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江湖上发生的大案子,乡野的村人怎么会了解,顶多也只是直觉的去判断而已。
大韩村里的人们,在经过这些天的折腾以后,他们真的受够了。
原本是一个与世无争的高原村庄,人们的朴实生活,刻划出恬静与温馨,江湖上的杀戮与血腥,对这儿的人们来说,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事,然而却因为韩侗,这位咸阳知府大人,也不知怎么传说的,他手中握有一个天下至宝血玉龙,这才引起一场江湖的杀戮。
是谁看过韩侗的血玉龙?
韩侗已死,大概要成为谜了。
但是人们可以推敲,从秦岭八大盗的这种布置上,应该可以理出个头绪出来的。
如今,韩侗的儿媳妇白小宛,正站在族人们的面前饮泣,当然,她是在为她的全家被杀而哭泣,在她想来,如果不是……
突然间,塞北大侠马云龙的笑声戛然而止,高声对一群人等,道:“你们还要的什么证人,老实说,韩大人的大儿子韩玉栋并未曾死,他被他这位媳妇早救出去了,如今活得好好的呢!”
他此言一出,大韩村的一群人等,一阵惊呼。
马云龙看得出来,有不少人面上透着失望。
为什么?
这当然难不倒他这个老江湖,试想,韩侗一家全死,那么个大宅子里,一定有不少东西,不少金银好分,如今听说韩玉栋又活过来,岂不失望?
当然,表面上许多人还是表现出高兴的样子。
于是有人围上来,同白小宛拉关系,安慰她。
如今韩大少爷在什么地方?这是一群人等所关心的事,谁都知道,虽说韩侗的宅子里死了十二人,但抬出来的却是十一口棺材,韩玉栋如今有了消息,这是上天有眼,再怎么样,总不能让韩侗绝了后吧!
于是,有些韩侗近支的族人,就要拉白小宛与马云龙回家吃饭,但却因白小宛急着要去追杀仇人,而作罢。
突有人问道:“玉栋哥如今在什么地方?”
马云龙一看,是个半大不小的男子,当即笑道:“他人在宝鸡,约莫着案子一破,他就会回来了。”
于是,白小宛与马云龙二人双双又骑上马,朝着毛道士逃走的方向追去。
二人还真的是快马加鞭,朝着扶风方向追赶下去。
说起来也算相当的快,二人这次上高原走官道,等到了扶风,天才刚刚变颜色,离黑总还得要半个时辰。
只是二人一到河的渡口,船老大已经回家去抱孩子去了。
马云龙就着河的上游下游全看一遍,无奈的摇摇头,叹口气,道:“看样子这秦岭八大盗的气数还没有尽,上天还没有下召,阎王小鬼就不能拉他们归位,小鬼不拉,就有得咱们折腾的。”
低声而又充满安慰的,又道:“既然这样,咱们还是回转宝鸡,大伙凑在一起好好再简量个妥善办法,务必来他个一网打尽。”
白小宛低而有力的道:“四舅!你一向疼我,在小宛心里,爹同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如今咱们都已经确定,那杀我婆家满门的凶手,正就是岭八大盗所为,我这是一天也不能等下去,小宛决定,连夜追上踩云岭去。”
塞北大侠马云龙的喉管有些打结,但他知道这位外甥女的个性,她想要做的事,谁也无法拦得住,心念间,马云龙缓和语调的劝道:“小宛,如今咱们已经知道谁是主凶,捕捉他们,却并不急在一时,你听四舅的话,咱们折回去找你爹好好商量,不能一时冲动,因小失大。”
“四舅!你要是不放心小宛,只管同我爹一起赶来,我必得先追上大韩村逃走的两个恶徒。”
马云龙有些无奈,当即道:“小宛!咱们这么办,人总得要填饱肚子才能办事,咱们午饭未吃如果晚饭也不塞饱,等碰上那几个凶徒,天大的本事也施不出来。”
扭身一指不远的扶风镇,又道:“咱们这就回扶风镇上吃一顿,再弄些吃的带着,四舅陪你连夜追上踩云岭去,你看如何?”
