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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祖孫(2)

    陸漸接過,拔塞一嘗,露出驚訝之色,小蘭笑道:“怎麼樣,好不好喝?”陸漸怪道:“這水怎麼甜咪咪、酸溜溜的,還有,還有一股香氣,嗯,像是桃子,又像梨……”

    “傻子。”小蘭拍手笑道,“這是桃兒膏和着蜂蜜水兑的,自然是甜咪咪、酸溜溜的了。”陸漸臉一紅,放下葫蘆,道:“喝水就是喝水,還用這麼多彎曲嗎?”

    小蘭啐了一口,罵道:“土包子,就知道喝清水,吃白飯。”陸漸微一猶豫,道:“小蘭,我……我……”手伸到懷邊,欲摸項鍊。

    不料小蘭一整容色,拾起那口帶穗木劍,淡然道:“廢話少説,今天我學了幾記新招。你瞧仔細了,千萬別轉眼睛。”當下擺出一個式子,左劃三圈,右刺一劍,説道,“這一招叫偷雞摸狗。”陸漸久未進食,氣力虛弱,但為討好這少女,強打精神,依法使了一遍。

    小蘭又道,“再瞧這一招‘刺麻雀’。”説罷高高躍起,凌空刺出四劍,飄然落地,説道:“這一劍練得好,一縱之間,能刺一十六劍。”

    陸漸依樣跳起,才刺一劍,第二劍尚未刺出,便已墜地,只羞得面紅耳赤,偷眼望去,但見小蘭撅着紅馥馥的小嘴,杏眼裏大有嘲意,不覺更是羞慚。

    卻聽小蘭輕哼一聲,説道:“陸漸,你怎麼總是慢騰騰的。走路慢,使劍更慢,我早跟你説過了,這路劍法一定要快,快到斬斷流水才能稱好,像你這樣,連一根牙籤都斬不斷呢!”

    陸漸着她一頓數落,唯有點頭稱是,卻聽小蘭又道:“這些天你全無長進,再這樣,怎麼陪我練劍?”陸漸聽得心急,脱口道:“我一定用心的。”

    小蘭白他一眼,冷冷道:“也罷,我再相信你一次。”説完又演四招,分別為“蘑菇大樹”、“吹風下雨”、“白馬翻山”、“馬毛鳥羽”,一招快似一招,陸漸忍着飢餓,凝神瞧罷,依樣畫葫蘆,一一學來。

    天幸這四招並不甚難,故而未曾丟臉,小蘭見他練罷,説道:“今天就教這六招,你回家好生練習。上次我教你的招式,你練得怎麼樣?”陸漸道:“都練好了。”小蘭笑道:“很好,咱們來拆解拆解。”

    兩人擺好架勢,對起劍來,小蘭出劍如風,一招未絕二招又出,陸漸被她的快劍逼得手忙腳亂,半晌工夫,連中三劍,木劍雖不致命,但中劍之處仍很疼痛。又拆數招,小蘭一劍刺來,陸漸揮劍去格,篤的一聲,兩劍相交,陸漸忽覺小蘭劍上生出一股黏勁,頓時虎口酥麻,木劍脱手飛出。

    小蘭咯咯笑道:“怎麼樣,你服不服?”陸漸忙道:“心服口服。”小蘭聽了,綻顏而笑,陸漸見她眼波流動,玉頰生輝,心中也覺歡喜。

    “陸漸。”小蘭忽又露出憂色,“五天前你還能擋我五十招,這次怎麼只能接三十招呢?”陸漸想了想,説道:“你出劍快了,力氣也變強了。”

    “胡説八道!”小蘭呸了一聲,“不是我快了強了,而是你慢了弱了,你偷懶耍滑,沒好好練劍,對不對?”陸漸忙擺手道:“不對,我,我天天練的。”

    “那就是你練得不夠勤。”小蘭説道,“從今日起,你須得加倍練習。”

    陸漸遲疑道:“我要打魚補網,又不能讓爺爺看見……”小蘭嗔道:“你是不是不想陪我練劍了?”陸漸見她露出刁蠻神色,無可奈何,唯有低頭不語。

    忽聽一聲嘻笑,有人説道:“好奸猾的丫頭,小小年紀,就恁地會騙人。”

    小蘭聞言色變,不由得仗劍喝道:“是誰?”轉眼四顧,卻不見人,但聽那聲音清軟,卻是一個女子。

    卻聽那女子又笑道:“傻小子,你知道她為何五天工夫,就忽然快了強了?”陸漸道:“她練得比我勤,自然快了強了。”

    那女子嘆了一口氣,説道:“傻小子,你真是傻得可以,她雖然比你練得勤,卻不是主因。主因是她將家傳的‘玉髓功’練到了第二重,內功有成,自然快了強了。她教你練劍,卻不傳你內功,傻小子,你難道不知道:‘練拳不練功,到老一場空’麼?”

