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自己不用去了,自己要不要去呢?
人在思忖之際,又已飛越兩重屋脊,就在此時,耳中忽然聽到嘶的一聲輕響,一道人影劃空而來,瀉落到自己面前!
谷飛雲目能夜視,一眼就看清來人身穿一襲青綢長衫,面貌清俊之中,略見冷峻,手中搖著一把摺扇,赫然正是小諸葛束無忌!
會在這裡遇上他,當真是仇人路狹!
谷飛雲還沒有開口,束無忌目光直注如電,冷然道:
“你是谷飛雲?”
谷飛雲也摺扇當胸,搖了兩搖,傲然一笑道:
“一點不錯。”
束無忌沉笑道:
“你倒很坦白。”
谷飛雲笑了笑道:
“你既已在此現身,在下再扮下去不是沒有意思了?”
束無忌哼了一聲道:
“你把面具取下來。”
谷飛雲道:
“那倒不用,閣下只要知道我是谷某就好了。”
束無忌冷峻的道:
“谷飛雲,目前你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投入本教,一是死路,你自己好好考慮考慮。”
谷飛雲道:
“你是在威脅在下?”
束無忌微哂道:
“我用不著威脅你。”
谷飛雲大笑道:
“要在下除了投入通天教,就是死路,說這話的人,應該有把谷某置之於死地的把握,閣下有此把握嗎?”
束無忌突然仰首向天,發出裂帛似的一聲長笑,雙目寒光暴射,森笑道:
“束某如無把握,就不會說出來了,谷飛雲,你可是想接我幾招試試嗎?”
谷飛雲在這一瞬之間,心頭大為驚異,要知他練成“紫氣神功”,本身功力精進,自可從笑聲中聽得出對方功力的深厚來,就憑束無忌這聲長笑,就顯得內力精純無比,比之昨晚何止倍徙?
難道他昨晚被自己震傷內腑,修復傷勢之後,內功也忽然精進了?一面笑道:
“閣下既然劃下了道,在下也正想試試閣下是否比昨晚多學了幾手絕藝來了?”
束無忌手搖摺扇,冷嘿一聲道:
“很好,你可以出手了。”
谷飛雲也搖著摺扇說道:
“閣下只管出手,在下接著就是了。”
束無忌面現鬱怒,沉嘿一聲道:
“小輩找死!”
舉手之間,摺扇直點過來。
這一式只是隨手點出,毫無招式可言,但谷飛雲就已感覺到對方點出來的摺扇,不僅從扇頭湧出一縷陰柔勁氣,宛如鋒利劍刃,森寒無比,就是隨手一點,也暗藏了幾個厲害殺著,不論你如何躲閃,都在他扇頭指向之處!
心頭著實暗暗吃驚,束無忌果然在一晚之間,不論內力、招式,都精進得令人刮目相看,當即身形一晃,施展“紫府迷蹤”身法,向左橫跨而出。
束無忌反應極快,你向左跨出,他跟著橫跨一步,摺扇依然筆直點來。
這回自然比方才更近了,而且直指咽喉,相距已不過兩尺光景,他口中冷然道:
“谷飛雲,只此一招,我就可取你性命,只要你肯投到家師門下,咱們立可化敵為友。”
他摺扇果然停住,沒有再逼進過來。
谷飛雲冷笑道:
“你以為谷某沒有辦法破解嗎?”
口中說著,右手摺扇昂處,突然疾劃而出,扇頭撞上對方扇頭,但聽一連響起三聲“嗒”
“嗒”輕響,谷飛雲感到自己貫注“紫氣神功”的摺扇,宛如擊在鐵棒上面,十分沉重,只把對方摺扇撥開尺許光景,心頭更是驚訝不止,自己這一記使的乃是“乾坤八劍”中的“乾字劍法”,居然沒有把他摺扇震盪開去!
束無忌大笑道:
“原來你已練成了崑崙派的乾坤八劍,哈哈,那也未必管用!”
摺扇一翻,飛出五點扇頭,朝谷飛雲身前五處大穴急襲而來,這一招比方才更快速,更凌厲,扇影未到,五道尖風,宛如五支無形長劍,刺到身前!
谷飛雲沒想束無忌在一夕之間,竟有如此厲害,方才使出乾坤八劍中的一劍,只能把對方一支扇頭撥開尋尺光景,這回他使發出五支扇頭,只怕連“乾坤八劍”中的任何一劍都無法把他格開。
心念閃電一動,他立即朗笑一聲道:
“閣下那就再試試谷某一劍!”
