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順着“大明湖”走,邊走邊聊,聊着,郭燕俠問:“諸叔,‘嶗山派’,你熟麼!”
諸明道:“主人派我們長駐在外是幹什麼的?當然熟,怎麼?”
郭燕俠道:“您可知道,‘嶗山派’裏,那個老道收了個女弟子?”
諸明一時沒聽明白,道:“您是説……”
郭燕俠把他在“嶗山”的所遇,概略地説了一遍。
聽畢,諸明皺眉搖了頭:“‘嶗山派’從掌教天鶴以下,我都知道,可卻不知道他們哪一個,什麼時候收了這麼一個女弟子,不過天鶴老道有個已經不在‘嶗山’多年的師姐天塵老道姑,不知道會不會跟她有關係?”
郭燕俠道:“天塵老道姑?”
諸明道:“這個老道姑可是個嚇人的厲害人物,不但一身修為已經爐火純青,出神人化,而且十足的一個老怪物,喜怒無常,好惡不定。”
郭燕俠道:“那麼一個老怪物,會收這麼一個女弟子?”
諸明道:“我只是這麼猜,中不中還不敢説,怎麼,大少問這……”
郭燕快輕“哦”一聲道:“我只是碰見這麼件事兒,告訴諸叔,順便問問。”
諸明還待再説。
郭燕俠已似乎有意地換了話題,道:“諸叔,這兒的情形怎麼樣?”
諸有皺了眉,搖了頭:“沒什麼顯著的變動,不過我總覺得不大對。”
“不大對?您是指……”
“我説不上來,也指不出什麼,可是我感覺得到,就是不大對,從允禎坐上了那張椅子以後就不大對,尤其是最近,雖‘山東’一個地兒,我就覺得有山雨欲來之勢。”
郭燕俠笑笑道:“這麼説,今年恐怕我來對了,我要趕上這場雨。”’諸明道:“主人的令諭,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郭燕俠道:“我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就在離“大明湖”不遠的一條街上,有家叫“龍威”的鏢局,兩個人説話間,就不知不覺地到了這家鏢局後門外,兩個人從後門進了這家鏢局。
剛進鏢局後門
“爹!”
一聲清脆嬌呼,帶着一陣香風,眼前撲來一個大姑娘,大姑娘年可十八九,身材美好,亭亭玉立,一身白底小碎紅花的褲褂兒,大小寬窄正合身。
一條烏油油的大發辮垂在胸前,那排整齊的劉海兒下,是張吹彈欲破的明豔嬌靨,水汪汪的一對大眼睛,粉妝玉琢似的挺立小搖鼻,姑娘不但俊秀,而且透着慧黠。
姑娘見着郭燕俠,猛一怔,硬生生煞住撲勢,水汪汪的大眼睛還直瞅着燕俠。
諸明輕喝道:“這麼大姑娘了,就不能穩重點兒,看什麼,還不快見過大少。”
姑娘怔怔地道:“大少?”
郭燕俠含笑道:“不敢當,我叫郭燕俠,姑娘。”
姑娘又猛一怔,這才明白過來,輕啊一聲急道:“啊,是大少爺!”
她隨話就是一禮。
郭燕俠連忙答禮。
諸明道:“大少還跟她客氣,她叫秀姑,我就這麼一個。”
郭燕俠道:“秀姑妹妹!”
不知道是燕俠那雙眼,還是他這一聲“妹妹”,害得人家姑娘登時羞紅了嬌靨,忙一低頭,輕聲道:“不敢當大少這麼叫。”
只聽諸明道:“什麼事兒,現在可以説了。”
姑娘清秀姑抬起了頭,嬌靨上還透着幾分酡紅,道:“爹,那個姓柳的又來了……”
只見諸明雙眉為之一揚:“人呢?”
諸秀姑道:“在廳裏,由石鏢頭應付着呢!”
諸明道:“你侍候大少,我去一趟。”
他把釣杆、魚簍往下一擱,就要走。
郭燕俠伸手攔住了他:“諸叔,怎麼回事兒?”
諸明道:“對街有家‘八方鏢局’,老打咱們‘龍威’的主意,多少回了,想買下咱們‘龍威’,姓柳的是他們的一個總管,來了也不止一趟了,每回總是帶着大欺小的意味,不是威脅,就是利誘。”
郭燕俠笑笑道:“別動氣,諸叔,我跟您去看看。”
諸明道:“那……您請!”
