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江湖上發生的大案子,鄉野的村人怎麼會了解,頂多也只是直覺的去判斷而已。
大韓村裏的人們,在經過這些天的折騰以後,他們真的受夠了。
原本是一個與世無爭的高原村莊,人們的樸實生活,刻劃出恬靜與温馨,江湖上的殺戮與血腥,對這兒的人們來説,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事,然而卻因為韓侗,這位咸陽知府大人,也不知怎麼傳説的,他手中握有一個天下至寶血玉龍,這才引起一場江湖的殺戮。
是誰看過韓侗的血玉龍?
韓侗已死,大概要成為謎了。
但是人們可以推敲,從秦嶺八大盜的這種佈置上,應該可以理出個頭緒出來的。
如今,韓侗的兒媳婦白小宛,正站在族人們的面前飲泣,當然,她是在為她的全家被殺而哭泣,在她想來,如果不是……
突然間,塞北大俠馬雲龍的笑聲戛然而止,高聲對一羣人等,道:“你們還要的什麼證人,老實説,韓大人的大兒子韓玉棟並未曾死,他被他這位媳婦早救出去了,如今活得好好的呢!”
他此言一出,大韓村的一羣人等,一陣驚呼。
馬雲龍看得出來,有不少人面上透着失望。
為什麼?
這當然難不倒他這個老江湖,試想,韓侗一家全死,那麼個大宅子裏,一定有不少東西,不少金銀好分,如今聽説韓玉棟又活過來,豈不失望?
當然,表面上許多人還是表現出高興的樣子。
於是有人圍上來,同白小宛拉關係,安慰她。
如今韓大少爺在什麼地方?這是一羣人等所關心的事,誰都知道,雖説韓侗的宅子裏死了十二人,但抬出來的卻是十一口棺材,韓玉棟如今有了消息,這是上天有眼,再怎麼樣,總不能讓韓侗絕了後吧!
於是,有些韓侗近支的族人,就要拉白小宛與馬雲龍回家吃飯,但卻因白小宛急着要去追殺仇人,而作罷。
突有人問道:“玉棟哥如今在什麼地方?”
馬雲龍一看,是個半大不小的男子,當即笑道:“他人在寶雞,約莫着案子一破,他就會回來了。”
於是,白小宛與馬雲龍二人雙雙又騎上馬,朝着毛道士逃走的方向追去。
二人還真的是快馬加鞭,朝着扶風方向追趕下去。
説起來也算相當的快,二人這次上高原走官道,等到了扶風,天才剛剛變顏色,離黑總還得要半個時辰。
只是二人一到河的渡口,船老大已經回家去抱孩子去了。
馬雲龍就着河的上游下游全看一遍,無奈的搖搖頭,嘆口氣,道:“看樣子這秦嶺八大盜的氣數還沒有盡,上天還沒有下召,閻王小鬼就不能拉他們歸位,小鬼不拉,就有得咱們折騰的。”
低聲而又充滿安慰的,又道:“既然這樣,咱們還是迴轉寶雞,大夥湊在一起好好再簡量個妥善辦法,務必來他個一網打盡。”
白小宛低而有力的道:“四舅!你一向疼我,在小宛心裏,爹同你是我在這世上最親的人,如今咱們都已經確定,那殺我婆家滿門的兇手,正就是嶺八大盜所為,我這是一天也不能等下去,小宛決定,連夜追上踩雲嶺去。”
塞北大俠馬雲龍的喉管有些打結,但他知道這位外甥女的個性,她想要做的事,誰也無法攔得住,心念間,馬雲龍緩和語調的勸道:“小宛,如今咱們已經知道誰是主兇,捕捉他們,卻並不急在一時,你聽四舅的話,咱們折回去找你爹好好商量,不能一時衝動,因小失大。”
“四舅!你要是不放心小宛,只管同我爹一起趕來,我必得先追上大韓村逃走的兩個惡徒。”
馬雲龍有些無奈,當即道:“小宛!咱們這麼辦,人總得要填飽肚子才能辦事,咱們午飯未吃如果晚飯也不塞飽,等碰上那幾個兇徒,天大的本事也施不出來。”
扭身一指不遠的扶風鎮,又道:“咱們這就回扶風鎮上吃一頓,再弄些吃的帶着,四舅陪你連夜追上踩雲嶺去,你看如何?”
