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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他要自己不用去了,自己要不要去呢?

    人在思忖之際,又已飛越兩重屋脊,就在此時,耳中忽然聽到嘶的一聲輕響,一道人影劃空而來,瀉落到自己面前!

    谷飛雲目能夜視,一眼就看清來人身穿一襲青綢長衫,面貌清俊之中,略見冷峻,手中搖着一把摺扇,赫然正是小諸葛束無忌!

    會在這裏遇上他,當真是仇人路狹!

    谷飛雲還沒有開口,束無忌目光直注如電,冷然道:

    “你是谷飛雲?”

    谷飛雲也摺扇當胸,搖了兩搖,傲然一笑道:

    “一點不錯。”

    束無忌沉笑道:

    “你倒很坦白。”

    谷飛雲笑了笑道:

    “你既已在此現身,在下再扮下去不是沒有意思了?”

    束無忌哼了一聲道:

    “你把面具取下來。”

    谷飛雲道:

    “那倒不用,閣下只要知道我是谷某就好了。”

    束無忌冷峻的道:

    “谷飛雲,目前你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投入本教,一是死路,你自己好好考慮考慮。”

    谷飛雲道:

    “你是在威脅在下?”

    束無忌微哂道:

    “我用不着威脅你。”

    谷飛雲大笑道:

    “要在下除了投入通天教,就是死路,説這話的人,應該有把谷某置之於死地的把握,閣下有此把握嗎?”

    束無忌突然仰首向天,發出裂帛似的一聲長笑,雙目寒光暴射,森笑道:

    “束某如無把握,就不會説出來了,谷飛雲,你可是想接我幾招試試嗎?”

    谷飛雲在這一瞬之間,心頭大為驚異,要知他練成“紫氣神功”,本身功力精進,自可從笑聲中聽得出對方功力的深厚來,就憑束無忌這聲長笑,就顯得內力精純無比,比之昨晚何止倍徙?

    難道他昨晚被自己震傷內腑,修復傷勢之後,內功也忽然精進了?一面笑道:

    “閣下既然劃下了道,在下也正想試試閣下是否比昨晚多學了幾手絕藝來了?”

    束無忌手搖摺扇,冷嘿一聲道:

    “很好,你可以出手了。”

    谷飛雲也搖着摺扇説道:

    “閣下只管出手,在下接着就是了。”

    束無忌面現鬱怒,沉嘿一聲道:

    “小輩找死!”

    舉手之間,摺扇直點過來。

    這一式只是隨手點出,毫無招式可言,但谷飛雲就已感覺到對方點出來的摺扇,不僅從扇頭湧出一縷陰柔勁氣,宛如鋒利劍刃,森寒無比,就是隨手一點,也暗藏了幾個厲害殺着,不論你如何躲閃,都在他扇頭指向之處!

    心頭着實暗暗吃驚,束無忌果然在一晚之間,不論內力、招式,都精進得令人刮目相看,當即身形一晃,施展“紫府迷蹤”身法,向左橫跨而出。

    束無忌反應極快,你向左跨出,他跟着橫跨一步,摺扇依然筆直點來。

    這回自然比方才更近了,而且直指咽喉,相距已不過兩尺光景,他口中冷然道:

    “谷飛雲,只此一招,我就可取你性命,只要你肯投到家師門下,咱們立可化敵為友。”

    他摺扇果然停住,沒有再逼進過來。

    谷飛雲冷笑道:

    “你以為谷某沒有辦法破解嗎?”

    口中説着,右手摺扇昂處,突然疾劃而出,扇頭撞上對方扇頭,但聽一連響起三聲“嗒”

    “嗒”輕響,谷飛雲感到自己貫注“紫氣神功”的摺扇,宛如擊在鐵棒上面,十分沉重,只把對方摺扇撥開尺許光景,心頭更是驚訝不止,自己這一記使的乃是“乾坤八劍”中的“乾字劍法”,居然沒有把他摺扇震盪開去!

