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削道人急叫:“三師弟!”
中等身材道人沒說話,只因為他已經顧不得說話,也沒法說話了。他額上蹦了青筋,汗直流,汗珠子顆顆豆大,臉上也已經沒了血色,那樣子,望之嚇人!
瘦削道人驚恐,霍地轉望關山月,兩眼直欲噴出火來:“你……”
關山月道:“我再問道長你一句,放不放這位老人家,撤不撤村裡的同伴?”
瘦削道人暴叫:“你用這種卑劣手段……”
關山月道:“是麼?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卑劣麼?”
瘦削道人仍暴叫:“你……”
關山門道:“多說無益,只答我一句,放不放這位老人家,撤不撤同伴?”
瘦削道人神色淒厲猙獰,沒說話,卻突然鬆了手。
老人落了地,卻因為沒提防,沒能站穩,也因為嚇壞了,兩腿發軟站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還好,長年靠雙手,憑勞力的莊稼人身於骨硬朗,雖然上了幾歲年紀,也沒摔著,很快就站起來了。
瘦削道人還不錯,還顧念師兄弟之情。
他這裡放了老人,關山月那裡也五指微松。
中等身材道人站直了,臉上有了血色了,額上的汗不流了,青筋也不繃了。
關山月說了話:“老人家,請站過來些。”
這是讓老人離瘦削道人遠些。
老人忙避開瘦削道人,走近了關山月,能走,手腳可還有些不大俐落,八成兒嚇得太厲害了,還沒有恢復。
關山月見老人走近,道:“老人家能告訴我,這些道長要的是什麼嗎?”
老人看看瘦削道人,囁嚅著沒說出什麼來。
顯然,他不敢說。
難怪,家人跟村人還在人手裡。
關山月明白,道:“那就等這位道長,從村裡各家撤出他的同伴之後再說。”
老人感激的看了關山月一眼,還是沒說話。
關山月望著瘦削道人,淡然叫了聲:“道長!”
這是讓瘦削道人再從村裡各家撤他的同伴。
瘦削道人獰笑:“道爺雖然放了老狗,你可知道,道爺等手裡還掌握著多少條人命?”
這是不肯從村裡各家撤走他的同伴,而且還威脅關山月。
關山月道:“我知道,只是不知道那麼多條人命,是不是抵得過令三師弟這一條。”
瘦削道人臉色陡然一變,猛跺一腳,腳下那塊青石立即叫分五裂,他轉身往外便走。
顯然,那麼多條人命,抵不過瘦削道人他這位三師弟這一條,他真是顧念師兄弟之情。
也可知瘦削道人他的功力相當可觀。
關山月向著中年女子說了聲:“芳駕請照顧老人家。”然後推著中等身材道人跟了出去。
中年女子陪著老人跟在最後。
出了“留侯祠”,在祠堂前停住,瘦削道人發出了一聲輕嘯。
村裡有五家開了門,走出了五名道人,都是中年、高矮胖瘦不等,各提長劍,有兩個各提了兩把長劍,恐怕是替瘦削道人跟中等身材道人拿的。
五名道人一見祠堂前情景,立即騰身掠了過來,其中一名馬臉道人道:“大師兄,這是……”
瘦削道人道:“師弟,這還用問麼?”
還真是,這還用問?
馬臉道人等五名道人都明白了,臉色齊變,馬臉道人道:“大師兄,他二人是……”
瘦削道人道:“還不知道來路,他二人不說。”
馬臉道人道:“是來奪咱們要的東西的?”
瘦削道人道:“我看是,他二人說不是。”
馬臉道人冷笑:“不承認!”
關山月說了話:“這位跟我,連諸位要的是什麼都不知道,這位跟我只是看不得諸位用這種手段強取豪奪想要的東西。”
馬臉道人冰冷道:“你用這種手段,逼道爺等放手,也不見得好到哪裡去!”
關山月道:“我跟令大師兄說過,我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馬臉道人道:“你二人既不是來奪道爺等所要的東西的,那就是來管閒事的;既然來管這種閒事,必然以俠義之士自居;既以俠義之士自居,也用這種手段,又算得了什麼英雄豪傑?”
別看他一張馬臉,人長得不好看,可是會說話多了。
關山月道:“那麼,以道長你之見,怎麼樣才算得英雄豪傑?”
