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繩武、珠珠兩人聽了小老頭的招呼正待後退,但覺眼前奇亮,耳中同時聽到“錚”,“錚”兩聲輕響!
緊接着響起了齊天宸的聲音笑道:“不用慌張,老夫豈會傷了你們……”
珠珠定睛瞧去,只見扣在齊天宸琵琶骨上的兩個鋼環,在這電光石火之間,業已寸寸截斷,墮落地上!
這下直把珠珠瞧的目瞪口呆,幾乎不相信自己眼睛:
小老頭一臉俱是驚異之色,駭然道:“我的老天爺,你……
你老哥這手以氣馭劍的神功,小老兒在江湖上奔南闖北,還是小時候聽人説過,只知道已經失傳了!”
齊天宸拂拂衣衫,站起身來,隨手把青霜刃還給珠珠,含笑道:“小姑娘把寶刃收了。”
珠珠接過短刃,收入鞘中。
齊天宸朝小老頭微微一笑,説道:“蕭兄過獎,説起來,倒是還要感謝桃花妖婦,這十幾年幽囚歲月,使老夫領悟了不少昔年難以理解的劍術訣要。但老夫縱然略有成就,若無小姑娘賜借寶刃,也難以除去身上鎖骨鐵環……”話聲未落,突然目射寒光,冷然喝道:“什麼人?”
只聽一個冷漠的聲音,喋喋笑道:“好哇!老竊賊,你偷了老身鑰匙,膽敢擅入禁地,開啓鐵檻,你們一個也不想活了!”
但見那青衣老嫗手舉“滅絕神芒”,一臉怒容,當門而立,但當她一眼瞧到室中情形,不禁臉色劇變,急急引身後退!
齊天宸沉喝道:“站住!”振腕一指,凌空點去!
青衣老嫗引身急退之際,同時卡窒響,一蓬藍芒,朝室中激射過來!
小老頭大吃一驚,急忙撲倒地上,叫道:“這是玄陰教的‘滅絕神芒’!”
珠珠身形一閃,疾快的擋在唐繩武身前。
同時只聽齊天宸冷哼一聲,“匹婦敢爾!”左手大袖,疾揮而去!
這幾個人的動作,縱有先後,也差不多是同時時候的事,但聽齊天宸喝聲出口,緊接着響起一聲慘叫,有人咕咚栽倒地上。
小老頭抱着腦袋,撲卧地上,聽到聲音有異,不覺仰頭一看!
原來那一蓬“滅絕神芒”,已被齊天宸拂出的一記衣袖,悉數卷飛回去,打在青衣老嫗身上,此刻倒卧門口,早已氣絕而死。
唐繩武眼看珠珠在緊要關頭,用身子擋着自己,心中一陣感激,紅着臉低聲説道:“謝謝你。”
珠珠也臉上一熱,口中“唔”了一聲。
小老頭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聳聳肩,一抱雙拳,嘻的笑道:“小老兒聽説這東西歹毒無比,一發不可收拾,可是小老兒忘了有齊老哥在此,那就是最厲害的東西,也不用小老兒耽心了。”
齊天宸只是淡淡一笑,道:“這匹婦原是桃花妖婦昔年侍婢,早就死有餘辜。”説到這裏,目視珠珠,拂鬚微笑道:“老夫忘了小姑娘身上穿的原來是昔年令祖的天蠶綠袍,唔,你除下面罩來,讓老大瞧瞧。”
小老頭深怕珠珠出言頂撞,得罪對方,連忙嘻嘻笑道:“對了,小姑娘,咱們歷盡艱險,小老兒也沒見過你本來面目,現在正該取下面具來了。”
唐繩武心中,更急着想看看這位姑娘美是不美?也不覺抬眼朝她望去。
珠珠扭頭道:“我醜死啦!”
小老頭聳聳肩笑道:“韓仙子是武林中出了名的美女,她掌上明珠,那會是醜八怪?”
珠珠在他説話之時,已然取下頭上軟帽。收入懷中,再緩緩從臉上揭下一張人皮面具。
這一揭,登時露出一頭青絲,和一張圓滾滾,紅馥馥的嫩臉,柳眉兒挑、小嘴兒翹,一雙剪水般的眼睛,靈活得更像會説話一樣,小姑娘模樣兒生的既美,又甜。
唐繩武看的臉上一熱、心中暗道:“原來她和我差不多年紀。”
小老頭嘻嘻一笑道:“人家小姑娘都取下面具來了,小哥,你也該取下來了吧?”
珠珠取下面具,也同時脱下身上寬大綠袍,和軟帽一起收入身邊絲囊之中。
聽到小老頭的話聲,不覺怔的一怔,回過頭來,眨動一雙覆着長長睫毛的大眼睛,朝唐繩武問道:“你也戴着面具?”
唐繩武只好點點頭,道:“是的,小可戴了面具。”
珠珠氣道:“好啊,不是蕭老丈把你説破,你還一直想瞞下去呢!”
唐繩武道:“小可實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齊天宸手拂長鬚,洪笑道:“小兄弟,你有何困難,老夫面前,只管實言説來。”
唐繩武緩緩取下面具,説道:“老丈見詢,小可不敢隱瞞,小可唐繩武,先父就是唐承宗。”
珠珠眨眨眼睛,道:“原來是唐門子弟,哼,方才還騙我叫阿福呢,以後我就一直叫你阿福。”
齊天宸道:“你一家遭仇人殺戮,只有你一個人逃出來麼?”
唐繩武目含淚光,點頭應“是”。
齊天宸道:“你知道仇家是誰麼?”
唐繩武搖搖頭道:“小可不知道。”
齊天宸看了他一眼,問道:“小兄弟想不想報仇?”