白小宛道:“可是誰回去告訴我爹他們呢?”
哈哈一笑,馬雲龍道:“這事容易辦,你看四舅的就是了。”
於是,二人又急急的折回到扶風鎮上。
找了一家客店,馬雲龍要了一些吃的,一面對白小宛低低的道:“這家館子,有個我認識的夥計,一切事情,你看四舅的安排。”
醬牛肉夾燒餅,外帶一大碗連鍋牛肉湯,這些連鍋牛肉湯,可全是鍋底火長年不熄,三百六十五夭都在燉的牛肉連牛骨,吃起來可是純而又香,尤其冷天加上一點辣的,那可真夠驅寒的。
一面吃着,馬雲龍把個二十多歲,看來十分機伶的小夥子叫到跟前。
他嘴巴里的牛肉還未嚼碎呢,就聽馬雲龍道:“你可還認識我?”
那夥計就着燈光一看,當即笑道:“原來你是大鬍子馬爺!”
馬雲龍一笑,道:“煩你取個紙筆來,我寫個字條。”
年輕夥計立刻道:“馬爺你等着,我這就拿來!”
於是,白小宛笑道:“四舅可是着人送信去告訴我爹?”
“不錯,這樣也不會耽誤咱們追上踩雲嶺去的時辰。”
一邊吃着,馬雲龍又道:“小宛!你可要快些吃,吃完了咱們找個房間好好睡上一覺,三更天上路。”
白小宛一怔,道:“咱們吃完飯再睡一覺,姚大剛他們豈不走得無影無蹤了嗎?”
低聲一笑,馬雲龍把一口醬牛肉芝麻燒餅嚥下肚子,才又道:“小宛,你別把姓姚的他們看成了不凡的人,姓姚的他們也要吃飯,肚子不塞飽,照樣不辦事,説不定他們一逃入山裏,發覺咱們沒有追去,必然找地方歇着,等天亮了才走,這時候咱們已歇過勁來,你想想看,咱們半夜上山他們絕對想不到吧!”
二人邊吃邊説,店小二送上了紙筆硯台。
塞北大俠馬雲龍就着飯桌,寫了一張字條,隨手又掏出一錠銀子,笑對小二道:“夥計,給掌櫃的打聲招呼,就説我要你去辦件事,很快就會轉來。”
夥計當即道:“替馬爺跑腿辦事,説實在話,小的是有吃有賺,哪會有不樂意的?”
馬雲龍一笑,道:“那你立刻把這張字條送到寶雞縣衙去,事情辦得順當,等馬爺下次回來的時候,還有重賞,記住,千萬要送到。”
夥計立即道:“馬爺你儘管放心,小的這就去借頭驢子來代步,連夜趕向寶雞縣衙就是。”
“不成!”馬雲龍一聽小夥計要借驢子,急忙伸手一攔,又道:“驢子太慢,你借匹馬騎不是快些!”
一聲苦笑,夥計道:“我們這兒有驢沒有馬,要騎馬還得出銀子租。”
馬雲龍立即又取出一錠銀子,道:“租匹馬快上路吧!”
有銀子自然好辦事,小夥計抓起銀子一溜煙的走出這家館子。
晚飯後,白小宛與馬雲龍二人把握時辰,找了個房間和衣睡下,睡前,馬雲龍特別對掌櫃的咕噥了一陣子。
二人這是累了一天,吃飽了好踵覺,一間眼,三更天就已到臨,店掌櫃親自把馬雲龍二人叫醒。
於是,馬雲龍又買了許多吃的,摸着黑與白小宛二人騎着馬上路了。
二人一到河邊,只見船上己有人站在那兒,一看二人來到,也不多説話,急急幫着把馬牽上船,送二人過了這河。
一上岸,船家只是揚揚手,道:“二位一路好走!”
馬雲龍當即道:“船老大,謝你了!”
望着船又劃回對岸,白小宛不解的道:“看樣子這船家專門半夜送我們過河的嘛!”
馬雲龍一笑,道:“我讓掌櫃的送了他們一錠銀子,沒銀子他們才不會大半夜的那麼服務周到呢!”