    她説話之時,小蘭持劍循聲飛奔,但那聲音忽東忽西,忽南忽北,始終遊移不定,小蘭追蹤不得,氣惱萬分,聽到這裏,忍不住掉頭喝道:“陸漸,捂住耳朵,別聽她胡説。”

    “你才是胡説呢,”那女子笑道,“你教這傻小子的劍術,不過是讓他做你練劍的靶子。你説,你跟他説的話,又有幾句是真的?”陸漸聽得迷糊,卻見小蘭跌足嗔道:“你胡説,有本事就不要做縮頭烏龜。”

    那女子輕聲冷笑,倏爾紅影一閃,兩人眼前已多了一個綠鬟朱顏、碧眼如水的美貌夷女,懷抱一隻波斯貓,雙頰生暈,似笑非笑。

    “番婆子。”小蘭喝道:“是你在説話?”

    那夷女笑道:“是呀,怎麼着?”

    “吃我一劍。”小蘭倏地縱起,挽劍便刺。那夷女笑道:“刺麻雀麼?”話音才起,小蘭虎口劇痛,咔嚓一聲,木劍折為兩段。

    小蘭縱身後掠,定睛瞧時,卻見半截木劍嵌在一棵大樹上,不由好生驚愕,心想自己明明刺那夷女,怎麼會刺中樹幹,她慌忙掉頭,卻不見了夷女的影子,只聽笑語遙遙傳來:“傻小子,你可留心啦,不要被這丫頭賣啦,還幫她數銀子。”

    小蘭花容慘變,驀地失聲叫道:“你,你會妖術?”那夷女咯咯嬌笑,笑聲漸遠,倏爾不聞。

    小蘭恨恨一頓足,瞪着陸漸道:“你信她還是信我。”陸漸不假思索道:“自然信你了,我又不認得她。”小蘭見他答得如此爽快,心滿意足,破顏笑道:“還算你老實。”她想了想,又問道,“我明明刺那個番婆子,怎麼會刺在樹上呢?你在旁邊,可瞧見什麼?”

    陸漸道:“你明明是刺樹,又哪裏刺人了?”小蘭奇道:“你説我出劍之時,便是刺樹?”陸漸點頭。

    小蘭沉思半晌,始終不得其解,只得道:“那個番婆子果然會妖術。”説罷拾起一根樹枝,説道:“咱們再來拆招。”忽見陸漸兩眼呆滯,神不守舍,心中一時好生不悦。

    原來,陸漸比過一輪劍,越發飢餓,他正當成年,食量本大,此時身子便如掏空了一般,提不起半分力氣,直待小蘭用樹枝捅了兩下,他才勉力提劍,但不出三招,就被小蘭敲掉木劍,抵住咽喉。

    小蘭不喜反怒,將樹枝一擲,叱道:“陸漸,你不耐煩陪我練劍麼?好呀,我尋別人去。”説罷眉眼泛紅,掉頭便走,陸漸慌道:“小蘭,我……我……”情急間脱口而出,“我沒吃飯,沒,沒氣力呢。”

    小蘭驟然止步,回頭瞪了他半晌,忽地撲閃雙眼,咯咯咯笑了起來。陸漸羞得手足無措,怒道:“有什麼好笑?”