馬臉道人道:“既敢伸手管這種閒事,也必然有所仗恃,既以俠義之士自居,又有所仗恃,就不該也用這種手段來逼道爺等放手;而該憑真本事,讓道爺等知難而退。”
關山月道:“以道長你之見,要怎麼樣才算是憑真本事?”
馬臉道人道:“放了道爺的三師弟,與道爺等放手一搏,只要你能勝過道爺等這七把劍,道爺等就捨棄想要的東西,立即離開此地。”
關山月道:“道長做得了令師兄弟的主?”
瘦削道人冷然道:“道爺的師弟說的,就是道爺七師兄弟說的;只是,你若是勝不了道爺等這七把劍呢?”
關山月道:“借用道長一句話,這還用問麼?”
也是,關山月要是勝不了七個道人這七把劍,就管不了眼前事了,那還不是得任憑處置!七個道人這七把劍,饒得了他才怪。
瘦削道人唇邊掠過一絲既狠毒又得意的笑意:“一言為定。”
關山月立即鬆了扣在中等身材道人“肩井”要穴上的五指,中等身材道人與瘦削道人立即騰身掠到馬臉道人等五名道人身邊,並各自從提兩把長劍的兩名道人手中接過一把長劍,然後,七名道人移動如風,圍住了關山月、中年女子跟老人,錚然聲中,七把長劍齊出鞘,瘦削道人冰冷道:“亮你的兵刃!’還不錯,並沒有趁關山月沒亮兵刃之前先出手。
關山月道:“七位道長不要急,請讓這位跟老人家置身事外。”
中年女子見識過關山月的武功,知道關山月的武學,認為可以不必幫關山月,她沒說話。
瘦削道人也沒有說話。
顯然,這是不願意。
關山月道:“只要七位這長能把我傷在劍下,還怕她兩位能怎麼樣麼?”
這倒是,眼前是一戰決定關山月、中年女子、老人,甚至“留村”人的命運,自是由武功最好的應戰。這一戰既由關山月應戰,關山月自然就是他跟中年女子兩人之中武功最好的,那麼,七名道人只要能把關山月傷在劍下,還愁什麼中年女子?中年女子都不必愁,不會武的農家老人,當然就更不用愁了。
瘦削道人說話了:“八師弟、七師弟!”
一名虯髯道人跟一名枯瘦道人各自往旁邊橫跨了一步,他二人之間出現了一個缺口。
這用意就很明顯了。
中年女子卻沒有馬上帶老人走出包圍圈,她說了話:“你等七把劍對他一個?”
關山月道:“芳駕,不要緊……”
瘦削道人冷然道:“道爺等對敵,一向是七劍聯手,而且道爺剛才說的原本就是他得勝過道爺等這七把劍。”
沒錯,他剛才是這麼說的。
中年女子道:“你等取巧,想倚多為勝,又算什麼英雄豪傑?”
瘦削道人要再說。
關山月先說了話:“芳駕不必為我擔心,這樣我不必動七回手,反倒省了我的事,請護著老人家出去吧!也好讓這七位道長快出手。”
這話,七名道人當然不愛聽,個個臉上變了色,瘦削道人冷笑:“你好大的口氣!”
關山月淡然道:“道長這句話,等決過勝負之後再說不遲。”
中年女子沒再說話,護著老人走出了包圍圈。
瘦削道人道:“那就亮你的兵刃。”
這是又一次讓關山月亮兵刃。
關山月這回亮兵刃了,他掣出了腰間軟劍,振腕微抖,錚然聲中,寒光四射,軟劍筆直的抱在胸前。
軟劍掣出,七名道人跟中年女子臉色都為之一變。中年女子當然是行家,武林中的三清弟子也十九使劍,以劍術見長,自也是使劍的行家;都知道,軟劍難使,沒有相當的功力、造詣,使不了軟劍,尤其關山月能筆直的把軟劍抱在胸前,更不容易,功力、造詣可想而知,七名道人與中年女子能不臉色為之一變?