白小宛道:“可是谁回去告诉我爹他们呢?”
哈哈一笑,马云龙道:“这事容易办,你看四舅的就是了。”
于是,二人又急急的折回到扶风镇上。
找了一家客店,马云龙要了一些吃的,一面对白小宛低低的道:“这家馆子,有个我认识的伙计,一切事情,你看四舅的安排。”
酱牛肉夹烧饼,外带一大碗连锅牛肉汤,这些连锅牛肉汤,可全是锅底火长年不熄,三百六十五夭都在炖的牛肉连牛骨,吃起来可是纯而又香,尤其冷天加上一点辣的,那可真够驱寒的。
一面吃着,马云龙把个二十多岁,看来十分机伶的小伙子叫到跟前。
他嘴巴里的牛肉还未嚼碎呢,就听马云龙道:“你可还认识我?”
那伙计就着灯光一看,当即笑道:“原来你是大胡子马爷!”
马云龙一笑,道:“烦你取个纸笔来,我写个字条。”
年轻伙计立刻道:“马爷你等着,我这就拿来!”
于是,白小宛笑道:“四舅可是着人送信去告诉我爹?”
“不错,这样也不会耽误咱们追上踩云岭去的时辰。”
一边吃着,马云龙又道:“小宛!你可要快些吃,吃完了咱们找个房间好好睡上一觉,三更天上路。”
白小宛一怔,道:“咱们吃完饭再睡一觉,姚大刚他们岂不走得无影无踪了吗?”
低声一笑,马云龙把一口酱牛肉芝麻烧饼咽下肚子,才又道:“小宛,你别把姓姚的他们看成了不凡的人,姓姚的他们也要吃饭,肚子不塞饱,照样不办事,说不定他们一逃入山里,发觉咱们没有追去,必然找地方歇着,等天亮了才走,这时候咱们已歇过劲来,你想想看,咱们半夜上山他们绝对想不到吧!”
二人边吃边说,店小二送上了纸笔砚台。
塞北大侠马云龙就着饭桌,写了一张字条,随手又掏出一锭银子,笑对小二道:“伙计,给掌柜的打声招呼,就说我要你去办件事,很快就会转来。”
伙计当即道:“替马爷跑腿办事,说实在话,小的是有吃有赚,哪会有不乐意的?”
马云龙一笑,道:“那你立刻把这张字条送到宝鸡县衙去,事情办得顺当,等马爷下次回来的时候,还有重赏,记住,千万要送到。”
伙计立即道:“马爷你尽管放心,小的这就去借头驴子来代步,连夜赶向宝鸡县衙就是。”
“不成!”马云龙一听小伙计要借驴子,急忙伸手一拦,又道:“驴子太慢,你借匹马骑不是快些!”
一声苦笑,伙计道:“我们这儿有驴没有马,要骑马还得出银子租。”
马云龙立即又取出一锭银子,道:“租匹马快上路吧!”
有银子自然好办事,小伙计抓起银子一溜烟的走出这家馆子。
晚饭后,白小宛与马云龙二人把握时辰,找了个房间和衣睡下,睡前,马云龙特别对掌柜的咕哝了一阵子。
二人这是累了一天,吃饱了好踵觉,一间眼,三更天就已到临,店掌柜亲自把马云龙二人叫醒。
于是,马云龙又买了许多吃的,摸着黑与白小宛二人骑着马上路了。
二人一到河边,只见船上己有人站在那儿,一看二人来到,也不多说话,急急帮着把马牵上船,送二人过了这河。
一上岸,船家只是扬扬手,道:“二位一路好走!”
马云龙当即道:“船老大,谢你了!”
望着船又划回对岸,白小宛不解的道:“看样子这船家专门半夜送我们过河的嘛!”
马云龙一笑,道:“我让掌柜的送了他们一锭银子,没银子他们才不会大半夜的那么服务周到呢!”