唐繩武切齒道:“小可一門慘死,血海深仇,自然非報不可。”
齊天宸道:“你父身為一門之尊,數十年修為,一身功力,也足可傲視江湖,何況唐門毒藥暗器,更是獨步天下。武林中能和你父動手的人,已是不多,足見你仇人的武功,勝過你父甚多,你小小年紀,如何是他對手?”
小老頭已聽出齊天宸言外之意,臉上露出喜色。
唐繩武道:“小可縱非仇家對手,也要和他以死相拼。”
珠珠關切的道:“阿福,我會幫你的。”
齊天宸掀髯一笑道:“小兄弟若是拜在老夫門下,不出數年,老夫保證你報仇雪恨,在武林中吐氣揚眉,不知你願不願意?”
小老頭雙目放光,呵呵笑道:“小哥,你蒙齊老哥垂青,這份福緣,可真不小,須知齊老哥昔年名列仙榜之首,當世武林中,無人能出其右,小哥還不快拜師?”
唐繩武雙手抱拳,朝齊天宸作了個長揖,説道:“小可蒙老丈垂愛,感激不盡,只是小可已經拜過師傅,不能再越門拜在老丈門下。”
齊天宸詫異的道:“小兄弟令師是誰?”
唐繩武俯首道:“不知道,先師已經去世了。”
齊天宸奇道:“小兄弟連令師名號都不知道麼?”
唐繩武道:“小可真的不知道他老人名號。”
珠珠道:“阿福説他師父是一個穿黑袍的老道士,用的兵刃是一柄拂塵,還擅於使毒。”
齊天宸目中精光一閃,問道:“莫非是昔年四大天魔中的攝魂掌班遠?”
唐繩武想起那九尾天狐曾叫師父“班堂主”,不覺點點頭道:“先師好像是姓班了。”
小老頭道:“不錯了,小兄弟身邊這支黑玉拂,正是昔年班遠之物。”
齊天宸奇道:“四川唐門,從不和江湖上人來往,小兄弟怎會拜在班遠門下的?”
唐繩武不好隱瞞,只得把自己如何喬裝小沙彌,由智遠老和尚攜出,本擬投奔少林寺,如何在巫峽遇上師父,由師父把自己帶到桃花凹,數日前九尾天狐向師父尋仇等事,詳細説了一遍。
小老頭嘻的笑道:“原來你師父也已發現了桃花郎君的住處,只是不得其門而入。”
齊天宸頷首道:“你小小年紀,知道不忘師恩,能不見異思遷,實是難得………
他目光緩緩轉到珠珠身上,續道:“老夫知道魔教門下。
不許再練旁人武功,但僅憑你們倆人的本身武功,在未來江湖上,只怕是寸步難行,何況你們兩人,一個身負血海深仇,一個要天涯海角找尋失蹤母親,可説任重道遠……”
小老頭搖搖頭道:“可惜呀可惜,小老頭若是年輕上四五十歲,早就跪求收錄了。”
齊天宸道:“蕭兄好説,這叫人各有志。”説到這裏,略作沉吟,又道:“這樣吧,老關收你們兩個做個記名弟子,不知你們意下如何?”
小老頭道:“對了,記名弟子,只記名份,不算是正式門人,這和魔教規矩,唐小哥拜過師父,都並不衝突。”
他怕兩人再不肯答應,隨着話聲,朝兩人連使眼色。
唐繩武想了想道:“老丈盛意,小可恭敬不如遵命。”
小老頭在旁道:“小哥既然答應了,還不跪下來叩頭。”
唐繩武道:“記名弟子也要拜師麼?”
小老頭笑道:“記名弟子,雖非正式門人,拜師自然要拜的了。”
唐繩武依言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拜了幾拜,口中説道:“弟子唐繩武,拜見師父。”
齊天宸呵呵一笑道:“徒兒起來。”
珠珠待唐繩武站起,也走過去,盈盈下拜道:“弟子龍珠珠,給師父磕頭。”
齊天宸大袖一揮,把龍珠珠託了起來,回頭朝小老頭笑道:“老夫從不收徒,今天收了兩個記名徒弟,也可算是聊勝於無了。”
小老頭聳聳肩道:“只要你有意思,小老兒也算上一個。”
齊天宸笑道:“老夫若是有個老偷兒的記名弟子,老夫豈不變成了坐地分贓的賊祖宗了。”話聲一頓,接着目光掠過唐繩武、龍珠珠兩人,徐徐説道:“老夫一生從未求助於人,但老夫被桃花妖婦囚禁於此,不是你們三人找來,就無法脱困,這就是老夫要把你們兩人收為記名弟子的原因,徒弟救師父出困,該是天經地義之事。”
唐繩武忖道:“原來他自視甚高,就因自己放他出來的,所以非要自己兩人拜在他門下不可。”
只聽齊天宸續道:“你們既然寄名老夫門下,老夫應該傳你們一些防身功夫……”
龍珠珠道:“師傅,你知道我們魔教規矩,門下弟子,不準學外來的武功的。”
齊天宸微微一笑道:“不要緊,你是老夫的寄名弟子,算不得外來武功,哈哈,不是老夫誇口,你若要天邊海角,去找你失蹤的母親;就得學會老夫的劍法,始能防身保命。”
龍珠珠聽的暗暗心喜,間道:“師傅的劍法,很厲害麼?”
齊天宸仰天大笑道:“老夫十年幽囚,悟出不少劍術上的精微之處,縱不能説天下第一,也足可傲視武林了。”
小老頭接口道:“齊老哥説的極是,目前江湖上,確是表面平靜,內裏藴藏着一股可怕殺機,三年前一場鉅變,顯然並未消失,反而在暗中擴張,又和你們兩個,都有切身利害,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難道你們還聽不出來?”
