝而後求戰,豪氣可佩,豪氣可佩。”

    長樂真人道:“沙克浚,我少不得也要隨你去一趟了,我們之間還有點小帳待結,再説,適才司馬瑜將陽春教主説得過份了得,貧道倒想一會。”

    司馬瑜笑道:“難得,難得,看來在下此行不虛,無優仙姑,不知是否有興一道前往?”

    無憂搖頭道:“我已無意再在江湖走動,恕不奉陪,不過,離此登岸,尚與各位同舟。”

    水晶宮主見各人似已商議停當,問道:“各位既已決定去向,本宮主就要催客了。”

    語畢,撮唇出聲,兩名青衣女子推進一物,遍體漆黑,約有二丈餘尾,高可及腰,寬約一尋,似舟非舟。

    這黑色物體尾部有一小門,水晶宮主一按機鈕,應聲而開,對眾人言道:“請進!”

    無憂首先躬身進人,眾人隨後,兩名青衣女子也進人坐定,水晶宮主言道:“水晶宮乃方外之地,與世無爭,盼各位回到塵世,不必提及,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你我後會有期。”

    語畢,自發間取下金管,釵上鑲有寶石,在身上一擦,寶光通明,二名青衣女子藉着亮光去發動機關,準備航行。”

    司馬瑜見這寶釵,似曾相識,忽然腦際靈光一閃,驚呼道:“晶瑩明鳳釵!”

    水晶宮主本要關上小門,聽將司馬瑜一聲驚呼,即問道:“你説什麼?”

    司馬瑜答道:“我説宮主手拿那支寶釵,名喚晶瑩明鳳釵。”

    水晶宮主又問道:“你何以識得?”

    水晶宮主略感吃驚,問道:“另外一支!現在何處?”

    司以瑜答道:“在一個二十餘歲淩姓女子手裏,此人現也陷身於雲開大山陽春教主手中。”

    水晶宮主稍一猶豫,隨後言道:“各位稍等,我隨同各位前去一趟。”

    語畢,轉身而去,想是去更換衣裝。

    無憂仙子言道:“宮主若願前往,你們那夥友人有救了。”

    司馬瑜不解地問道:“宮主一切與人無異,卻不知因何生得一身鱗甲?”

    無憂吃吃笑道:“你真蠢!那是一身魚鱗水靠,根本就不是生在身上的。”

    須臾,水晶宮主已然轉來,躬身進艙,將舟後小門合上制亮“晶瑩明鳳釵”,一時艙內璀璨通明,兩位青衣女子發動機關,只聽軋軋聲響,這黑色物體已然漸漸移動,藉鳳釵寶光一看,水晶宮主身披一襲玄衣,雅麗不羣,司馬瑜不覺怦然心動,但一見水晶宮主滿面凜然之色,忙將微動之心按捺下去。

    本來這物體移動倒還平穩,此時,忽感一陣巨搖,砰然入水,隆隆之聲,灌耳而來。

    司馬瑜問道:“宮主設計此物,甚為巧妙,但不知何以名之?”

    水晶宮主簡答道:“方舟。”

    “方舟!”

    眾人同聲讚歎!

    司馬瑜見水晶宮主不假詞色,又問道:“宮主可算一代奇人,不知因何舍陸就水,在下願聞其詳。”

    水晶宮主冷然答道:“方外之事,不足為外人道,請不必多這一個大釘子,碰得司馬瑜下不得台階,由於自己理屈,也不便頂撞,只得悻悻然低頭不語。

    約摸半個時辰,水流漸緩,方舟底下一片觸石之聲,忽然遞停,想是業已登岸。

    水晶宮主將方舟頂部一扇小門打開,一縷天光頓時泄入。

    水晶宮主制熄“晶瑩明鳳釵”,一躍上得舟頂,用手向下一招,眾人也-一躍出方舟。

    此時,正值黃昏夕陽,天際一抹紅雲,絢爛奪目,海面金波,岸上一排葱翠綠小樹,被夕陽相映,宛如金枝玉葉,煞是好看。

    方舟停頓之處,離岸約二十餘丈,中間也有幾塊峭峨怪石。

    水晶宮主略一探視,雙足騰空,倒飛出去,半空之中,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落在岸邊,眾人不由得一齊喝采。