還沒動手,七名道人已經知道,在使劍一途上,關山月是個勁敵了。
關山月說了話:“七位道長,我已經亮了兵刃了。”
瘦削道人兩眼寒芒電閃,冷喝聲中振腕出劍。
另外六名道人也振腕出劍,七把長劍如同一把,寒光抖動,矯如靈蛇,點向開山月。
默契夠,乾淨俐落,他七人對敵,一向七劍聯手之語,應該不假。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這七名道人這一劍,不但默契夠,乾淨俐落,而且快、狠、準,威力十足,足證這七名道人在劍術上有相當的造詣。
七把長劍如同一把,指向關山月的要穴,快、狠、準加上威力十足,關山月背腹受敵,卻泰然安祥,抱劍凝立不動,對那疾點而來的七把長劍視若無睹。
中年女子臉上泛現驚容,似乎要說話,但她沒說話、剎那間之後,她臉上的驚容不見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敬佩之色。
就在這時候七名道人臉上卻各現驚異之色,同時沉腕收劍。
中年女子說了話:“勝負應該已經可見了,連這位的破綻都找不著,頭一劍不用這位出手便無功而退,還用再打麼?”
原來如此。
七名道人臉色又一變,就要二次出劍。
忽聽關山月道:“七位道長,該我了!”
他振腕出劍,同時身軀疾旋。
他身軀轉了一圈,只見七點寒星閃電般向著七名道人射去。
七名道人是七把劍如同一把劍。
關山月是一把劍如同七把劍。
一閃已到眼前,那七點寒星之快,令七名道人來不及由出擊變為破解,由攻勢變為守勢,一驚,急飄身後退。
飄退三尺才堪堪躲過。
中年女子喝了一聲;“好!”
這是為關山月這一劍喝采,可不是喝采七名道人躲得好。
關山月並沒有再次出劍追擊,他收劍又筆直的抱在胸前,說了話:“有道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七位道長在劍術上的確有相當的造詣,只是七位道長也應該知道,我劍也使得差強人意,是不是可以如這位所說,不用再打,見好收了?”
瘦削道人怒笑:“你把道爺等當成武林中的什麼角色了?”
話落,七把長劍再次遞出。
這一劍跟頭一劍大大的不同,這一劍是劍氣滿天,七把長劍合成了一張光網,向著關山月當頭罩下。
這一劍,威力倍於頭一劍,
中年女子雖然已經知道關山月的所學跟修為了,還是忍不住叫了一聲:“小心!”
關山月道:“謝謝芳駕!”一頓,接道:“不管七位道長在當今武林是什麼地位、什麼份量,恐怕我都要得罪了。”
神情一肅,再次出劍,這次身軀沒有旋轉,只見一道寒光矯若遊龍,騰空而起,直迎七把長劍合成,飛快落下的光網。
剎時間,金鐵交鳴之聲響起,光網倏斂,寒光不見。
再看時,關山月依然抱劍凝立,神情已由肅穆轉為泰然安祥。
七名道人又已退出三尺外,各自垂著長劍,臉邑一片煞白。
中年女子嘴半張,沒聽她叫出聲,臉色變得一片凝重。
關山月又說了話:“七位道長,以七位的作為,我念七位是三清弟子出家人,已經留了情了。”
七名道人似乎如大夢初醒,瘦削道人驚聲道:“竟能兩次破道爺等的七劍聯手?你這是什麼劍法?究竟是哪門哪派弟子?”
還問!
關山月道:“我已經告訴過七位了,至於我這是什麼劍法,既不屬於任何門派,自然也是不人流、難登大雅之堂的劍法,不說也罷!”
瘦削道人還待再說。
關山月又道:“道長,這無關緊要,要緊的是我憑真本事,已經跟七位放手一搏過了,七位認為如何?”
瘦削道人道:“你既不肯報門派,恐怕也不願報姓名?”
關山月道:“我認為沒有那個必要。”
瘦削道人道;“想不到我‘全真七劍’,今日竟在這‘留村’,敗在一個不知門派、不知姓名的後生手裡,白縱橫武林這麼多年了,也罷,東西不要了,走!”
一跺腳,飛身而去。
默契真夠,其他六名道人竟也同時騰身而起,七人轉眼間遠去不見。
事了了,不過只兩劍。
關山月收起軟劍,轉望老人:“老人家可以請回了。”
老人定過了神:“他、他還會再來麼?”
中年女子道:“這七個道人不是一般武林中人,應該沒臉再來了。”
老人千恩萬謝,要走。
中年女子道:“老人家這會兒可以說了吧!他七人究竟要什麼?”
