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不是時候?你們卜總管是誰?”
趙南珩話聲未落!
褐衣漢子偶然笑道:“叫你走就走,不用多問!”
左手五指如鈎,一下子搭上趙南珩右腕,半推半拉朝門外走去。
麪店夥計早已瞧得臉色發白,不迭後退。
趙南珩暗暗好笑,但故意嚷道:“啊……朋友快請放手,你要我到哪裏去?”
褐衣漢子自以為手把上功夫不弱,洋洋得意的道:“不遠,就在街尾老福升棧!”
趙南珩道:“我不想去。”
褐衣漢子手上一緊,冷嘿道:“這還由……啊……啊……你……”
他本來想説:“這還由你?”但“你”字還沒出口,突然臉色慘白,青筋齊綻,口中痛苦的連“啊”了兩聲,最後一個“你”字,已經成了驚惶口吻。
原來他連自己也弄不清怎會反被人家扣住左胸的,人家只是輕輕的搭着,自己一條左臂,已經一直麻上肩頭,全身力道盡失。
趙南珩朝他笑笑,低聲道:“好死不加惡活,朋友大慨懂得我的意思吧?”
竭衣漢子額上汗出如漿,苦着臉,連連點頭。
趙南珩頷首道:“好,那麼你乖乖的跟我走!”
這爿麪館,就在小鎮口上,幾句話工夫,已走出鎮外。
趙南珩手底略松,開始問道:“朋友先説説海底。”
褐農漢子道:“朱雀旗總堂。”
趙南珩暗想果然不出所料,接着問道:“總堂在什麼地方?”
褐衣漢子道:“君山。”
趙南珩道:“主持人可是南天七宿?”
褐衣漢子點點頭。
趙南珩又道:“你們今晚有何舉動?”
褐衣漢子道:“我們是隨卜總管到九宮分堂提人。”
“提人”這兩個字,聽得趙南珩心頭一震,但臉上不露聲色,接着問道:“什麼人落到你們手裏?”
褐衣漢子道:“好像是武當派的一瓢子,他暗中跟蹤夫人,被夫人識破,交九百分堂暫時收押,這次吩咐卜急管前去把他解回總堂。”
“夫人?”
趙南珩心頭又是一震,忙道:“你們夫人是誰?”
褐衣漢子依乎甚感驚奇,他知道南天七宿,居然不知夫人是誰?一面説道:“夫人就是慕容三娘。”
“慕容三娘……”
趙南珩還是不知慕容三娘是誰?但他因一瓢手落到他們手裏,自己遇上了豈能袖手不管,接着又道:“你們卜總管叫什麼名字,九宮分堂由何人負責?”
褐衣漢子猶豫了一下,道:“人急管叫卜三勝,九宮分堂堂主是駱長慶。”
趙南珩點點頭道:“你是總堂什麼身份,平日同輩如何稱呼?”
褐衣漢子身子一震,張目道:“朋友想混進去?”
趙南珩臉色一沉,道:“這是唯一的活命條件,只要你説得誠實,也許連終身殘廢都可免了。”
福衣漢子瞧着他雙目中鋭利的神光,不禁打了個冷喚,無可奈何的道“我是總堂執事,湘字十五號,堂中平日就以番號相稱。”
趙南珩道:“見面時的暗號,可是你方才説的‘北斗七星高’麼,接下去怎麼説?”
褐農漢子道:“那是我們總堂的暗號,這次出發,還有一句叫做‘楚塞三湘接’。”
趙南珩點點頭,暗想這兩句都出唐詩,一面目光一注,緩緩説道:“你説的話,如果有不盡不實之處,現在馬上更正,還來得及,否則……”
褐衣漢子急道:“我説的句句是實。”
趙南珩瞧他神色不像有假,遂道:“好,那麼你把號牌交出來。”
竭衣漢子無可奈何交出一面銅牌,趙南市手指倏落,點了他昏穴。
心想自己和他雖是同樣一套褐色短靠,也許他們另有道理,穿上他們的服裝,總究較為妥當。心念一轉,立即把他拖進林中,然後脱下對方風帽外衣、鞋子,一一換好,拉低帽沿,急急朝鎮上奔去。
街尾,老福升錢前面,昏暗的燈光下,正有一羣褐衣漢幹,各自牽了馬匹,似在等候着什麼?看去約有二十來名。
趙南珩目光一掠,悄悄走近後面。
只見其中一個褐衣漢子,向自己打了個手勢,一手塞過馬通,低聲埋怨道:“瞧你,又是什麼地方灌了黃湯回來,這是什麼時候?你……”
“噓!”前面另一個漢子回頭輕噓了聲,意似警告!
趙南珩趕忙接過馬匹,暗自慶幸自己和湘字十五號身材面貌,都有點相似,而且敢情也來得正是時候。
一面放意摸摸下巴,朝同伴點點頭,表示感激之意。
就在前面那人輕噓出口,客店大門中,已昂然走出一個紫膛臉的漢子。
這人中等身材,穿一襲古銅色長衫,約有四十五六,面目隱含稜威,太陽穴也鼓得老高,看去是位內外兼修的高手!