龍珠珠點頭道:“師傅,徒兒跟你學啦。”
齊天宸微笑道:“昔年不知有多少人想拜老夫為師,老夫都不屑一顧,但老夫要傳你們武功,倒似是請求你們。”
唐繩武道:“師父授藝之恩,徒兒永不敢忘。”
齊天宸道:“老夫要在半日之間,傳你們二人十三式劍掌,時間無多,你們坐下來,先聽老夫講述劍掌訣要……”
小老頭聽齊天宸就要傳兩人武功,自己留在室中,實有不便,這就聳聳肩道:“你們師徒講解武功,小老兒把老虔婆這具屍體送出去了,順便瞧瞧還有幾間石室,是否囚禁着人?”
齊天宸笑道:“蕭老哥不用出去了,那幾間石室,都是空的,至於老夫和他們講述的掌劍,雖是絕學,老夫並無秘技自珍之意,蕭兄如果願意聽上幾句,對你手上的如意金絲,也不無稗益。”
唐繩武心中暗道:“原來他手中那支鐵絲,叫做如意金絲,無怪既能撥開門閂,開啓鐵鎖,又能當作兵刃使用。”
小老頭呵呵笑道:“齊老哥這是抬舉小老兒,嘻嘻,小老兒只要學得你老哥一招半式,就足夠在江湖上逞強了。”
齊天宸道:“那也未必,如果老夫推斷的不錯,只怕江湖上到處都已佈滿對方爪牙,而這些人的武功,至少也有一二招殺手,可使武功高過他的人,同樣措手不及。”
小老頭吃驚道:“老哥説的是銅沙島的人?”
齊天宸道:“這不過是老夫的推想,真相如何,還有待事實證明。”説到這裏,接道:
“老夫時間不多,現在就要開始講解老夫多年潛心研創的劍掌十三式了。”
唐繩武、龍珠珠聽他一説,立時集中精神,仔細聽了起來。
小老頭也在一旁蹲下身子,兩顆豆眼,只是望着齊天宸,靜心聆聽。
只聽齊天宸道:“老夫這劍掌十三式,原是劍歸劍,掌歸掌,並不合為一,因為一個人心無二用,決不可能右手使劍,左手使掌,同時使出兩種武功來。
這十年之中,幽囚山腹,悟出了一神遊內,一神守外的道理,把一生研究的劍術,綜合各家之長,融通變化,縮減為一十三招,再把各家拳掌指法,同樣取精用宏,合為十三之數。試以右手使劍,左手使掌,融台為這十三式劍掌,雖不能説已經包羅萬家,但對敵時,運用隨心,足可應付強敵,威力無窮,只要你們用心練習,自可體會其中奧妙。”
齊天宸要龍珠珠取下青霜刃,權代長劍,緩緩把十三式劍掌,施展出來,一面用口講述每一式劍招掌法的變化。
唐繩武和龍珠珠全神貫注,細心體會,好在兩人武功,都有極好根基,自然很快就能領悟。
小老頭拿着一支細鐵絲,更是不住的依式比劃,三人不覺全都神會於這套劍掌之中了。
齊天宸一口氣講完十三式劍掌變化,足足化去了半個時辰,這才長長吁了口氣,問道:
“你們都記下了?”
唐繩武、龍珠珠同時點點頭道:“徒兒記下了。”
齊天宸笑道:“你們只要記下了就好,老夫這套劍掌,易會難學,其中許多變化,熟能生巧,你們以後慢慢練習,自會領悟,咱們走吧!”説着,已經站起身來。
小老頭道:“齊老哥知道出口麼?”
齊天宸道:“你們隨老夫來。”舉步往門外行去。
三人隨在他身後,跨出鐵門,經過青衣老嫗那間佛堂,直向左首一道門户走去。
小老頭忍不住回頭笑道:“這裏左右各有兩道門户,咱們當時若是從左首這道門户走來,就不會遇上齊老哥,也無此奇遇,這叫做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齊天宸濃哼一聲道:“老夫若是老死此地,莽莽江湖,就得任由鼠輩宰割了。”
小老頭心中暗暗一動,忖道:“聽他口氣,似是有許多隱秘,沒説出來,自己三人,雖蒙他傳授劍掌,但這是他為了自己三人救他出困的緣故,才以秘技相傳,不知放出此人之後,對整個江湖,究竟是禍是福?”
這條甬道,愈往前走,轉折愈多,齊天宸走在前面,甬道中雖然黝黑如墨,他腳下依然走的甚快,三人跟在他後面,幾乎要放腿急奔,才能趕得上。
一會工夫,甬道似已到了盡頭,齊天宸站住身子,回頭説道:“你們過來,此處已是出口,快和老夫站在一起,不可妄動。”
龍珠珠舉起火筒,朝四下一照,但見齊天宸立身之處,是一間丈許見方的石室,不見出口門户,忍不住問道:“師傅,這裏沒有門户,出口在那裏呢?”
齊天宸道:“此處還在山腹地底,上下相距,不下百丈,要到了上面,才有出口。”
龍珠珠道:“那我們如何上得去?”
齊天宸道:“此條通路,大概在桃花郎君死後,才興建的,當時司馬機已經死了多年,桃花妖婦要人找到賽魯班的兒子司馬長弘,據説司馬長弘不肯親自前來,只畫了一張開築隧道的圖樣,其中只有出口處,代妖婦設計了一個機關,就是此處。”
唐繩武心中暗道:“師父要自己找司馬長弘,打造暗器,不知他肯不肯答應?”
心中想中,突聽腳下響起一陣隆隆之聲,緊接着整間石室突然開始了一陣急劇的震動,似是筆直朝上飛去!
