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補課的通知很快就下來了。
餘週週知道,彥一看她的眼神里面多少有些妒忌的成分在,但並沒有惡意。
在彥一看來,自己努力那麼長時間成績毫無起色,而餘週週只是考試前三天發奮了一次,就能靠學年第一,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過公平這種東西。
“反正我怎麼努力都沒有用,但是又必須要努力。”
像個絕望地耍着脾氣的小孩子。
餘週週放下筆,呆愣了一陣子,突然奇想,笑笑説,“彥一,畫一幅畫吧。”
彥一像看怪物一樣看了餘週週很長時間,終於放下筆在紙上順手塗了起來。大約十分鐘後,他把那張畫在卷子背面的速寫放在了餘週週面前。
畫面上的女生,馬尾表高高翹着,頭卻低到極點,正一邊咬着指甲一邊聚一精一會神地盯着腿上的漫畫書,只有面目是淡漠模糊的。
“你。”彥一笑笑。
“我?”
米喬在背後插上一句,“意思是説,你平時就這德行。”
潦草而傳神的一幅畫。米喬很早前就努力地想要説服彥一加入他們的動漫社,網站也需要手繪出色的成員,彥一什麼都沒説,但是一直是將他們當做不務正業的團體。
餘週週把畫小心地夾在寬大的英語書裏面。
“你畫得真好。”
“畫得再好也沒有什麼用。”
彥一對成績非常神經質而斤斤計較。餘週週自從辛美香的轉變之後就很少再自作主張地去勸慰別人,然而想了又想,卻還是開口了。
“我一直堅信,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一種天賦,只是很多人活了一輩子都沒有發現。”
彥一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有些嘲諷的笑容,他盯着自己的課本打斷餘週週的話,“你不就是想要説人各有所長嗎?但是有些長處在這個社會里是沒有用的,我寧肯拿這副畫去換我的數學成績多加十分。”
“神仙在安排這些天賦的時候也許是一視同仁的,只是它也沒想到人類會選擇性地重視某一類天賦,輕視另一類,所以有些珍貴的天賦就變得一文不值了。比如 一個有着出色的理科思維並且很有可能成為計算機天才的傢伙偏偏生在黑暗中世紀,也許就會活得很痛苦吧。但是,我們至少比以前的人幸運。”
“有些東西有沒有用不是我們説了算的。你説它沒有用,也許只是因為你沒有膽量去讓它發揮作用。”
餘週週説着説着就變成了自言自語,然後趴在桌子上,漸漸睡着了。
米喬在後排也打了個哈欠,沒有人注意到,彥一的歷史書已經很久沒有翻頁了。 ——
林楊很難過。
文科第二名餘週週拋棄了他,自己躥了上去,而他仍然好死不死地停在原地。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比楚天闊弱勢,他只是不明白楚天闊怎麼能忍下心去寫那種酸得一擰都出水兒的作文,每次語文成績都比自己高出一大截。
正皺着眉頭煩躁,手機裏面忽然竄進來一條短信。
“聽説去科技館的事情了沒?我幫你擋着,誰也不可能和她一組,剩下的就看你的了!不用謝我,不過上次讓你寫的英語卷子怎麼還沒交上來?”