于是,白小宛一马当先,直往对面的斜峪关冲去。
大半夜里,迎面山峰,在这月黑星稀的,凉风呼啸中,像是要迎面倒下来一般,骑在马上的白小宛,怀着满腔悲忿,带着婆家灭门大仇,勇敢的直往斜峪关冲去。
跟在身后的塞北大侠马云龙,多一半是不放心这位心高气傲的外甥女,单人独骑直闯贼巢,所以才跟来。
二人一边斜峪关,慢慢的山路开始变成弯曲不整的碎石道,有时候绕上一个大圆圈,却又在同一个山腰上。
渐渐的,山道也开始窄了起来,人骑在马上,也只能缓缓而行。
夜枭声,狼嗥声,在山风的强劲吹送中,令人有着进入蛮荒地狱的感受。
白小宛与马云龙二人,对于眼下的这一段路,全都来过,当然,马云龙就在前面光秃的大岩石上,把个毒书生杨文光捉到了宝鸡县衙大牢里,而白小宛,则是随同宝鸡县衙捕头李长虹,协手赶走了笑弥勒姚光圆,救回了个风摆柳,不过她救风摆柳的那段路。好像早己经过去了,如今连前面的大岩石处也到了。
天好像就快要亮了,因为这时候望向山头,透着薄薄的云层,好像在冒着微弱的光线。
突然间,二人听到有女子的哭叫声,渐渐的,更听到有狼的凶残叫声传来。
于是,二人不约而同的往前冲去,才不过半里地,就见一个低矮的岩穴,四五头凶残的狼,正在向岩穴中一冲一窜,似是要争食什么似的。
再细看,隐约的发现洞中有一女子,披头散发的,手中拿着宝剑,就蹲坐在洞中向外猛力挥舞。
一看这情形,塞北大侠马云龙一面连连的高声大叫,人也纵身自马背上落下来,插在他身后的那根粗钢棒,己举在手中,奋力的往岩穴口上冲去。
白小宛更是拔出宝剑劈砍过去。
四五头恶狼,一看有人杀来,似是发了野性,回头向马云龙咬去,却经不住马云龙手中的粗钢棒,一连两下全敲在扑近的狼头上,立刻脑袋开花,死在当场,另外三头狼也被白小宛劈伤,夹着尾巴逃去。
突然间,洞中的女子“啊!”的一声,扑倒在地,看样子似是虚脱了。
白小宛急忙进入岩穴中,把女子抱出岩穴,灰暗中,却发现是个女道士。
望了一眼四舅马云龙,白小宛道:“宝鸡大韩村吕祖道观中,不是有一名女道士吗,难道她就是……”
马云龙手一伸,制止白小宛再说下去,因为那个女道士似乎是缓过气来了。
“你们是……是谁?”
白小宛就在那女道士的耳畔道:“别问我们是谁,你先喘喘气再说话。”
只听那女道士有气无力的道:“你们可带有什么吃的?”
马云龙立刻走到马前的鞍袋中取了个大馒头,又把个水袋也提在手上。
有了馒头,就见那女道士接过来,连连的吃了好几口,吃的直打嗝。
几口水下肚后,女道士这才回过劲来。
“谢谢施主救命之恩!”
马云龙道:“看样子,你是个出家人,怎么会在这大山里?”
只听女道士缓缓的道:“我本来是宝鸡大韩村吕祖道观的人,只因不久前,我师父李真人突然间失踪不见,不料第二天,却又来了个毛道士,说是我师父的师弟,暂时来代我师父主持这吕祖道观各项法事,不久我师父就会回来的。哪里想到近几天来,我发现这姓毛的行为怪异,却不料他昨天突然要我同他到这大山里来,说是接我师父李真人的,可是连夜上山以后,他就在这岩穴前碰到一个人,也真是怪事,那个人很像大韩村里的韩五爷,只是牙齿有些不像,他们好像还争论了一阵子,这才叫我守在这岩穴内不要出来,二人都往深山里走去。”
一顿之后,女道士掉下眼泪,又道:“天也黑了,饭也没有吃,半夜里先是来了一头狼,我就用宝剑哄它,可是没有多久,又来了好几头,我才不停的挥动手中剑,要不是遇上二位,我真的会死在这儿了。”
说罢竟大哭起来。
白小宛狠狠的道:“真是可恶,竟把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丢在深山中不顾。”
马云龙看看天色,低头对女道士道:“你可有座骑?”