    接着,沙克浚與長樂真人也相繼縱出。

    長眉笑煞蕭奇也自躍離方舟,雖然中途一腳輕點水面,身手也算不弱。

    此時,方舟之上只剩無憂仙子與司馬瑜兩人了。

    司馬瑜雖經薛琪傳授五行真氣,在北極冰原又得成形元參,以致內力充沛,可是輕縱功夫不但要靠五行元氣,且要輔以身形步法,方能無遠弗屆,無高弗達。

    司馬瑜正在猶疑自己是否能一躍而過這二十餘丈海面,那無憂仙子已然自身邊躍出,就在這躍出之一瞬,司馬瑜突覺一股巨大引力將自己吸起,人已憑空橫飛出去。

    飛行之中,似有一股巨力托住身體。

    司馬瑜暗自稱奇,落在岸邊以後,方始恍然大悟。

    司馬瑜眼見無憂仙子比自己先行躍出,卻比自己後落地,已然明白其中道理,原來是無憂仙子暗運功力將自己身體托出。

    一直面含凝霜的水晶宮主,此時一陣甜笑,聲如銀鈴,然後言道:“不怪司少俠久立不動,原來要露一手凌空虛渡讓我們一飽眼福。”

    司馬瑜暗道慚愧,嘴裏不由答道:“這是宮主謬獎,雕蟲小技,難入高明法眼。”

    水晶宮主星眸一轉,笑聲道:“雕蟲小技?司馬少俠口氣未免大了點,我等離舟之際,不過是一提一縱,借勁使力,説老實話,你那手凌空虛渡,當今武林,會者雖不乏人,然而,一飛如許之遠,恐無第二人堪可比擬。”

    委實,在場數人,無不暗驚司馬瑜的輕功,只有無憂和司馬瑜心裏有數。

    言談之間,那方舟業已不見,想是迴轉水晶宮去了。

    無憂仙子向眾人斂襖為禮,言道:“諸位前途珍重,無憂去也。”

    語畢,轉身而去,那消幾個提縱,身影已沒人樹叢之中。

    水晶宮主微喂嘆道:“浪跡江湖數十年,徒負一身情愁孽債,能夠出塵,倒是一件福事了。”

    眾人無不嘆息,其中尤以司馬瑜悵憫更甚。

    天際金鳥已墜,海面一片淡藍,倦鳥紛紛歸巢,天已向晚了。

    一行五人,踏着夜色而行。

    默默無言,只聞蟋蟀步履之聲。

    夜涼如水,濕露沾衣,山區之內,又無酒肆旅店,五人只得強忍飢寒,埋首趕路。

    山路雖然崎嶇,五人倒也行走如飛。

    約摸子正光景,山勢漸陡,向西一處斷崖之上,隱約露出一線燈光。

    這線燈光,首被司馬瑜看見,喜極叫道:“咦!那邊有一線燈光,必有人家,我們不防前去歇息歇息。”

    長後笑煞蕭奇阻道:“荒山絕嶺之中所居絕非常人,你我有重任在身,我看不要去惹事生非了。”

    一行五人,毫無疑問,唯水晶宮主為馬首是瞻,她本無意休息,一聽蕭奇之話,卻又有意逞強,言道:“蕭老前輩金言,不無道理,但夜風甚寒腹內空空,也需要休息一下,進點飲食,不妨前去一看,格外留意就是。”