姑娘諸秀姑帶路,説帶路不如説陪着走,陪着走陪着走,她不時拿眼角偷看燕俠。
諸明是沒覺察,就不知道燕俠覺察了沒有。
一行三人到前院,進大廳。
廳裏四個人,坐着的兩個,一個比諸明年輕點兒,挺白淨,也一臉英氣;一個是穿長袍馬褂兒的老頭兒,挺瘦,一臉精明像,精明得透着好滑,端着杆旱煙袋,湘妃竹杆兒,翡翠嘴兒,正吸着。
另兩個,是兩個穿褲褂兒的中年壯漢,眉宇間透着腰悍,腰裏鼓鼓的,就站在瘦老頭兒身後。
三個人一進廳,白淨漢子忙站了起來,抱拳欠身:“總鏢頭。”
諸明抬了抬手,似乎想讓他見見燕俠,燕俠説:“諸叔,別冷落了客人。”
他這是攔諸明,諸明懂,當即轉望瘦老頭兒:“柳總管!”
瘦老頭兒居然坐着沒動,咧嘴一笑道:“總鏢頭回來了,那就好辦了。”
諸明沒過去坐,因為燕俠在,也因為他根本不願意跟瘦老頭兒坐談。他道:“要是柳總管彈的是老調,只怕未必。”
瘦老頭兒又一笑,這回笑得陰:“總嫖頭怎麼就是想不開,我們‘八方’開出的價碼不算低,足夠你們父女倆吃喝半輩子的,你何苦還緊抓住這份兒沒什麼嫌頭的生意不放呢?”
諸明方待再説。
郭燕俠跨步上前:“您老怎麼稱呼?”
瘦老頭兒道:“老夫柳三變,現為‘八方鏢局’的總管。”
郭燕俠道:“原來是柳大總管,失敬!柳大總管能不能告訴我,貴局為什麼要買‘龍威’?”
瘦老頭兒柳三變目光一凝:“年輕人,你是……”
郭燕俠道:“諸總鏢頭是我的父執,我叫他一聲叔叔。”
柳三變微一笑:“年輕人,老夫正跟你的長輩談論正事諸明截口道:“説父執,那是太以抬舉諸明,實際上這位説一句,諸明得聽一句。”
柳三變輕“哦”一聲,上下打量郭燕俠:“這老夫倒沒能瞧出,走眼了……”
頓了頓,道:“以前沒見過我老弟,許是你剛來,諸總嫖頭還沒來得及跟老弟你説明白。
是這樣的,‘濟南城’不過這麼大個地兒,有兩家鏢局,尤其還在對門兒,這麼一來,兩家的生意都不大好。所以,‘八方’想買下‘龍威’,讓兩家合併為一家,給的價碼足夠諸總嫖頭父女吃喝半輩子的,這是為兩家的都好的事……”
郭燕俠沒等他説完,一點頭道:“的確,我有同感,長此下去,不但兩家的生意都不會好,而且執意苦撐,到頭來受害的還是兩家。”
“對!”柳三變一點頭道:“你老弟高見,敝局就是這意思,與其這樣,為什麼不想個兩蒙其利的好法子呢?”
郭燕俠道:“應該!貴局開的價碼是多少?”
柳三變抬手伸出五根指頭:“五千兩!”
郭燕俠道:“不低,也的確足夠請總鏢頭父女吃喝半輩子,不過,我願意開出多一倍的價碼,反過來買下‘八方’不知道柳總管意下如何?”
諸明、諸秀姑還有那位石鏢頭都一怔,旋即也都笑了。
柳三變也一怔,可是他沒笑:“怎麼説,老弟你……”
郭燕俠道:“想必柳總管上了幾歲年紀,沒聽清楚我説的話,不要緊,我可以再説一遍……”
柳三變一抬手道:“不必,老夫雖然上了幾歲年紀,可是耳目還不至於遲鈍到對面聽不清楚話的地步,老弟台,老夫是誠心誠意,不是開玩笑。”
郭燕俠道:“柳總管,我也是最正經不過,只要你點個頭,我馬上開出銀票,一文不少交給你。”
柳三變道:“老夫是‘八方’的總管,畢竟還是端人家的飯碗,作不了這個主,你老弟……”
諸明道:“柳總管放心,這位絕對作得了‘龍威’的主,我剛説過,他説一句,諸明得聽一句,半點折扣都不敢打。”
柳三忽然冷冷一笑,手按茶几站了起來:“老夫跑了多少趟,沒想到今天才碰見正主兒……”
茶几是紫擅木的,客廳地上鋪的是花磚,可是經柳三變這麼看似不經意的一按,茶几的四條腿竟全人了地幾分,花磚也叭叭連聲的啐了好幾塊。
分明,這是炫露,這是示威。
諸明、諸秀姑、那俠石鏢頭,臉上都變了色。
諸明就要上前,郭燕俠像個沒事人兒,伸手攔住了他,往地上一指,笑道:“諸叔,別在意,只怪咱們‘龍威’的鋪地花磚不夠結實,也怪這位柳大總管練的還不夠,要不然的話,茶几腿兒入了地,花磚也絕不會碎。”
柳三變陰陰一笑道:“好眼力,也説得好,可是,只要你能依樣畫葫蘆也來一下,老夫扭頭就走,從此不提買下‘龍威’中。”
郭燕俠目光一凝:“柳大總管,這話是你説的?”