呼呼風聲,從頭頂直壓下來,一下子吹熄了火筒,眼前登時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龍珠珠口中驚啊一聲,一個身子,幾乎撞到唐繩武懷裏,唐繩武慌忙伸手把她攙扶住。
黑暗之中,只聽齊天宸的聲音喝道:“你們站穩了,一會就好。”
大家站穩腳步,才發覺原來是腳下這方石板,託着自己四人,迅疾朝上飛昇。
這樣不過一刻工夫,腳下石板起了一陣輕微的震動,便自停住。
大家但覺眼前一亮,頭頂兩丈高處,有一個窗户似的大窟窿,已可看到天光。
小老頭嘻的笑了一聲道:“這出口是在一棵大樹之上。”
唐繩武仔細一瞧,誰説不是?自己四入立身之處,約有丈許見方,果然是在一棵大樹樹腹之內:,心中暗暗稱奇。
只聽齊天宸道:“咱們可以出去了。”長身縱起,當先穿出樹窟。
唐繩武、龍珠珠、小老頭相繼從窟窿中掠出,躍落地上,但見林木勞臀,腳下又厚又軟,盡是落葉。
原來這裏竟是一處古木參天的原始森林之中。
回頭看去,這棵通連山腹的大樹,枝葉茂盛,大逾數人合抱,那出口處,高達兩丈,原是樹極,又有枝葉覆蓋。
別説這裏亙古無人,就算有人發現,也只當是個樹窟,有誰會想到它竟是武林中流傳了幾十年的桃花郎君藏寶之窟的出口!
一行四人踏着地上厚厚的樹葉,側身而行,又走了一刻工夫,才穿出樹林,但見羣峯起伏,一輪紅日,斜掛半天,已是下午申牌時光!
齊天宸腳下一停,回頭道:“老夫要先走一步。”
他目光轉到龍珠珠身上,説道:“老夫答應過你快則三月,遲則一載,定可替你奪回‘練骨真經’,老夫奪回真經,你要老夫送到何處?”
龍珠珠喜道:“你老人家真要替徒兒奪回‘練骨真經’?”
齊天宸笑道:“老夫言出如山,豈會騙你?”
龍珠珠道:“只是徒兒到那裏找你老人家去呢?”
齊天宸道:“所以老夫要你説個地址,老夫自會着人送去。”
龍珠珠想了想道:“那麼就送到安徽嶽西天柱山下交給聾姑婆就好了。”
齊天宸頷首道:“如此甚好。”一面朝小老頭舉手道:“蕭兄後會有期。”話聲出口,人已化作一道長虹,騰空掠起,眨眼工夫,便已去遠,漸漸消失不見!
小老頭仰望遙空,喃喃的道:“看來他真是朱衣教主齊天宸!”
唐繩武道:“怎麼?老丈懷疑他不是齊天宸麼?”
小老頭道:“小老頭兒也弄不清楚,只是他如果真是齊天宸,那麼銅沙島主又是誰呢?”
唐繩武道:“老丈既然連他是真是假都沒弄清楚,怎麼慫恿在下和姑娘拜他為師呢?”
小老頭笑道:“方才他逼着你們非拜他為師不可,小老兒只好勸你們答應下來,其實記名弟子,只不過是記個名罷了,那也作不得真。”
唐繩武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咱們拜了他做師父,那有不算之理?”
小老頭笑笑道:“你們磕了幾個頭,也並沒有白磕,他傳你們的這套劍掌十三世,確是曠世奇技,不可輕視!”
龍珠珠道:“蕭老丈,你説我們拜的這位記名師父,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小老頭道:“這很難説,如論齊天宸的為人,原極正派,但他一身武功,卻是極為詭異,高不可測,江瀾上沒有一個人説的出他的來歷,因此名門正派,還是把他視作旁門中人。”
唐繩武道:“只要他為人正派就是了。”
小老頭道:“但三年前突然不見的銅沙島主齊天宸,卻是個作惡多端,為害武林江湖的邪惡之人。”
唐繩武疑惑的道:“老丈説他是銅沙島主?”
小老頭道:“自然也有可能,因為銅沙島主也已經在江湖上失蹤了三年了。”
龍珠珠道:“你這麼一説,把我也弄糊塗了。”
小老頭笑道:“齊天宸本來就是極神秘的人物,唔,反正你們兩個也沒吃虧,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咱們目前也不用去計較他,過些時候,自會知道。”
説到這裏,目視兩人,聳聳肩,又道:“我們三人,是入寶山空手而返,撈着老命出來,還算運氣,現在你們打算到那裏去了?”
龍珠珠道:“我要趕回去看奶奶,阿福,你呢?”
她俏目瞧着唐繩武,一股合情脈脈的模樣,小姑娘情竇初開,經過這一趟艱險的旅程,她對“阿福”居然發生了極深的好感。
唐繩武道:“先師遺命,要小可去找一個人,這人住在崤山,小可要到崤山去。”
龍珠珠問道:“崤山在那裏?”
唐繩武道:“小可從沒出過伺,不知道崤山在那裏,正想請教蕭老丈呢。”
小老頭道:“嵋山在河南洛陽之西,小哥要到崤山什麼地方?”
唐繩武道:“小石澗。”
“小石澗?”龍珠珠接問一句。
小老頭目中閃過一絲奇光,問道:“令師要你到崤山小石澗去找什麼人?”
唐繩武道:“找司馬長弘。”
小老頭奇道:“小哥找他有什麼事?”
唐繩武道:“唐門有一種暗器,只有司馬長弘才會打造。”
小老頭哦了一聲,搖搖頭道:“難,難,小哥就是找到崤山小石澗,也未必找得到小魯班,就算找到了他,他未必肯替你製作。”口氣一頓,接着説道:“這樣吧,小老兒反正閒着沒事,陪你去一趟崤山,我和小魯班還有些交情,看看他肯不肯賣我的面子?”