    束無忌大笑道:

    “原來你已練成了崑崙派的乾坤八劍,哈哈,那也未必管用!”

    摺扇一翻,飛出五點扇頭,朝谷飛雲身前五處大穴急襲而來,這一招比方才更快速,更凌厲,扇影未到,五道尖風,宛如五支無形長劍,刺到身前!

    谷飛雲沒想束無忌在一夕之間,竟有如此厲害,方才使出乾坤八劍中的一劍,只能把對方一支扇頭撥開尋尺光景,這回他使發出五支扇頭,只怕連“乾坤八劍”中的任何一劍都無法把他格開。

    心念閃電一動,他立即朗笑一聲道:

    “閣下那就再試試谷某一劍!”

    喝聲未落,手中摺扇突然迎着對方五點扇頭連劃了九劍。

    要知崑崙“乾坤劍法”,原來六十四式,經昔年武林一奇乾坤老人把六十四式取精用宏濃縮為“乾坤八劍”,(即為“乾字劍法”、“坤字劍法”等八招劍法)練到精熟之後,再合兩劍為一招,成為“乾坤四劍”,這四招劍法,可説奪天地造化之機,威力之強,非同小可!

    谷飛雲是因“乾坤劍法”已無法取勝,才使出“乾坤四劍”來的。

    這招“乾坤一劍”,實是四劍中最具威力的一招,劍招甫出,果然聲勢進異,剎那之間,九道扇影,長短參差不齊,卻如風起雲湧,劍氣彌空,凜烈森寒,把對方五點扇頭一下壓了下去!

    束無忌驚異的道:

    “乾坤一劍!”

    身如驚鴻,倏然引退,好快的身法,一下往後飛退出去兩丈來遠。

    谷飛雲還是第一次使展“乾坤一劍”,只覺劍勢乍發,如有神功,他還不知道束無忌是自己飛退出去的?還早被自己這一招震飛出去的?摺扇剛剛收回,正待凝目看去!

    只聽束無忌沉喝一聲:“小子,看來留你不得了!”

    他退得快,來得更是神速無比,喝聲入耳,人影一晃而至,一掌當胸拍到。

    谷飛雲幾乎連轉個念頭的時間都來不及,右手抬處,正待迎着推出,突聽耳邊有人喝了聲:

    “接不得!”

    但已經遲了,谷飛雲的手掌業已朝前推了出去。

    昨晚,谷飛雲曾以一記“縱鶴手”硬接束無忌的“天龍掌”,結果束無忌被“紫氣神功”

    震飛出去,還負了極重的內傷。

    今晚,兩人這二掌上又成了硬拼之局;但谷飛雲掌勢推出,立時覺得不對!

    這一掌他使的乃是“金剛掌”,但他練成“紫氣神功”,不論你使展何種掌功,紫氣自會隨掌併發,他感到不對,是對方這一掌竟然重如山嶽,自己推出的掌力,絲毫無法把它推動!

    不,雙掌乍接,但覺壓力奇重,自己一身“紫氣”幾乎快被震散,胸口一窒,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一個人立被震得站立不住,一下朝屋下跌落下去。

    束無忌也想不到谷飛雲竟能接下他一記“翻天印”,還被“紫氣”反震逼得後退了一步。

    就在此時,陡見谷飛雲翻跌下去的人,忽然騰空飛起,朝外激射出去。

    束無忌殺機已動,豈肯讓你負傷逃走,口中大喝一聲:

    “小子,看你還能逃得出多遠?”

    雙是一點,人如浮矢掠空,朝谷飛雲身後追去。

    其實谷飛雲胸口一窒,翻身跌落下去,人已昏了過去,根本沒有騰空逃走,那條騰空飛起的人影,敢情眼看谷飛雲負傷,才故意現身,想把束無忌引開而已!