於是,白小宛一馬當先,直往對面的斜峪關衝去。
大半夜裏,迎面山峯,在這月黑星稀的,涼風呼嘯中,像是要迎面倒下來一般,騎在馬上的白小宛,懷着滿腔悲忿,帶着婆家滅門大仇,勇敢的直往斜峪關衝去。
跟在身後的塞北大俠馬雲龍,多一半是不放心這位心高氣傲的外甥女,單人獨騎直闖賊巢,所以才跟來。
二人一邊斜峪關,慢慢的山路開始變成彎曲不整的碎石道,有時候繞上一個大圓圈,卻又在同一個山腰上。
漸漸的,山道也開始窄了起來,人騎在馬上,也只能緩緩而行。
夜梟聲,狼嗥聲,在山風的強勁吹送中,令人有着進入蠻荒地獄的感受。
白小宛與馬雲龍二人,對於眼下的這一段路,全都來過,當然,馬雲龍就在前面光禿的大岩石上,把個毒書生楊文光捉到了寶雞縣衙大牢裏,而白小宛,則是隨同寶雞縣衙捕頭李長虹,協手趕走了笑彌勒姚光圓,救回了個風擺柳,不過她救風擺柳的那段路。好像早己經過去了,如今連前面的大岩石處也到了。
天好像就快要亮了,因為這時候望向山頭,透着薄薄的雲層,好像在冒着微弱的光線。
突然間,二人聽到有女子的哭叫聲,漸漸的,更聽到有狼的兇殘叫聲傳來。
於是,二人不約而同的往前衝去,才不過半里地,就見一個低矮的巖穴,四五頭兇殘的狼,正在向巖穴中一衝一竄,似是要爭食什麼似的。
再細看,隱約的發現洞中有一女子,披頭散髮的,手中拿着寶劍,就蹲坐在洞中向外猛力揮舞。
一看這情形,塞北大俠馬雲龍一面連連的高聲大叫,人也縱身自馬背上落下來,插在他身後的那根粗鋼棒,己舉在手中,奮力的往巖穴口上衝去。
白小宛更是拔出寶劍劈砍過去。
四五頭惡狼,一看有人殺來,似是發了野性,回頭向馬雲龍咬去,卻經不住馬雲龍手中的粗鋼棒,一連兩下全敲在撲近的狼頭上,立刻腦袋開花,死在當場,另外三頭狼也被白小宛劈傷,夾着尾巴逃去。
突然間,洞中的女子“啊!”的一聲,撲倒在地,看樣子似是虛脱了。
白小宛急忙進入巖穴中,把女子抱出巖穴,灰暗中,卻發現是個女道士。
望了一眼四舅馬雲龍,白小宛道:“寶雞大韓村呂祖道觀中,不是有一名女道士嗎,難道她就是……”
馬雲龍手一伸,制止白小宛再説下去,因為那個女道士似乎是緩過氣來了。
“你們是……是誰?”
白小宛就在那女道士的耳畔道:“別問我們是誰,你先喘喘氣再説話。”
只聽那女道士有氣無力的道:“你們可帶有什麼吃的?”
馬雲龍立刻走到馬前的鞍袋中取了個大饅頭,又把個水袋也提在手上。
有了饅頭,就見那女道士接過來,連連的吃了好幾口,吃的直打嗝。
幾口水下肚後,女道士這才回過勁來。
“謝謝施主救命之恩!”
馬雲龍道:“看樣子,你是個出家人,怎麼會在這大山裏?”
只聽女道士緩緩的道:“我本來是寶雞大韓村呂祖道觀的人,只因不久前,我師父李真人突然間失蹤不見,不料第二天,卻又來了個毛道士,説是我師父的師弟,暫時來代我師父主持這呂祖道觀各項法事,不久我師父就會回來的。哪裏想到近幾天來,我發現這姓毛的行為怪異,卻不料他昨天突然要我同他到這大山裏來,説是接我師父李真人的,可是連夜上山以後,他就在這巖穴前碰到一個人,也真是怪事,那個人很像大韓村裏的韓五爺,只是牙齒有些不像,他們好像還爭論了一陣子,這才叫我守在這巖穴內不要出來,二人都往深山裏走去。”
一頓之後,女道士掉下眼淚,又道:“天也黑了,飯也沒有吃,半夜裏先是來了一頭狼,我就用寶劍哄它,可是沒有多久,又來了好幾頭,我才不停的揮動手中劍,要不是遇上二位,我真的會死在這兒了。”
説罷竟大哭起來。
白小宛狠狠的道:“真是可惡,竟把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丟在深山中不顧。”
馬雲龍看看天色,低頭對女道士道:“你可有座騎?”