唐繩武大喜過望,説道:“有老丈同行,小可求之不得。”
龍珠珠望着唐繩武問道:“你們從崤山回來,還要到那裏去?”
唐繩武道:“小可行止未定,還沒有去的地方。”
龍珠珠眼珠一轉,喜孜孜的道:“那就到嶽西天柱山來,我奶奶就住在那裏。”
唐繩武道:“小可從崤山回來,若是有便,就去拜訪姑娘。”
龍珠珠道:“我們説好了,你一定要來。”
小老頭聳聳肩,嘻嘻笑道:“小老兒要不要去?”
龍珠珠粉臉一紅,説道:“你們自然一起來了。”
小老頭連連點頭道:“小老兒一定去,多年不曾見到七太婆了,理該去問候問候,嘻嘻,得便,小老兒還要向令祖母討杯喜酒喝喝呢!”
龍珠珠跺跺腳,嗅道:“人家和你説正經,瞧你嘴裏永遠也長不出象牙來。”
小老頭嘻的笑道:“誰説小老兒説的不是正經話,小老兒一番好意……”
龍珠珠紅着臉,看了唐繩武一眼,説道:“我不要聽,我要走啦!”扭扭腰,翩然掠起,朝山下奔去。
唐繩武目送着她遠去,心頭好像若失。
小老頭聳聳肩,在他肩頭重重拍了一掌,嘻的笑道:“這位小姑娘不錯吧?”
唐繩武被他説的俊臉通紅,嚅嚅的道:“老丈説什麼?”
小老頭正色道:“人家小姑娘對你小哥一見鍾情,你還在小老兒面前裝佯,孟夫子説的好:知好色,則慕少艾,難道你心裏不喜歡她?”
唐繩武紅着臉,沒有作聲。
小老頭嘻的笑道:“成!這件事包在小老頭身上,咱們快一天沒吃東西了。從這裏趕到鎮集,怕不還有幾十里路呢,別錯過了宿頭。”
兩人從大巴山動身,穿過湖北的西部,就是河南境界,再由浙川北行,橫穿伏牛山脈,這一條路,走的雖不是官道,但卻是趕赴崤山的捷徑。
唐繩武早就戴上了師父給他們的面具,化名王阿福,不慮有人認得出他,何況又有蕭不二這樣一個老江湖同行,路上自然不會發生什麼事故。
小石澗,這是崤山南麓的一個小村,村子東首有一條小澗,澗水不深,卻是終年不涸。
村中不過二十三户,都是些貧苦的山居人家,但村子東首卻有一座莊院,傍山面澗,氣勢宏偉。
這幢巨宅,就是名聞江湖的賽魯班司馬機的故居,只是當年原是一所小屋,屋旁就是司馬機的墳墓。
後來據説小魯班把這土地賣給一個姓馮的人,改建了一所大莊院,當地人就叫它馮莊。
這天午前,小石澗來了一老一小兩個外路口音的人,他們向村人詢問了馮莊,就徑向莊前走去。
這一老一少,正是蕭不二、唐繩武兩人。
路上,蕭不二皺皺眉,奇道:“司馬長弘幹嗎要化名馮之奇,他縱然化了名,但卻依然住在小石澗。那等於和沒化名一樣,要找他的人,還不是會找上門去!”
唐繩武道:“小可覺得他在莊院中,一定佈置了許多機關埋伏,不怕有人找他。”
蕭不二道:“這個自然,小老兒認識他的時候。他還只有二十來歲,他睡覺的那張木板牀上,就裝了不少古怪玩意,他們一家,就只有父子兩個,老的住在後面,小的住在前面,有什麼人敲門,就得小的去開。
司馬長弘自小就是酒鬼,喝醉了,就躺在牀上懶得動,於是他在牀上裝了一支銅管,可以和門外的人對答問話,問清楚了,只要在牀頭按按機篁門就會自動開啓。
有一次小老兒在他那裏住宿,天色剛亮,屁股上就被狠狠的打了兩板,小老兒沒有看到人,正感奇怪,來不及起牀察看,腳上又被戮了一針,痛的我差點滾下牀來……”
唐繩武聽的出神,間道:“那為什麼呢?”
蕭不二笑道:“那是因為司馬長弘時常賴着不肯起牀,他老子就在牀上做了些手腳,只要天色一亮,你還躺着,就是狠狠的兩板,你若再不趕快起牀,鋼針就跟着軋來,據司馬長弘告訴小老兒,他到處找過,就是找不出這兩記板子,一記鋼針,是那裏來的。”
説話之時,已經走近莊院前面,但見兩扇入大門緊緊閉着,蕭不二跨上一步,舉手拍了兩下。
過了半晌,只聽裏面有人問道:“是什麼人?”
蕭不二道:“老哥開門,老朽專程拜訪你們莊主來的。”
大門呀然開啓,但只開了一半,一個老蒼頭模樣的人,當門而立,朝兩人打量了一眼,拱拱手道:“兩位要找誰?”
蕭不二道:“管家請通報一聲,老朽要見你們莊主。”
那老蒼頭搖搖頭道:“莊主不見外客。”
蕭不二笑了笑道:“老朽和你們莊主是舊識,別人不見,聽了老朽的名字,一定會見。”
老蒼頭遲疑了下道:“尊客如何稱呼?”
蕭不二道:“老朽卜二。”
蒼老頭敢情從沒聽過卜二之名,説道:“那麼卜爺請稍候,我進去問問。”
蕭不二道:“麻煩管家。”
那老蒼頭縮回身去,重又關上了大門,一陣步履聲,往裏行去。
蕭不二回頭低聲道:“小哥,情形有些不對。”
唐繩武道:“小可瞧不出來。”
蕭不二道:“大門裏面,還隱着兩三個人。”
唐繩武問道:“裏面隱着人,有什麼不對?”