米喬的短信讓林楊看得雲裏霧裏,他已經平白無故地幫米喬做了三套政治卷子兩套歷史卷子了,可是對方仍然沒有給他提供任何實質性的幫助,所以他把英語卷子壓在手裏,遲遲不肯動筆。
正在詫異的時候,班主任走進教室,敲敲桌子示意同學們停筆。
“有這麼個通知,剛才我們去開會的時候才知道的,共青團團慶,各種設施都向高中生初中生免費開放,搞了一大批活動,強制要求每個學校都要選擇一種。 唉,咱們學校挑的是科技館,免費參觀,然後兩到三人一組寫個參觀感受什麼的,需要扣上團慶的主題。所以這週四上午照常補課,下午就會來車把大家都拉到北江 區新建成的科技館裏面去,大家就分組自由活動,活動完了原地解散回家,下週一把報告交上了,不能少於1500字。那個,下課的時候就分組吧,把名單就直接 報給林楊吧。”
林楊愣了愣,剛才那條短信暗示的中心思想在他心裏閃閃發光。
“老師,可以跨班組隊嗎?”林楊想都沒想就問了出來。
班主任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倒是周圍的同學們都一臉曖昧地看着他。
路宇寧笑得一臉陰險,“怎麼不能啊,跨班算什麼,早晚是一家人。”
林楊光顧着做白日夢,甚至還朝路宇寧讚許地笑了笑,“你説得對。”
然後抓起桌子上米喬的英語卷子,笑嘻嘻地做了下去。
“餘週週,你和誰一組?”
彥一剛剛問完,後桌的米喬就把話截了過去,“你沒分組啊?沒事兒,我看吳剛也沒找到人跟他一組,你就跟他一組吧,”也沒等彥一拒絕,立刻轉身大喊,“吳剛,彥一想要和你一組!”
彥一的臉瞬間刷成了醬茄子色。
下課的時候,米喬不知道接了誰的短信,喜滋滋地奔出去,過了兩分鐘,拎着一張卷子踱步進屋,敲敲餘週週的桌子,“喂,有人找哦!”
餘週週放下筆走出去,門口那個意氣風發地盯着她們班班牌傻笑的,明顯就是林楊。
“林楊?”
餘週週仰起頭,突然想到,觀世音沒有掐死唐僧的原因,也許是唐僧太高了,觀世音使不上勁兒。
“我……你感冒好了沒?不發燒了吧?對了,共青團團慶!”林楊乾笑着説。
餘週週挑挑眉,看着眼前不斷咽口水的男生,有些難以置信。
“你來找我一起慶祝共青團誕生?”
“對啊,”林楊大力點頭,“我們一起慶祝團的生日吧!”
然後就看到了在不遠處翻白眼的米喬。
林楊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曾經和餘週週相處的時候雖然也有些興奮和彆扭,可是自從明白了自己真正的心意之後,面對她的時候就格外容易緊張,心也老是懸在半空,每走一步就在空空的胸膛中晃來蕩去。
餘週週擺擺手,“我不去,過生日還要隨份子送禮,你自己慶祝吧。”
林楊一時語塞,終於還是米喬看不過眼,拿着一張紙走過來説,“餘週週,就差你還沒分組了,大家都已經找到伴兒了。”
餘週週皺眉頭質疑,“怎麼會這麼快就都分好了?”
米喬面不改色心不跳,“對啊,郎情妾意,一拍即合,狼狽為奸啊。”
米喬嘴裏向來沒什麼正經話,餘週週嘆口氣,沒有注意到米喬正在瘋狂地向林楊擠眼睛。
“……我們班也就剩下我了,要不我們湊一組吧。”林楊終於説了出來。
餘週週愣了愣,突然醒悟過來了一樣看了看米喬,又看了看林楊,臉上浮現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有些話,一旦説出來了,再重複就會容易得多,然後久而久之,順口得像是多年的習慣,比如我愛你這三個字。
當然,林楊現在想得到的只有同一句話,他深吸一口氣,再次重複,“我想和你一起去科技館。”
“好。”
那麼平靜的聲音。
林楊瞪大了雙眼,眼前平靜微笑着的餘週週似乎已經洞悉了自己和米喬的小把戲,而那種淡定自若的態度彷彿在暗示他,無論如何折騰,無論耍什麼花招,對她都不會有一丁點用處。
剛才一邊做着英語卷子一邊苦想了一節課,如果對方這時候猶豫起來,自己是應該默不作聲等她做好決定呢,還是趁這個時候遊説她?如果要遊説,應該找些什麼理由呢?如果她問為什麼要和她一起去,又要怎麼辦?