“早不知跑到哪兒了。”
看了這種情形,馬雲龍隨手摸出一錠銀子,道:“收下吧!天也快亮了,你還是慢慢走回大韓村去吧!”
女道士立即道:“那你們呢?”
白小宛安慰的道:“你儘管回寶雞去,我們這就去找那害你的人,他們跑不了的。”
於是女道士走了,馬雲龍與白小宛二人這才又急急的上馬,直往深山中行去。
太陽光自山溝的坡頭上冒出來的時候,白小宛已與馬雲龍二人到了三條山溝交會的地方,這兒二人全沒有到過,而三條山溝,卻是經兩條山溪溝通匯在一起後,合流於另一條較低的山溝中。
從溪中搭的蹬腳石上看,也只有一條路通往大山裏面去,二人還真的好一陣遲疑,只因為這兒也是屬於秦嶺的,如果走錯,即使回頭也不容易。
馬雲龍憑其江湖經驗,發覺山道上的痕跡,一步一趨的跟了下去,時而有如鑽向山穴一般的在崖下面溜過,時而盤旋在陡峭的懸崖邊,人騎在馬上,還真是提心吊膽的。
二人也才剛剛盤上一段半高不高的山峯,立刻間,山谷下面,發出奔雷般的水聲,透過叢叢荒林蔓藤,隱隱的有一股極高的山溪,筆直衝流而下,那些懾人心魄的響聲,正是那個似白布帶一般的溪水所發出來的。
抬頭看去,對面的峯巔消失在雲裏面。連剛剛冒出來的陽光,似也無法照到峯巔一般,曦隱的,山徑曲折迂迴在那高峯的前面。
塞北大俠馬雲龍用手一指,道:“如果我猜的不錯,對面那個山峯,應該就是踩雲嶺了吧!”
白小宛極目望去,除了滿山的蒼松翠柏以外,好像是山外山成了天外天,因為四周的高峯沒有一座不是氣勢磅礴,令人生畏而有着高不可攀的感覺。
就在二人緩緩而行的時候,突然間深山中響起一陣鐘聲,細聽撞擊的聲音,相當有致,能在這深山絕淵中聽到這鐘聲,的確給人一種極為親切的感覺。
只聽那鐘聲一起,四山迴盪,立刻間,滿山滿谷,全都為這雄偉的聲音所填塞。
白小宛一喜,道:“四舅,這附近有廟,咱們找找看廟在哪兒?”
馬雲龍當即翻身下馬,一面取出吃的,邊對白小宛笑着説:“聽這鐘聲,人家大概要吃中飯了吧!咱們也該塞飽了才能往前找去。”
白小宛自是跟着下馬。
二人邊吃,白小宛四下觀望,但就是看不到鐘聲起處有什麼廟宇。
也不知是“雲深不知處”,還是“半掩叢林間”,當鐘聲慢慢消失在深谷的時候,二人仍然未曾發現四周大山中何處有廟宇,但那鐘聲,卻是千真萬確的。
塞北大俠馬雲龍一塊牛肉和着兩個大饅頭一下肚子,“呱嘟呱嘟”的一連又喝了幾口酒,雙手在臉上胡茬子上一陣磨蹭直起腰來,緩緩的四下一望,這才對正在吃大餅的白小宛,道:“小宛!你慢慢吃着,在這種大山裏面,可千萬不能亂跑,等我四周看看,找找那座廟在什麼地方。”
白小宛輕點着頭,道:“四舅你也不要走的太遠,聽那聲音,應該就在這附近的山裏面。”
塞北大俠馬雲龍當即使展輕功,直往峯頂攀去,只見他騰躍在怪石林立的高山上有如一頭靈猿般的矯健,閃展飛縱在矮林草莽之中,直如一頭黑豹,不久功夫,他人已卓立在峯巔的一個大岩石上面。
馬雲龍舉目四望,陽光照在他的一雙大眼睛上,反射出他那精光飽綻的光芒,油忽忽的半個光頭頂上,竟也閃閃發光,酷似與日光爭輝一般。
一陣觀察之後,馬雲龍輕搖着頭,緩緩的又走下峯來,只是他邊走,還是不停的四下望。
老遠就聽到白小宛叫道:“找到沒有?”