    就在束無忌劃空追去之際,暗影中疾快的閃出一個苗條人影,一下掠到谷飛雲身邊,俯下身去,雙手抱起谷飛雲身子,藉着牆下陰暗之處,加快腳步,急急奔行而去。

    現在,她已把谷飛雲放在牀上,這是她自己的卧牀。

    她空有一身精純的武功,這一段路,也不過二三百尺而已,她已跑得心頭狂跳,嬌喘不已,一顆心幾乎快要塞上喉嚨.連四肢像散下一般!

    她把他放在牀上之後,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一下掠到後窗,放下了布簾,才一手扶着椅背,一手撫胸,大大的喘了兩口氣。

    她從沒有像今晚這般害怕、緊張過,直到現在心頭小鹿還沒有平復下來。

    她思潮更是十分紊亂,昨晚,她也參與了圍攻谷飛雲,甚至她在酒筵上,在動手之際,都一再以“傳音入密”向谷飛雲示過警,在她認為由大師哥主持,還有天機子和羊角道人蔘加,對谷飛雲而言,這是何等周密的陷阱?

    但她想不到谷飛雲的武功,竟然如此出乎意料的強,不但沒有人攔得住他,而且還一掌把大師哥震成重傷。

    今晚,她發現大師哥的武功,一夜之間有着驚人的精進!

    大家是同門師兄妹咯,誰有多少底子,都清楚得很,不錯,大師哥的武功,確是勝過同門師兄弟甚多,甚至練成了同門中無人練成的“天龍爪”,但同是同門師兄弟的武功內力,相差得不會過份懸殊。

    但今晚她看到大師哥的武功。竟然超越平日的大師哥甚多甚多,甚至最後使出來的,還是師門中最厲害的“翻天印”,大師哥根本不會“翻天印”!

    這個大師哥,莫非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急急走近牀前,看着雙目緊閉,臉上戴了面具,和大師哥長得一模一樣的谷飛雲,心中暗暗焦急,她迅速從掛在牀頭的革囊中,取出一顆圓眼(桂圓)大的臘丸,輕輕捏碎外殼,裏面是油紙包着的一顆藥丸,很快的剝開油紙,纖纖玉掌託着藥丸,不禁猶慮起來!

    這是師傅精製的救命藥丸——通天奪命丸,每一弟子,隨身只有一顆,不論內傷如何嚴重,立有起死回生之功,但他在昏迷不醒之中。如何吞服得下去,除非……

    她臉上一陣臊熱,但也只是略為遲疑了一下,很快就作了決定:此時我不救他,又有誰能救他?

    她不再彷徨,立即舉掌把藥丸納入口中,一陣咀嚼,就再也顧不得男女有別,低下頭去,櫻唇一下接合在他兩片嘴唇之上,這一下又使得她心頭一陣狂跳,幾乎驚慌失措,但一想到這是為了救他,稍作鎮定,就舌尖用力,撥開牙齒,把嚼爛的藥丸,和津哺了過去,再緩緩吸了一口真氣,再緩緩度入。

    她怕一口真氣力量不足,度了一口之後,繼續吸氣,再次度入。

    谷飛雲只是被強大的掌力,把他“紫氣神功”震散,才閉過氣去的,但“紫氣神功”仍然在他體內,一時之間,因無人主持,恢復得較慢而已,是以他雖在沉睡之中,氣機卻在慢慢的凝聚,只是遭到強大壓力被閉住的一口真氣還不能通暢,所以沒有清醒過來。

    此時經她度入第一口真氣,體內真氣,經外來真氣的接引,立時把他閉住的真氣貫通了。

    她第二口真氣堪堪度入,谷飛雲也就霍然清醒過來,雙目倏睜,看到一張清麗嬌靨,正在面對面的給自己度氣,心頭方自一怔!

    四目相投,正在給他度氣的她,怎麼也沒想到他這麼快突然醒來,一時之間。當真嬌羞得雙頰發赧,口中嚶嚀一聲,一雙玉手緊捂着臉,疾退數步,大有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之感!