老人說了:“他七個要什麼‘子房寶典’。”
中年女子道:“‘子房寶典’?張子房先生留下來的寶典?”
老人道:“大概是。”
大概是?
中年女子道:“那怎麼會找老人家你要呢?”
老人道:“他七個不知道聽誰說的,‘留侯祠堂’裡藏著一部‘子房寶典’,先上祠堂裡找,沒找著,這才押著小老兒又上祠堂,逼著小老兒說出‘子房寶典’的藏處。那個道人說,小老兒是‘留村’村長,年歲也最大,一定知道‘子房寶典’藏在祠堂什麼地方。”
中年女子道:“‘留侯祠堂’裡真藏著這麼一部‘子房寶典’麼?”
老人道:“小老兒不知道。”
中年女子道:“老人家不知道?”
老人道:“小老兒生在‘留村’,長在‘留村’,到如今幾十年了,聽也沒聽過什麼‘子房寶典’,不知道他七個是聽誰說的。”
怪不得他剛才說“大概是”。
中年女子道:“這麼說,根本沒有這部三十房寶典’?”
老人道:“有沒有,小老兒不敢說,只是小老兒不知道,也從沒聽說過祠堂裡藏有‘子房寶典’。”
說老實話,足證是老實人,種莊稼的農人,九個九都是老實人。
中年女子沒再問,道:“老人家請回吧!別讓家人久惦念老人家的安危。”
老人又千恩萬謝一番,要走。
關山月說了這麼一句:“萬一再有人來要這部‘子房寶典’,再不相信老人家說的,老人家就說‘子房寶典’讓不知名的一男一女拿走了,”
老人、中年女子都一怔,老人忙道:“你這位爺是說……”
關山月道:“老人家不用怕,我只是說萬一。”
老人道:“可是,這麼說兩位……”
關山月道:“老人家也不用擔心這位跟我,這位跟我不怕。”
老人親眼見過關山月的本事,他信關山月跟中年女子不伯,絕對信,可是……
老人轉望中年女子:“不是說他七個不會再來了麼?”
中年女子道:“那七個道人是不會再來了,這位是說,不知道會不會有別人也來找,也來要。”
老人還待再說。
關山月道:“老人家,既然平空掉下了這災禍,害怕是躲不過的,這是唯一能保住老人家跟家人、‘留村’人的辦法;只要老人家跟來人這麼說,來人應該就不會為難老人家跟家人,還有‘留村’人了。”
老人沒再說什麼,再次千恩萬謝一番走了,雖沒再說什麼,可是看得出,他神色沉重,一臉憂愁。
看看老人走遠了,中年女子道:“再怎麼說恐怕也沒用。”
關山月道:“那是一定,我讓他那麼說,也是沒有辦法的情形下,唯一能保住他、他的家人跟‘留村’人的辦法。”
中年女子也知道這是實情,道:“真會有別人也來找、也來要麼?”
關山月道:“芳駕以為呢?”
中年女子道:“那七個不會說出去。”
關山月道:“那七個是不會,可是,那七個若是聽說的,難保別人不會也聽說。”
中年女子揚了眉,一臉冷意:“不過道聽塗說,就給這淳樸善良農村帶來災,還用這種手段逼迫這麼一位老人,那七個簡直該死,你下手太輕了!’關山月道:“他七個如今恐怕已經發現了,右手從今後不能再使劍了,這還是因為他七個還沒有傷人。”
中年女子目光一凝:“真的?”
關山月道:“我沒有必要哄騙芳駕。”
中年女子煞威稍減:“這才是他七個應得的,可以讓人多少解點恨了!”話鋒一頓,目光再凝:“你令人敬佩。”
關山月道:“我不敢當,我一向不願傷人,可也不會輕饒罪惡。”
中年女子道:“我不是說這,我是說你願意這麼拯救‘留村’這些人。”
關山月道:“這沒有什麼,更不敢當芳駕這敬佩兩個字。在我,不過是多動幾次手而已,何況,我也自作主張,算上芳駕一份。”
中年女子道:“我跟你本來就在一起,要是隻說你一個,讓人上哪裡找去?何況,到時候十九都是你出手?”
