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這個好!”她笑。“有收入還有另外的獎金,外加媒體放送。”成績好的話便名利雙收,真是再好不過了。
“不過這活動太危險了。”安康腦中突然閃過一些數據,頓時眉一擰。“這活動得籤生死狀,每屆活動死傷率平均在百分之十一點八,曾經有一屆超過百分之二十七,數字很高,不排除有參賽者互相攻擊。”
“安康,我覺得你搞不好是在政府單位上班的,數據真是信手拈來啊。”和安康的嚴肅成反比,鄔一旻趴在他胸前輕笑出聲。
每次聽他突然冒出的那些話,都讓她感到神奇。
安康聞言眼中閃過困惑,之後又搖頭。“我沒印象。”
“哎唷,沒差,互相攻擊很正常,我打小就在其他門派的挑釁中打滾過來的,架沒少打過。”她笑説。
獵屍是新興行業,在這之前,各門派相互之間的踢館打壓也不是什麼新聞了,這後頭衍生出來的商機還多着暱,能搶在前頭當然是最好。
“很危險。”他幾乎是下意識地重申。
“危險,還有你擋在我前面呀。”她不以為意,戲謔地拍了他一下。“這是報恩的機會,看你的了!”
安康被她阿Q的舉止弄得哭笑不得。
“是呀,還有我在你前面。”他喃喃的道,實在是拿這主子沒轍。
算了,不管她做什麼決定,反正自己肯定是跟着她走。
“就這麼決定了,我明天去報名!”喊完,她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謝啦,剛才那符有加速血液循環的功用,對身體很好的!算是試符的小小好處,不用謝我。”
手臂被拍了兩下,原本趴在他胸前的人兒風風火火的跑掉了,安康手撫上被親吻過的臉頰,唇邊笑意悄悄擴散。
好處嗎?
“還有,你身材越來越好了呀,看得姑娘我很心動!保持下去!”
遠方又傳來她的聲音,安康這下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音。
特製的強化玻璃後方,可看見透明的液體中有生物懸浮,連結各式管線,幾位白衣研究人員操作儀器,緊盯着數據變化,沒人理會突然闖入的一道身影。
“報告。”一名披着白色實驗服、裏頭穿着武袍的男子,迅速來到實驗室內部,通過瞳孔及指紋辨識系統進了辦公室,將懷中小心翼翼保管的晶片奉上。
坐在一堆儀器後的灰髮男子,問也沒問地便接過晶片,塞進桌邊的讀取槽,桌上升起的透明視窗顯示出一名女子的影像。
“這是?”見到影像後,宋家蹙眉,手下不會無緣無故亂闖實驗室,但畫面再閃,出現另一張面孔,原本面容冷靜的他倏地站起身。
“紅色外部的資料,這女的今早到L市分部去報名,後面的是她帶去的鬼僕。”武袍男子解釋。
“鬼僕?”宋家一臉不可思議。雖然有些差異,但這分明是他們太子!幾年前便被宣告死亡的太子!
“紀宇當時在現場,他説有八成的可能。”
“是嗎?紀宇在場……可能性很高了。”紀宇和太子接觸的時間不算短,以他對太子的崇拜,不可能認錯。
“是,紀宇現在還很激動。”
宋家極力壓下心中激動,指尖輕敲桌面,腦子飛快運轉。“這事還有沒有人知道?”
“只有我們。L市分部太小,沒安插人,紀宇是接到協助請求過去處理儀器,正好見過。”
“消息一定要封鎖。”他面色凝重。“當初外戚那邊宣告太子死亡的態度很強硬,那骨灰我早覺得有問題,偏偏又抓不到他們小辮子,這次我們得小心。”
“是。”
“人在L市哪?”