“早不知跑到哪儿了。”
看了这种情形,马云龙随手摸出一锭银子,道:“收下吧!天也快亮了,你还是慢慢走回大韩村去吧!”
女道士立即道:“那你们呢?”
白小宛安慰的道:“你尽管回宝鸡去,我们这就去找那害你的人,他们跑不了的。”
于是女道士走了,马云龙与白小宛二人这才又急急的上马,直往深山中行去。
太阳光自山沟的坡头上冒出来的时候,白小宛已与马云龙二人到了三条山沟交会的地方,这儿二人全没有到过,而三条山沟,却是经两条山溪沟通汇在一起后,合流于另一条较低的山沟中。
从溪中搭的蹬脚石上看,也只有一条路通往大山里面去,二人还真的好一阵迟疑,只因为这儿也是属于秦岭的,如果走错,即使回头也不容易。
马云龙凭其江湖经验,发觉山道上的痕迹,一步一趋的跟了下去,时而有如钻向山穴一般的在崖下面溜过,时而盘旋在陡峭的悬崖边,人骑在马上,还真是提心吊胆的。
二人也才刚刚盘上一段半高不高的山峰,立刻间,山谷下面,发出奔雷般的水声,透过丛丛荒林蔓藤,隐隐的有一股极高的山溪,笔直冲流而下,那些慑人心魄的响声,正是那个似白布带一般的溪水所发出来的。
抬头看去,对面的峰巅消失在云里面。连刚刚冒出来的阳光,似也无法照到峰巅一般,曦隐的,山径曲折迂回在那高峰的前面。
塞北大侠马云龙用手一指,道:“如果我猜的不错,对面那个山峰,应该就是踩云岭了吧!”
白小宛极目望去,除了满山的苍松翠柏以外,好像是山外山成了天外天,因为四周的高峰没有一座不是气势磅礴,令人生畏而有着高不可攀的感觉。
就在二人缓缓而行的时候,突然间深山中响起一阵钟声,细听撞击的声音,相当有致,能在这深山绝渊中听到这钟声,的确给人一种极为亲切的感觉。
只听那钟声一起,四山回荡,立刻间,满山满谷,全都为这雄伟的声音所填塞。
白小宛一喜,道:“四舅,这附近有庙,咱们找找看庙在哪儿?”
马云龙当即翻身下马,一面取出吃的,边对白小宛笑着说:“听这钟声,人家大概要吃中饭了吧!咱们也该塞饱了才能往前找去。”
白小宛自是跟着下马。
二人边吃,白小宛四下观望,但就是看不到钟声起处有什么庙宇。
也不知是“云深不知处”,还是“半掩丛林间”,当钟声慢慢消失在深谷的时候,二人仍然未曾发现四周大山中何处有庙宇,但那钟声,却是千真万确的。
塞北大侠马云龙一块牛肉和着两个大馒头一下肚子,“呱嘟呱嘟”的一连又喝了几口酒,双手在脸上胡茬子上一阵磨蹭直起腰来,缓缓的四下一望,这才对正在吃大饼的白小宛,道:“小宛!你慢慢吃着,在这种大山里面,可千万不能乱跑,等我四周看看,找找那座庙在什么地方。”
白小宛轻点着头,道:“四舅你也不要走的太远,听那声音,应该就在这附近的山里面。”
塞北大侠马云龙当即使展轻功,直往峰顶攀去,只见他腾跃在怪石林立的高山上有如一头灵猿般的矫健,闪展飞纵在矮林草莽之中,直如一头黑豹,不久功夫,他人已卓立在峰巅的一个大岩石上面。
马云龙举目四望,阳光照在他的一双大眼睛上,反射出他那精光饱绽的光芒,油忽忽的半个光头顶上,竟也闪闪发光,酷似与日光争辉一般。
一阵观察之后,马云龙轻摇着头,缓缓的又走下峰来,只是他边走,还是不停的四下望。
老远就听到白小宛叫道:“找到没有?”