“不錯!”
“這事,你這個端人碗的作得了主?”
“就算做不了主,‘龍威’有你這麼一個好手在,又有什麼好怕的?”
郭燕俠一點頭道:“説得好,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不想再動第一隻茶几,那樣也嫌俗,這樣吧,柳總管的旱煙袋借我用用。”
話落,他抬起了的,只這麼一抬手,柳三變連念頭都還沒來得及轉,拿在手裏的好好的旱煙袋,已經到了他手裏。
諸明、諸秀姑、那位石鏢頭又一怔!
柳三變跟身後兩個壯漢臉上變了色。
也就這麼一剎那間,郭燕俠已把那根旱煙袋豎在了地上,伸一根指頭接在銅鍋上,然後,那根旱煙袋緩緩入了地,越入越深,留在外頭的杆也越來越短,最後,只留個銅鍋兒在外。
郭燕俠收回了手,別説花磚沒破,連一點兒碎星兒也沒有,他淡淡地笑了笑:“柳總管看,能談和嗎?”
何止能談和!
在場無一不是練家子,誰都明白,柳三變那一手已經夠令咋舌的了,不過,茶几是紫檀木,這種木頭產自雲貴,質硬如鐵,可是郭燕俠是用一根旱煙袋,尤其先人地的是那個翡翠嘴兒。
功夫之高低深淺,就不能分辨了。
柳三變瞠目結舌,臉色大變。
那兩個壯漢伸手摸了摸腰,四道目光緊盯燕俠,燕俠面帶微笑,看也沒看他倆,就這,他倆的手也僅只是摸了腰,卻沒敢再多動一動。
只聽郭燕俠又道:“柳總管是自己走呢,還是要我送客?”
柳三變沒説一句話,旱煙袋也不要了,帶着兩個壯漢轉身走了,走得飛快。
諸明轉過臉來,激動異常:“大少,我算是開了眼界了只聽那位石縹頭道:“大少?總鏢頭,這位是……”
諸明道:“主人的大少爺……”
那位石鏢頭脱口一聲叫:“總鏢頭怎麼不早説……”
轉過臉急道:“屬下石英,見過大少!”
話落,他就要拜下。
郭燕俠伸手架住:“石鏢頭這是幹什麼?”
石英硬是拜不下去,急得臉都紅了,叫道:“大少……”
郭燕俠道:“諸叔,您能不能説句話?”
諸明道:“石英,算了,大少不會受的。”
石英也只好算了,他道:“我就説嘛,誰會有這麼高絕的修為,可是怎麼也沒想到會是大少……”
只有姑娘諸秀姑沒説話,而她那雙緊盯在燕俠臉上的目光裏所包含的,卻更多。
只聽郭燕俠道:“諸叔,柳三變的上頭,還有些什麼人?”
諸明道:“還有正副兩個總鏢頭,聽説都是坤道。”
郭燕俠道:“聽説?”
諸明道:“誰都這麼説,可是誰都沒見過。”
郭燕俠道:“沒想到‘八方鏢局’的兩個正副總鏢頭,會是女的……”
頓了頓,道:“恐怕她們不會善罷甘休!”
諸明道:“您是説……”
郭燕俠道:“柳三變的修為尚且如此,那兩位正副總鏢頭的武學可想而知!”
諸明道:“大少,‘南海’郭家的人,沒有怕事的,何況還有你在這兒?”
郭燕俠笑笑道:“這事咱們就此打住了,咱們就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諸明從年輕就追隨着當年有“活財神”之稱,現在“南海”為“南海王”掌理內部事務的宮弼,經驗、歷練足夠,何等精明之人,一聽這話就知道該安排郭燕俠歇息了,當即吩咐秀姑道:“丫頭,給大少收拾間屋去!”
郭燕俠道:“諸叔,別太麻煩。”
諸明道:“大少怎麼這麼説,都是現成的,就是宮老跟祁老每年來住的那間屋。”
郭燕俠轉望秀姑,含笑道:“秀姑妹妹,偏勞你了。”
秀姑小臉兒一紅,道:“我怎麼敢當,侍候大少,我應該的。”
她頭一低,走了。
秀始走了,石英也告這走了。
諸明道:“大少,咱們後頭去吧,秀姑這孩子手腳快,咱們過去,她也收拾好了。”
郭燕俠道:“諸叔,不急,我有幾句話跟您説。”
諸明明白了,道:“我還當大少真的想歇息呢,原來……什麼事兒,大少?”
郭燕俠道:“我覺得這檔子事兒內情不簡單,有蹊蹺!”