關山月道:“芳駕比我想得多。”
中年女子臉上忽然浮現一片陰霾:“說起動手,我也不免憂心。”
關山月道:“芳駕是說……”
中年女子道:“我已經幾次見識了你的所學、你的修為了;我知道,一旦找到了他,他絕不是你的對手,我要是不能讓你放過他,他必死無疑,”
關山月沒說話,他既不能說是,也不能說不是。說是,那會讓中年女子憂心,也傷心,他不忍;說不是,他不願意,也沒必要,更沒有這個道理。他什麼都不能說,只有默然。
中年女子又道:“真說起來,我不必如此,本來我也想到可能為他收屍的,不是麼?”
關山月還是沒說話。
中年女子話鋒一頓,又道:“可是,我還是盼望我能讓你放過他,他能活下去,畢竟我等了他十年,找了他十年。”
關山月仍然沒有說話。
中年女子轉了話鋒:“走吧!”
關山月也說了話:“還有哪裡可找?還有哪裡可去?”
中年女子道:“要不要跑一趟‘留侯廟’試試?”
關山月道:“全憑芳駕。”
中年女子道:“為了不讓你一個人去找,為了不漏掉不在遠處的任何一處,你我就跑一趟‘留侯廟’。”
她轉身要走,-又回身:“該告訴你了,我姓孫,叫孫美英。”
關山月道:“是,孫姑娘。”
中年女子孫美英道:“能不能告訴我,你姓什麼、叫什麼?”
如今恐怕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了。
關山月道:“關,關山月。”
孫美英道:“關山月,好名字!”
沒多說什麼,轉身走了。
關山月跟了上去。
“留侯廟”在“留霸村”。
往“留霸”得往“四川”走。
這條路,經“寶雞”,出“大散關”,過“鳳翔”,才到“留霸”。
在往“寶雞”的路上,一路多山,路難走。
路難走難不住關山月跟孫美英。可是人到底是血肉之軀,總會餓、總會渴。
修為不同,關山月還像個沒事人兒,孫美英卻有點頂不住了,臉上雖然沒有見汗,可已經有愁苦色了。
路上正好有座茶棚,兩人停下來歇息,還是真好,說是茶棚,既賣喝又賣吃,吃喝雖然都不怎麼樣,可是此時此地已經很難得了。
這樣的茶棚,賣的吃喝不怎麼樣,設置也相當簡陋,只一個櫃檯,幾張桌子而已,另編乾草為牆,隔出個後棚、住家,做吃做喝都在後棚。
兩人隨便找張桌子坐下,點了吃喝正等著,棚外又進來兩個人,各提著一把帶鞘大刀,再加上穿著打扮,一看就知道是江湖人。
兩人進來匆忙,一臉急色,進來就嚷嚷:“人呢?人呢?怎麼不見人?”
這是找茶棚賣吃喝的。
茶棚賣吃喝的進後棚去給關山月、孫美英張羅吃喝去了。
“來了!來了!”賣吃喝的從後棚出來了,邊擦著手,想必定聽見了嚷嚷,放下手上的活兒,趕緊出來了,出來就點頭哈腰:“兩位……”
兩個江湖客都是粗壯大漢,不讓賣吃喝的說話,兩把大刀住一張桌上一扔,砰然兩聲,差點沒把那張桌子砸垮:“爺們急著趕路,快給弄點吃喝來。”
這樣的客人不好惹,得小心伺候。
賣吃喝的忙道:“兩位要喝點什麼?吃點什麼?”
蒲扇般毛茸茸的大手一擺:“只要能解渴、能飽肚子的就行。”
不知道是因為急著趕路,還是能將就。
賣吃喝的忙道:“知道了,等張羅了這兩位的吃喝,就張羅兩位的。”
“兩位”,當然是指關山月跟孫美英。
說完話,賣吃喝的就要轉身回後棚。
砰然一聲,蒲扇般毛茸茸的大手拍了桌子。
賣吃喝的嚇了一跳,連忙停住。
拍桌子的粗壯江湖客罵上了:“你聾了,沒聽見?爺們急著趕路!”
這是說不能等,要先吃先喝。
賣吃喝的面有難色:“小店只我一個人……”
兩名粗壯江湖客瞪了眼。
關山月說了話:“不要緊,我跟這位不急,先張羅他兩位。”
有了關山月這句話,賣吃喝的臉上難色沒了,點頭哈腰答應,忙回了後棚。
兩名粗壯江湖客滿意了,不瞪眼了,砰然兩聲坐下了。坐下後,四道炯炯目光掃向了關山月跟孫美英,忽然都微一怔,收回目光對望了一眼,然後兩個人又望關山月跟孫美英,一名說了話:“你倆從哪兒來?”