來到白小宛停身處,馬雲龍不解的道:“聽聲音,辨方向,應該不會太遠,怎麼四周大山全看了一遍,一個影子也沒有,這可真是怪事。”
就在二人正自迷惘的時候,突然間,那響徹雲霄的鐘聲,又一連敲響十下,馬雲龍豎起耳朵,仔細的聽,白小宛更是直往崖邊撲去。
鐘聲一落,塞北大俠馬雲龍一巴掌拍在自己那個光禿腦門上,邊罵道:“孃的,原來就在自己站的這座嶺上。”
一打手勢,馬雲龍對白小宛叫道:“走吧!四舅聽出那鐘聲在哪兒了,拉着馬下山去!”
白小宛一聽,立即跟在馬雲龍身後,邊問道:“在這山下面?”
“只要到這山下面,一定就能發現這鐘聲來自何處,遙遠叢林間,雲深不知處,説它遠,其實就在咱們眼前。”
山道己經相當難行,馬雖四隻腿,卻比兩條腿的人更難邁蹄,二人這是走到山道的盡頭了,看似有路卻無路。
總算是下到山底了,二人抬頭看,這才發現就在這座高山半腰處,一連的有五六個山洞出現,那四四方方的洞口,足有一丈多高。山下面,卻正有一個更大的山洞,看那洞口,足有兩丈高,三丈寬,這時候正有幾個穿着十分破爛的男子,一人挑一擔山溪的水,直往山洞裏面走去,數一數足有六七人。這幾個人對於白小宛與馬雲龍二人的到來,似是渾然不覺的樣子,魚貫的走人山洞裏面。
才過了沒有多久,突然間,又有四個挑着劈好的木材,哼呀哼的迸人那個大山洞申,對白小宛二人仍然是不聞不問。
在馬雲龍一陣驚愣不解,白小宛深感迷惘的時候,突然間,自大山洞中走出一個身穿灰衣,頭戴灰色瓜皮貼頂小帽的老尼姑來。
只見這尼姑健步如飛,一閃而到了白小宛與馬雲龍二人前面,二人這才看清楚,這個灰衣尼姑,長的十分令人厭惡,弔喪眉,三角眼,塌鼻子外帶一張翹嘴巴,最叫人看了起雞皮疙瘩的,是這老尼姑的脖子上,長了一個足有小西瓜那麼大的一個紅而發光的肉溜。
只見這位尼姑打個稽首,道:“阿彌陀佛,二位施主光臨,貧尼特來迎接,請二位跟貧尼入內待茶!”
也不等白小宛二人多説一個字,遂轉頭就走。
馬雲龍一看,哈哈一笑,立即走在白小宛的前面,跟着老尼姑直往山洞中走去。
二人各牽着坐騎,一直在山洞中走,沿着山洞的兩邊壁上,松枝火把,把山洞照的十分明亮,因此二人發現這山洞十分平坦,“得得”的馬蹄聲,相當清脆響亮。
大約進入三十多丈遠的時候,就見那老尼一轉身,指着一邊的一個寬大山洞道:“二位可以把馬匹拴在這個洞中的槽上面,自然有人替二位給馬匹喂料。”
馬雲龍舉目看去,火把的照耀下,只見那個大洞不深,頂多只有十丈,但卻在這洞中,拴了十多匹馬,細看全都是上等良駒。
馬雲龍對白小宛使個眼色,當即把馬匹牽進這個大洞中,拉到槽上拴定,然後卸下馬鞍,放在洞的另一面,那兒已經放了十幾副馬鞍。
於是,老尼姑領着二人,直往山洞裏面走去。
大約又走了近三十多丈遠,這才轉了個大拐彎,開始登上一層層的石階,不久,二人在老尼姑的引導下,到了這第二層上面。
馬雲龍一驚,心想,這兒還有這麼大的洞天!