諸明道:“大少是説……”
郭燕俠道:“諸叔是知道的,當初老人家在各地設置生意,真正的目的,並不在做生意,而是為了為‘南海’安置耳目,監視愛新覺羅氏。”
諸明道:“我當然知道.所以當初主人先派人手全是我們這一幫,不為人所知。”
郭燕俠道:“那麼不談別處,只拿咱們‘濟南’這家‘龍威’鏢局來説,據宮老、祁老兩位每年回‘南海’的稟報,‘龍威鏢局’幾乎沒接什麼生意,每年都得貼進去不少銀子,這是實情吧?”
諸明道:“是實情,大少,您看得見,咱們這家‘龍威鏢局’,除了我和秀姑,還有就是石英跟幾個趟子手弟兄,照這種人手,能接什麼生意,真要是有生意,我也沒工夫天天跑‘大明湖’釣魚去了。”
這就對了。郭燕俠道:“憑咱們這種人手,這種生意,能跟‘濟南府’的哪一家鏢局爭生意,會是哪一家嫖局的對手?”
諸明兩眼一睜,道:“對呀,‘八方鏢局’他們沒理由非開出價碼來買咱們的‘龍威’不可,我怎麼就沒琢磨出來!”
郭燕俠道:“所以我説這檔於事兒內情並不簡單,有蹊蹺。”
諸明目閃奇光,道:“以大少看……”
郭燕俠道:“十九是咱們‘龍威’局已抬人動疑,如果真是這樣,‘八方鏢局’就絕不是個單獨的嫖局。”
諸明臉色一變:“大少是説滿虜……”
郭燕俠道:“雖不中,也不遠了。”
諸明冷笑一聲道:“好啊,主人的令諭:不不犯我,我不犯人。這麼些年來,咱們可以説是安安份份,秋毫未犯,沒想到他們竟先動起咱們來了。”
郭燕俠淡淡道:“允禎的為人心性,咱們清楚,他坐上‘正大光明殿’裏的那個位子,已經不少年了,這不少年為,很夠他在他們內裏剷除異己了。
如今‘雍和宮’的密宗喇嘛盡為他所用,外有年羹堯。嶽錘琪統率重兵,這兩個人都是不可多得的將才,尤其年羹堯,不但胸羅略韜,而且一身修為,允禎他認定自己羽翼已豐,根基穩固,當然是一雙殺手要往處伸了!”
諸明冷笑道:“他要開始動咱們漢族胄,先朝遺民了!”
郭燕俠道:“諸叔,他們‘八方鏢局’打咱們‘龍威’的主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諸明道:“就是最近。”
“去年祁老來的時候還沒有?”
“沒有。”
郭燕俠淡然一笑:“這麼説,我頭一個趕上了,郭燕俠何其榮幸,諸叔,麻煩您交待一下,從現在起,郭燕快改稱燕俠,姓燕,單名一個俠字,算‘龍威’局剛聘來的一個鏢頭。”
諸明道:“是,大少,我懂!”
郭燕俠道:“如果我不幸料中,他們就更不會善罷甘休,為了不增添他們的懷疑,咱們一動不如一靜,照我剛才説的,咱們等着,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諸明恭應道:“是,大少!”
話剛説到這兒,秀姑來了,説屋子已經收拾好了。
秀姑這個姑娘,是諸明的獨生愛女,打小住在鏢局裏,生在這麼一個家裏,長在這麼一個環境裏,身體裏流的是乃父的血,加上十幾年耳濡目染,她應該十足的江湖女兒風,剛強、豪爽而大方,可是就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她只一見郭燕俠,總是嬌靨泛紅,微偏螓首羞答答的,連眼皮兒都不敢高抬。
只是,郭燕俠沒在意,諸明也沒往眼裏去,兩個人説着話就往後去了。
宮弼跟祁英每年來‘龍威’住的那間屋,就在後院西北,座落在畫廊盡頭,一片林木之中,單獨的一間,枝葉遮蔭,不但涼快,而且幽靜。
郭燕俠頭一回來,只覺得屋裏收拾得窗明几淨,點塵不染,還有一股淡淡的幽香。
諸明可就不了,一進屋兩眼就瞪得老大,還沒細看呢就叫了起來:“丫頭,你可真是個勢利眼,收拾得跟宮老。祁老來住的時候就不一樣。”
秀姑低着頭輕聲道:“你瞎説,哪有什麼不一樣嘛?”