    小蘭喘息已定,才説道,“傻哥哥,你別生氣,既然餓了,怎麼不早説?”陸漸道:“我若説沒吃飯,不比劍,豈不掃了你的興?”小蘭道:“你大可先吃飯,再比劍呀。”陸漸咬了咬嘴唇,搖頭道:“我沒飯吃。”

    小蘭望着陸漸,秀眉微顰,她出生豪富之家,從不知食不果腹是何滋味,但見陸漸神態可憐,芳心一軟,嘆道:“罷了,你隨我來。”陸漸道:“去哪裏?”小蘭將那隻白鸚鵡招來,説道:“你別多問,隨着我便是。”

    陸漸不敢多問,隨她走了裏許,出了密林,遙見飛檐聳壁,不覺訝道:“這不是姚家莊麼?”小蘭道:“你呆在這兒,哪兒也別去。”陸漸答應,小蘭走了幾步,又回頭道:“你須得記住,與我相會練劍的事決不能告訴別人,若然説了,我一輩子也不理你。”

    陸漸笑道:“這話你説了一百遍了,我對天發誓你還不信嗎?”

    小蘭微微一笑,繞過一帶圍牆,消失不見。陸漸閒着無事,便坐下來,想到小蘭臨走時的笑靨,心中温暖,忽又想起,認識小蘭已有兩年,記得還是前年中秋,陸大海喝多了酒,早早睡熟。陸漸獨自一人,百無聊賴,順着海灘漫步,忽見海邊有一道人影晃動,定睛看時,卻是一名沖齡少女,在圓月之下,迎風舞劍,姿態曼妙無比。陸漸瞧得入神,忍不住也拾起一根枯枝,學着她縱躍刺擊。

    這麼一個舞,一個學,驀然間,那少女收劍轉身,嫣然一笑,佯嗔道:“臭小子,你若再偷瞧我練劍,我把你眼珠子挖出來哩。”

    陸漸原本只是童心偶發,隨意玩耍,但那少女笑容之美,竟是他生平未見。一時間,只覺圓月失色,羣星黯淡,大海波濤也似悄然無聲。陸漸所能做的,便是那麼呆呆站着,望着那少女,久久也説不出一句話來。

    那一晚,陸漸知道了少女名叫小蘭,喜歡練劍,卻苦於沒人拆招。陸漸聽了,頭腦一熱,便自告奮勇,陪她練劍。從此之後,小蘭的劍法越來越好,和陸漸比劍,總是勝出。久而久之,陸漸也並非沒有取勝之機,只是即便發覺小蘭的破綻,也不忍將木劍加諸其身。

    如此多則月餘,少則數日,兩人總要相會一次。初時,總是小蘭趁陸大海不在來尋陸漸,後來她養了一隻白鸚鵡,取名‘白珍珠’;臨會時,便讓鸚鵡來喚。而陸漸也慢慢明白,小蘭與自己不同,她出身豪富,每次出現,總是華服燦爛,珠玉滿身。只不過,這妮子口風極緊,從不吐露家在何處,家有何人;她既不説,陸漸也不便多問。

    想到這裏,陸漸伸手摸着懷中項鍊,心頭不覺忐忑起來,尋思道:“小蘭見慣了珠玉寶石,這條貝殼項鍊不值一文,她若見了,會不會笑我呢?”一念及此,他暗暗發愁,幾乎忘了飢餓,直待有人拍他肩膀,方才醒轉。抬眼望去,卻是一個小丫環,見他抬頭,便將手中朱漆食盒重重一擱,努嘴道:“諾,給你的。”

    陸漸奇道:“小蘭呢?”

    “誰是小蘭?”小丫環見他衣衫破舊,面露嫌惡之色,退後兩步方道,“這是廚房的朱大嬸讓我給你的。”

    陸漸莫名其妙,又問道:“是小蘭讓朱大嬸託你給我的?”

    “小蘭小蘭?”小丫環啐道,“什麼亂七八糟的,朱大嬸就是朱大嬸,不是什麼小蘭。還有,這兒是姚家莊的墓園,莊外人不許久待,當心胭脂虎把你當成盜墓的小賊,打斷你的狗腿。”

    陸漸掉頭四顧,果見許多土冢石碑,心頭沒的生出一陣寒意,忍不住問道:“你是姚家莊的人麼?”小丫環道:“是又怎麼着?”陸漸心一熱,幾乎問出一句:“小蘭也是姚家莊的麼?”但終究忍住,眼瞧着那小丫環一溜煙跑了。

    陸漸揭開食盒,香氣撲鼻而來。細瞧時,雞鴨魚肉菜蔬俱全,鴨子塗了蜂蜜,鰻魚雕成花瓣,做法考究,生平未見,正想動箸,忽又想起祖父,一時忍住,提盒向莊前走去,還未走近,便見一羣閒漢圍在莊門前,陸大海也在其中,只是年老體衰,被眾閒漢擋在外面。

    陸漸扯住他衣角,叫了一聲。陸大海回頭見他,怒道:“作甚麼?”陸漸道:“還沒坐上席麼?”陸大海怒道:“坐個屁,姓姚的狗眼看人低,不讓我進去。”陸漸道:“殘羹剩飯也沒有?”陸大海道:“筵席還沒開,哪來的殘羹剩飯?”説到這裏,一吹鬍須,瞪着陸漸道:“你這猴兒,是來瞧我的笑話麼?”