喝聲未落,手中摺扇突然迎著對方五點扇頭連劃了九劍。
要知崑崙“乾坤劍法”,原來六十四式,經昔年武林一奇乾坤老人把六十四式取精用宏濃縮為“乾坤八劍”,(即為“乾字劍法”、“坤字劍法”等八招劍法)練到精熟之後,再合兩劍為一招,成為“乾坤四劍”,這四招劍法,可說奪天地造化之機,威力之強,非同小可!
谷飛雲是因“乾坤劍法”已無法取勝,才使出“乾坤四劍”來的。
這招“乾坤一劍”,實是四劍中最具威力的一招,劍招甫出,果然聲勢進異,剎那之間,九道扇影,長短參差不齊,卻如風起雲湧,劍氣彌空,凜烈森寒,把對方五點扇頭一下壓了下去!
束無忌驚異的道:
“乾坤一劍!”
身如驚鴻,倏然引退,好快的身法,一下往後飛退出去兩丈來遠。
谷飛雲還是第一次使展“乾坤一劍”,只覺劍勢乍發,如有神功,他還不知道束無忌是自己飛退出去的?還早被自己這一招震飛出去的?摺扇剛剛收回,正待凝目看去!
只聽束無忌沉喝一聲:“小子,看來留你不得了!”
他退得快,來得更是神速無比,喝聲入耳,人影一晃而至,一掌當胸拍到。
谷飛雲幾乎連轉個念頭的時間都來不及,右手抬處,正待迎著推出,突聽耳邊有人喝了聲:
“接不得!”
但已經遲了,谷飛雲的手掌業已朝前推了出去。
昨晚,谷飛雲曾以一記“縱鶴手”硬接束無忌的“天龍掌”,結果束無忌被“紫氣神功”
震飛出去,還負了極重的內傷。
今晚,兩人這二掌上又成了硬拼之局;但谷飛雲掌勢推出,立時覺得不對!
這一掌他使的乃是“金剛掌”,但他練成“紫氣神功”,不論你使展何種掌功,紫氣自會隨掌併發,他感到不對,是對方這一掌竟然重如山嶽,自己推出的掌力,絲毫無法把它推動!
不,雙掌乍接,但覺壓力奇重,自己一身“紫氣”幾乎快被震散,胸口一窒,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一個人立被震得站立不住,一下朝屋下跌落下去。
束無忌也想不到谷飛雲竟能接下他一記“翻天印”,還被“紫氣”反震逼得後退了一步。
就在此時,陡見谷飛雲翻跌下去的人,忽然騰空飛起,朝外激射出去。
束無忌殺機已動,豈肯讓你負傷逃走,口中大喝一聲:
“小子,看你還能逃得出多遠?”
雙是一點,人如浮矢掠空,朝谷飛雲身後追去。
其實谷飛雲胸口一窒,翻身跌落下去,人已昏了過去,根本沒有騰空逃走,那條騰空飛起的人影,敢情眼看谷飛雲負傷,才故意現身,想把束無忌引開而已!
就在束無忌劃空追去之際,暗影中疾快的閃出一個苗條人影,一下掠到谷飛雲身邊,俯下身去,雙手抱起谷飛雲身子,藉著牆下陰暗之處,加快腳步,急急奔行而去。
現在,她已把谷飛雲放在床上,這是她自己的臥床。
她空有一身精純的武功,這一段路,也不過二三百尺而已,她已跑得心頭狂跳,嬌喘不已,一顆心幾乎快要塞上喉嚨.連四肢像散下一般!
她把他放在床上之後,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一下掠到後窗,放下了布簾,才一手扶著椅背,一手撫胸,大大的喘了兩口氣。
她從沒有像今晚這般害怕、緊張過,直到現在心頭小鹿還沒有平復下來。
她思潮更是十分紊亂,昨晚,她也參與了圍攻谷飛雲,甚至她在酒筵上,在動手之際,都一再以“傳音入密”向谷飛雲示過警,在她認為由大師哥主持,還有天機子和羊角道人參加,對谷飛雲而言,這是何等周密的陷阱?
但她想不到谷飛雲的武功,竟然如此出乎意料的強,不但沒有人攔得住他,而且還一掌把大師哥震成重傷。
今晚,她發現大師哥的武功,一夜之間有著驚人的精進!