她是這麼説,等諸明帶着郭燕快走過外頭的小客廳,到了裏間掀起簾子一看,諸明他又叫了起來:“説你勢利眼,你還不承認,看,不是把你新做的全套被子、褥子都搬來了麼。”
可不,郭燕俠看得見,牀上除了紗帳玉鈎之外,忱鄉鴛鴦,被翻紅浪,可不全都是新的。
他轉眼望秀姑,碰上的是一雙包含太多、令人心悸的目光,然後秀始她紅泛雪白耳根,很快低下了頭,使得他心頭為之一震,忙道:“謝謝秀姑妹妹。”
就不知道諸明覺察了什麼沒有,只聽他道:“大少幹嗎老跟她客氣,還不是應該的,大少歇息吧,我晚一點兒再過來。”
他帶着秀始走了,秀姑到走都沒抬起頭來。
還是真想歇會兒,從“嶗山”一口氣趕到“濟南”,修為好,人不累,可是在“南天門”
為等日出,一夜沒閤眼,
人總免不了有點兒乏。
一路上僕僕風塵,得洗把臉,架子上,發亮的銅盆。水早打好了,連手巾都是新的,雪白的手巾,一角還繡着幾朵小碎紅花兒,洗臉水裏不知道擱了什麼,還香香的。
郭燕俠他有一陣異樣的感受,可是洗過臉,和衣躺上了牀,腦海裏浮現的不是秀姑那令人心悸的眼神,也不是身周這些新東西,而是“嶗山”“南天門”上那位風華絕代,國色天香的美道姑。
不過,那也只是在腦海裏浮現而已,他不記得是什麼時候消失的,因為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着了。
口口口
郭燕俠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着的,也不知道醒來是什麼時候了,只知道醒來的時候,身上搭上了一角被子,而且聽見外頭有聲響。
他定了一下神,道:“是諸叔麼?”
他以為,諸明進來過,見他還沒醒,給他搭上了一角被子,外頭等着去了。”
外頭有人答應,可卻不是諸明的話聲,而是個輕柔甜美的話聲:“大少,是我,秀姑!”
一聽是秀姑,郭燕俠忙掀被坐起下了牀,整了整個衣裳,道:“我已經起來了,妹妹請進來吧!”
重簾掀動,秀姑低着頭走了進來,輕聲道:“爹讓我來請大少吃飯。”
郭燕俠一怔:“吃飯,什麼時候了?”
秀姑道:“該吃晚飯了。”
郭燕俠一看窗外,可不,日頭已偏了西,霞光都照上窗欞了,他呆了一呆道:“天,我這一覺睡得工夫可真不小,妹妹請!”
秀姑就是不抬頭,道:“大少先請,我疊疊牀,收拾一下就來。”
郭燕俠忙道:“我自個兒來。”
他要轉身。
秀始忙抬起了頭,紅紅的嬌靨上一片急色:“大少!”
郭燕俠道:“這種事怎麼敢勞動妹妹!”
秀姑道:“侍候大少是應該的,宮老跟祁老每年來,都是我侍候。”
“他們兩位是他們兩位,我是我,在‘南海’自小做慣了,老人家不許我們弟兄假手別人。”
“大少如今是在‘濟南’。”
“可是我總是郭家人,從不敢稍違老人家的令諭。”
秀姑嬌靨上急色更濃,她欲言又止,眼圈兒一紅,低下了頭。
郭燕俠沒想到秀姑會急成這樣兒,也有點兒慌,也不忍,忙道:“就這一回,我等妹妹,先謝謝妹妹了。”
秀姑沒説話,邁動蓮步走到牀前,低着頭疊好了被子,又走過去把洗臉水隨意倒了,端着空盆道:“好了,大少!”
她是等郭燕俠先出去,郭燕俠知道,讓也是白讓,保不這讓急了她又要掉淚了,所以他沒吭聲,掀簾走出去了。
出了屋門,一眼看見諸明從廊上走了過來,他叫了諸明一聲,諸明帶着笑道:“我以為大少還沒醒呢,過來看看。”
郭燕俠道:“秀姑妹妹沒叫我,是害她等了半天,我起來以後,秀姑妹妹又疊牀收拾屋子,我等了她一會兒,耽誤了。”
諸明道:“大少也真是,還等她幹什麼。”
郭燕俠本想告訴諸明,以後不要再讓秀姑這麼樣侍候他,可是一眼看見端着空盆,低頭站在身邊的秀姑,又實在不忍攔她這番好意,傷她的心,所以叫了諸明一聲之後,餘話竟沒出口。
倒是諸明問了一句:“什麼事?大少。”
郭燕俠改了口:“吃過飯以後,我想出去走走。”
諸明道:“好哇,等吃過飯以後,我陪大少出去走走,‘濟南’值得逛的地方還真不少,可是,現在,大少釣起的那樣鯉魚,秀姑給做了個小吃,外帶她的幾樣拿手小菜,我陪大少先喝兩盅,走吧。”
“龍威嫖局”人不多,就算人多,諸明也不分大小廚房。
一向都是由秀姑做飯,今天這一頓晚飯也不例外,諸明知道,大少郭燕俠絕不願例外。
飯開在廳裏,加上郭燕俠,一桌不過八個人,諸明、秀姑父女,還有石英,外帶四名趟子手弟兄。
秀站的手藝真不錯,這一頓可以説是酒足飯飽,吃過了飯,諸明張羅陪郭燕俠出去,郭燕俠沒讓他去,一個人出了“龍威嫖局”。
郭燕俠何許人,何況他早防着了,一出“龍威鏢局”就發覺有人在後頭盯上了他。
他拐進了一條小衚衕,盯他的人也跟進了小衚衕,等他繞了個圈兒再回來時,盯他的人已經到了他前頭,看背影,
個頭兒挺壯個黑衣漢子。
他輕咳了一聲道:“別往前走了,我在這兒呢。”
那漢子機價一顫,往前竄了幾步,在的霍然一個大縱身轉了過來,一臉的驚容,赫然竟是柳三變帶的那兩個壯漢裏的一個。
郭燕俠微一笑道:一是不是你們‘八方鏢局’沒有人了,怎麼專派你這麼個角色監視‘龍威’?”