    沙克浚與長樂真人同聲附合,蕭奇自不便再提異議,一行向那斷崖奔去。

    五人來至斷崖之下,不由得同聲叫苦。

    原來那斷崖兩旁是股垂簾瀑布,水流自山顛一瀉而下,水聲譁然,別無他路可上。

    眾人均暗自納悶,唯獨水晶宮主在仔細查看,究竟讓她看出了端倪。

    水晶宮主一眼看穿這山莊主人的奇妙設施,不覺喜於形色,向從人揮手示意,人已騰空而起,向那瀑布縱去,只見人影一閃,已穿簾而過,沒入水中。

    眾人見水晶宮主沒入瀑布之中,諒想其中必僻有暗路,乃紛紛向瀑布縱去。

    果然,這瀑布後面竟隱藏着一條登山之路,青石砌成的石級,光潔整齊,堪稱鬼斧神工,卻又偏偏碰上慧眼獨具的水晶宮主,被她輕易識破。

    眾人抬級而上尚不須片刻,已上得斷崖。

    走至近前,方見這座山莊樓房重疊,倒是極大一所莊院所在,莊門上懸着四個大紅六角風燈,那風燈上書着“碧雲山莊”四個字,鐵劃銀鈎,筆力蒼勁。

    正待舉步,一陣悠揚笛聲隨夜風吹來,悦耳動聽,水晶宮主揮手示意,眾人仁立靜聽。

    笛聲吹過一陣,歌聲忽起,嗓音甜潤,卻又無限淒涼,那歌聲唱道:“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翔,問曉來,誰染得霜林綠,總是離人淚千行。”

    水晶宮主搖頭嘆道:“看來是一個薄命紅顏!

    忽然那笛聲一轉,變悠揚而為殺伐,歌聲又起,卻不似先前那樣甜潤悽情,聲調異常嚴厲,歌詞道:“奈何天,斷魂地,夜風緊,冤魂來投,問晚來,誰進得碧雲莊,難免梟首斷肝腸。”

    蕭奇聞歌忙道:“不妙!山莊主人已然知道我等行蹤。”

    水晶宮主也似一駭,但仍鎮定道:“既來之,則安之,走,前去叩門。”

    五人來到莊前,正待叩門,那兩扇硃紅大門,竟呀然自開。

    沙克浚一縱進得莊院,倏忽向兩旁各發一掌,砰然聲響,地上塵土飛揚,根本就無半個人影。眾人陸續進得莊院,身後兩扇硃紅大門,竟又呀然一聲,自動合攏。

    眾人不禁失笑!原來那莊門裝有機關。

    進得莊門,裏面是偌大一座花園,中間一條調廊,欄杆雕工精巧,兩旁花木扶疏,亭台掩映,風鈴在夜風中叮噹作響。

    眾人沿廊前行,來至正廳。

    廳檐下掛着一盞玻璃風燈,一塊橫匾,書着“不二法門”四個大字,門旁懸掛一付對聯。

    上聯寫道:“無名小輩請走別路。”

    下聯寫道:“貪生怕死莫入此門。”

    眾人不禁嘆道:“好大的口氣!”

    進得廳內,眾人不覺一亮。

    靠椅腳踏,俱都是錦繡為套,華麗無比,此外,古玩玉器,獸爐添香,四時盆景,一應俱全,只是了無人聲。

    眾人再往前行,經過一個大天井,來到內廳,廳門掛着一匾額,橫書“迎寶堂”三個大字。

    這迎寶堂擺設雖不及前廳華麗,卻也窗明几淨,清淡雅麗;紅幔低垂,香煙欽繞。

    五人一人這迎寶堂中,眼前景象突變。

    只見那低垂幔帳冉冉而起,幔後早已擺好一桌筵席,珍餚羅列,美酒盈杯,不多不少,擺着五付杯盤碗筷。

    席後廳壁之上,掛着一付對聯。

    上聯寫道:“座上客堂滿,”

    下聯寫道:“壺中酒不空。”

    那橫額竟是“請君自飲”四個大字。

    這五人雖都久經陣戰,處於眼羊境地,一個個莫不面面相覷。

    水晶宮主究竟機智過人,爽朗笑道:“主人確是善解人意,知我等飢腸漉漉,着人端治好美酒佳餚,你我如不拜,豈不辜負主人一番好意,來,來,入座,小妹代主邀客了。”

    口裏雖是笑語爽朗,卻以眼色示意眾人小心,各人會意,依次入座。

    杯內酒香撲鼻菜餚熱氣氤氲,好似離鍋未久。

    水晶宮主正在審視酒菜,察看是否有詐,久久,未見異狀,暗忖道:一座宛如仙境莊院,必有異人,諒不致做出暗下毒藥的勾當,將杯一舉,言道:“請各位舉杯,這第一杯酒,我們拜謝主人盛情款待,恭祝主人千秋康泰,乾杯!”