大家是同門師兄妹咯,誰有多少底子,都清楚得很,不錯,大師哥的武功,確是勝過同門師兄弟甚多,甚至練成了同門中無人練成的“天龍爪”,但同是同門師兄弟的武功內力,相差得不會過份懸殊。
但今晚她看到大師哥的武功。竟然超越平日的大師哥甚多甚多,甚至最後使出來的,還是師門中最厲害的“翻天印”,大師哥根本不會“翻天印”!
這個大師哥,莫非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急急走近床前,看著雙目緊閉,臉上戴了面具,和大師哥長得一模一樣的谷飛雲,心中暗暗焦急,她迅速從掛在床頭的革囊中,取出一顆圓眼(桂圓)大的臘丸,輕輕捏碎外殼,裡面是油紙包著的一顆藥丸,很快的剝開油紙,纖纖玉掌託著藥丸,不禁猶慮起來!
這是師傅精製的救命藥丸——通天奪命丸,每一弟子,隨身只有一顆,不論內傷如何嚴重,立有起死回生之功,但他在昏迷不醒之中。如何吞服得下去,除非……
她臉上一陣臊熱,但也只是略為遲疑了一下,很快就作了決定:此時我不救他,又有誰能救他?
她不再彷徨,立即舉掌把藥丸納入口中,一陣咀嚼,就再也顧不得男女有別,低下頭去,櫻唇一下接合在他兩片嘴唇之上,這一下又使得她心頭一陣狂跳,幾乎驚慌失措,但一想到這是為了救他,稍作鎮定,就舌尖用力,撥開牙齒,把嚼爛的藥丸,和津哺了過去,再緩緩吸了一口真氣,再緩緩度入。
她怕一口真氣力量不足,度了一口之後,繼續吸氣,再次度入。
谷飛雲只是被強大的掌力,把他“紫氣神功”震散,才閉過氣去的,但“紫氣神功”仍然在他體內,一時之間,因無人主持,恢復得較慢而已,是以他雖在沉睡之中,氣機卻在慢慢的凝聚,只是遭到強大壓力被閉住的一口真氣還不能通暢,所以沒有清醒過來。
此時經她度入第一口真氣,體內真氣,經外來真氣的接引,立時把他閉住的真氣貫通了。
她第二口真氣堪堪度入,谷飛雲也就霍然清醒過來,雙目倏睜,看到一張清麗嬌靨,正在面對面的給自己度氣,心頭方自一怔!
四目相投,正在給他度氣的她,怎麼也沒想到他這麼快突然醒來,一時之間。當真嬌羞得雙頰發赧,口中嚶嚀一聲,一雙玉手緊捂著臉,疾退數步,大有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之感!
她雖然捂著臉,但谷飛雲早巳看清楚了。她是通天教主門下的五弟子祝纖纖,同時也立時想起自己和束無忌動手的情形,自己是被一股強大壓力逼得透不過氣來,那麼自己負傷昏迷,是她救了自己!一念即此,急忙低聲叫道:
“姑娘……”
這兩個字,他叫得雖輕,但聽到她耳中,恍如焦雷,心頭驀地一緊,這裡只是臨時居住的禪房,幾個師姐妹都住在隔壁,萬一給人聽到了,那還得了?
她那還顧得捂臉,沒待他第三個字出口,急忙用一根玉指,豎在櫻唇之上,輕輕“噓”
了一聲,才脹紅著臉走上兩步,湊近過去,吹氣如蘭,悄聲道:
“你服了傷藥,剛剛醒轉,千萬不要出聲;我……左右房裡,住著三個師妹,也……也不能讓她們聽見……你……好好養一回神,傷勢才能好轉。”
這幾句話,也說得她全身燥熱,一張臉紅得比紅布還紅!
谷飛雲躺著點點頭,悄聲道:
“是姑娘救了在下,在下真是感激不盡。”
祝纖纖也悄聲道:
“你……快別說話了。”
這一陣工夫下來,她已經自然了許多,悄悄移過一張椅子,坐到了床邊。
谷飛雲不敢多說,緩緩閉上眼睛,運氣檢查了一遍,居然氣機通暢,身上毫無異處,似是並未負傷一般!
