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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子房寶典

    瘦削道人急叫:“三師弟!”

    中等身材道人沒説話,只因為他已經顧不得説話,也沒法説話了。他額上蹦了青筋,汗直流,汗珠子顆顆豆大,臉上也已經沒了血色,那樣子,望之嚇人!

    瘦削道人驚恐,霍地轉望關山月,兩眼直欲噴出火來:“你……”

    關山月道:“我再問道長你一句,放不放這位老人家,撤不撤村裏的同伴?”

    瘦削道人暴叫:“你用這種卑劣手段……”

    關山月道:“是麼?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卑劣麼?”

    瘦削道人仍暴叫:“你……”

    關山門道:“多説無益,只答我一句,放不放這位老人家,撤不撤同伴?”

    瘦削道人神色淒厲猙獰,沒説話,卻突然鬆了手。

    老人落了地,卻因為沒提防,沒能站穩,也因為嚇壞了,兩腿發軟站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還好,長年靠雙手,憑勞力的莊稼人身於骨硬朗,雖然上了幾歲年紀,也沒摔着,很快就站起來了。

    瘦削道人還不錯,還顧念師兄弟之情。

    他這裏放了老人,關山月那裏也五指微松。

    中等身材道人站直了,臉上有了血色了,額上的汗不流了,青筋也不繃了。

    關山月説了話:“老人家,請站過來些。”

    這是讓老人離瘦削道人遠些。

    老人忙避開瘦削道人,走近了關山月,能走,手腳可還有些不大俐落,八成兒嚇得太厲害了,還沒有恢復。

    關山月見老人走近,道:“老人家能告訴我,這些道長要的是什麼嗎?”

    老人看看瘦削道人,囁嚅着沒説出什麼來。

    顯然,他不敢説。

    難怪,家人跟村人還在人手裏。

    關山月明白,道:“那就等這位道長,從村裏各家撤出他的同伴之後再説。”

    老人感激的看了關山月一眼,還是沒説話。

    關山月望着瘦削道人,淡然叫了聲:“道長!”

    這是讓瘦削道人再從村裏各家撤他的同伴。

    瘦削道人獰笑:“道爺雖然放了老狗,你可知道,道爺等手裏還掌握着多少條人命?”

    這是不肯從村裏各家撤走他的同伴,而且還威脅關山月。

    關山月道:“我知道,只是不知道那麼多條人命,是不是抵得過令三師弟這一條。”

    瘦削道人臉色陡然一變,猛跺一腳,腳下那塊青石立即叫分五裂,他轉身往外便走。

    顯然,那麼多條人命,抵不過瘦削道人他這位三師弟這一條,他真是顧念師兄弟之情。

    也可知瘦削道人他的功力相當可觀。

    關山月向着中年女子説了聲:“芳駕請照顧老人家。”然後推着中等身材道人跟了出去。

    中年女子陪着老人跟在最後。

    出了“留侯祠”,在祠堂前停住,瘦削道人發出了一聲輕嘯。

    村裏有五家開了門,走出了五名道人,都是中年、高矮胖瘦不等,各提長劍,有兩個各提了兩把長劍,恐怕是替瘦削道人跟中等身材道人拿的。

    五名道人一見祠堂前情景,立即騰身掠了過來,其中一名馬臉道人道:“大師兄,這是……”

    瘦削道人道:“師弟,這還用問麼?”

    還真是,這還用問?

    馬臉道人等五名道人都明白了,臉色齊變,馬臉道人道:“大師兄,他二人是……”

    瘦削道人道:“還不知道來路,他二人不説。”

    馬臉道人道:“是來奪咱們要的東西的?”

    瘦削道人道:“我看是,他二人説不是。”

    馬臉道人冷笑:“不承認!”

    關山月説了話:“這位跟我,連諸位要的是什麼都不知道,這位跟我只是看不得諸位用這種手段強取豪奪想要的東西。”

    馬臉道人冰冷道:“你用這種手段,逼道爺等放手,也不見得好到哪裏去!”

    關山月道:“我跟令大師兄説過,我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馬臉道人道:“你二人既不是來奪道爺等所要的東西的,那就是來管閒事的;既然來管這種閒事,必然以俠義之士自居;既以俠義之士自居,也用這種手段,又算得了什麼英雄豪傑?”

    別看他一張馬臉,人長得不好看,可是會説話多了。

    關山月道:“那麼,以道長你之見,怎麼樣才算得英雄豪傑?”