    語異,眾人一仰頸,不覺大駭。

    原來各人而前都站了一個三尺童子,約摸十二三歲,清一色滾邊沒領對襟青衫,各端桌上酒壺,笑吟吟地為各人空杯斟酒。

    這五個青衣童子從何時而來?在座五人都是耳聰目慧的武林高手,竟而渾然不覺,如何令人不駭?

    然而,座中五人究竟不凡,面上不動聲色,飲啖如故,只在暗中戒備。

    五人已然半日未進飲食,早已餓極,那消片刻,如風捲殘葉般,將酒菜吃個幹淡。

    那五個青衣童子,見五人飲食完畢,又各自遞上淨面深巾。

    這一來,五人更感奇怪,五個青衣童子未離席前半步,這熱氣騰騰而巾從何而來?

    眾人只得納悶在心,淨面已畢,從未説話的五個青衣童子此時齊聲言道:“請貴賓移玉內室待茶。”

    語畢,巡自前面引路,五人隨後而行,從經轉折,進人內室。

    這內室更是佈置得超塵脱俗,壁上字畫琳郎,窗簾淡綠,地氈柴紅,椅幾均罩以潔白絲套,五杯香敬置於几上。

    五人人室已定,正自察看,門外輕飄飄走進一男一女,那男子着一襲暗紫色大衫,女子一身翠綠裙襖,惜乎兩人面上均覆以一重深紗,雖窺廬山真面目。

    二人各自為禮,齊聲道:“五位貴賓前來敝莊,款待不適,千祈不怪。

    五人一齊起身答禮,水晶宮主代表回道:“在下等一心趕路,錯過宿頭,多蒙酒筵款待,實銘刻在心,我等未經允肯,擅人貴莊,冒昧之處,尚祈二位海涵。”

    那男子言道:“看五位絕非凡人,何秘出此俗套,請坐用茶。”

    五人紛紛落座。”

    那男子又問道:“敢問五位俠駕如何稱謂?”

    水晶宮主答道:“這位少俠複姓司馬,單名瑜,這位乃司馬少俠師尊,姓蕭名奇,江湖人稱長眉笑煞,此位道長號稱長樂真人,這位姓沙名克浚,乃塞外武林高手,小妹乃東海水晶宮主,姓凌名嬙,二位高姓大名,可否見告。

    那女言道:“小妹姓李,此乃家兄,至於名字,已暗嵌在方才兩首哥詞之中,各位如不健忘,極易猜出。”

    一時,眾人紛紛搜竭枯腸,極力猜想,內中以司馬瑜記住最大司性最大,稍加思索,已將啞謎猜破,爽朗一笑,言道:“好謎!

    好謎!端的好謎!那第一首歌內,‘霜林絳’三字,暗隱‘冰紅’二字,想必李冰紅即是姑娘芳名。”

    那女點頭應道:“少使真乃神猜,那麼,家兄名字呢?”

    司馬瑜低吟道:“今兄大名倒真難猜,不過,第二首哥詞內最後一句,難免梟首斷肚腸,那‘梟首’暗隱‘項空’,不知對也不對?”

    那男子宏聲笑道:“對!對!對!在下李項空,因喜弄橫笛,人稱玉笛神童,舍妹李冰紅,人稱俏豔羅剎。”

    這“俏豔羅剎”四字一出,頓使舉座皆驚,已然有了俏豔二羅剎,忽又加上個俏豔剎女,看來這剎比那二剎更為厲害。

    李冰紅謂然言道:“小妹雖號稱俏豔剎女,其實是既不俏,又不豔,所以面覆黑妙,怕醜容見駭於諸位。”

    李項空也道:“在下面容與合妹一般無二,面覆黑紗,僅為藏拙掩醜,並非故弄玄虛,尚祈各位見諒。”

    眾人這才知道李氏兄妹黑紗蒙面的道理,各自暗中嘆息,水晶宮主凌嬙慰道:“武林之中,容貌不足為恁,縱然容顏絞好,武功平平,也不過庸碌脂粉,令兄妹二人,察之即可想見,定當身懷絕技,冠蓋羣倫,容貌乃屬皮囊表記,何必耿耿於懷?”