来到白小宛停身处,马云龙不解的道:“听声音,辨方向,应该不会太远,怎么四周大山全看了一遍,一个影子也没有,这可真是怪事。”
就在二人正自迷惘的时候,突然间,那响彻云霄的钟声,又一连敲响十下,马云龙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白小宛更是直往崖边扑去。
钟声一落,塞北大侠马云龙一巴掌拍在自己那个光秃脑门上,边骂道:“娘的,原来就在自己站的这座岭上。”
一打手势,马云龙对白小宛叫道:“走吧!四舅听出那钟声在哪儿了,拉着马下山去!”
白小宛一听,立即跟在马云龙身后,边问道:“在这山下面?”
“只要到这山下面,一定就能发现这钟声来自何处,遥远丛林间,云深不知处,说它远,其实就在咱们眼前。”
山道己经相当难行,马虽四只腿,却比两条腿的人更难迈蹄,二人这是走到山道的尽头了,看似有路却无路。
总算是下到山底了,二人抬头看,这才发现就在这座高山半腰处,一连的有五六个山洞出现,那四四方方的洞口,足有一丈多高。山下面,却正有一个更大的山洞,看那洞口,足有两丈高,三丈宽,这时候正有几个穿着十分破烂的男子,一人挑一担山溪的水,直往山洞里面走去,数一数足有六七人。这几个人对于白小宛与马云龙二人的到来,似是浑然不觉的样子,鱼贯的走人山洞里面。
才过了没有多久,突然间,又有四个挑着劈好的木材,哼呀哼的迸人那个大山洞申,对白小宛二人仍然是不闻不问。
在马云龙一阵惊愣不解,白小宛深感迷惘的时候,突然间,自大山洞中走出一个身穿灰衣,头戴灰色瓜皮贴顶小帽的老尼姑来。
只见这尼姑健步如飞,一闪而到了白小宛与马云龙二人前面,二人这才看清楚,这个灰衣尼姑,长的十分令人厌恶,吊丧眉,三角眼,塌鼻子外带一张翘嘴巴,最叫人看了起鸡皮疙瘩的,是这老尼姑的脖子上,长了一个足有小西瓜那么大的一个红而发光的肉溜。
只见这位尼姑打个稽首,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光临,贫尼特来迎接,请二位跟贫尼入内待茶!”
也不等白小宛二人多说一个字,遂转头就走。
马云龙一看,哈哈一笑,立即走在白小宛的前面,跟着老尼姑直往山洞中走去。
二人各牵着坐骑,一直在山洞中走,沿着山洞的两边壁上,松枝火把,把山洞照的十分明亮,因此二人发现这山洞十分平坦,“得得”的马蹄声,相当清脆响亮。
大约进入三十多丈远的时候,就见那老尼一转身,指着一边的一个宽大山洞道:“二位可以把马匹拴在这个洞中的槽上面,自然有人替二位给马匹喂料。”
马云龙举目看去,火把的照耀下,只见那个大洞不深,顶多只有十丈,但却在这洞中,拴了十多匹马,细看全都是上等良驹。
马云龙对白小宛使个眼色,当即把马匹牵进这个大洞中,拉到槽上拴定,然后卸下马鞍,放在洞的另一面,那儿已经放了十几副马鞍。
于是,老尼姑领着二人,直往山洞里面走去。
大约又走了近三十多丈远,这才转了个大拐弯,开始登上一层层的石阶,不久,二人在老尼姑的引导下,到了这第二层上面。
马云龙一惊,心想,这儿还有这么大的洞天!