    她雖然捂着臉,但谷飛雲早巳看清楚了。她是通天教主門下的五弟子祝纖纖,同時也立時想起自己和束無忌動手的情形,自己是被一股強大壓力逼得透不過氣來,那麼自己負傷昏迷,是她救了自己!一念即此,急忙低聲叫道:

    “姑娘……”

    這兩個字,他叫得雖輕,但聽到她耳中,恍如焦雷,心頭驀地一緊,這裏只是臨時居住的禪房,幾個師姐妹都住在隔壁,萬一給人聽到了,那還得了?

    她那還顧得捂臉,沒待他第三個字出口,急忙用一根玉指,豎在櫻唇之上,輕輕“噓”

    了一聲,才脹紅着臉走上兩步,湊近過去,吹氣如蘭,悄聲道:

    “你服了傷藥,剛剛醒轉,千萬不要出聲;我……左右房裏,住着三個師妹,也……也不能讓她們聽見……你……好好養一回神,傷勢才能好轉。”

    這幾句話,也説得她全身燥熱,一張臉紅得比紅布還紅!

    谷飛雲躺着點點頭,悄聲道:

    “是姑娘救了在下,在下真是感激不盡。”

    祝纖纖也悄聲道:

    “你……快別説話了。”

    這一陣工夫下來,她已經自然了許多,悄悄移過一張椅子,坐到了牀邊。

    谷飛雲不敢多説,緩緩閉上眼睛,運氣檢查了一遍,居然氣機通暢,身上毫無異處,似是並未負傷一般!

    要知他練的“紫氣神功”,本可抵卸任何外來的力道,但他總是時山尚淺,功力不足,才會被“翻天印”震散,本來就沒有負傷,只是閉過氣去而已,經過這一陣工夫的休息,體內真氣已經逐漸恢復,自然沒有事了。

    沒有負傷,他自然又睜開眼睛來了。

    祝纖纖坐在牀前,只是靜靜的看着他,心頭也漸漸平靜下來,這時看他又睜開眼來,不覺粉臉又驟然紅了起來,輕聲道:

    “你……”

    谷飛雲一下翻身坐起,輕聲道:

    “在下剛才運氣檢查,並未負傷。”

    祝纖纖急道:

    “不會的,你被大師哥掌力擊中,從屋上跌下來,方才……一直昏迷不醒,雖然服了師傅的救傷丹。也不可能好得這樣快法,就算好了,也應該坐着好好運一回氣……”

    谷飛雲看她一臉俱是關切之色,心頭十分感激,伸出左手一下握住了祝纖纖的纖纖玉手,説道:

    “祝姑娘,謝謝你,我真的完全好了,也許方才我並沒有負傷也説不定。”

    祝纖纖被他握住了手,臉上一陣紅暈,但沒有掙山去,讓他握着,一面低低的道:

    “這不可能,你是被‘翻天印’擊中,跌墜下來的,就算練成護身真氣,也一樣會傷在掌下。”

    她不知道谷飛雲練的“紫氣神功”,是道家第一神功,比之護身真氣,還要強出許多呢!

    谷飛雲輕聲問道:

    “姑娘今晚怎麼發現在下負傷的?”

    祝纖纖螓首微垂,細聲道:

    “我從前面回來,經過廓下,聽到大師哥和你説話的聲音。當時以為你雖被大師兄發現,但大師哥決不是你的對手,自然也留不住你的了,後來你們動上了手,你忽然被大師哥一記‘翻天印’震飛下來,跌到地上,就昏了過去……”

    谷飛雲道:

    “這件事在下也弄不明白,束無忌武功內力,本來都比在下要遜上一籌,但今晚恰似換了一個人,內力之強,逼得在下幾乎承受不住,才閉氣去的。”

    祝纖纖輕聲道:

    “你當他真是大師哥嗎……”

    “啊!”谷飛雲驚啊一聲道:

    “他是……”

    “噓!”祝纖纖臉現驚懼之色,口中輕輕“噓”了一聲,續道:

    “幸虧你命大,就在你跌墜下來之際,忽然從牆頭冒起一條人影,往外飛射出去,大師哥以為是你負傷逃走,立即縱身追了出去,我看你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那能見死不救,就冒着危險把你抱了進來……”

    谷飛雲道:

    “有人在我跌墜下來之時,騰空朝外飛射出去!”