    李氏兄妹同聲應道:“這是凌宮主謬獎。”

    李冰紅又道:“各位身居中原武林,武林中人諒必熟識,小妹想打聽兩人?”

    司馬瑜問道:“但不知姓氏名誰?”

    李冰紅言道:“這二人俱是女子,一個是俏羅剎冷如冰,一個是豔羅剎靳春紅。”

    司馬瑜一聽提及冷靳二人,心中一動,忙問道:“這二人在下倒曾相識不知姑娘為何動問?”

    李冰紅言道:“既然司馬少俠相識,就煩帶個口信,請説碧雲山莊俏豔剎女李冰紅言講,叫她們二人改號易名。”

    司馬瑜一怔,不解何故,試探言道:“名字與生俱來,稱號也是捨命闖蕩江湖所得,她二人未必會肯。”

    李冰紅恨言道:“她二人如不改名易號,我兄妹二人將血洗中原武林。”

    一語宛如春雷,震人眩耳。

    司馬瑜驚問道:“這是為何?”

    李冰紅冷然道:“她二人的名號,頭上分用俏豔二字,末屬分用冰紅二字,不但將我的名號斬頭削足,而且她二人容貌姣好,明豔照人,竟也自稱羅剎,分明蓄意諷刺,令人難容。”

    司馬瑜婉言勸道:“名號的相同,乃是一種巧合,請姑娘不必介懷,再説,她二人行為正大,並非為非作歹之人,也不致辱沒了姑娘的寶號。”

    李冰紅厲聲道:“少俠對冷斬二人,刻意袒護,莫非關係親密?”

    司馬瑜慨然言道:“冷為師妹,靳為至友。”

    李冰紅嬌聲一笑,沉聲道:“哈哈!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司馬少俠,委屈你留在碧雲山莊,那冷靳二人何日易名改號,何日釋你離莊。”

    語畢,欺身而上,右掌拍向司馬瑜當胸。

    司馬瑜萬料不到李冰紅會摔然發難,立即閃身離座,右手一抬,一招“離火神掌”對然發出。

    那李冰紅身手之快,目不暇給,甫見司馬瑜一抬右手之際,那裏還容他那招“離火神掌”發出,掌勢一翻,一把將司馬瑜右腕扣個正首,左手一揮,分點幾處大穴。

    司馬瑜雖非當今武林第一高手,卻也是身手非凡,竟然在一招之下落敗,使舉座之人,一個個驚駭不已。

    這時,只聽李項空一聲喝阻,離坐躍起,一個箭步,超前扶住司馬瑜,厲聲言道:“紅妹不得無禮,司馬少俠乃是客人,你如此下手留人,這碧雲山莊豈不成了盜巢匪窟,還不與我鬆手。”

    李紅冰畏於乃兄之命,將緊扣司馬瑜右腕之手鬆掉,悻悻然退去。

    李項空揮手將司馬瑜被點穴道解開,歉然道:“舍妹年幼無知,多有冒犯,請看在下薄面,祈勿怪是幸。”

    司馬瑜真是又羞又憤,強笑言道:“令妹的身手,令人駭異,來日有機,當再計教。”

    李項空又向眾人合拳為禮,言道:“舍妹少受教養,個性暴躁,望各位多多海涵,不過,那冷靳二位姑娘,各位有機會遇見盼能代告,請她們二位相讓,將名號易換,否則,舍妹一時性起,當真要血洗武林,在下恐怕也不易攔阻。”

    長眉笑煞蕭奇言道:“冷靳二位姑娘易名改號之事,我等如與之相遇,定當轉告。在此多多叨光,我等這就告辭。”

    李項空連聲阻道:“慢來,碧雲山莊鮮有來客,各位既然到此,那有過宿不歇之理,客房已然整頓妥當,請安歇吧!”