蕭不二道:“司馬長弘不會用這許多下人。”
唐繩武道:“但先師信封上寫的明明是馮之奇,這裏是馮莊,並沒有錯。”
蕭不二道:“老朽沒説咱們找錯地方,只是……”
話聲未落,大門呀然大開,那蒼頭迎了出來,拱拱手道:“兩位請進。”
蕭不二笑道:“如何,你們莊主答應延見了?”
老蒼頭等兩人進入大門,回身關上了門,才道:“兩位請隨我來。”説完;走在前面領路,蕭不二、唐繩武隨在他身後未去。
老蒼頭沒把兩人讓入大廳,卻從左首一道側門折入長廊,行到一間廂房門口,腳下一停,抬手道:“兩位請到裏面寬坐。”
蕭不二略一打量,原來這廂房中是一間小客室,收拾得窗明几淨,敢情司馬長弘常在這裏會客,當下就和唐繩武一同走了進去。
老蒼頭把兩人領到此地,便自退去。
兩人坐了一會,也沒見下人送來茶水,更沒人出來招呼。
蕭不二漸漸有些不耐,不覺搔搔頭皮道:“看來那蒼頭還沒通報去。”
活聲方落,但聽走廊上傳來一陣步履之聲,正有三個人朝客室走來。
蕭不二回頭看去,只見前面一人約四十出頭年紀,面貌深沉,穿着一件黑緞長袍,身後兩人,也同樣穿着黑色長衫的中年漢子。
蕭不二心頭暗暗起疑,迅快的忖道:“這三人是什麼路數?”
當先那人緩步跨入客室,兩道眼神逼注在蕭不二的身上,瞧了一陣,才微一抱拳,冷冷道:“閣下想是卜老哥了。”
蕭不二站起身,拱拱手道:“老朽正是卜二,尊兄是……”
當先那人淡淡一笑道:“兄弟田布衣。”
蕭不二呆了一呆,道:“黑衣判官……”
田布衣道:“卜者哥見笑了。”
蕭不二忙道:“田老哥名滿江湖,老朽幸會。”
田布衣森然笑道:“卜老哥能一口叫出兄弟賤號,大概也是江湖同道了。”
蕭不二此時,再也不好隱瞞身份,只得説出:,“田老哥見詢,真人面前,也不好説假,小老兒是蕭不二。”
田布衣同樣深感意外,怔的一怔,道:“雪上無影蕭老哥。
哈哈,兄弟久聞大名,今日有幸得唔。”他目光轉到唐繩武身上,問道:“這位小哥是蕭兄……”
蕭不二含笑道:“小兄弟王阿福。”
要知蕭不二是何等人,司馬長弘的莊中,居然出現了黑衣判官田布衣,情形顯然不對,那裏還肯多説,
田布衣一抬手道:“蕭老哥請坐。”
蕭不二緩緩坐了下去,抬目道:“田老哥一向在西北得意,什麼風把你吹到中原來了?”
田布衣陰森一笑,道:“蕭老哥不是也一向在北五省,難得南來。”
兩人誰也不願談到己身之事,故而避重就輕,含糊其辭。
蕭不二聳肩一笑,道:“田老哥是在莊上作客?”
田布衣心中暗道:“這老偷兒果然厲害,自己原是盤問他底細來的,倒反而被他盤問起來。”但卻不好不作回答,點點頭道:“可以這麼説。”
蕭不二又道:“如此説來,這位馮莊主也是武林中人了?”
田布衣聽了一怔道:“怎麼,蕭老哥不識得此地莊主?”
蕭不二嘻的笑道:“小老兒若是和人認識,還會跟你田兄打聽!”
田布衣臉色微沉,哼了一聲道:“蕭老哥方才不是説,和此地莊主是舊識麼?”
蕭不二霎霎豆眼,聳肩笑道:“小老兒不説和他們莊主是舊識,早就被摒諸門外,還能進得來麼?”
田布衣冷然道:“兄弟説話,不喜歡轉彎抹角,蕭老哥來此,不知有何貴幹?”
蕭不二道:“小老兒是專程拜訪馮莊主來的。”
田布衣道:“這個兄弟已經知道,我是問蕭老哥找此地莊主有何貴幹?”
蕭不二霎着兩顆豆眼,朝田布衣問道:“是馮莊主要田老哥來盤問小老兒的?”
田布衣陰笑道:“那倒不是,兄弟只是隨便問問。”
蕭不二不悦道:“田兄這是什麼意思?”
田布衣道:“沒有什麼,但蕭老哥最好先答我所問。”
蕭不二嘻嘻一笑道:“就算小老兒有事,也要和馮莊主當面才能説呀。”
田布衣微哂道:“只怕蕭老哥見不到他。”
蕭不二道:“可是馮莊主不肯見我麼?”
田布衣陰森一笑道:“其實兄弟也是找他來的。”
蕭不二笑了笑道:“原來田老哥也是客人,嘻嘻,那老蒼頭大概通報去了,咱們在這裏等上一回就好,既來之,則安之,田老哥請坐。”
田布衣並沒坐下,緩緩説道:“兄弟在莊上已經住了一年有半了。”
蕭不二奇道:“難道田老哥還沒見到馮莊主?”
田布衣道:“正是如此。”
蕭不二搔搔頭皮,問道:“那是他不肯見你?”
田布衣道:“也可以這麼説,但兄弟卻是有些懷疑……”
他緩緩走到蕭不二對面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住口不往下説。
蕭不二道:“懷疑什麼?”