只见二十多个人只顾低头干活,没有人说一句话,相当平整的一座岩石大厅,只是在这儿的摆设,看得出是这些人住的地方,而且锅灶炉台很大,看来像是有很多人吃饭的样子。
绕过这个打杂烧饭的大石洞,又攀了十几层台阶,却见一个厚逾半尺的巨型大木门,挡住去路。
老尼姑举手在木门上只拍了三下,木门正中的一个小方口处,启开来,一只毒辣的眸芒喷射而出,然后“叭”的一声,小方孔关了起来,紧接着木门缓缓的被推开了,吱呀声很大,但却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老尼姑回眸咧嘴一笑,道:“二位可随贫尼进去。”
马云龙伸手一让,二人当即跟在老尼姑的身后,登上这第三层的洞中。
突然间,一下子挤过来二三十个丑陋难看,令人不敢正视的尼姑来,最叫人不解的,是这些尼姑们,全都是在粗短的脖子上,长了个大肉瘤,至少有六七个尼姑,还长了一双烂眼晴。
她们看到马云龙与白小宛二人上来,各人全有着不同的表情,但好奇心却是一致的,有两个尼姑,还伸手去摸马云龙的大胡子,却被马云龙老实不客气的挡过去。
也有些围着白小宛称羡。
突然间,带领二人的老尼姑大喝一声,道:“读课!”
还真的管用,这些围过来的尼姑们,全都极快的,返身退回自己的小洞中,立刻间,嗡嗡之声传了出来,似是真的又在读她们的经文了。
在老尼姑的引导下,二人又向这洞中走了十多丈远,老尼姑这才又在一个大木门上轻敲两下。
于是,木门启开了,马云龙与白小宛二人突觉眼前一亮,发现这间大洞中,四周整齐的全用紫檀木发亮的木板,密密的隔着,靠近亮光处,还开了四扇巨大窗子,外面的光线,充份的照在这个石洞中,一张巨型的木榻,平放了几张锦缎棉被,正中央处,供着一尊观音像,香火袅绕,蜡烛高烧,自有一股庄严的味道。
禅床上,正坐了一个长发老尼,两个年轻的尼姑,分别站在观音神位前的供桌两边。
白小宛一眼看去,这个低垂双目的尼姑,却自额头上长了一个巨瘤,有如老婆婆的布袋奶子一样遮去了大半张的脸孔,额上的巨瘤,正与她那脖子上的巨瘤相接碰,两只眼晴只露出了一个眼角来。
看着二人进来,怪而丑极的老尼姑,格格格的一声笑,指着一边的矮木凳,道:“坐下来!”
白小宛有些后悔进来,她发觉这些尼姑们,除了全都在脸上脖子上长的乱七八糟肉块外,一双脚丫子,同男人的差不多,这在她来说,是无法想像的怪事。
于是,她产生了厌恶之感。
突听禅床上坐的丑尼姑道:“二位可是打从宝鸡来?”
塞北大侠马云龙道:“不错。”
一声长叹,丑尼姑一甩两支衣袖道:“快五十年没有到过宝鸡了,不知那儿变成什么样了?”
她话一落,马云龙一惊,只因这尼姑一块肉瘤遮住大半张脸,使他无法猜出她有多大年纪,如今经她这么一说,这才由她那灰白的长发中,猜她至少也有七十岁。
马云龙当即笑道:“请问这儿是……”
突听老尼姑道:“不用问那么多,你们以后就住在这儿了!”
白小宛不自在的道:“不!我们不住这儿!”
格格一阵怪笑,老尼姑的眼神暴然射出慑人的冷焰,厉声道:“不许多说!”
马云龙哈哈一笑,道:“马四爷以为你们把我二人带进来招待一餐呢,却不料是想留住你马四爷。”
一顿之后,一手指着洞外,又道:“如果你家马四爷猜的不错,八成想把我也变成下面那些挑水打杂的人吧!”
“机伶!机伶!啊……哈……”
老尼姑这么一笑,马云龙徒然指着一旁的白小宛,又厉声问道:“如果你留下我马云龙,那么她呢?”
老尼姑斜着一双如狼似虎的半只眼睛,对白小宛看了又看,轻点着头,道:“她模样长的还够看的,我会把她送到师姐那儿去。”
马云龙一听,心想,我的乖,她还有个师姐,不知又是个什么样的丑八怪?