    他登時想到丁易跟着自己身後來的。

    祝纖纖道:

    “那人輕功極高,騰空飛起,一閃而逝,快速無比!”

    谷飛雲心想:

    “丁易輕功不錯,但決沒有她説的這麼快法,哦,有人以‘傳音入密’叫自己接不得的並不是丁易,那麼這人會是誰呢?”

    祝纖纖看他沒有作聲,紅暈雙頰,接着説:

    “我……我三年前,奉派隨二師哥(張少軒)到西山別業去,扮他二少夫人,兩年多時光,二師哥連手也不敢碰我一下,今晚……今晚……我看你傷勢沉重.縱有救傷靈藥,但你根本吞不下去,才……才……”

    用口哺他,這話她自然説不出來了。

    谷飛雲右手輕輕覆上她手背,把她一隻玉手,合在手掌之中,柔聲道:

    “祝姑娘,我知道,前晚蒙你兩次暗中示警,已經深感盛情,今晚又蒙你不顧一切冒險相救,我真不知該如何報答你才好?”

    祝纖纖輕輕從他掌心抽回手去,掠了一下鬢髮,斜睨了他一眼,低聲道:

    “我是要你報答才救你的嗎?”

    谷飛雲又伸過手去?把她纖手拉了過來,口中低低的道:

    “當然不是……”

    兩人為了低聲交談,本來就坐得很近,他這輕輕一拉,她一個軟綿綿的嬌軀,隨着緩緩偎入他懷中,一面在他耳邊幽幽的道:

    “二師哥一向對我很好,但我總覺得和他合不來,自從我第一次在西山別業看到你,我……就像春蠶自縛,一直有着你的影子,所以前一天大師哥接到密報,説四師哥是你假扮的,準備晚餐後把你擒下,我心裏一直很着急……”

    谷飛雲耳邊聽她娓娓細語,鼻中隱隱聞到一縷沁人心脾的幽香,情不自禁的雙手環着她嬌軀,低下頭去,輕輕吻着她的秀髮,低聲道:

    “纖纖,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

    他正待再低下些頭,去吻她的粉頸!

    驀地,房門上響起了兩下剝啄之聲,谷飛雲一下從温柔鄉中清醒過來。

    祝纖纖一個人幾乎驚得跳了起來,急忙直起身子,焦急的道:

    “快躺下去。”

    這時但聽一個少女聲音道:

    “五姑娘,你熟睡了嗎?快起來!”

    祝纖纖推着谷飛雲睡到木牀裏首,一手拉過一條薄被,蓋在他身上,自己也緊捱着在外首坐下,一面嬌慵的道:

    “是誰?”

    門外那少女聲音道:

    “小婢奉大公子之命。來請五姑娘的,是教主召見。”

    “啊!”祝纖纖驚啊一聲道:

    “我馬上就來。”

    接着朝谷飛雲細聲道:

    “我師傅召見,馬上要去,你再休息一會……”

    谷飛雲道:

    “我也要走了,今晚蒙你相救,我會永遠記得你的。”

    祝纖纖跨下木牀,雙手攏攏秀髮,説道:

    “你這時不能出去……”

    谷飛雲道:

    “不要緊,你們師傅召見,師姐妹都去了,沒人會注意的,我等你走後,再出去。”

    祝纖纖一雙盈盈秋波看着他,不勝依依的道:

    “我走了,你……小心……”

    谷飛雲忍不住一把抱住她嬌軀,迅速低下頭去,一下吻住她兩片櫻唇。

    祝纖纖不防他會如此情不自禁,她也感到自己和他只有這一刻相聚,是最寶貴的,因此任憑他抱得緊緊的,沒有一點掙動,也任由他吮吸和遊移,分不清是窒息還是興奮,是甜蜜還是憂傷,反正把心交給他了。