真和氣。
孫美英雙眉微揚要說話。
關山月先說了:“從‘西安’來。”
說話那名道:“‘西安’?”
另一名道:“‘西安’哪兒?”
這樣的問話……
關山月道:“‘西安’城南四十里,‘王曲’的‘留村’。”
聽關山月這麼說,孫美英明白了,她斂了威態。
兩名粗壯江湖客臉色一變,另一名道:“‘王曲’‘留村’?”
關山月道:“不錯。”
另一名道:“是不是有‘留侯祠堂’的那個‘留村’?”
關山月道:“不錯。”
先一名道:“你二人是從‘西安’城南,那個‘王曲’‘留村’來的?”
關山月道:“不錯。”
先一個回望另一個:“你看是麼?”
另一個道:“恐怕是。”。
先一個道:“不會弄錯?”
另一個道:“哪來那麼多一公一母兩個一起?看模樣也看得出來是道上的。”
先一個道:“那咱倆趕上了,找著了。”
另一個道:“不錯,不用急著往前趕了。”
先一個一咧嘴道:“怪不得昨夜燈花開,今早喜鵲叫。”
另一個道:“咱倆是鴻運當頭!”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說到這兒,先一個轉臉又向關山月:“你倆可曾從‘留侯祠堂’拿了樣東西走?”
關山月望孫美英:“那個老人還是說了。”
孫美英沒說話。
這就夠了,她不必說任何話。
先一個拍桌而起:“不打自招!”
另一個也站了起來:“咱倆還真是鴻運當頭。”
不但鴻運當頭,還挺聰明!
先一個道:“自己拿出來吧!別等爺們動手了。”
關山月道:“兩位這是要……”
另一個道:“你反穿皮襖,裝什麼佯?你倆從‘留侯祠堂’拿走的那樣東西!”
先一個道:“自己拿出來,爺們只要東西不傷人,可要是等爺們動了手那可就沒這麼便宜了。”
關山月道:“我明白了,兩位是跟這位,還有我,要從‘留侯祠’拿走的那樣東西!”
另一個道:“不錯!”
關山月道:“兩位可知道,這位跟我,從‘留侯祠’拿走的,是樣什麼東西?”
另一個道:“當然知道,爺們就是為了那樣東西趕往‘西安’‘留村’的,那老頭兒說,你倆趕早了一步,先拿走了。”
關山月道:“那老人可不知道這位跟我是誰。”
另一個道:“那老頭兒只說是一男一女,你倆不也承認是從‘留村’來,也承認從‘留侯祠堂’拿了樣東西走麼?”
關山月道:“兩位又怎麼知道,這位跟我,走的是這條路呢?”
另一個道:“好教你倆知道,‘川’、‘陝’地區,爺們熟得很,別說是你倆這兩個大活人,就是兩隻蟲蛾,只要爺們要找,它也跑不掉!”
好大的口氣!
關山月道:“原來如此,那我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東西是我身上,兩位想要,就請過來拿吧!”
先一個臉色一變:“怎麼說?爺們得自己過去拿,你不願意自己拿出來?”
關山月道:“那是當然,那樣東西得來不易,何況它是當世人人想要的寶物?”
先一個道:“自己拿出來,爺們只要東西不傷人,等爺們動了手,可就沒有那麼便宜,你聽見了沒有?”
關山月道:“聽見了,而且聽得清清楚楚。”
先一個道:“那樣東西再要緊,能比命要緊麼?”
關山月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先一個道:“這話是你說的?”
關山月道:“是我說的,只是,不知道哪個人得死、哪隻鳥得亡。”
先一個臉色一變:“不難,你這就知道了!”
他像蒲扇般毛茸茸的大手抓了刀柄。
另一個也一樣。
兩人不約而同,又是默契十足地。
就在這時候,賣吃喝的端著吃喝從後棚過來。
關山月道:“這兩位不急著趕路了,恐怕也不想吃喝了,掌櫃的快進去吧!免得濺一身血。”
賣吃喝的一見這情勢,再一聽這話,嚇得忙轉身又進了後棚。
也就在這時候,有個人進了茶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