只見二十多個人只顧低頭幹活,沒有人説一句話,相當平整的一座岩石大廳,只是在這兒的擺設,看得出是這些人住的地方,而且鍋灶爐台很大,看來像是有很多人吃飯的樣子。
繞過這個打雜燒飯的大石洞,又攀了十幾層台階,卻見一個厚逾半尺的巨型大木門,擋住去路。
老尼姑舉手在木門上只拍了三下,木門正中的一個小方口處,啓開來,一隻毒辣的眸芒噴射而出,然後“叭”的一聲,小方孔關了起來,緊接着木門緩緩的被推開了,吱呀聲很大,但卻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老尼姑回眸咧嘴一笑,道:“二位可隨貧尼進去。”
馬雲龍伸手一讓,二人當即跟在老尼姑的身後,登上這第三層的洞中。
突然間,一下子擠過來二三十個醜陋難看,令人不敢正視的尼姑來,最叫人不解的,是這些尼姑們,全都是在粗短的脖子上,長了個大肉瘤,至少有六七個尼姑,還長了一雙爛眼晴。
她們看到馬雲龍與白小宛二人上來,各人全有着不同的表情,但好奇心卻是一致的,有兩個尼姑,還伸手去摸馬雲龍的大鬍子,卻被馬雲龍老實不客氣的擋過去。
也有些圍着白小宛稱羨。
突然間,帶領二人的老尼姑大喝一聲,道:“讀課!”
還真的管用,這些圍過來的尼姑們,全都極快的,返身退回自己的小洞中,立刻間,嗡嗡之聲傳了出來,似是真的又在讀她們的經文了。
在老尼姑的引導下,二人又向這洞中走了十多丈遠,老尼姑這才又在一個大木門上輕敲兩下。
於是,木門啓開了,馬雲龍與白小宛二人突覺眼前一亮,發現這間大洞中,四周整齊的全用紫檀木發亮的木板,密密的隔着,靠近亮光處,還開了四扇巨大窗子,外面的光線,充份的照在這個石洞中,一張巨型的木榻,平放了幾張錦緞棉被,正中央處,供着一尊觀音像,香火裊繞,蠟燭高燒,自有一股莊嚴的味道。
禪牀上,正坐了一個長髮老尼,兩個年輕的尼姑,分別站在觀音神位前的供桌兩邊。
白小宛一眼看去,這個低垂雙目的尼姑,卻自額頭上長了一個巨瘤,有如老婆婆的布袋奶子一樣遮去了大半張的臉孔,額上的巨瘤,正與她那脖子上的巨瘤相接碰,兩隻眼晴只露出了一個眼角來。
看着二人進來,怪而醜極的老尼姑,格格格的一聲笑,指着一邊的矮木凳,道:“坐下來!”
白小宛有些後悔進來,她發覺這些尼姑們,除了全都在臉上脖子上長的亂七八糟肉塊外,一雙腳丫子,同男人的差不多,這在她來説,是無法想像的怪事。
於是,她產生了厭惡之感。
突聽禪牀上坐的醜尼姑道:“二位可是打從寶雞來?”
塞北大俠馬雲龍道:“不錯。”
一聲長嘆,醜尼姑一甩兩支衣袖道:“快五十年沒有到過寶雞了,不知那兒變成什麼樣了?”
她話一落,馬雲龍一驚,只因這尼姑一塊肉瘤遮住大半張臉,使他無法猜出她有多大年紀,如今經她這麼一説,這才由她那灰白的長髮中,猜她至少也有七十歲。
馬雲龍當即笑道:“請問這兒是……”
突聽老尼姑道:“不用問那麼多,你們以後就住在這兒了!”
白小宛不自在的道:“不!我們不住這兒!”
格格一陣怪笑,老尼姑的眼神暴然射出懾人的冷焰,厲聲道:“不許多説!”
馬雲龍哈哈一笑,道:“馬四爺以為你們把我二人帶進來招待一餐呢,卻不料是想留住你馬四爺。”
一頓之後,一手指着洞外,又道:“如果你家馬四爺猜的不錯,八成想把我也變成下面那些挑水打雜的人吧!”
“機伶!機伶!啊……哈……”
老尼姑這麼一笑,馬雲龍徒然指着一旁的白小宛,又厲聲問道:“如果你留下我馬雲龍,那麼她呢?”
老尼姑斜着一雙如狼似虎的半隻眼睛,對白小宛看了又看,輕點着頭,道:“她模樣長的還夠看的,我會把她送到師姐那兒去。”
馬雲龍一聽,心想,我的乖,她還有個師姐,不知又是個什麼樣的醜八怪?