田布衣道:“兄弟覺得也許沒有馮莊主其人。”
蕭不二心中暗道:“馮之奇只是小魯班的化名,當然並無其人。”
但他臉上不但絲毫不露,卻是一臉驚訝,間道:“田老哥此話怎説?”
田布衣哈哈一笑道:“因為兄弟在這裏住了一年有半,不但不曾見過此地莊主,而且喧賓奪主,居然成了此地主人。”
蕭不二搖搖頭道:“這倒真是奇聞,嘻嘻,這麼説,小老兒到了這裏,難不成也是主人了?”
田布衣道:“不錯,莊上一應俱全,但卻只有下人,你要什麼,只管吩咐,豈不就是主人了?”
蕭不二道:“田老哥沒問過他們?”
田布衣道:“莊主這些下人,也從未見過他們莊主。”
蕭不二道:“天下竟有這等奇事。”
他口中雖是稱奇,卻始終不提司馬長弘,也避免談論馮之奇,並無追問之意。
唐繩武聽説田布衣在這裏住了一年半,還沒見到莊主,心中不禁暗暗焦急,眼看蕭老丈只是和人家閒扯,連半句正經話也沒説,又覺得事情有些蹊蹺。
田布衣似是忍不住了,乾咳一聲,抬口望着蕭不二,徐徐説道:“兄弟幸而遇上蕭兄,正想請教一事。”
蕭不二含笑道:“田兄請説吧!”
田布衣道:“兄弟覺得蕭老哥既和此地莊主並非素識,忽然找上馮莊,不會沒有緣故吧?”
蕭不二咧嘴笑了道:“緣故自然有,田老哥一再問及小老兒來意,最好你老哥自己先説,因為小老兒聽你老哥口氣,和馮莊主也並非素識,而且一住經年,這情形,忻起來,倒是有些與小老兒不謀而合。”
田布衣原是極工心機的人,但今天他感到遇上了比自己更厲害的對手,因為自己每一開口,都被對方輕而易舉的反扣過來,往往使自己有非回答他不可的感覺。
暗暗皺了下眉,忽然臉上飛閃過一絲深沉笑意,説道:“不瞞蕭老哥説,兄弟原是找一個人來的。“
蕭不二道:“田兄找的是誰?”
田布衣道:“小魯班司馬長弘。”説話之時,兩道炯炯目光,逼視着蕭不二,留神察看他臉上神色。
那知蕭不二忽然爽朗一笑道:“這倒真是不謀而合,小老兒也是找小魯班來的。”
田布衣道:“蕭兄可是認為馮莊主就是小魯班麼?”
蕭不二呆的一呆,接着淡淡笑道:“那倒不是,小老兒和司馬長弘原是素識,小魯班雖把這塊地賣了,但小老兒知道賽魯班的墳墓就在這裏,他不會搬的太遠,找馮莊主,就是想問問他的下落。”
田布衣聽的不覺又是一怔,暗道:“老愉兒果然狡獪如狐,他這番話,等於全説出來了,但卻不落半點痕跡,使人無法追問。”
只見那老蒼頭已經走進來,在門口一欠身道:“花廳上已經擺好了酒席,田爺、蕭爺可以入席了。”
田布衣道:“蕭老哥兩位請吧!”轉身往室外走去,兩名黑衣漢子站在門外,依然伺立不走。
蕭不二心中暗道:“這兩人大概是要等自己走了,才跟在後面監視。”當下就和唐繩武使了個眼色,一同起身,跟着田布衣往外行去。
到得花廳,那兩個黑衣漢子果然隨後跟來,又一左一右在花廳門前停了下來。
花廳上,果然擺好一席酒菜,那老蒼頭已在廳中恭候客人田布衣抬手道:“蕭兄遠來,該請上坐。”
蕭不二也不客氣,大步走到上首坐了下來,唐繩武跟着蕭不二身邊坐下,田布衣也相繼人席。
那老蒼頭朝三人拱拱手,道:“莊主不在,山野地方,沒有佳餚款待貴賓,粗菜薄酒,不成敬意,三位請多用些吧!”
説完,便自退了出去。
蕭不二心中暗暗奇怪,這馮莊之中,似乎已被黑衣判官田布衣所控制,但這老蒼頭卻又不像是田布衣的人,一時但黨內情極為複雜,任憑自己多年老江湖,也無法猜測的透。
田布衣望了蕭不二一眼,忽然舉起酒杯,説道:“兄弟已是莊上長客,這杯酒,算是兄弟歡迎蕭老哥的了。”説完,一飲而盡。
蕭不二心中暗道:“就算你酒中有什麼花樣,我老偷兒可不在乎。”一面舉起酒杯,嘻嘻笑道:“小老兒該敬田兄。”咕的一口,喝了下去,但覺酒中並無異樣。
田布衣取過酒壺,斟滿了酒,又朝唐繩武道:“來,王小兄弟,咱們也乾一杯。”
唐繩武不好推辭,只得和他對幹了一杯。
田布衣森然一笑舉筷道:“咱們吃菜。”當先舉筷食用。
蕭不二在兩人對飲之際,暗中以“傳音入密”朝唐繩武説道:“小兄弟,酒裏沒問題,吃菜可得注意,你要揀田布衣吃過的再吃。”
唐繩武暗暗點了點頭,此刻眼看田布衣當先舉筷,也就跟着食用。
田布衣看在眼裏,也不動聲色,只是微微一笑,依然殷勤勸酒,和蕭不二談笑生風,似是極為融洽!
唐繩武不會喝酒,只喝了一杯,就已滿臉通紅,但他戴着面具,耳朵跟項頸紅了,臉上可半點看不出來!
蕭不二晴暗皺了下眉,心中忖道:“這姓田的果然厲害,看來他是有意要唐小哥喝酒的了。”
心念轉動,不由暗中運氣檢查,那知這一檢查,陡覺不對,憑自己多年江湖經驗,竟會察覺不出酒菜之中,被他做了手腳,毒性雖緩,似乎極烈!