    馬臉道人道:“既敢伸手管這種閒事,也必然有所仗恃,既以俠義之士自居,又有所仗恃,就不該也用這種手段來逼道爺等放手;而該憑真本事,讓道爺等知難而退。”

    關山月道:“以道長你之見,要怎麼樣才算是憑真本事?”

    馬臉道人道:“放了道爺的三師弟,與道爺等放手一搏,只要你能勝過道爺等這七把劍,道爺等就捨棄想要的東西,立即離開此地。”

    關山月道:“道長做得了令師兄弟的主?”

    瘦削道人冷然道:“道爺的師弟説的,就是道爺七師兄弟説的;只是,你若是勝不了道爺等這七把劍呢?”

    關山月道:“借用道長一句話,這還用問麼?”

    也是,關山月要是勝不了七個道人這七把劍,就管不了眼前事了,那還不是得任憑處置!七個道人這七把劍,饒得了他才怪。

    瘦削道人唇邊掠過一絲既狠毒又得意的笑意:“一言為定。”

    關山月立即鬆了扣在中等身材道人“肩井”要穴上的五指,中等身材道人與瘦削道人立即騰身掠到馬臉道人等五名道人身邊,並各自從提兩把長劍的兩名道人手中接過一把長劍,然後,七名道人移動如風,圍住了關山月、中年女子跟老人,錚然聲中,七把長劍齊出鞘,瘦削道人冰冷道:“亮你的兵刃!’還不錯,並沒有趁關山月沒亮兵刃之前先出手。

    關山月道:“七位道長不要急,請讓這位跟老人家置身事外。”

    中年女子見識過關山月的武功,知道關山月的武學,認為可以不必幫關山月,她沒説話。

    瘦削道人也沒有説話。

    顯然,這是不願意。

    關山月道:“只要七位這長能把我傷在劍下,還怕她兩位能怎麼樣麼?”

    這倒是,眼前是一戰決定關山月、中年女子、老人,甚至“留村”人的命運,自是由武功最好的應戰。這一戰既由關山月應戰,關山月自然就是他跟中年女子兩人之中武功最好的,那麼,七名道人只要能把關山月傷在劍下,還愁什麼中年女子?中年女子都不必愁,不會武的農家老人,當然就更不用愁了。

    瘦削道人説話了:“八師弟、七師弟!”

    一名虯髯道人跟一名枯瘦道人各自往旁邊橫跨了一步,他二人之間出現了一個缺口。

    這用意就很明顯了。

    中年女子卻沒有馬上帶老人走出包圍圈,她説了話:“你等七把劍對他一個?”

    關山月道:“芳駕,不要緊……”

    瘦削道人冷然道:“道爺等對敵,一向是七劍聯手,而且道爺剛才説的原本就是他得勝過道爺等這七把劍。”

    沒錯,他剛才是這麼説的。

    中年女子道:“你等取巧,想倚多為勝,又算什麼英雄豪傑?”

    瘦削道人要再説。

    關山月先説了話:“芳駕不必為我擔心,這樣我不必動七回手,反倒省了我的事,請護着老人家出去吧!也好讓這七位道長快出手。”

    這話,七名道人當然不愛聽,個個臉上變了色,瘦削道人冷笑:“你好大的口氣!”

    關山月淡然道:“道長這句話,等決過勝負之後再説不遲。”

    中年女子沒再説話,護着老人走出了包圍圈。

    瘦削道人道:“那就亮你的兵刃。”

    這是又一次讓關山月亮兵刃。

    關山月這回亮兵刃了,他掣出了腰間軟劍,振腕微抖,錚然聲中,寒光四射,軟劍筆直的抱在胸前。

    軟劍掣出,七名道人跟中年女子臉色都為之一變。中年女子當然是行家,武林中的三清弟子也十九使劍,以劍術見長,自也是使劍的行家;都知道,軟劍難使,沒有相當的功力、造詣,使不了軟劍,尤其關山月能筆直的把軟劍抱在胸前,更不容易,功力、造詣可想而知,七名道人與中年女子能不臉色為之一變?