    只此一刻,值得她永遠的懷念和永恆的回憶。

    時間匆促而短暫,她輕輕推開他的身子,她臉上還紅得像抹了一層胭脂,幽幽的道:

    “你珍重,我真的要走了。”

    谷飛雲低低地的道:

    “我會來找你的。”

    祝纖纖沒有説話,用手掌撫撫臉頰,急匆匆的跨出門去,又快速的闔上了房門。

    谷飛雲心中暗道:聽她的口氣,今晚和自己動手的束無忌,很可能就是通天教主了,難怪自己在第二招上,就被他一掌震飛下來。

    不錯,他以為自己負傷逃走,才追了下去,大概沒有追上,這時候才折回來。

    明天是大會正日,通天教主這時候趕來,召集門下弟子,必然和明天大會有關,自己如能設法混進去,就可聽到他明天大會上有些什麼陰謀了。

    他藝高膽大,一念及此,就輕輕推開房門,閃身而出,然後又輕輕關上房門。

    原來房門外是一條走道,一排有四五個房門,敢情是她們師姐妹的住處,無怪祝纖纖不敢大聲説話,怕被她們聽到了。

    他迅快穿出走道,點足躍上屋檐,本來可以悄悄迴轉西院,自然不讓人家發現才好;但現在他另有主意,倒希望能遇上張少軒或秦劍秋,只要出手制住他們中任何一個,就可以假扮他混進去了。

    那知翻越過一重屋脊,依然沒遇上一個人。

    看看天色,還不過二更光景,自己扮的是束無忌,所有崗哨自然不會有人攔阻,索性繼續往裏掠去,瞥見一道人影從東首圍牆上掠起,一連兩個起落,朝白己飛躍而來。

    轉眼工夫,就已到得面前,竟然是小孟嘗張少軒,只見他抱抱拳道:

    “大師兄,小弟到處找你,找得好不辛苦,嘻、嘻,小弟伺—一個好消息要向你報告……”

    谷飛雲看他話説到中途,忽然嘻嘻一笑,忍不住笑道:

    “你是丁兄。”

    “當然,當然!”丁易笑道:

    “這時候他們師兄弟都給教主召去了,那會在屋面上碰得到頭?”

    谷飛雲道:

    “丁兄不是説有好消息嗎?究竟是什麼事?”

    丁易一把拉着谷飛雲衣袖,説道:

    “你隨我來。”

    谷飛雲跟着他一連飛越過五六處殿宇,如以淮瀆廟的地勢來説,這裏該是東院了,但見院落深廣,一片都是黑沉沉的不見一點燈火,只有在門內站着兩個青衣勁裝的漢子。

    丁易好像回到家裏一樣,穿廓繞階,走得十分熟悉,現在已經走入一間佈置雅潔的客室,他依然腳下沒停,跨進左處一間寬敞的卧室。

    卧室中當然有牀,牀在靠北首的壁下。

    南首有窗,兩邊各有四張椅幾,中間還有一張小圓桌,圍着四個石鼓形的凳子,圓桌上放一個瓷盤,盤中有一把茶壺和四個茶盅。

    丁易走近小圓桌,在凳上坐下,隨手取過茶壺,斟了兩盅茶,説道:

    “大師兄坐下來喝盅茶。”

    谷飛雲也在石鼓凳下坐下,問道:

    “丁兄,這是什麼地方?”

    丁易喝了口茶,説道;

    “這裏就是你的卧室了。”

    谷飛去奇道:

    “是我的卧室。”

    丁易道:

    “本來是束無忌的卧室,你扮了他,不就是你的卧室了嗎?”

    谷飛雲道:

    “束無忌是他師傅召去的,可能馬上就會回來。”

    丁易輕描淡寫的道:

    “谷兄既然扮他,就要堂堂皇皇的取而代之,而且眼前為情勢所逼,你也非取代他不可。”

    谷飛雲道:

    “丁兄,你説得清楚點好不?”