“還不知道,紀宇他們過去的三個都是研究人員。畫面也是偷的,我已經派人去找了。”
“嗯,小心點,寧願慢點來也不要打草驚蛇。”
“是。”
他擺擺手,武袍男子悄然而退。
宋家又多看了影像幾眼,將晶片退出,直接銷燬。
他離開桌邊,站到辦公室的一面單向玻璃前,看着外頭一片雪白,辛勤工作的研究人員融在這一片高雅的白色中,攗緊的拳頭隱隱發顫。
“您要回來了嗎……”他會替太子守着屬於他的一切。
這白色帝國,本就是屬於太子的。
報了名,這次的比賽在七個月後舉行,為了獎金,為了堂裏的招生計劃,鄔一旻拉着安康開始進行特訓。
特訓、賺錢、買材料、制符……兩人忙得團團轉。
也幸好還有時間可以準備,否則依鄔一旻的懶人個性,身上的符只夠平時賺賺錢,要去比賽的話,頂多只能拚個參加獎,紅色警戒廢墟不只殭屍數量多,絕對可能存在變異品種,以她身上的符量絕對不夠用。
“安康,我們要換地點了。”今天準備上工前,鄔一旻跟安康交代了聲。
安康看着眼前毫不避諱、當着他的面換衣服的女人,面無表情的點點頭。
他也在換衣服。
兩人同住一個房間,這等寬衣解帶的戲碼常在上演,鄔一旻不拘小節,相處久了,安康也習慣了平常看待,安靜欣賞。
他的主子很美。
長手長腿,身段既剛強又柔美,是標準的練家子,更吸引人的是她那懶到氣人的氣質,慵懶悠哉,一舉手,一投足,看似柔弱無力,卻又強勢得致命。反差極大卻又意外融合,形成了她個人獨特的氣質與魅力。
平時生活的經驗讓安康相信,自己沒有欣賞美女的習慣,眼前這個是例外。朝夕相處,他覺得自己該已麻痹,卻又常常在不注意的時候,望得出神。
很快地,換好衣服的鄔一旻走到他身前。
她工作時總是穿着符聖堂的白色道袍,道袍有不少放符的暗袋,從衣內到袖口都有。她腰間又別了不少空麻袋,外加那把叫作桃妖的劍。
安康則是一身與她款式類似的黑袍,她在他身上摸了摸,確認他袍內還有吸水性超強的衣裝。為避兔被人發現這鬼僕會流血,每次上工她都會仔細檢查。
“穿厚一點。”她在他胸前摸了摸確認,更像在吃豆腐。
“兩層了。”
“小心駛得萬年船呀!”就算她相信他的動作夠迅速,可也不想有什麼鬼機構上門跟她搶人去研究。
他只好褪去外袍,又在裏頭套了件衣服,把自己包得像顆粽子般鼓脹,鄔一旻這才滿意地點頭。
“走吧。”她檢查完了,率先走出家門。
結果證實鄔大師的小心沒錯,這日安康渾身傷口地回到家。
“小子,知道什麼叫量力而為吧?”
“……”某傷患轉身面壁不回應。
“動什麼,給我轉回來!”鄔一旻賞了他的背一巴掌,她正在幫他上藥。
身上多處撕裂及燒燙傷,小腿及大腿還各被咬掉一塊肉,安康身上相當熱鬧。
“很勇猛嘛你,大傷小傷不斷就算了,今天是打算直接蒙主寵召了是不?小心哪天還得我把你扛回來。”她絮絮叨叨唸個不停。
廢墟依警戒等級共分白、綠、黃、橙、紅五等,原本鄔一旻和安康都在綠色深處或黃色邊緣遊走,但為了接下來的比賽做準備,這對主僕開始往黃、橙色警戒的廢墟跑。
過了黃色警戒,每上升一級,危險程度都是以高倍數成長。
安康當初是在綠色警戒廢墟中生活,那裏的殭屍類型及密度和黃、橙色警戒廢墟根本不能比,以前的他可以逃跑,身上還是會搞出傷口,現在他不但跑不得,還得硬着頭皮上,消耗程度可想而知。
這段日子來他身上大小傷口不斷,但今日特別悽慘,上衣全成了碎布渣,還是鄔一旻像當初撿到他那樣,拿了塊黑布將他包住帶回。
真的只差沒讓她扛回來了。
安康一臉鬱悶地轉身面對她。
“獸型殭屍大多有集體行動意識,你想跟他們耗,多少也得跑着周旋,誰像你這麼勇猛埋頭猛磕?”