    還沒動手,七名道人已經知道,在使劍一途上,關山月是個勁敵了。

    關山月説了話:“七位道長,我已經亮了兵刃了。”

    瘦削道人兩眼寒芒電閃,冷喝聲中振腕出劍。

    另外六名道人也振腕出劍,七把長劍如同一把,寒光抖動,矯如靈蛇,點向開山月。

    默契夠,乾淨俐落,他七人對敵,一向七劍聯手之語,應該不假。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這七名道人這一劍,不但默契夠,乾淨俐落,而且快、狠、準,威力十足,足證這七名道人在劍術上有相當的造詣。

    七把長劍如同一把,指向關山月的要穴,快、狠、準加上威力十足,關山月背腹受敵,卻泰然安祥,抱劍凝立不動,對那疾點而來的七把長劍視若無睹。

    中年女子臉上泛現驚容,似乎要説話,但她沒説話、剎那間之後,她臉上的驚容不見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敬佩之色。

    就在這時候七名道人臉上卻各現驚異之色,同時沉腕收劍。

    中年女子説了話:“勝負應該已經可見了,連這位的破綻都找不着,頭一劍不用這位出手便無功而退,還用再打麼?”

    原來如此。

    七名道人臉色又一變,就要二次出劍。

    忽聽關山月道:“七位道長,該我了!”

    他振腕出劍,同時身軀疾旋。

    他身軀轉了一圈,只見七點寒星閃電般向着七名道人射去。

    七名道人是七把劍如同一把劍。

    關山月是一把劍如同七把劍。

    一閃已到眼前,那七點寒星之快,令七名道人來不及由出擊變為破解,由攻勢變為守勢,一驚,急飄身後退。

    飄退三尺才堪堪躲過。

    中年女子喝了一聲;“好!”

    這是為關山月這一劍喝采,可不是喝采七名道人躲得好。

    關山月並沒有再次出劍追擊,他收劍又筆直的抱在胸前,説了話:“有道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七位道長在劍術上的確有相當的造詣,只是七位道長也應該知道,我劍也使得差強人意,是不是可以如這位所説,不用再打,見好收了?”

    瘦削道人怒笑:“你把道爺等當成武林中的什麼角色了?”

    話落,七把長劍再次遞出。

    這一劍跟頭一劍大大的不同,這一劍是劍氣滿天,七把長劍合成了一張光網,向着關山月當頭罩下。

    這一劍,威力倍於頭一劍,

    中年女子雖然已經知道關山月的所學跟修為了,還是忍不住叫了一聲:“小心!”

    關山月道:“謝謝芳駕!”一頓,接道:“不管七位道長在當今武林是什麼地位、什麼份量,恐怕我都要得罪了。”

    神情一肅,再次出劍,這次身軀沒有旋轉,只見一道寒光矯若遊龍,騰空而起,直迎七把長劍合成,飛快落下的光網。

    剎時間,金鐵交鳴之聲響起,光網倏斂,寒光不見。

    再看時,關山月依然抱劍凝立,神情已由肅穆轉為泰然安祥。

    七名道人又已退出三尺外,各自垂着長劍,臉邑一片煞白。

    中年女子嘴半張,沒聽她叫出聲,臉色變得一片凝重。

    關山月又説了話:“七位道長,以七位的作為,我念七位是三清弟子出家人,已經留了情了。”

    七名道人似乎如大夢初醒,瘦削道人驚聲道:“竟能兩次破道爺等的七劍聯手?你這是什麼劍法?究竟是哪門哪派弟子?”

    還問!

    關山月道:“我已經告訴過七位了,至於我這是什麼劍法,既不屬於任何門派,自然也是不人流、難登大雅之堂的劍法,不説也罷!”

    瘦削道人還待再説。

    關山月又道:“道長,這無關緊要,要緊的是我憑真本事,已經跟七位放手一搏過了,七位認為如何?”

    瘦削道人道:“你既不肯報門派,恐怕也不願報姓名?”

    關山月道:“我認為沒有那個必要。”

    瘦削道人道;“想不到我‘全真七劍’,今日竟在這‘留村’,敗在一個不知門派、不知姓名的後生手裏,白縱橫武林這麼多年了,也罷,東西不要了,走!”

    一跺腳,飛身而去。

    默契真夠,其他六名道人竟也同時騰身而起,七人轉眼間遠去不見。

    事了了,不過只兩劍。

    關山月收起軟劍,轉望老人:“老人家可以請回了。”

    老人定過了神:“他、他還會再來麼?”

    中年女子道:“這七個道人不是一般武林中人,應該沒臉再來了。”

    老人千恩萬謝,要走。

    中年女子道:“老人家這會兒可以説了吧!他七人究竟要什麼?”

    老人説了:“他七個要什麼‘子房寶典’。”

    中年女子道:“‘子房寶典’?張子房先生留下來的寶典?”