    丁易又喝了口茶,才湊過頭來,壓低聲音説道:

    “這是通天教中最機密的事兒,老魔頭除了門下八大弟子,還親自訓練了一百多名殺手,這些殺手,是在大別山西峯坳的西峯山莊接受秘密訓練,由白麪霸王項繼楚主其事……”

    谷飛雲道:

    “你這消息那裏來的?”

    “自然是聽來的。”

    丁易得意的笑了笑,繼道:

    “項繼楚,就是項中英的父親,今晚就是由項繼楚親自把一百二十名殺手帶來,交給束無忌這座院子。”

    谷飛雲問道:

    “這些殺手很厲害嗎?”

    “自然很厲害。”

    丁易道:

    “據説每個人都有一身極高的武功,而且好像還另外配備了極霸道的武器,殺傷力極強,究竟是什麼,小弟就不知道了,但聽他們的口氣,明天大會上,只要有那一門派反對的話,就要殺手把他們一體誅殺,就可以想見他們的厲害了。”

    谷飛雲問道:

    “這些人是由束無忌指揮嗎?”

    丁易道:

    “殺手一共有兩個隊,項繼楚走了,束無忌就要他兩個兒子分領一、二兩,個隊……”

    谷飛雲道:

    “項中豪、項中英?”

    “沒錯!”丁易聳聳肩,笑道:

    “而且買一送二,高升、孫發也跟着來了。”

    谷飛雲點點頭,説道:

    “你的意思,要我在他回來之時,一舉就制住他。”

    “對極了!”丁易笑道:

    “否則我們用得着守株待兔嗎?”

    谷飛雲道:

    “這事家父、家母都還不知道……”

    “大師兄不用急。”

    丁易搖着手道:

    “此事十分重要,這些人可能被迷失了心智,咱們如果不掌握住他們,明天大會上就防不勝防,等事情辦妥了,兄弟自會去稟報伯父母的。”

    谷飛雲道:

    “好,咱們那就通力合作,一舉把他拿下。”

    丁易道:

    “不,不,把他拿下,是大師兄的事,小弟只負責守在房門,不讓他逃出去。”

    谷飛雲笑道:

    “這還要和兄弟分嗎?”

    丁易道:

    “你一個人足夠把他拿下了,兄弟如果再插上一手,豈不是和大師兄爭功了嗎?”

    谷飛雲道:

    “那要看他是不是真的束無忌呢,如果不是真的,只怕合咱們二人之力,也未必是他的對手呢?”

    “不是真的他?”

    丁易驚異的道:

    “那是什麼人?”

    “很可能是老魔頭。”

    谷飛雲低聲道:

    “兄弟方才差點還送了性命。”

    “啊!”丁易睜大雙目,説道:

    “你不是好好的?”

    谷飛雲道:

    “那是有人把他引開了,否則那時兄弟正好被他一掌震得閉過氣去,他只要補上一掌,兄弟就沒命。”

    當下把方才和束無忌動手的情形,大概説了一遍,只是把祝纖纖相救的一段,説成自己及時醒來,略一運氣,差幸沒有大礙,雖然在時間上差了一段,但故事卻接得天衣無縫。

    丁易道:

    “原來還發生了這段故事,無怪兄弟到處都找不到你了。”

    谷飛雲被他説得臉上方自一熱,陡然站起身來,低聲道:

    “可能是他回來了,哦,丁兄記着,萬一他是老魔頭改扮的,你聽到兄弟咳嗽,就要立即退出去。”

    丁易問道:

    “那你怎麼辦?”