當即一笑,道:“看樣子,你下的決定,誰也改不了,我二人只有恁你擺佈了?”
“你二人沒有一點逃出洞中的機會。”
徒然間,馬雲龍撤出他的那根鋼棒,白小宛也拔劍在手,馬雲龍戟指穩坐禪牀的老而又醜的尼姑,喝道:“告訴我,秦嶺八大盜可是你們一夥的?”
冷冷一笑,醜尼姑道:“他們那八個東西,怎麼能夠同我們一夥,只有在實用的價值上,勉強算是個鄰居罷了。”
馬雲龍與白小宛二人越聽越玄,不由又問道:“那你們又是什麼幫派?何等的人物?”
醜尼姑冷然的道:“什麼幫派?何樣人物?我們全不是,如今不妨老實告訴你們,兩千裏範圍內的秦嶺大山中,有兩句話不知你這個大鬍子聽過沒有?”
“我在聽着!”馬雲龍強按着怒火。
醜尼姑緩緩的道:“深山有醜仙,深山出俊鳥。”
微微一頓,又道:“只要在這秦嶺山中,有人長了肉團,我們必定會把她接到我這登仙洞來住,叫她們一生一世不為吃飯發愁,當然她們也就不會再受到世俗人們的嘲笑。”
“這麼説來,你還是在做善事嘛!”
馬雲龍這麼一説,醜女尼仰臉嘿嘿一笑,道:“你這才明白?”
馬雲龍又問道:“你那師姐又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馬雲龍本來想説是個什麼樣的醜八怪,但他突然覺得不妥,世間就算醜如面前的這個老尼姑,也絕對不喜歡人家説她醜,最好再頌揚她幾句好聽的,即使説不出口,但也不要説難聽的。
突然間,醜尼舒坦的笑道:“天仙師太,在這秦嶺的深山中,也不定有幾個人見過,大鬍子你自然連聽全沒有聽過。”
一頓之後,又道:“我剛才不是説過嗎,深山出俊鳥,就是反映的我那美逾天仙的師姐,天仙師太。”
“那麼師太的法號……”
“我叫天醜怪尼。”
“這麼説來,你們是天字號的稱呼了?”
“羅嗦!”
緊接着,就見她一拍巴掌,只見那個領他們進來的醜尼姑,手捧茶盤走了進來。
“喝吧!喝了忘憂茶,此生無罪孽!”
馬雲龍心想,她孃的,喝了你這忘憂茶,既忘了過去,又忘了未來,糊里糊塗活着,任人宰割,像個活的木頭人,這樣的人,還有什麼罪孽可言。
心念間,一手抓起茶杯,兩個指頭運力,“叭”的一聲,茶杯片片落在地上。
白小宛更是一把抓來,猛力摔在地上。
穩坐在禪牀上的天醜怪尼冷冷一笑,道:“一大早毛幹同姚大剛二人路過此地的時候,説是有人要來追捕他們,我還以為是多少人馬呢,卻原來是你們這兩個不自量力的渾蛋!”
只見她隨便左手一擺,道:“醜春,給我拿下!”
她話聲一落,只見那個送茶的醜尼姑,立刻揮動手中茶盤,和身撲上。
白小宛不等馬雲龍出手,一挽手中劍,迎了上去。
茶盤與寶劍一碰,發出清脆的金鐵交鳴聲,馬雲龍這才發覺醜尼姑的茶盤原來是金銅打造,三邊刃芒畢露,顯然就是三把刀的結合體。
再看這女尼的身法與搏鬥,十分的彪猛,左手抓右手劈,呼呼的風聲,就在她的四周響起,不因她脖子上有個小西瓜大的肉瘤而影響步法。
就在一陣劈殺中,白小宛一時之間,還真拿這醜尼姑無可奈何。
於是她在旋身中,疾快的摸出一支稜形飛鏢,就在醜尼姑上躥而失去重心的時候,白小宛抖手打出左手飛鏢。
醜尼姑平身在半空,但她在情急之下,右手腕一振,那個大茶盤極其準確而又快不可言的,迎向近身的稜形飛鏢。
就聽“吧”的一聲,醜尼姑擋落了飛鏢,人也一個跟頭,翻落地上。
醜尼姑的身子尚未站穩,突覺面前紅影打閃,好像自己進入一團火堆中一般,只是沒有感到發熱,就在她一窒之間,一聲極其輕微的響聲,發自醜尼姑的前胸,只見她剛要舉起的茶盤,一下子被震落在地上。
“噔……”一連倒退四五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來,看來白小宛的這一腳夠狠的。
“不中用的東西!”