    老人道:“大概是。”

    大概是?

    中年女子道:“那怎麼會找老人家你要呢?”

    老人道:“他七個不知道聽誰説的,‘留侯祠堂’裏藏着一部‘子房寶典’,先上祠堂裏找,沒找着,這才押着小老兒又上祠堂,逼着小老兒説出‘子房寶典’的藏處。那個道人説,小老兒是‘留村’村長,年歲也最大,一定知道‘子房寶典’藏在祠堂什麼地方。”

    中年女子道:“‘留侯祠堂’裏真藏着這麼一部‘子房寶典’麼?”

    老人道:“小老兒不知道。”

    中年女子道:“老人家不知道?”

    老人道:“小老兒生在‘留村’,長在‘留村’,到如今幾十年了,聽也沒聽過什麼‘子房寶典’,不知道他七個是聽誰説的。”

    怪不得他剛才説“大概是”。

    中年女子道:“這麼説,根本沒有這部三十房寶典’?”

    老人道:“有沒有,小老兒不敢説,只是小老兒不知道,也從沒聽説過祠堂裏藏有‘子房寶典’。”

    説老實話,足證是老實人,種莊稼的農人,九個九都是老實人。

    中年女子沒再問,道:“老人家請回吧!別讓家人久惦念老人家的安危。”

    老人又千恩萬謝一番,要走。

    關山月説了這麼一句:“萬一再有人來要這部‘子房寶典’,再不相信老人家説的,老人家就説‘子房寶典’讓不知名的一男一女拿走了,”

    老人、中年女子都一怔,老人忙道:“你這位爺是説……”

    關山月道:“老人家不用怕,我只是説萬一。”

    老人道:“可是,這麼説兩位……”

    關山月道:“老人家也不用擔心這位跟我,這位跟我不怕。”

    老人親眼見過關山月的本事,他信關山月跟中年女子不伯,絕對信,可是……

    老人轉望中年女子:“不是説他七個不會再來了麼?”

    中年女子道:“那七個道人是不會再來了,這位是説,不知道會不會有別人也來找,也來要。”

    老人還待再説。

    關山月道:“老人家,既然平空掉下了這災禍,害怕是躲不過的,這是唯一能保住老人家跟家人、‘留村’人的辦法;只要老人家跟來人這麼説,來人應該就不會為難老人家跟家人,還有‘留村’人了。”

    老人沒再説什麼,再次千恩萬謝一番走了,雖沒再説什麼,可是看得出,他神色沉重,一臉憂愁。

    看看老人走遠了,中年女子道:“再怎麼説恐怕也沒用。”

    關山月道:“那是一定,我讓他那麼説,也是沒有辦法的情形下,唯一能保住他、他的家人跟‘留村’人的辦法。”

    中年女子也知道這是實情,道:“真會有別人也來找、也來要麼?”

    關山月道:“芳駕以為呢?”

    中年女子道:“那七個不會説出去。”

    關山月道:“那七個是不會,可是,那七個若是聽説的,難保別人不會也聽説。”

    中年女子揚了眉,一臉冷意:“不過道聽塗説,就給這淳樸善良農村帶來災,還用這種手段逼迫這麼一位老人,那七個簡直該死,你下手太輕了!’關山月道:“他七個如今恐怕已經發現了,右手從今後不能再使劍了,這還是因為他七個還沒有傷人。”

    中年女子目光一凝:“真的?”

    關山月道:“我沒有必要哄騙芳駕。”

    中年女子煞威稍減:“這才是他七個應得的,可以讓人多少解點恨了!”話鋒一頓,目光再凝:“你令人敬佩。”

    關山月道:“我不敢當,我一向不願傷人,可也不會輕饒罪惡。”

    中年女子道:“我不是説這,我是説你願意這麼拯救‘留村’這些人。”

    關山月道:“這沒有什麼,更不敢當芳駕這敬佩兩個字。在我,不過是多動幾次手而已,何況,我也自作主張,算上芳駕一份。”

    中年女子道:“我跟你本來就在一起,要是隻説你一個,讓人上哪裏找去?何況,到時候十九都是你出手?”