当即一笑,道:“看样子,你下的决定,谁也改不了,我二人只有恁你摆布了?”
“你二人没有一点逃出洞中的机会。”
徒然间,马云龙撤出他的那根钢棒,白小宛也拔剑在手,马云龙戟指稳坐禅床的老而又丑的尼姑,喝道:“告诉我,秦岭八大盗可是你们一伙的?”
冷冷一笑,丑尼姑道:“他们那八个东西,怎么能够同我们一伙,只有在实用的价值上,勉强算是个邻居罢了。”
马云龙与白小宛二人越听越玄,不由又问道:“那你们又是什么帮派?何等的人物?”
丑尼姑冷然的道:“什么帮派?何样人物?我们全不是,如今不妨老实告诉你们,两千里范围内的秦岭大山中,有两句话不知你这个大胡子听过没有?”
“我在听着!”马云龙强按着怒火。
丑尼姑缓缓的道:“深山有丑仙,深山出俊鸟。”
微微一顿,又道:“只要在这秦岭山中,有人长了肉团,我们必定会把她接到我这登仙洞来住,叫她们一生一世不为吃饭发愁,当然她们也就不会再受到世俗人们的嘲笑。”
“这么说来,你还是在做善事嘛!”
马云龙这么一说,丑女尼仰脸嘿嘿一笑,道:“你这才明白?”
马云龙又问道:“你那师姐又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马云龙本来想说是个什么样的丑八怪,但他突然觉得不妥,世间就算丑如面前的这个老尼姑,也绝对不喜欢人家说她丑,最好再颂扬她几句好听的,即使说不出口,但也不要说难听的。
突然间,丑尼舒坦的笑道:“天仙师太,在这秦岭的深山中,也不定有几个人见过,大胡子你自然连听全没有听过。”
一顿之后,又道:“我刚才不是说过吗,深山出俊鸟,就是反映的我那美逾天仙的师姐,天仙师太。”
“那么师太的法号……”
“我叫天丑怪尼。”
“这么说来,你们是天字号的称呼了?”
“罗嗦!”
紧接着,就见她一拍巴掌,只见那个领他们进来的丑尼姑,手捧茶盘走了进来。
“喝吧!喝了忘忧茶,此生无罪孽!”
马云龙心想,她娘的,喝了你这忘忧茶,既忘了过去,又忘了未来,糊里糊涂活着,任人宰割,像个活的木头人,这样的人,还有什么罪孽可言。
心念间,一手抓起茶杯,两个指头运力,“叭”的一声,茶杯片片落在地上。
白小宛更是一把抓来,猛力摔在地上。
稳坐在禅床上的天丑怪尼冷冷一笑,道:“一大早毛干同姚大刚二人路过此地的时候,说是有人要来追捕他们,我还以为是多少人马呢,却原来是你们这两个不自量力的浑蛋!”
只见她随便左手一摆,道:“丑春,给我拿下!”
她话声一落,只见那个送茶的丑尼姑,立刻挥动手中茶盘,和身扑上。
白小宛不等马云龙出手,一挽手中剑,迎了上去。
茶盘与宝剑一碰,发出清脆的金铁交鸣声,马云龙这才发觉丑尼姑的茶盘原来是金铜打造,三边刃芒毕露,显然就是三把刀的结合体。
再看这女尼的身法与搏斗,十分的彪猛,左手抓右手劈,呼呼的风声,就在她的四周响起,不因她脖子上有个小西瓜大的肉瘤而影响步法。
就在一阵劈杀中,白小宛一时之间,还真拿这丑尼姑无可奈何。
于是她在旋身中,疾快的摸出一支棱形飞镖,就在丑尼姑上蹿而失去重心的时候,白小宛抖手打出左手飞镖。
丑尼姑平身在半空,但她在情急之下,右手腕一振,那个大茶盘极其准确而又快不可言的,迎向近身的棱形飞镖。
就听“吧”的一声,丑尼姑挡落了飞镖,人也一个跟头,翻落地上。
丑尼姑的身子尚未站稳,突觉面前红影打闪,好像自己进入一团火堆中一般,只是没有感到发热,就在她一窒之间,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声,发自丑尼姑的前胸,只见她刚要举起的茶盘,一下子被震落在地上。
“噔……”一连倒退四五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看来白小宛的这一脚够狠的。
“不中用的东西!”