要知他練的“紫氣神功”,本可抵卸任何外來的力道,但他總是時山尚淺,功力不足,才會被“翻天印”震散,本來就沒有負傷,只是閉過氣去而已,經過這一陣工夫的休息,體內真氣已經逐漸恢復,自然沒有事了。
沒有負傷,他自然又睜開眼睛來了。
祝纖纖坐在床前,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心頭也漸漸平靜下來,這時看他又睜開眼來,不覺粉臉又驟然紅了起來,輕聲道:
“你……”
谷飛雲一下翻身坐起,輕聲道:
“在下剛才運氣檢查,並未負傷。”
祝纖纖急道:
“不會的,你被大師哥掌力擊中,從屋上跌下來,方才……一直昏迷不醒,雖然服了師傅的救傷丹。也不可能好得這樣快法,就算好了,也應該坐著好好運一回氣……”
谷飛雲看她一臉俱是關切之色,心頭十分感激,伸出左手一下握住了祝纖纖的纖纖玉手,說道:
“祝姑娘,謝謝你,我真的完全好了,也許方才我並沒有負傷也說不定。”
祝纖纖被他握住了手,臉上一陣紅暈,但沒有掙山去,讓他握著,一面低低的道:
“這不可能,你是被‘翻天印’擊中,跌墜下來的,就算練成護身真氣,也一樣會傷在掌下。”
她不知道谷飛雲練的“紫氣神功”,是道家第一神功,比之護身真氣,還要強出許多呢!
谷飛雲輕聲問道:
“姑娘今晚怎麼發現在下負傷的?”
祝纖纖螓首微垂,細聲道:
“我從前面回來,經過廓下,聽到大師哥和你說話的聲音。當時以為你雖被大師兄發現,但大師哥決不是你的對手,自然也留不住你的了,後來你們動上了手,你忽然被大師哥一記‘翻天印’震飛下來,跌到地上,就昏了過去……”
谷飛雲道:
“這件事在下也弄不明白,束無忌武功內力,本來都比在下要遜上一籌,但今晚恰似換了一個人,內力之強,逼得在下幾乎承受不住,才閉氣去的。”
祝纖纖輕聲道:
“你當他真是大師哥嗎……”
“啊!”谷飛雲驚啊一聲道:
“他是……”
“噓!”祝纖纖臉現驚懼之色,口中輕輕“噓”了一聲,續道:
“幸虧你命大,就在你跌墜下來之際,忽然從牆頭冒起一條人影,往外飛射出去,大師哥以為是你負傷逃走,立即縱身追了出去,我看你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那能見死不救,就冒著危險把你抱了進來……”
谷飛雲道:
“有人在我跌墜下來之時,騰空朝外飛射出去!”
他登時想到丁易跟著自己身後來的。
祝纖纖道:
“那人輕功極高,騰空飛起,一閃而逝,快速無比!”
谷飛雲心想:
“丁易輕功不錯,但決沒有她說的這麼快法,哦,有人以‘傳音入密’叫自己接不得的並不是丁易,那麼這人會是誰呢?”
祝纖纖看他沒有作聲,紅暈雙頰,接著說:
“我……我三年前,奉派隨二師哥(張少軒)到西山別業去,扮他二少夫人,兩年多時光,二師哥連手也不敢碰我一下,今晚……今晚……我看你傷勢沉重.縱有救傷靈藥,但你根本吞不下去,才……才……”
用口哺他,這話她自然說不出來了。
谷飛雲右手輕輕覆上她手背,把她一隻玉手,合在手掌之中,柔聲道:
“祝姑娘,我知道,前晚蒙你兩次暗中示警,已經深感盛情,今晚又蒙你不顧一切冒險相救,我真不知該如何報答你才好?”
祝纖纖輕輕從他掌心抽回手去,掠了一下鬢髮,斜睨了他一眼,低聲道:
“我是要你報答才救你的嗎?”
谷飛雲又伸過手去?把她纖手拉了過來,口中低低的道:
“當然不是……”
兩人為了低聲交談,本來就坐得很近,他這輕輕一拉,她一個軟綿綿的嬌軀,隨著緩緩偎入他懷中,一面在他耳邊幽幽的道:
“二師哥一向對我很好,但我總覺得和他合不來,自從我第一次在西山別業看到你,我……就像春蠶自縛,一直有著你的影子,所以前一天大師哥接到密報,說四師哥是你假扮的,準備晚餐後把你擒下,我心裡一直很著急……”
谷飛雲耳邊聽她娓娓細語,鼻中隱隱聞到一縷沁人心脾的幽香,情不自禁的雙手環著她嬌軀,低下頭去,輕輕吻著她的秀髮,低聲道:
“纖纖,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
他正待再低下些頭,去吻她的粉頸!