    關山月道:“芳駕比我想得多。”

    中年女子臉上忽然浮現一片陰霾:“説起動手,我也不免憂心。”

    關山月道:“芳駕是説……”

    中年女子道:“我已經幾次見識了你的所學、你的修為了;我知道,一旦找到了他,他絕不是你的對手,我要是不能讓你放過他,他必死無疑,”

    關山月沒説話,他既不能説是,也不能説不是。説是,那會讓中年女子憂心,也傷心,他不忍;説不是,他不願意,也沒必要,更沒有這個道理。他什麼都不能説,只有默然。

    中年女子又道:“真説起來,我不必如此,本來我也想到可能為他收屍的,不是麼?”

    關山月還是沒説話。

    中年女子話鋒一頓,又道:“可是,我還是盼望我能讓你放過他,他能活下去,畢竟我等了他十年,找了他十年。”

    關山月仍然沒有説話。

    中年女子轉了話鋒:“走吧!”

    關山月也説了話:“還有哪裏可找?還有哪裏可去?”

    中年女子道:“要不要跑一趟‘留侯廟’試試?”

    關山月道:“全憑芳駕。”

    中年女子道:“為了不讓你一個人去找,為了不漏掉不在遠處的任何一處,你我就跑一趟‘留侯廟’。”

    她轉身要走,-又回身:“該告訴你了,我姓孫,叫孫美英。”

    關山月道:“是,孫姑娘。”

    中年女子孫美英道:“能不能告訴我,你姓什麼、叫什麼?”

    如今恐怕也沒有什麼不能説的了。

    關山月道:“關,關山月。”

    孫美英道:“關山月,好名字!”

    沒多説什麼,轉身走了。

    關山月跟了上去。

    “留侯廟”在“留霸村”。

    往“留霸”得往“四川”走。

    這條路,經“寶雞”,出“大散關”,過“鳳翔”,才到“留霸”。

    在往“寶雞”的路上,一路多山,路難走。

    路難走難不住關山月跟孫美英。可是人到底是血肉之軀,總會餓、總會渴。

    修為不同,關山月還像個沒事人兒,孫美英卻有點頂不住了,臉上雖然沒有見汗,可已經有愁苦色了。

    路上正好有座茶棚,兩人停下來歇息,還是真好,説是茶棚,既賣喝又賣吃,吃喝雖然都不怎麼樣,可是此時此地已經很難得了。

    這樣的茶棚,賣的吃喝不怎麼樣,設置也相當簡陋,只一個櫃枱,幾張桌子而已,另編乾草為牆,隔出個後棚、住家,做吃做喝都在後棚。

    兩人隨便找張桌子坐下,點了吃喝正等着,棚外又進來兩個人,各提着一把帶鞘大刀,再加上穿着打扮,一看就知道是江湖人。

    兩人進來匆忙,一臉急色,進來就嚷嚷:“人呢?人呢?怎麼不見人?”

    這是找茶棚賣吃喝的。

    茶棚賣吃喝的進後棚去給關山月、孫美英張羅吃喝去了。

    “來了!來了!”賣吃喝的從後棚出來了,邊擦着手,想必定聽見了嚷嚷,放下手上的活兒,趕緊出來了,出來就點頭哈腰:“兩位……”

    兩個江湖客都是粗壯大漢,不讓賣吃喝的説話,兩把大刀住一張桌上一扔,砰然兩聲,差點沒把那張桌子砸垮:“爺們急着趕路,快給弄點吃喝來。”

    這樣的客人不好惹,得小心伺候。

    賣吃喝的忙道:“兩位要喝點什麼?吃點什麼?”

    蒲扇般毛茸茸的大手一擺:“只要能解渴、能飽肚子的就行。”

    不知道是因為急着趕路,還是能將就。

    賣吃喝的忙道:“知道了,等張羅了這兩位的吃喝,就張羅兩位的。”

    “兩位”,當然是指關山月跟孫美英。

    説完話,賣吃喝的就要轉身回後棚。

    砰然一聲,蒲扇般毛茸茸的大手拍了桌子。

    賣吃喝的嚇了一跳,連忙停住。

    拍桌子的粗壯江湖客罵上了:“你聾了,沒聽見?爺們急着趕路!”

    這是説不能等,要先吃先喝。

    賣吃喝的面有難色:“小店只我一個人……”

    兩名粗壯江湖客瞪了眼。

    關山月説了話:“不要緊,我跟這位不急,先張羅他兩位。”

    有了關山月這句話,賣吃喝的臉上難色沒了,點頭哈腰答應,忙回了後棚。

    兩名粗壯江湖客滿意了,不瞪眼了,砰然兩聲坐下了。坐下後,四道炯炯目光掃向了關山月跟孫美英,忽然都微一怔,收回目光對望了一眼,然後兩個人又望關山月跟孫美英,一名説了話:“你倆從哪兒來?”