那壯漢定過了神:“我不是監視‘龍威’,我是等你。”
郭燕俠道:“哦,你料準了我會出來?”
那壯漢道:“你總不會老呆在裏頭。”
“那倒是,可是我要是兩三天不出來呢?”
“派出來等你的人不只我一個人,輪着等,累不着任何一個。”
“好法子!”郭燕俠道:“等我幹什麼?”
“‘八方鏢局’有人想見見你。”
“那剛才你就是胡説八道了。”郭燕俠道:“既是邀約,儘可以大大方方地拿帖子進‘龍威’的大門,兩國交戰不斬來使呢,保況咱們兩國還沒有交戰,幹嗎這麼縮頭縮尾,鬼鬼崇崇的見不得人!”
“這”
郭燕俠道:“你見過我的身手,要是知道打不過我,也跑不掉,最好跟我説實話。”
那壯漢臉色變了一變,道:“我們是奉命監視‘龍威’,見人出來就盯,看上哪兒去,幹什麼,要是你,萬一讓你發現了,就約你見面。”
郭燕俠微微一笑:“真麻煩,虧你們想得出來,如今,從‘龍威’出來的晚,我也發現你了。”
那壯漢道:“所以我説‘八方鏢局’有人想見見你。”
郭燕俠道:“要是你們還想買下‘龍威’,恐怕遲早要見,見就見吧,在哪兒?”
那壯漢道:“跟我來!”
轉身走了,走得飛快,像怕誰從後頭給他一下似的。
郭燕俠一笑跟了上去。
那壯漢東彎西拐,專挑小衚衕走。
郭燕俠初離“南海”,也是頭一回到“濟南”來,根本不知道那兒是那兒,只在後頭一路跟着。
線莫盞茶工夫之後,那壯漢突然停在兩扇窄門前,地臨小衚衕,一看就知道是處後門。
輕輕敲了敲門,裏頭有人沉聲問:“誰?”
壯漢應了一聲,兩扇窄門開了,開門的也是個壯漢,是柳三變身邊的另一個,他一見同伴身後站着郭燕俠,為之一驚,腳下也退了一步。
郭燕俠一笑道:一別害怕,禮尚往為,我是來回拜的,不過我是應邀來回拜的。”
進門看,是個院落,掌燈時候了,對面幾間屋裏透射出燈光,照得院子裏也挺亮的。
帶郭燕俠來的那個壯漢剛要往裏走,柳三變從屋裏出來了,身邊還多了兩個壯漢。
這兩個可是真壯,半截鐵塔也似的,混身上下黑忽忽的,都濃眉大眼,一臉的絡腮鬍,要是夜裏在外頭碰見,膽小一點兒的準能給嚇個半死。
郭燕俠這裏看得剛一怔,那裏柳三變輕咳了一聲,只這麼一聲輕咳,那兩座半截鐵挪了過來,大踏步,地皮都會震動,一聲沒吭,出手就抓,四隻毛茸茸的大巴掌,蒲扇也似的。
郭燕俠馬上明白了,道:“這算什麼待客之道?”
兩個壯漢夠高大,可是也夠靈活也夠快,只這麼一句話工夫,四隻毛茸茸、蒲扇般大巴掌,已帶着勁風當頭抓下。
郭燕俠當然更快,他身隨活動,沒見他作勢,只見他身軀一閃,就從兩個壯漢中間穿過,到了兩個壯漢身後。
柳三變就站在兩個壯漢身後,一見郭燕俠穿過來,還當是郭燕俠找他來了,嚇了一跳,忙抽身後退。
郭燕俠微一笑,道:“放心,我要是找你,你早趴下了!”
話剛説完,腦後風生,兩個壯漢已轉過身,四隻大手又當頭抓了下來。
郭燕俠笑道:“合着你們只有這一招。”
他身後像長了眼,頭都沒回,雙手揚起,往後一點。
就這麼一點,身後響起悶雷似的兩聲問哼,兩個壯漢踉蹌後退,地皮震動,然後推金山,倒玉柱,砰然兩聲坐在了地上,房子差點兒沒震塌了,他們倆齜牙咧嘴,滿頭是汗,四隻大手是再也抬不起來了。
柳三變為之臉色大變。
郭燕俠仍然沒回頭,衝着他一笑:“接下來,是不是該看大總管你的了。”
柳三變不久前才領教過,如今又眼睜睜地看見了,眼見是實,親身領教過的更不假,們心自問,他是絕不敢出手,可是話又説回來了,他不出的成麼?他這張老臉,往後往哪兒放?