天醜怪尼罵了一句,一手指着白小宛道:“師姐,正需要像你這種身手的女弟子,你跟了天仙師太,這輩子吃香喝辣,還兼可看到許多天下至寶,那是一些肉眼凡胎的人,想都想不到的寶物。”
一面指着大鬍子馬雲龍,道:“你也別打算再走了。”
馬雲龍一聽。哈哈大笑,道:“醜八怪!你沒有弄錯吧?這第一仗是我們蠃了,怎麼你卻厚言無恥的收穫戰果起來了!”
天醜怪尼大感不悦的喝道:“大鬍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當真要我把你們拆散一身賤骨頭,你們才心甘?”
突然對站在供桌兩邊的兩個看來年輕的醜尼道:“取為師的法寶來!”
馬雲龍一想,這老怪物,還有什麼法寶,別她孃的嚇唬人了,注目一看,只見兩個年輕醜尼,一人手捧一個銅缽,看來有海碗那麼大,另一個卻拿來擊缽的銅錘,看來也有尺半長,雙雙交在天醜怪尼的手上。
馬雲龍哈哈一笑,道:“醜八怪,你這是取對兵刃了,馬四爺手中的精鋼棒,一旦擊在你那支大銅缽上,一準比你那個小銅棒強的多,不信咱們這就試一試看。”
這是馬雲龍第二次叫她醜八怪,只叫得天醜怪尼牙齒咬的咯咯響,沉着聲音喝罵道:“大鬍子!你也該照照鏡子,看看你的那副德性,也敢開口叫我醜八怪,老實説,我那師姐可是美若天仙,在她的眼裏,尚且不把我當成醜八檉,你又算是什麼東西?今天非把你留在下面洞中,專做苦力差事,活活把你折磨而死,叫你下輩子變得比我天醜怪尼更醜上十分。”
“算了吧!我要是變成你的模樣,甚至比你還醜,馬四爺寧願一頭碰死。也不願躲在這山洞裏苟活於世。”
馬雲龍似是要故意氣氣這個醜老尼。
他的目的似乎是達到了。
因為,只要看天醜怪尼兩手持着銅缽與銅錘在不停的顫抖,就可以知道。
突然間,天醜怪尼大喝一聲,在灰衣平伸突展中,有如飛瀑下落百丈谷底之勢,直搗向馬雲龍的前胸。
馬雲龍並末後退,只見他側身一閃,右手精鋼棒打橫擊出,“叭”的一聲,正擊在天醜怪尼的大銅缽上。
於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一股細如蜜蜂的聲音,自大銅缽中發出來,一閃而自馬雲龍的耳邊飛過。
馬雲龍一驚,心想,好傢伙,原來這個銅缽中還鬧着古怪呀!
當即高聲道:“醜八怪,原來你的這個銅缽中還藏有暗器呀!”
他這一説,當然就是在提醒白小宛多加小心。
其實馬雲龍還真的幸運,如果他在正面迎擊,就絕難逃出那穿心透骨的一針。
又是一聲格格怪笑,天醜怪尼平推着左手大銅缽,右手尺半銅錘高高舉起,平地之間徒然一飛而起,有如隕石一般,帶着一束金光彩芒,直撞向卓立在兩丈遠處的馬雲龍。
塞北大俠馬雲龍似是沒有想到,面前這個面目全非而頂門前掛着一塊瘤的老醜尼姑,會有這麼輕靈的身法。也就在他的一窒之間,手中精鋼棒,立即幻出一片晶瑩的鋭芒,極其嚴密的封住面門,腰身以下,徒然猛的一旋,梅花腿一招橫掃千軍,挾着一股凌厲的呼嘯聲,貼地掃踢即將落地的天醜怪尼。
然而,天醜怪尼冷哼一聲,即將落地的雙腿,猛力一抽,換了個頭下腳上,而右手中的尺半銅錘,筆直的點向馬雲龍掃來的一腿。
卻不料馬雲龍的梅花腿與他那手中精鋼棒,有着極其嚴密的配合。
於是“叭”的一聲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