    陸漸笑道:“我哪裏敢,我是接你回家吃飯的。”陸大海露出狐疑之色:“不是説沒飯吃嗎?”陸漸舉起食盒,陸大海兩眼發亮,奪過一瞧,垂涎三尺,撕下一塊鴨肉,放在嘴裏大嚼,幾個相識的閒漢回頭瞧見,發聲喊,便圍上來。陸大海慌忙抱住食盒,拔腿便跑,沒跑兩步,忽被人在腳下一勾,撲地便倒,食盒盡數打翻。

    陸大海摔得鼻青臉腫,但望着一地佳餚,心中之痛更勝臉鼻,不由吼一聲:“賊廝鳥,絆你祖宗。”一骨碌爬其來,正要揮拳,忽地目定口呆,拳頭停在半空,再也送不出去。

    陸漸趕將上來,只見前方六個青衣莊丁圍着一個體態豐滿的濃妝婦人,那婦人容貌平常,頜下生一顆豆大黑痣,三角眼精光遊移,透着濃濃戾氣。

    陸大海被她一瞥,頓時軟了,彎腰笑道:“管家奶奶,您好。”

    “你倒是罵呀。”那婦人笑眯眯地道:“誰是賊廝鳥,誰又是祖宗了?”

    陸大海忙笑道:“賊廝鳥自然是小人,祖宗不用説,正是奶奶。”那婦人道:“我有那麼老嗎?”陸大海笑道:“奶奶怎麼會老,剛才乍一晃眼,我還當遇上誰家的大閨女呢。”那婦人失笑道:“你倒會轉圜。”

    陸漸識得這婦人是姚家莊的總管,方圓百里內第一個跋扈人物,刁鑽蠻橫,無所不為,因她待人狠如老虎,故而人稱“胭脂虎”,叫得久了,至於她本身姓名,竟是無人記得了。陸漸雖知這胭脂虎的厲害,但見祖父一副奴才嘴臉,深感氣悶,一拽陸大海,低聲道:“爺爺,我們走。”

    “往哪兒走?”胭脂虎微微冷笑,喝道,“把那食盒拿起來。”身邊莊丁拾起食盒,遞到她面前。胭脂虎瞧了,冷冷道:“陸大海,你膽子越來越大了,去年傷了人,坐了牢,也不知悔改,今天倒好,竟來太歲頭上動土?”

    陸大海莫名其妙,撓頭道:“奶奶這話,小人卻不明白?”

    胭脂虎拿過食盒,指着蓋子上一個硃砂小字道:“這個字你認得嗎?”陸大海賠笑道:“奶奶這是考較小人了?説到認字,小人只認得自家姓氏,這個字既不像陸,也不像大,更加不是一個海字,您説,小人如何認得。”

    胭脂虎笑道:“你這老滑頭卻會裝呆,也罷,我指點你一下,這是個姚字,姚家莊的姚,至於這個食盒,卻是我莊裏的東西,只不知你是怎麼偷出來的?”

    陸大海臉色發白。陸漸也是頭中嗡的一聲,憑空大了數倍,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聽陸大海笑道:“這食盒確是小老兒從貴莊偷來的,既然被奶奶發覺了,要打要殺要報官,小老兒全憑處置。”

    陸漸大驚,正要説話,忽被陸大海劈頭一掌,打了個趔趄,只聽他厲聲叱道:“死猴兒,拽着老子作甚,還不滾回家去。”

    陸漸一呆,忽聽胭脂虎冷哼一聲,道:“你這老傢伙跟我裝光棍麼?把他給我捆起來。”