驀地,房門上響起了兩下剝啄之聲,谷飛雲一下從溫柔鄉中清醒過來。
祝纖纖一個人幾乎驚得跳了起來,急忙直起身子,焦急的道:
“快躺下去。”
這時但聽一個少女聲音道:
“五姑娘,你熟睡了嗎?快起來!”
祝纖纖推著谷飛雲睡到木床裡首,一手拉過一條薄被,蓋在他身上,自己也緊捱著在外首坐下,一面嬌慵的道:
“是誰?”
門外那少女聲音道:
“小婢奉大公子之命。來請五姑娘的,是教主召見。”
“啊!”祝纖纖驚啊一聲道:
“我馬上就來。”
接著朝谷飛雲細聲道:
“我師傅召見,馬上要去,你再休息一會……”
谷飛雲道:
“我也要走了,今晚蒙你相救,我會永遠記得你的。”
祝纖纖跨下木床,雙手攏攏秀髮,說道:
“你這時不能出去……”
谷飛雲道:
“不要緊,你們師傅召見,師姐妹都去了,沒人會注意的,我等你走後,再出去。”
祝纖纖一雙盈盈秋波看著他,不勝依依的道:
“我走了,你……小心……”
谷飛雲忍不住一把抱住她嬌軀,迅速低下頭去,一下吻住她兩片櫻唇。
祝纖纖不防他會如此情不自禁,她也感到自己和他只有這一刻相聚,是最寶貴的,因此任憑他抱得緊緊的,沒有一點掙動,也任由他吮吸和遊移,分不清是窒息還是興奮,是甜蜜還是憂傷,反正把心交給他了。
只此一刻,值得她永遠的懷念和永恆的回憶。
時間匆促而短暫,她輕輕推開他的身子,她臉上還紅得像抹了一層胭脂,幽幽的道:
“你珍重,我真的要走了。”
谷飛雲低低地的道:
“我會來找你的。”
祝纖纖沒有說話,用手掌撫撫臉頰,急匆匆的跨出門去,又快速的闔上了房門。
谷飛雲心中暗道:聽她的口氣,今晚和自己動手的束無忌,很可能就是通天教主了,難怪自己在第二招上,就被他一掌震飛下來。
不錯,他以為自己負傷逃走,才追了下去,大概沒有追上,這時候才折回來。
明天是大會正日,通天教主這時候趕來,召集門下弟子,必然和明天大會有關,自己如能設法混進去,就可聽到他明天大會上有些什麼陰謀了。
他藝高膽大,一念及此,就輕輕推開房門,閃身而出,然後又輕輕關上房門。
原來房門外是一條走道,一排有四五個房門,敢情是她們師姐妹的住處,無怪祝纖纖不敢大聲說話,怕被她們聽到了。
他迅快穿出走道,點足躍上屋簷,本來可以悄悄迴轉西院,自然不讓人家發現才好;但現在他另有主意,倒希望能遇上張少軒或秦劍秋,只要出手制住他們中任何一個,就可以假扮他混進去了。
那知翻越過一重屋脊,依然沒遇上一個人。
看看天色,還不過二更光景,自己扮的是束無忌,所有崗哨自然不會有人攔阻,索性繼續往裡掠去,瞥見一道人影從東首圍牆上掠起,一連兩個起落,朝白己飛躍而來。
轉眼工夫,就已到得面前,竟然是小孟嘗張少軒,只見他抱抱拳道:
“大師兄,小弟到處找你,找得好不辛苦,嘻、嘻,小弟伺—一個好消息要向你報告……”
谷飛雲看他話說到中途,忽然嘻嘻一笑,忍不住笑道:
“你是丁兄。”
“當然,當然!”丁易笑道:
“這時候他們師兄弟都給教主召去了,那會在屋面上碰得到頭?”
谷飛雲道:
“丁兄不是說有好消息嗎?究竟是什麼事?”