    真和氣。

    孫美英雙眉微揚要説話。

    關山月先説了:“從‘西安’來。”

    説話那名道:“‘西安’?”

    另一名道:“‘西安’哪兒?”

    這樣的問話……

    關山月道:“‘西安’城南四十里,‘王曲’的‘留村’。”

    聽關山月這麼説,孫美英明白了,她斂了威態。

    兩名粗壯江湖客臉色一變,另一名道:“‘王曲’‘留村’?”

    關山月道:“不錯。”

    另一名道:“是不是有‘留侯祠堂’的那個‘留村’?”

    關山月道:“不錯。”

    先一名道:“你二人是從‘西安’城南,那個‘王曲’‘留村’來的?”

    關山月道:“不錯。”

    先一個回望另一個:“你看是麼?”

    另一個道:“恐怕是。”。

    先一個道:“不會弄錯?”

    另一個道:“哪來那麼多一公一母兩個一起?看模樣也看得出來是道上的。”

    先一個道:“那咱倆趕上了,找着了。”

    另一個道:“不錯,不用急着往前趕了。”

    先一個一咧嘴道:“怪不得昨夜燈花開,今早喜鵲叫。”

    另一個道:“咱倆是鴻運當頭!”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説到這兒,先一個轉臉又向關山月:“你倆可曾從‘留侯祠堂’拿了樣東西走?”

    關山月望孫美英:“那個老人還是説了。”

    孫美英沒説話。

    這就夠了,她不必説任何話。

    先一個拍桌而起:“不打自招!”

    另一個也站了起來:“咱倆還真是鴻運當頭。”

    不但鴻運當頭,還挺聰明!

    先一個道:“自己拿出來吧!別等爺們動手了。”

    關山月道:“兩位這是要……”

    另一個道:“你反穿皮襖,裝什麼佯?你倆從‘留侯祠堂’拿走的那樣東西!”

    先一個道:“自己拿出來,爺們只要東西不傷人,可要是等爺們動了手那可就沒這麼便宜了。”

    關山月道:“我明白了,兩位是跟這位,還有我,要從‘留侯祠’拿走的那樣東西!”

    另一個道:“不錯!”

    關山月道:“兩位可知道,這位跟我,從‘留侯祠’拿走的,是樣什麼東西?”

    另一個道:“當然知道,爺們就是為了那樣東西趕往‘西安’‘留村’的,那老頭兒説,你倆趕早了一步,先拿走了。”

    關山月道:“那老人可不知道這位跟我是誰。”

    另一個道:“那老頭兒只説是一男一女,你倆不也承認是從‘留村’來,也承認從‘留侯祠堂’拿了樣東西走麼?”

    關山月道:“兩位又怎麼知道,這位跟我,走的是這條路呢?”

    另一個道:“好教你倆知道,‘川’、‘陝’地區,爺們熟得很,別説是你倆這兩個大活人,就是兩隻蟲蛾,只要爺們要找,它也跑不掉!”

    好大的口氣!

    關山月道:“原來如此,那我就沒什麼好説的了,東西是我身上,兩位想要,就請過來拿吧!”

    先一個臉色一變:“怎麼説?爺們得自己過去拿,你不願意自己拿出來?”

    關山月道:“那是當然,那樣東西得來不易,何況它是當世人人想要的寶物?”

    先一個道:“自己拿出來,爺們只要東西不傷人,等爺們動了手,可就沒有那麼便宜,你聽見了沒有?”

    關山月道:“聽見了,而且聽得清清楚楚。”

    先一個道:“那樣東西再要緊,能比命要緊麼?”

    關山月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先一個道:“這話是你説的?”

    關山月道:“是我説的,只是,不知道哪個人得死、哪隻鳥得亡。”

    先一個臉色一變:“不難,你這就知道了!”

    他像蒲扇般毛茸茸的大手抓了刀柄。

    另一個也一樣。

    兩人不約而同,又是默契十足地。

    就在這時候,賣吃喝的端着吃喝從後棚過來。

    關山月道:“這兩位不急着趕路了,恐怕也不想吃喝了,掌櫃的快進去吧!免得濺一身血。”

    賣吃喝的一見這情勢,再一聽這話,嚇得忙轉身又進了後棚。

    也就在這時候,有個人進了茶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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