客棧前面,本來已經沒有聲音,這人出現之後,大家好像連呼吸都屏住了,一個個肅然躬下身去。
趙南珩暗暗哦了一聲,心想:這大概就是朱雀旗總堂總管卜三勝了,好大的氣派!
卜三勝目光一瞥,接着抬了抬手,意思是説:大家免禮。
前面早已有人牽過馬匹,卜三勝端着姿態,緩緩跨上馬背,一帶繮繩,坐下馬匹,馬首一昂,口中發出希聿聿一聲長鳴,立即撒開四蹄,得礙朝前奔去。
這一剎那,門前二十名褐衣漢子,差不多以同樣速度,一躍上馬,隨在卜三勝馬後,蜂擁而去。
浩蕩的行列,但聽一片馬蹄聲,銜枚疾走,正是向九宮山方向進發。不到半個時辰,趕到一處山腳,卜三勝向後一擺手,馬匹停了下來。
後面二十騎壯漢,也同時勒住馬頭,紛紛下馬,只有卜三勝一人,依然昂首坐在馬上。
接着有人放起一道火箭,直升高空,蓬然一聲,爆散出一片銀花!
不到片刻工夫,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從山道馳出五匹健馬。
前面一騎坐着一個二十四五歲的勁裝青年,一眼瞧到卜三勝,立即翻身下馬,躬了下去,説道:“卜大叔好,小侄迎近來遲,家師正在分堂恭候。”
卜三勝嗯了一聲,皮笑肉不笑的道:“駱老大好?”説話之時,抬抬手,又追:“賢侄請上馬。”
勁裝青年恭敬的應着“是”,重又躍上馬背,揚臂一揮,身後四騎立即後轉,在前面引路。
勁裝青年卻讓卜三勝先行,自己跟在他後面作陪。卜三勝後面的二十名騎上,也跟着上馬前進。
山道盤曲,愈走愈見崎嶇,約莫走了四五里光景,進入一座僻谷,才停頓下來。趙南流一路上暗暗打量四周山勢,心中默記着路徑。
谷中,依山勢建有一座高大莊院,此時大門敞開,裏面燈火輝煌,門前站着兩排八個褐農武士。
看去,朱雀旗這座九宮分堂,氣勢着實不小!
卜三勝由勁裝青年陪同,在門前下馬。
大門中迎出一個身穿儲色團花長袍的瘦高老者,呵呵笑道:“卜老弟怎麼此時才來,老夫已等候多時!”
趙南珩隨着大家在門前一片廣場上落馬,縱目瞧去,只見那老者年約五旬以上,騖目如電,顴骨橫露,笑得甚是陰森!
是他……趙南珩心頭不期一震,朱雀旗九宮分堂的堂主駱長慶,原來竟是佟家莊的那位駱總管,南魔手下之人!
他在這一瞬之間,登時明白朱雀旗幫,原來還和南魔有關。
卜三勝一改方才倔做神色,慌忙搶前一步,打拱道:“小弟替駱老大請安,老大榮膺堂主,小弟還沒向你老道賀。”
論地位,他以朱雀旗總堂總管的身份,比起分堂堂主,原來也平起平坐,但聽他口氣,這位分堂主駱長慶,敢情在資格上,比他要老得多。
駱長慶沒等卜三勝説完,一手挽着他胳膊,呵呵笑道:“自己兄弟,毋須客氣,卜老弟,快到裏面奉茶。”一面回頭道:“堅兒,吩咐廚下準備酒席。”
兩條人影,相偕進入大廳。
一會工夫,廳上已擺上酒席,隨行二十名總堂執事,也由分堂派人接待。
趙南珩怕走到亮處,被同伴認出面貌,正好有人出來接待,他故意揉揉肚子,朝接待的人耳邊低低説了兩句。
那人立即領着他朝後面走去,同行的人,只當他內急,自然不疑有他。
趙南珩跟着接待的漢子穿出左側小門,前面是一條狹長弄道。
那漢子停步回頭,用手指了指,正待説話,突覺腰間一麻,全身力追驟失,同時一隻鋼鐵般的手掌,業已搭上右肩。心頭大吃一驚,要想張口,哪還叫得出聲來。
只聽耳邊沉聲喝道:“朋友,只要你出聲叫喊,在下掌力一吐,震斷心脈,該是輕而易舉的事,你想死?還是想活?”
那漢子被人制住穴道,只得連連點頭。
趙南珩一手拍開他的啞穴,一手微微加勁,拖着他朝前走去,低喝道:“你邊走邊説,武當一瓢子關在哪裏?”
那漢子被他手上一緊,疼得眼淚汪汪,額上綻出汗水,低聲央求道“你……你大俠快快快放手,我……説我説!”