丁易一把拉著谷飛雲衣袖,說道:
“你隨我來。”
谷飛雲跟著他一連飛越過五六處殿宇,如以淮瀆廟的地勢來說,這裡該是東院了,但見院落深廣,一片都是黑沉沉的不見一點燈火,只有在門內站著兩個青衣勁裝的漢子。
丁易好像回到家裡一樣,穿廓繞階,走得十分熟悉,現在已經走入一間佈置雅潔的客室,他依然腳下沒停,跨進左處一間寬敞的臥室。
臥室中當然有床,床在靠北首的壁下。
南首有窗,兩邊各有四張椅幾,中間還有一張小圓桌,圍著四個石鼓形的凳子,圓桌上放一個瓷盤,盤中有一把茶壺和四個茶盅。
丁易走近小圓桌,在凳上坐下,隨手取過茶壺,斟了兩盅茶,說道:
“大師兄坐下來喝盅茶。”
谷飛雲也在石鼓凳下坐下,問道:
“丁兄,這是什麼地方?”
丁易喝了口茶,說道;
“這裡就是你的臥室了。”
谷飛去奇道:
“是我的臥室。”
丁易道:
“本來是束無忌的臥室,你扮了他,不就是你的臥室了嗎?”
谷飛雲道:
“束無忌是他師傅召去的,可能馬上就會回來。”
丁易輕描淡寫的道:
“谷兄既然扮他,就要堂堂皇皇的取而代之,而且眼前為情勢所逼,你也非取代他不可。”
谷飛雲道:
“丁兄,你說得清楚點好不?”
丁易又喝了口茶,才湊過頭來,壓低聲音說道:
“這是通天教中最機密的事兒,老魔頭除了門下八大弟子,還親自訓練了一百多名殺手,這些殺手,是在大別山西峰坳的西峰山莊接受秘密訓練,由白麵霸王項繼楚主其事……”
谷飛雲道:
“你這消息那裡來的?”
“自然是聽來的。”
丁易得意的笑了笑,繼道:
“項繼楚,就是項中英的父親,今晚就是由項繼楚親自把一百二十名殺手帶來,交給束無忌這座院子。”
谷飛雲問道:
“這些殺手很厲害嗎?”
“自然很厲害。”
丁易道:
“據說每個人都有一身極高的武功,而且好像還另外配備了極霸道的武器,殺傷力極強,究竟是什麼,小弟就不知道了,但聽他們的口氣,明天大會上,只要有那一門派反對的話,就要殺手把他們一體誅殺,就可以想見他們的厲害了。”
谷飛雲問道:
“這些人是由束無忌指揮嗎?”
丁易道:
“殺手一共有兩個隊,項繼楚走了,束無忌就要他兩個兒子分領一、二兩,個隊……”
谷飛雲道:
“項中豪、項中英?”
“沒錯!”丁易聳聳肩,笑道:
“而且買一送二,高升、孫發也跟著來了。”
谷飛雲點點頭,說道:
“你的意思,要我在他回來之時,一舉就制住他。”
“對極了!”丁易笑道:
“否則我們用得著守株待兔嗎?”
谷飛雲道:
“這事家父、家母都還不知道……”
“大師兄不用急。”
丁易搖著手道:
“此事十分重要,這些人可能被迷失了心智,咱們如果不掌握住他們,明天大會上就防不勝防,等事情辦妥了,兄弟自會去稟報伯父母的。”
谷飛雲道:
“好,咱們那就通力合作,一舉把他拿下。”
丁易道:
“不,不,把他拿下,是大師兄的事,小弟只負責守在房門,不讓他逃出去。”
谷飛雲笑道:
“這還要和兄弟分嗎?”
丁易道:
“你一個人足夠把他拿下了,兄弟如果再插上一手,豈不是和大師兄爭功了嗎?”
谷飛雲道:
“那要看他是不是真的束無忌呢,如果不是真的,只怕合咱們二人之力,也未必是他的對手呢?”
“不是真的他?”
丁易驚異的道:
“那是什麼人?”
“很可能是老魔頭。”
谷飛雲低聲道:
“兄弟方才差點還送了性命。”
“啊!”丁易睜大雙目,說道:
“你不是好好的?”
谷飛雲道:
“那是有人把他引開了,否則那時兄弟正好被他一掌震得閉過氣去,他只要補上一掌,兄弟就沒命。”
當下把方才和束無忌動手的情形,大概說了一遍,只是把祝纖纖相救的一段,說成自己及時醒來,略一運氣,差幸沒有大礙,雖然在時間上差了一段,但故事卻接得天衣無縫。
丁易道:
“原來還發生了這段故事,無怪兄弟到處都找不到你了。”
谷飛雲被他說得臉上方自一熱,陡然站起身來,低聲道:
“可能是他回來了,哦,丁兄記著,萬一他是老魔頭改扮的,你聽到兄弟咳嗽,就要立即退出去。”
丁易問道:
“那你怎麼辦?”