天丑怪尼骂了一句,一手指着白小宛道:“师姐,正需要像你这种身手的女弟子,你跟了天仙师太,这辈子吃香喝辣,还兼可看到许多天下至宝,那是一些肉眼凡胎的人,想都想不到的宝物。”
一面指着大胡子马云龙,道:“你也别打算再走了。”
马云龙一听。哈哈大笑,道:“丑八怪!你没有弄错吧?这第一仗是我们蠃了,怎么你却厚言无耻的收获战果起来了!”
天丑怪尼大感不悦的喝道:“大胡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当真要我把你们拆散一身贱骨头,你们才心甘?”
突然对站在供桌两边的两个看来年轻的丑尼道:“取为师的法宝来!”
马云龙一想,这老怪物,还有什么法宝,别她娘的吓唬人了,注目一看,只见两个年轻丑尼,一人手捧一个铜钵,看来有海碗那么大,另一个却拿来击钵的铜锤,看来也有尺半长,双双交在天丑怪尼的手上。
马云龙哈哈一笑,道:“丑八怪,你这是取对兵刃了,马四爷手中的精钢棒,一旦击在你那支大铜钵上,一准比你那个小铜棒强的多,不信咱们这就试一试看。”
这是马云龙第二次叫她丑八怪,只叫得天丑怪尼牙齿咬的咯咯响,沉着声音喝骂道:“大胡子!你也该照照镜子,看看你的那副德性,也敢开口叫我丑八怪,老实说,我那师姐可是美若天仙,在她的眼里,尚且不把我当成丑八柽,你又算是什么东西?今天非把你留在下面洞中,专做苦力差事,活活把你折磨而死,叫你下辈子变得比我天丑怪尼更丑上十分。”
“算了吧!我要是变成你的模样,甚至比你还丑,马四爷宁愿一头碰死。也不愿躲在这山洞里苟活于世。”
马云龙似是要故意气气这个丑老尼。
他的目的似乎是达到了。
因为,只要看天丑怪尼两手持着铜钵与铜锤在不停的颤抖,就可以知道。
突然间,天丑怪尼大喝一声,在灰衣平伸突展中,有如飞瀑下落百丈谷底之势,直捣向马云龙的前胸。
马云龙并末后退,只见他侧身一闪,右手精钢棒打横击出,“叭”的一声,正击在天丑怪尼的大铜钵上。
于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股细如蜜蜂的声音,自大铜钵中发出来,一闪而自马云龙的耳边飞过。
马云龙一惊,心想,好家伙,原来这个铜钵中还闹着古怪呀!
当即高声道:“丑八怪,原来你的这个铜钵中还藏有暗器呀!”
他这一说,当然就是在提醒白小宛多加小心。
其实马云龙还真的幸运,如果他在正面迎击,就绝难逃出那穿心透骨的一针。
又是一声格格怪笑,天丑怪尼平推着左手大铜钵,右手尺半铜锤高高举起,平地之间徒然一飞而起,有如陨石一般,带着一束金光彩芒,直撞向卓立在两丈远处的马云龙。
塞北大侠马云龙似是没有想到,面前这个面目全非而顶门前挂着一块瘤的老丑尼姑,会有这么轻灵的身法。也就在他的一窒之间,手中精钢棒,立即幻出一片晶莹的锐芒,极其严密的封住面门,腰身以下,徒然猛的一旋,梅花腿一招横扫千军,挟着一股凌厉的呼啸声,贴地扫踢即将落地的天丑怪尼。
然而,天丑怪尼冷哼一声,即将落地的双腿,猛力一抽,换了个头下脚上,而右手中的尺半铜锤,笔直的点向马云龙扫来的一腿。
却不料马云龙的梅花腿与他那手中精钢棒,有着极其严密的配合。
于是“叭”的一声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