自己就像餘週週面前的一個不諳世事的傻孩子,所有小心思被人家看了個通透,對方只是瞭然地笑,哄孩子一般地説:“好。”
忽然覺得有點委屈。
“餘週週,你要是不想去……就直説,我不勉強。”
林楊耳朵上淡淡的紅色還沒有退去,但是已經鎮定下來了。米喬抱着胳膊饒有興趣地看他深呼吸,眼神堅定地看向餘週週,一瞬間已經變身完畢——另一個林楊。
餘週週微微睜大了眼睛,腦袋朝左側一偏,像個詫異的小學生。
林楊挺直了身體,認真地説,“我不希望我這麼努力,你卻……你總是這樣。從來都是這樣。”
是不是從小到大,那些快樂與懷念,都是他一個人的錯覺?在對面的這個傢伙眼裏,他是無所謂的,只是他一直以來自我感覺太過良好了。
林楊自己都沒有發覺,有種感覺在悄悄改變。某個雪天他曾經安然躺在地上,聽着身邊女孩子平穩的呼吸,堅定地説,“嗯。”
那時候的林楊輕易地承認自己的喜歡,甚至不需要餘週週回報同等的關愛,也會覺得很快樂。喜歡只是一種感覺,不具有任何其他含義。
然而此刻,“我喜歡你”這四個字變得那麼艱澀,需要揣度對方的心意,需要衡量自己的分量。他開始想要擁有。
林楊覺得自己的抱怨實在是很不爺們,有點下不來台,上課前的預備鈴聲救了他,於是慌忙轉身往樓梯口跑。
她會怎麼樣?討厭自己,笑自己孩子氣,還是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倚着門一如既往地走神發呆?
永遠都是這種結果。無論自己之前多麼緊張多麼期待,結果都是一樣的。那些小心準備的驚喜和蓄意挑起的戰爭,都是無聊的獨角戲,他的會場裏,唯一的觀眾坐在貴賓席裏早就蜷成一團酣然入夢。
餘週週還沒有反應過來眼前的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林楊已經跑遠了,藍色襯衫外面套着那件被她誇讚過的深灰色的羊絨背心,外面沒有穿校服,因此不能像上次一樣被風鼓動起來,看起來像一隻耷拉着腦袋折斷翅膀的鳥。
她剛才不是説了“好”嗎?
“不想去就直説,不要勉強。”
餘週週的確沒有什麼特別偏好,跟誰一組對她來説都是一樣的,如果有可能,能不去科技館然後逃一下午課回家睡一覺對她來説才是最完美的選擇。然而面前的 男孩子緊張地漲紅了臉站在自己面前説,“我想和你一起去科技館”——她怎麼會猶豫?幾乎是想都沒想就答應,生怕掃了他的興致。
她很少委屈自己,自從很早之前領悟到,費盡心機討好他人討好上天,其實得不償失,真正應該厚待和寵愛的人是自己。不願做的事情再也不勉強,説“不”的時候乾脆利落,直接屏蔽對方的反應。
她的世界裏面已經不再有奧數。
她不虧欠任何人,也不討好任何人。
然而,眼前的林楊,面對自己的態度總是和麪對別人的時候有着天壤之別,那麼耀眼的一個人,總是在她面前委委屈屈像個被欺負了的孩子,而且,常常會變得 很倒黴。她的淡漠和了悟在他眼裏卻是受傷的證據,面對對方鋪天蓋地的愧疚和補償之心,她不忍拒絕——説不清到底是誰補償誰。總之,如果接受“贖罪”並且裝 出生活漸漸充滿陽光的樣子,是不是能讓他覺得好受些?等到自己在對方眼中“痊癒”了,他們就可以塵歸塵,土歸土,安靜地在各自的軌道上面漸行漸遠了。
她做錯了什麼嗎?