谷飛雲道:
“兄弟方才只是沒有防備,有了準備,要退走還是可以辦得到的,快躲起來。”
丁易為人機警,谷飛雲話聲堪堪出口,人已一下閃到入門處貼壁站停,連呼吸都摒住了,不讓對方聽到絲毫聲息。
就在此時,只聽到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已到門口,一個頎長人影,舉步跨入。
他、自然是小諸葛束無忌了,谷飛雲手中早已準備了一把碎石子,等他走入房中,又走了兩步,才突然抖手打了出去。
束無忌雖然回到自己房中,毫無戒備,但一個練武的人,尤其像他這樣的高手,耳目何等敏銳,驟然聽到一陣尖細的破空之聲,腳下立即一停,右手衣袖跟著卷飛而出。
這要是一般暗器,經他這記流雲衣袖,自可全數震飛;但谷飛雲這一手“碎石打穴”,不僅是少林寺七十二式中的“米粒打穴”,而且經頑石大師加以改進.有半數從他身邊擦過之後,再以回勁取穴,何況谷飛雲練成“紫氣神功”,碎石出手,每粒石子都含蘊了“紫氣神功”。又豈是一記流雲飛袖所能卷飛得的?束無忌衣袖堪堪拂出,身前身後已有二十幾處穴道被石子擊中,一下定住了身形。
谷飛雲笑道:
“看來這位總提調並不是假的。”
不是假的,就是說不是通天教主假扮的了。
丁易一下閃出,挑著大拇指,笑道:
“大功告成,大師兄果然高明!”
谷飛雲道:
“丁兄,這人咱們如何處置?”
丁易笑了笑道:
“咱們給他服下迷失散,不就是咱們的人了?只要給他臉上稍加易容就可以了。
谷飛雲笑道:
“丁兄足智多謀,連小諸葛都會折在你手裡,也足以自豪了!”
丁易得意一笑,拱拱手道:
“谷兄誇獎,哦,還有一件事,咱們也要一起辦妥了。”
谷飛雲道:
“還有什麼事?”
丁易道:
“項氏兄弟和高升、孫發二人。”
谷飛雲點點頭道:
“不錯、明天大會上就用得著這支人手,兩個領隊確實要讓他們服下歸心丹才行。”
丁易道:
“谷兄這時就給他臉上加上些,兄弟叫人去把兩個領隊叫進來。”
說完,轉身往外就走。
谷飛雲也不待慢,立即取出易容藥物給束無忌臉上添補了些地方,登時變成了另一個人。
取出一粒迷失散,捏開他牙關,喂入口中,挾起他身子,放到後面一間放雜物的小房間中,回身退出。
丁易也走了進來,就在小圓桌旁坐下,隨手倒了兩盅茶,一面說道:
“大師哥,喝茶。”
谷飛雲剛在他對面坐下,只聽門口響起一陣輕步的腳步聲,及門而止,接著項中豪的聲音,說道:
“在下項中豪兄弟奉命來見總提調的。”
谷飛雲隨口道:
“進來。”
只見項中豪和項中英二人舉步走入。
項中豪看到室中還有張少軒在座,急忙抱抱拳道;“在下見過總提調、副總提調。”
項中英依然右手下垂,躬著身道:
“小弟見過大師哥、二師哥。”
丁易朝兩人含笑點頭。
谷飛雲抬抬手道:
“請坐,我因明天就是大會首日,我們任務特殊,責任重大,有許多事情,要和你們仔細談談。”
項中豪、項中英依言分在橫頭坐下。項中豪道:
“在下兄弟一切都聽總提調的。”
丁易拿起茶壺,給兩人倒了兩盅茶。
項中豪欠起身要待站起,一面說道:
“副總提調,這個在下如何敢當?”
谷飛雲雙手向左右一分,按著兩人肩頭,說道:
“你們兩人坐著不用客氣。”
這雙手一分之際,已經屈指連彈,一連點了兩人數處穴道。
別說項中豪兄弟絲毫沒有防備,就算有備,他們武功不如谷飛雲甚遠,自然一下就被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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