何況,他自己明白,院於裏、屋裏,還有好幾雙目光看着呢,他可以不在乎院子裏,卻不能不在乎屋裏的。
所以,郭燕俠話一説完,他一咬牙,一橫心,就要抬手跨步。
就在這個時候,後屋裏傳來一個話聲攔住了他,也等於救了他,那個話聲,帶點兒冷意,可是絕對清脆好聽,十足的京片子:“柳三變,回來!”
柳三變可真聽話,奉了給音似的,忙不迭地恭應一聲,收住進勢,躬下身軀。
郭燕俠聽諸明説過,“八方縹局”,柳三變的上頭是正副兩位女鏢頭,所以聽見這麼個女子話聲,他並沒有感到奇怪,讓他注意的,只是那口清脆好聽的京片子,為此,他不由得抬眼往話聲傳來處望去,一看他就看見了。
他看見個人兒,從正對面那間屋裏出來,是個女的,姑娘家,身材挺好個姑娘家,不高不矮,一身合身的大紅褲褂,腳底下是又鳳頭繡花鞋,再往上看,挺俊秀的一張小臉兒,一排劉海兒,一條大辮子。
這會是正副兩位女嫖頭裏的一個,怎麼小家碧玉似的個人兒,不像。
心念轉動間,紅衣姑娘已到了柳三變身邊兒,一雙水靈目光深深地看了郭燕俠一眼:
“你夠格了,可以見我們兩位總鏢頭了,跟我進屋去吧!”
敢情她還真不是那正副兩位女總鏢頭。
説完話,她微側嬌軀,退了一步。
當然,這是讓客。
郭燕俠淡然一笑:“謝了!”
邁步走了過去。
紅衣姑娘、柳三變,一左一右跟在身後。
屋門開着,燈光外泄,進門往裏看,像間敞軒,又像間待客廳。
裏頭並排坐着兩位,這兩位,就是招子再不夠亮,此地此時一看也知道準是那正副兩位女總鏢頭。
先不説別的,這兩位的氣度就硬是不一樣。
這兩位,一位一身雪白,一位一身墨黑,都是高領、寬袖,小腰身的小褂兒跟八幅裙。
一身雪白的那位,清麗,瘦了點兒,但瘦不露骨。
一身墨黑的那位,美豔,沒那麼瘦,可也不算胖。
清麗的神色冰冷,美豔的也夠瞧的。
這兩位身邊,還站着另三個紅衣姑娘。
郭燕俠進了屋,身後那名紅衣姑娘越前走過去,跟另三個站在了一起,就剩下柳三變還站在他的頭。
白衣姑娘跟黑衣姑娘沒動,也沒説話。
郭燕俠往那兒一站,也來個不吭聲。
一時間,屋裏有着一份讓人不安的寂靜。
郭燕俠不在乎,忍不住的還是那兩位,黑衣姑娘冰冷先發話:“你很狂啊!”
郭燕俠也説了話,淡然兩個字:“是麼?”
黑衣姑娘道:“‘龍威鏢局’沒教禮數規矩?”
郭燕俠“哈”地一聲,大笑:“這倒是新鮮,你們又是跟誰學的待客之道?”
“大膽!”一個紅衣姑娘一聲嬌叱:“跟誰你呀我的!”
她飛掠過來,帶着一陣香風,跟揚手的一巴掌。
郭燕俠道:“姑娘,留神,站穩了!”
他翻手而起,正抓住了那姑娘的皓腕,往起一提,然後微一送、一提,那姑娘兩腳離了地,一送,那姑娘倒射而回,正好落在她原來的站立處。
柳三變在他身後瞪大了眼。
白衣、黑衣兩位姑娘微一錯愕,臉色微變,四個紅衣姑娘花容失色,齊抬玉手撫上了柳腰。
黑衣姑娘微微抬了抬手,那隻手,欺霜賽雪,手指根根似玉。
四個紅衣姑娘垂下了手。
黑衣姑娘又説了話:“柳三變雖然身為總管,可是他的一身所學不如外頭那兩個。外頭那兩個又不如我們姐妹的四個貼身丫頭,足證你的修為是不錯,可是我們姐妹不是找你來炫露賣狂的。”
郭燕俠道;“我都是出於自衞,怎麼説炫露賣狂?同樣的,我也不是來看人冷眼,受人欺凌的。”
黑衣姑娘道:“説得好,你姓什麼,叫什麼?”
郭燕俠道:“燕俠。”
“燕俠?”