米喬一副肺癆患者的樣子佝僂着走開,邊走邊搖頭。
爛泥扶不上牆,而且還是兩坨。
林楊一整堂物理課都在盯着窗外發呆,具體也沒想什麼,腦子裏面亂七八糟的,一精一神很鬆弛,唯一緊張的部位就是左手——緊緊地攥着手機,總是會覺得它剛剛好像震動了一下,然而低頭瞄一眼,什麼都沒有。
要不要發一條信息,對她説對不起?
不要。絕對不要。
那麼繼續發一條譴責對方心不在焉的信息引起她的重視?
不要,那樣做的話就真的不像男人了。
媽的!林楊在心裏面狠狠地罵了一句,窗外操場上面兩個女孩子追打時候發出了有些甜膩的笑聲,恍惚間天空好像皺了皺眉頭。
在最美好的年紀裏,他們學習數學語文,物理化學,卻沒有一堂課的名字叫做“愛的藝術”。
餘週週睡了一整節的政治課。中間被打斷一次,彥一的胳膊肘着實厲害,週週循着彥一指的位置在練習冊上瞄到第32題,前排的人剛坐下,她就站起來説,第32題選D,這個例子主要體現了主觀能動性,所以選擇遵循規律發揮主觀能動性的那個原理。
然後坐下,左手支撐着腦袋,低着頭好像看着書一樣,繼續瞌睡。
下課的時候,彥一的胳膊肘又一次襲來,週週猛地抬起頭,政治老師正在跟後排的米喬説話,神色極為冷淡。
然後頭轉過來,對餘週週説:“醒了?”
週週笑笑,看來早就被發現了。“嗯,嚇醒了。”
“喲,餘週週還會害怕啊。”政治老師陰陽怪氣地説,“下堂課你們班應該是體活課吧?到我辦公室來吧,找你們倆談談。”
米喬轉過頭朝餘週週擠擠眼睛,“真榮幸,我跟學年第一一起被老師叫去談話。”
她們單獨被叫進去談話,不過,門是開着的,裏面在談什麼,等在門外的那個人其實聽得一清二楚。
政治老師對米喬的教育主要集中在她好不容易被父親弄進振華,不可以辜負他的心血。
而對餘週週的談話則冗長的多——話沒有幾句,冗長的是政治老師慢悠悠地打開紅茶的紙盒,取出茶包,到飲水機那裏接熱水,拎着茶包讓它上上下下地在水裏打轉……餘週週等待着,不知不覺又當着政治老師的面打了一個哈欠。
她忽然發現,她開始變得放肆了。明知這個哈欠會給自己帶來麻煩,然而她不再那麼躲避麻煩。
“你家裏的情況我都知道。”
她的情況。週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開場白,表情鬆弛地聽她説。
“越是你這樣的孩子,往往越有出息,也很有想法。”
“所以也很難管。”
“我不知道你對我的課有什麼意見,還是它實在不值得讓你認真聽?你所有科目中政治成績是最低的,我知道你這樣的學生總是用這種方式發泄不滿,我倒希望咱們能坦誠點。”
餘週週笑了,“老師,你想多了。我就是還沒找準學習方法而已,我會努力的。”
政治老師卻還沉浸在自己思路里面:“可能你覺得在振華考第一名,北大清華就沒什麼問題了吧,當然這只是一次考試,以後你能不能一直保持這種水平我不敢保證,畢竟,你這樣逞一時風頭的學生,我見得太多了。”
茶包浮浮沉沉,政治老師的手指捻着細線上下晃動。
“但是你不想要知道,你和3班的凌翔茜辛鋭的差別在哪裏嗎?”
週週望向窗外一片蒼茫的灰色,突然感覺到什麼東西在心底蠢蠢欲動。
她微笑地看着她説,“老師,我沒興趣知道這個。”
政治老師臉色微微一變,不再擺弄那個茶包,目光也回到週週的身上。
“老師你説話很中肯,我的第一名只是一時幸運,也是我一段時間突然用功的原因。我和凌翔茜辛鋭之間肯定不同,可能她們比我聰明,可能她們比我動機強烈,不過,我真的沒興趣知道——何況,老師你確定自己真的知道我們的差別嗎?”