趙南珩手底略松,道:“快説!”
那漢子小聲道:“武當道長就在後面小山狹谷之中。”
趙南珩道:“看守很嚴?”
那漢子點點頭道:“是由堂下兄弟輪流看守。”
趙南珩道:“你們進出有什麼口號?”
那漢子道:“今天比平時不同,堂主新頒發的口號是’楚塞三湘接’。”
趙南流知道那湘字十五號説的不假,鼻中輕哼一聲,落指點了他穴道,隨手扶起。
四顧無人,長身飛上圍牆,一下掠出莊外。
此處正當在院左側,地勢隱僻,他迅速把脅下換的人藏到樹林之中,猛提真氣,身如輕煙,直向後院小山撲去。
這是一條雜草叢生的小徑,高低盤曲,約模走了盞茶時光,前面狹谷入口,裝有木棚,谷中高懸着四盞氣死風燈,兩邊站着兩個值班漢子。
人臨棚口,其中一個值班的高聲喝道:“什麼人?”
趙南市早有準備,臉一仰,挺挺帽沿,念道:“北斗七星高,楚塞三湘接。”手中銅牌一亮,接着説道:“兄弟湘字十五號,奉卜總管之命,巡查來的,兄弟們辛苦了!”
那兩個值班漢子聽説是總堂來的,連忙抱拳還禮,説了聲“請。”
趙南珩昂然大步,朝裏走去。
進入木棚,是一條兩面削壁的甬道,甬道中正有四名勁裝漢子,手持鋼刀,來回走着。
趙南珩似樣葫蘆,手託銅牌,大踏步穿了過去。甬道盡頭,已是一堵石壁,壁上有一道鐵門,鐵門裏面敢情就是囚人的石洞了。
鐵門右首,有一座石砌碉堡,裏面站着一個勁裝漢子,聽到腳步聲,立即探出頭來。
趙南珩目光一瞥,心知此人該是負責掌管鐵門鎖匙之人,腳下一停,亮出銀牌,一面點點頭道:“兄弟奉總堂卜總管之命,今晚提人之前,先要入內檢查,老哥請打開鐵門。”
古時有一句話,叫做欽差見官大三級,那漢子聽説趙南珩是總堂來的,要在提人之前,先作檢查,自然不會有假,只是覺得何以分堂設派人陪着同來?
那漢子心頭雖然閃過一絲疑惑,側目打量了趙南珩一眼,但口中還是連聲應是,打開鐵鎖,拉開湖門,然後躬腰入洞,點起風燈。
趙南珩跟着進去,目光迅速向四周一掠。
只覺這座石洞入口雖小,裏面卻是相當寬闊,靠有首壁下,一堆稻草中間,盤膝坐着一個灰衣長髯老道,正是武當三子中的一瓢子!
在他手足之間,似乎還鎖着一條粗重的鐵鏈,但他卻瞑目垂簾,端坐如故,對鐵門開啓和進來的是什麼人?都恍如不聞!
趙南珩心中不由暗暗欽佩,一瓢子總究是一派名宿,光瞧他這份鎮定功夫,就非等閒。
這原是他跨進石窟,目光一瞥間的事,此刻時光寶貴,既已瞧清被囚的果是一瓢子立即採取行動,出指如電,點上那漢子穴道。
同時一個箭步,掠過一瓢子身邊,低聲喊道:“道長!”
一瓢子渾如不聞,連動也沒動一下,趙南合同法道:“道長,你怎麼了?”
一瓢子還是瞑目如故,這下趙南珩可急了,輕輕搖了搖一瓢子肩頭,道:“道長,晚輩是救你來的。”
一瓢子目光一抬,瞧着趙南珩,疑惑的道:“你是誰?你怎知貧道……”
趙南珩不待他説完,急急説道:“晚輩是峨嵋門下趙南珩。”
一瓢於敢情聽出果是趙南珩的口音,不禁膛目道:“你……真是趙小施主?不成,貧道手上腳下,都是緬鐵鎖鏈,小施主冒險前來,貧道極感盛意,小施主還是快走吧!”
趙南珩迅速接道:“不要緊,晚輩身邊倚天劍,削鐵如泥,足可應付緬鐵。”
説着,迅速解下布囊,輕輕抽出倚天劍。
一瓢子口中低喧一聲道號,修地站起身子,舉手道:“小施主請動手吧!”
趙南珩不敢怠慢,舉劍一揮,先削落一瓢子手上鐵銬,然後再削腳下鐵練。
一瓢子搓搓雙手,目光掃動,俯身從那漢子腰間,抽出單刀,隨手掂了一掂,低聲道:
“小施主,咱們走吧!”
趙南珩道:
“道長怎不先調息一會再走?”
一瓢子道:“不妨事,貧道就是被這副緬鐵銬鏈所困,小施主想是混進來的,時間一長,難保不被他們發覺,還是先離開此地再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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