“姓燕,單名一個俠字。”
“這兩個字配得倒是挺不錯。”
“還好。”
“我跟‘龍威鏢局’有什麼淵源?”
“談不上淵源,人家出銀子,我賣力氣賣命。”
“為什麼諸明説,他得聽你的,你説一句是一句!”
“我既然出了頭,還能鎮得住貴局的這位柳大總管,諸總鏢頭他不聽我的聽誰的?”
“以前為什麼沒見過你?”
“我剛到,今兒個才到‘濟南’。”
“從哪兒來?”
郭燕俠道:“怎麼,你們找我來盤查身家的?”
黑衣姑娘道:“我們想聘你,當然要問個清楚。”
郭燕俠微一怔:“你們想聘我?”
“不錯。”
“遲了,我已經接了‘龍威’的聘約,是‘龍威’的人了。”
黑衣姑娘像沒聽見:“諸明一個月給你多少銀子?”
“不多,”郭燕俠道:“不過我沒有家累,一個人花用,夠了。”
黑衣姑娘道:“不管諸明給你多少銀子,我們加倍。”
郭燕俠微一笑:“江湖上講究的是一諾千金。”
“我們出兩倍!”
郭燕俠又搖了頭:“我説過,江湖上講究的是一諾千金。”
黑衣姑娘還待再説。
郭燕快又道:“我跟‘龍威’訂的聘約是一年,你們能不能等我一年。”
“不能。”
郭燕俠微聳雙肩:“那我就沒有辦法了,抱歉!”
黑衣姑娘蛾眉微揚:“你可知道,你在‘龍威’待不久?”
“為什麼?”
“因為‘龍威’一定會是‘八方’的。”
“未必吧!”
“我們承認,你是個障礙,可是除了非你做得了諸明的主!”
“諸總鏢頭自己也不願意。”
“他會願意的。”
“他要是願意,‘龍威’早就是‘八方’的了。”
“還沒到時候,到時候你自己看。”
“我會等着看的。”
黑衣姑娘蛾眉揚高三分,要説話。
郭燕俠道:“這我就不懂了,為什麼你們一定要買下‘龍威’?”
黑衣姑娘道:“‘濟南城’有兩家嫖局在,大家生意都不好做。”
“據我所知,‘龍威’一直沒什麼生意,你們實在不必把它當對手。”
“只‘龍威’在一天,多多少少,它總會搶‘八方’的生意。”
“沒有其他的理由?”
“你認為,還該有什麼別的理由?”
“要是知道,我也就不間了!”
“既然不知道,就不要自作聰明亂猜。”
郭燕俠淡然一笑:“好,那咱們就此打住,要是沒有別的事……”
黑衣姑娘道:“放心,我會讓你走,臨走之前,我提醒你多考慮。”
郭燕俠道:“彼此,我也希望你們多多考慮。”
“我們考慮了不少日子,我們非拿到‘龍威’不可。”
“那我就等着看了。”
話落,他轉身要走。
“等等!”黑衣姑娘道:“我還有一件事。”
郭燕使道:“請説!”
黑衣姑娘道:“我要幫助你考慮。”
話落,沒見她作勢,只突然見她離座飛起,在後一個嬌軀幹射,直撲郭燕俠,一陣香風跟一片掌影,立即罩住了郭燕俠。
沒見郭燕俠動,只聽見“叭”、“叭”兩聲脆響,黑衣姑娘又倒向飛回,落在了椅子上,她臉色變了。
郭燕俠淡然一笑:“希望這也能幫助你們考慮。”
他轉身要走。
一直沒説、沒動一動的那位清麗白衣姑娘突然開了口,也是一口清脆的京片子,更好聽:
“別忙,還有我。”
她抬起了手,雪白修長,柔若無骨,向着郭燕俠微一招。
就這麼一招,就招而生的,是一聲裂帛似的異響。
郭燕俠霍然回身,單掌立胸,目射奇光,掌心往外微微一吐。
也就這麼掌心微一吐,裂帛異響悠然止住,白衣姑娘的一個清瘦的身軀微一震,她臉色也變了,而且一雙美目中閃漾起異采:“你真姓燕,叫燕俠?”
“當然。”
“你不該能破我的神功。”
“武學浩瀚人該,什麼人不該?”
“普天下只有一家該,其他人家都不該!”
“該的是哪一家?”
“我不必告訴你。”
“我也並不一定非要知道。”
他轉身走了,這回,沒有一個人再留難。
望着郭燕俠那頎長的身影出了屋,白衣姑娘又説了話:“妹妹,咱們拿不下‘龍威’,絕拿不下。”
黑衣姑娘道:“這麼一個人,會只是‘龍威’聘的一個鏢頭,我不信,我絕不信。”
“這無關緊要了,要緊的是咱們該怎麼辦?”
“只有一個辦法。”
“妥當麼?”
“除非你有更好的辦法。
“恐怕也只好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