政治老師愣在原地,餘週週聽見門外米喬囂張的笑聲。
“你回去吧,我明白,我的舉動很多餘。”
語氣仍然是和緩的,然而已經透着涼氣了——週週知道政治老師很有可能從此都對她的人品和性格抱有偏見了。如果是米喬和政治老師對罵,只要道個歉,老師 就能原諒,因為米喬生性如此大咧咧,成績又不好。然而同樣的事情放在餘週週身上,稍有閃失,對老師的師表尊嚴的打擊就是沉重的,所有的缺點都會被歸咎於餘 週週的人品問題——有才無德,而且,永遠都不會被原諒和淡忘。
餘週週不應該這樣的。她本來是可以站在原地笑得面無表情,適當的時候點頭或者嘆息,隨便地説幾句老師我會注意的,然後在走出辦公室的瞬間繼續自己的生活。
她承諾陳桉,她會好好生活,自然就不會去惹麻煩。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餘週週欠欠身説:“老師我走了。”政治老師語氣很冷地説:“你把米喬再叫進來。”
餘週週站在門口不知道是應該等米喬還是直接回班級,愣了一會兒,忽然看見林楊從拐角處出現,抱着一摞卷子。
林楊的左手仍然攥着手機。他本來故意把手機扔在了教室,然而想了想,還是攥着它出來了。
沒想到會直接遇上餘週週,他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時候,餘週週忽然笑了。
好像知道他的侷促不安,所以用笑容告訴他,她不介意。
至少林楊是這樣理解這個笑容的。
“對不起,我剛才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小肚雞腸的,你別理我。”林楊右手抱着卷子左手攥着手機,沒有辦法撓頭。
“送卷子?”餘週週好像沒有聽到他剛才的道歉一樣。
“嗯。”
沒話可説了。也道歉了,科技館顯然也沒有必要去了。林楊苦笑了一下。
到這裏為止了。
他點點頭,就往走廊的另一邊走去。
“林楊。”
“什麼?”他抬起頭。
緊張,很緊張。
“一起去科技館吧。”
“啊?”
“別裝傻,不想去就直説,我不勉強。”餘週週原話奉還。
林楊訝異地張大嘴,餘週週正看着他,笑容裏面帶着一點點狡猾。
很有朝氣的笑容。
林楊很認真地學着她的語氣説,“好。”
很多年後林楊回憶起來,還會記得,那一剎那,一束陽光從雲層中漏下來,剛好透過窗子打在他們的身上,好像電視劇裏面的狗血橋段一樣不遺餘力地渲染。然而那温暖的色澤,還有恰到好處的時機,仿若這輩子再也不會有第二次。
每個人都會有那麼一瞬間,覺得整個世界為自己作了一次配角。
餘週週想了很久,自己究竟怎麼了。先是在考前瘋狂複習,緊接着又開始口無遮攔,還對着林楊傻笑。
米喬注意到了她的沉默,把左胳膊搭在她的脖子上説,你要知道,對老師耍酷是要付出代價的。
“不是耍酷。我一直都很酷。”餘週週十二分認真。
米喬放肆地大笑起來,就像剛才站在門外時候一樣。
“説真的,我不明白,為什麼我開始自找麻煩。我以為……我以為我會像高一一樣,不會再有任何……總之……”餘週週不再開玩笑,卻又不知道怎麼像米喬這個不知情的朋友形容。
話説得很含糊,然而米喬好像根本不關心週週到底説的是什麼。
“麻煩多好。”米喬笑起來。
“惹麻煩是年輕的特權。餘週週,你是個美麗的年輕女人。”
米喬又一次放肆地大笑,週週迷惑地抬頭看天花板,輕輕地哀嘆一聲。
“年輕的時候,不考慮後果,找一個人來愛,開開心心地過日子。”
餘週週不知道米喬為什麼説這些,為什麼語氣中有一絲絕望的意味。她只看到陽光灑在米喬身上,閃耀着最最年輕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