    幾個莊丁轟然答應,擁將上來。陸漸腦中空白一片,眼見幾隻手抓到祖父身上,心一急,忘了身在何處,拔出木劍,使一招“蘑菇大樹”,身子下蹲,劍往上撩,耳聽得幾聲慘哼,那幾個莊丁齜牙咧嘴,紛紛縮手,其中一人卻也悍勇,左手縮回,右手仍是狠狠一拳,打向陸漸面門。

    陸漸退後半步,雙手握劍,右手大拇指按着劍柄,將木劍撥得微微左偏。那莊丁一拳打來,拳頭就似送到劍尖上一般,不由得大叫一聲,向後躍出,低頭看時,中劍處竟然鮮血長流。

    眾莊丁如夢初醒,倏地散開,將陸漸圍在當心,卻不敢貿然上前。陸大海眼見一禍未平,一禍又生,不覺驚惶失措,連聲道:“有話好説……”話音未落,便聽胭脂虎喝道:“且慢。”

    她分開眾人,面上如罩寒霜,厲聲道:“小子,這兩招劍法,誰教你的?”

    陸漸雖然得手,一顆心卻是撲通亂跳,聽這一問,無以回答。心想小蘭千萬叮囑,不可説出與她相會之事,那麼就算斧鉞加身,自己也決不能泄漏一句。但他不善撒謊,支吾半晌,方道:“沒人教我,我隨手亂刺的。”

    胭脂虎冷笑道:“這第一招是‘芝蘭玉樹’,第二招則是‘明珠彈雀’,都是‘斷水劍法’的招數,你欺我不認得嗎?”

    “不對不對。”陸漸擺手道,“這第一招叫做‘蘑菇大樹’,第二招叫做‘泥丸子打蒼蠅’。什麼斷水劍法,我沒聽説過。”

    胭脂虎怒極反笑:“好小子,不但偷學了劍招,還變着法兒侮辱我姚家的劍法。好啊,我今天便剖開你的肚子,瞧你有幾個膽子。”

    陸漸見她三角眼中精光轉動,沒由來只覺周身發冷,他不知這是對方殺氣湧來所致,但因練劍已久,情急間雙手把劍,劍尖微挑,斜指東南。

    胭脂虎冷笑道:“這一招是‘射鬥牛’。”

    陸漸搖頭道:“這叫做‘舉棒打牛’。”胭脂虎又好氣又好笑,罵道:“臭小子,你倒會消遣老孃,誰教你這麼些混帳名兒。”

    陸大海見事情越鬧越大,若是任由陸漸使性弄氣,只怕會惹出更大禍事。心一急,猛然撲向陸漸。陸漸一心提防胭脂虎與眾莊丁,萬沒防着祖父,忽覺虎口一震,已被陸大海攥住木劍,他急忙回奪,奈何雖擅劍術,氣力卻是不濟,只一下,便被拽了個踉蹌。

    眾莊丁見狀,一擁而上。陸漸不能用劍,便與常人無異,只一合便被按住。陸大海也被兩個莊丁摁在地上,大叫道:“管家奶奶,小孩子不懂事,要打要殺,衝我老漢來……”直到被一個莊丁狠狠抽了幾個嘴巴,始才清淨。

    胭脂虎冷笑道:“壽筵在即,諸事繁忙,先將這兩個泥腿子押到莊內關押,待我稟明莊主,再來拷問。”説罷扭腰擺臀,揚長去了。

    眾莊丁聞令,便用腰帶將陸氏祖孫捆了,推入莊內。莊丁們多少吃了陸漸的虧,心有怒氣,紛紛飽以老拳,揍得陸漸渾身青腫,嘴角淌血。

    二人被帶到一座房前,眾莊丁將之掀入,關上鐵門。陸大海湊到門前,大叫冤枉。陸漸又餓又疼,説道:“爺爺,不要叫了,這也算不得冤枉。”

    “不冤枉麼?”陸大海怒道,“難不成你真的偷了食盒,還會什麼斷腿斷手的劍法?”

    陸漸低頭不語,心道:“倘若這劍法真是姚家莊的劍法,小蘭又是從哪裏學來的?難不成她是姚家莊的人,但她若是姚家的人,又為何將劍法教給我呢?”想到這裏,他連連搖頭,心道:“不對,姚家沒一個好人,小蘭怎會是姚家莊的人?再説,她傳我的劍招名稱又和胭脂虎説的完全不同,決不是什麼斷水劍法。”一時間,陸漸心亂如麻,渾然理不清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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