    谷飛雲道:

    “兄弟方才只是沒有防備,有了準備,要退走還是可以辦得到的,快躲起來。”

    丁易為人機警,谷飛雲話聲堪堪出口,人已一下閃到入門處貼壁站停,連呼吸都摒住了,不讓對方聽到絲毫聲息。

    就在此時,只聽到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已到門口,一個頎長人影,舉步跨入。

    他、自然是小諸葛束無忌了,谷飛雲手中早已準備了一把碎石子,等他走入房中,又走了兩步,才突然抖手打了出去。

    束無忌雖然回到自己房中,毫無戒備,但一個練武的人,尤其像他這樣的高手,耳目何等敏鋭,驟然聽到一陣尖細的破空之聲,腳下立即一停,右手衣袖跟着卷飛而出。

    這要是一般暗器,經他這記流雲衣袖,自可全數震飛;但谷飛雲這一手“碎石打穴”,不僅是少林寺七十二式中的“米粒打穴”,而且經頑石大師加以改進.有半數從他身邊擦過之後,再以回勁取穴,何況谷飛雲練成“紫氣神功”,碎石出手,每粒石子都含藴了“紫氣神功”。又豈是一記流雲飛袖所能卷飛得的?束無忌衣袖堪堪拂出,身前身後已有二十幾處穴道被石子擊中,一下定住了身形。

    谷飛雲笑道:

    “看來這位總提調並不是假的。”

    不是假的,就是説不是通天教主假扮的了。

    丁易一下閃出,挑着大拇指,笑道:

    “大功告成,大師兄果然高明!”

    谷飛雲道:

    “丁兄,這人咱們如何處置?”

    丁易笑了笑道:

    “咱們給他服下迷失散,不就是咱們的人了?只要給他臉上稍加易容就可以了。

    谷飛雲笑道:

    “丁兄足智多謀,連小諸葛都會折在你手裏,也足以自豪了!”

    丁易得意一笑,拱拱手道:

    “谷兄誇獎,哦,還有一件事,咱們也要一起辦妥了。”

    谷飛雲道:

    “還有什麼事?”

    丁易道:

    “項氏兄弟和高升、孫發二人。”

    谷飛雲點點頭道:

    “不錯、明天大會上就用得着這支人手,兩個領隊確實要讓他們服下歸心丹才行。”

    丁易道:

    “谷兄這時就給他臉上加上些,兄弟叫人去把兩個領隊叫進來。”

    説完,轉身往外就走。

    谷飛雲也不待慢,立即取出易容藥物給束無忌臉上添補了些地方,登時變成了另一個人。

    取出一粒迷失散,捏開他牙關,喂入口中,挾起他身子,放到後面一間放雜物的小房間中,回身退出。

    丁易也走了進來,就在小圓桌旁坐下,隨手倒了兩盅茶,一面説道:

    “大師哥,喝茶。”

    谷飛雲剛在他對面坐下,只聽門口響起一陣輕步的腳步聲,及門而止,接着項中豪的聲音,説道:

    “在下項中豪兄弟奉命來見總提調的。”

    谷飛雲隨口道:

    “進來。”

    只見項中豪和項中英二人舉步走入。

    項中豪看到室中還有張少軒在座,急忙抱抱拳道;“在下見過總提調、副總提調。”

    項中英依然右手下垂,躬着身道:

    “小弟見過大師哥、二師哥。”

    丁易朝兩人含笑點頭。

    谷飛雲抬抬手道:

    “請坐,我因明天就是大會首日,我們任務特殊,責任重大,有許多事情,要和你們仔細談談。”

    項中豪、項中英依言分在橫頭坐下。項中豪道:

    “在下兄弟一切都聽總提調的。”

    丁易拿起茶壺,給兩人倒了兩盅茶。

    項中豪欠起身要待站起,一面説道:

    “副總提調,這個在下如何敢當?”

    谷飛雲雙手向左右一分,按着兩人肩頭,説道:

    “你們兩人坐着不用客氣。”

    這雙手一分之際,已經屈指連彈,一連點了兩人數處穴道。

    別説項中豪兄弟絲毫沒有防備,就算有備,他們武功不如谷飛雲甚遠,自然一下就被制住了——

    peacockzhu掃校,舊雨樓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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