    眾人等見李項空處事正直,興李冰紅大不相同,不便過於違拗。

    五人各宿一開客房,倒也潔淨,一行無語。

    紅日初升。

    鳥鳴在樹。

    一行五人,已然離了碧雲山莊,但各人均在猜測李氏兄妹的來路。

    從李冰紅悽婉的歌聲中,不難猜出她可能有一段傷心變史,所以,才唱出了那名“總是離人淚千行。”

    她的戀人是誰?因何離她而去,是因其容顏醜陋嗎?果真如此,難怪她要嫉恨明豔照人的冷靳二羅剎了。

    一行五人,司快速瑜心情最為沉重,倒不是因為一招未出,即敗在李冰紅手下面是引恨。

    那是為什麼呢?無憂的出塵。給予他深深的感受,他覺得:在內力上,自己雖已輕闖生死玄關,看來這道情關卻難問得過啊!

    “最難消受美人思!”

    司馬瑜輕嘆一聲!這就是他心情沉重的原因。

    一行五人,各不言語,埋首趕路。

    他們此去,雖然都是前往雲開大山,卻各有目的。

    司馬瑜是為解救被困陽春教中之人。

    蕭奇是受救命恩人龍老夫的之旗,前往雲開大山一窺陽春教之堂奧。

    沙克浚自去位以後,雲遊四海,遍訪武林高手,並自詡為武林第一高人,所以,一聽陽春教主倪煥廷甚是了得,決心一會,並在水晶宮中奪下海口,若勝不得此人,當場截頸自毀。

    長樂真人為報一掌落海之仇,相隨沙克浚而行。

    只有水晶宮主凌嬙,她是為另一支“晶瑩明鳳釵”而去雲開大山的,這裏面隱藏着凌家的隱秘,也許凌絹還是和她共血淵的骨肉手足呢!

    暮春三月,氣候温和,正宜趕路。

    一路少不得飢餐夜宿,不消數日,重又折返番禹。

    鐵劍先生展翼滇邊之行,自非數日可返,長眉笑煞蕭奇衝量目前人手,對付陽春教已無問題,乃在原訂會合之客棧內,寫下留言,一行五人,向雲開大山奔去。

    司馬瑜舊地重遊。自是駕輕就熟,先在前領路。

    那條漫長而達死亡之谷的大道,竟費了半日的時間,約摸新月初升之際,才看到那座燈光閃爍的巨廈。

    與前次一樣,五人正待停步商議行止,路邊一連闖出無數蒙面白衣大漢。將他們圍了起來,手裏執的是那似鈎非鈎,似劍非劍的怪兵器。

    沙克浚大吼一聲,怒道“我們是要拜會你們教主。卻為何以刀劍相向?”

    語畢,見那些白衣蒙面大漢不理不睬,更是激怒,一掌就要向那些大漢劈去。

    司馬瑜一見,連忙阻道:“沙克浚,不可造次,他們可能聽不懂漢語,就是聽得懂,恐怕也不能回答你,因為他們都沒有舌頭。”

    “沒有舌頭?”

    眾人同時一聲驚呼。

    司馬瑜已是識途老馬。從容解釋道:“凡是參加陽春教的教徒,都要把舌頭割下來奉獻給雪山大神,在宗教狂熱之下,這些傻瓜根本不在乎,陽春教最重要的教規便是不准問不準講,所以割舌絕言是最好的辦法,其實,説穿了一個錢不值,陽春教教主及巫師們均能説話,割舌限於教徒,主要還是怕他們泄漏了教裏的秘密。”

    沙克浚半信半疑地道:“我倒不大相信,我非得看個仔細。”

    説完,覷準最近的一個,又要欺身而上。

    司馬瑜又忙阻道:“沙克浚,你不要惹麻煩,他們可都不好對付,就算你本領高強,讓你殺也殺不完,此去怕不有好幾十關口!”

    沙克浚道:“難道我們就這樣被兵刃比着。”

    司馬瑜笑道:“我自有辦法。”

    上次來此,靳春紅用的那句表示我們是朋友的手語,司馬瑜已經懂得,此時,故技重施用兩手一比一劃。

    手語一比,蒙面白衣人其中一個,回頭向巨廈飛奔而去。

    司馬瑜笑道:“那人稟報去了。”

    片刻之後,忽聞一陣鐘聲,羊角齊鳴,説也奇怪,那些蒙面大漢,一聞鐘聲角鳴,紛紛撤劍門退路邊,讓開大路。

    這時,巨廈門前升起兩盞紅燈,好似引路指標。

    眾人具向紅燈高舉之處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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