這真是陰溝裏翻船,心頭大吃一驚,急忙運氣逼住劇毒,一面以“傳音入密”朝唐繩武説道:“小哥,咱們已被人家做了手腳,快裝酒醉,伏下身子,聽我招呼。”
唐繩武聽了蕭不二的話聲,果然打了個呵欠,身子一歪,倚着桌子伏下頭去。
蕭不二也顯然有些醉眼迷糊,間道:“小哥,你怎麼喝醉了,哈,這酒後勁不小……”
話未説完,緩緩也伏下身去。
田布衣陰森一笑,招手道:“來呀!”
站在檐前的二個黑衣漢子,答應一聲,立即奔了進來,垂手站立,田布衣朝兩人一指,吩咐道:“把這兩人扶到咱們院子裏去。”
兩名黑衣漢子躬身應“是”,正待上前攙扶!
蕭不二嘻的笑道:“小老兒還不要人扶!”突起發難,右手一伸,閃電般抓向田布衣肩頭。
田布衣微微一楞,陰笑道:“蕭老哥原來留着一手。”右肩一沉,左手疾抬,食、中二指一併,朝蕭不二脈門點去。
唐繩武閉着眼睛,聽到蕭不二的笑聲,同時一躍而起,一掌朝黑衣漢子拍去。
右首那個黑衣漢子欺他年小.冷笑道:“好小子,原來裝羊!”右手橫出,硬接唐繩武一掌。
兩人掌勢均快,等黑衣漢子看到唐繩武襲來的手裳,竟然色泛紫黑,心頭不禁大駭,再待縮手,已是不及,口中驚呼:“毒……毒……”
砰然一聲,雙掌接實,黑衣漢子只悶哼了半聲,腳下蹌踉連退數步,往後倒去。
另一名黑衣漢子睹狀大驚,刷的一聲,拔出單刀,欺身而上,一刀斫了過來。
唐繩武一擊奏功,膽氣一壯,身形斜退半步,一揮手掌,對準刀身上拍去。
黑衣漢子看他舉掌拍刀,心中方自暗喜,突覺一股暗勁,撞上刀身,直把自己單刀蕩了開去,急忙縱身旁躍。
但覺對方掌風中挾帶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氣息,縱已讓開,掌風掠身而過,仍然感到一陣昏眩,連退數步,那裏還有再戰之力。
這原是眨眼間的事,田布衣和蕭不二動手還不到十招,瞥見自己手下兩人,已在舉手之間,傷在對方一名少年手下,心頭不覺大凜,急急攻出兩招,向後躍退,口中大喝一聲:
“住手。”
蕭不二和他力戰數招,發覺黑衣判官田布衣武功極高,自己仗着內功,逼住劇毒,不宜和人久戰。
聽他喝住,也就停手,笑嘻嘻的道:“田老哥還有什麼見教?”
田布衣回頭一看,但見兩名手下,一個躺在地上,臉如死灰,一動不動;一個還好,只是呼吸急促,透不過氣來。
心頭大感駭異,陰沉目光,打量着唐繩武問道:“這位小兄弟究是何人?”
蕭不二還沒回答,唐繩武搶着道:“小可王阿福,你不是早已知道了麼?”
田布衣道:“你施用什麼武功傷了他們?”
唐繩武緩緩舉起右手,冷笑道:“你也想試試麼?”
田布衣凝目望去,只見唐繩武舉起的右掌,泛出一片紫黑,不禁臉色大變,驚詫的道:
“小兄弟練的是‘黑煞掌’了?”
唐繩武道:“不錯。”
田布衣臉色愈來愈見凝重,吸了口氣,目注唐繩武問道:“小兄弟尊師如何稱呼,能否見告?”
唐繩武道:“有此必要麼?”
田布衣陰沉一笑,道:“小兄弟説出尊師名號,也許在下認識。”
唐繩武冷然道:“我師父從不在江湖走動,説出來你也未必知道。”
田布衣陰笑道:“小兄弟説出來,在下一定知道。”
唐繩武道:“何以見得?”
田布衣道:“據在下所知,普天之下,會‘黑煞掌’的,並無第二個人。”
唐繩武道:“那你先説出來聽聽。”
田布衣面情肅然,低聲説道:”此人昔年還是在下上司,在下追隨他老人家左右,深蒙提攜……”他仰首向天,似是心存無比虔敬。
唐繩武想到師父已然物故,心頭也不覺一黯,追問道:“你沒説出此人是誰?”
田布衣目光一收,徐徐説道:“在下這位上司,外號攝魂掌,姓班,諱遠……”
唐繩武見他説的不錯,心中一動,暗道:“師父一直沒有告訴自己名諱,自己雖已知道,卻無法證實,他既然認識師父,自然也識得師父的黑玉拂了。”
心念一轉,急忙從身邊取出拂塵,揚手問道:“那你認不認識此物?”
田布衣乍睹黑玉拂,心中暗道:“他果然是班堂主門下,這小子還嫩得很,看來須要用話套他,就不難問出內情來了。”
一面故作驚喜這,説道:“小兄弟果然是班老門下,他老人家的黑玉拂,在下焉有不識之理?”
話聲一落,朝唐繩武連連拱手道:“大家不是外人,方才的一場誤會,小兄弟幸勿見怪。”
就在田布衣話聲方落,驀聞砰然一聲,似是有人跌倒地上!
唐繩武急忙回目瞧去,但見蕭不二跌坐在地上,雙手抓着胸口,全身不住的顫抖,一張老臉,已然變成了藍色,睜着兩顆豆眼,也藍的可怕,張開嘴巴,似是説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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