“……”裝死。
“我使符可以跑得遠遠的,就算你跑,也不見得跑得贏我,你是傻了一直杵在原地做什麼?叫你退你還裝沒聽見,你欠咬皮癢還是不想活了?”
“……”閉眼繼續裝死。
“該退就要退,能力不夠,一日兩日,總會越練越熟,衝在前面不是英雄,叫趕着投胎!你當我這身技術是硬磕磕出來的呀?老孃我才一條命,十條都不夠磕!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量力而為呀?知不知道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呀?”
“……”噪音就在耳旁,裝死很有難度,安康終究不敵。“……我會擋住。”
簡單四字讓鄔一旻眼角抽搐,到了嘴邊的話一時間卻卡在喉間。
“我會擋着。”他的眼神瞟向她手臂上被劃出的一道淺痕,再度重申。
這句,不知是承諾,或是對自己的要求。
他聲音很低,語氣中的堅決卻難以忽略。鄔一旻本來還想念他幾句,卻開不了他是鬼僕,保護主子是他的堅持,他們兩人都在做同樣的事。
她憋得難受,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
“躲我後面我也不會笑你。”最終,她半叨唸地説出這句。
接着只是繼續替他那癒合迅速到不需藥品的傷口上藥,繼續叨唸注意事項,繼續在夜晚爬上不屬於自己的那張牀,把他當成枕頭,也張開自己的雙手,如母雞護住小雞地與他依偎共眠。
一切舉動依舊,就是不再對他搏命的行為表示意見。
“安康,你是不是長高了?”
“好像。”正在做手工藝的安康點點頭。
幾個月的特訓下來,他身上肌肉長了不少,感官變得更敏鋭、靈活,身長好像也抽高了。
“很好很好,高一點,壯一點,養肥點再殺才划得來。”她搗着巫婆毒藥似的制符藥鍋,喃喃自語。
“……”安康的修養在鄔巫婆的訓練下越發的好,都快成仙了。
“砰!”
下一秒,無預警地,一股強烈爆炸氣浪掀翻了物品。
幾乎同一時間,安康護住了身旁正在處理的材料,他來不及看見如仙女散花般紛飛的滾燙液體,只聽見熱氣奔騰的聲響,也沒能倖免地被濺了一身藥劑。
待氣浪過去,他臉色鐵青地站起身,看向那個被炸飛幾公尺、跌坐在地上的女人,一個字也説不出來,接着立即上前搶救還能用的材料。
“哈哈哈……意外,意外意外。”除了模樣狼狽,鄔一旻像個沒事人般拍拍屁股站起身,也加入了搶救行列。
“哎,安康,有沒有事?”她冒出良心詢問。
“沒。”他聲音冷峻。
但材料有事。
他飛快收拾整理。幸好這次波及的材料不多,雖然近來收入頗豐,但他還是對毀掉的材料心疼不已。
這些大多是他做着手工,一點一滴親手積攢起來的,不只是錢,也是他的心血。
皮不痛,肉在痛。他沒被炸傷,卻心痛。
“哎唷,笑一個嘛!”在整理的當下,她還能笑着逗他。
他沒哭出來就不錯了。安康心想。
“人死不能復生,材料也一樣,塵歸塵,土歸土,順應自然,不能強求。安康,你得放寬心。”
“……”
“而且我懷疑剛才的材料有問題……”
“鄔、一、旻!”他終於忍不住咬牙吼道。炸了材料,現在還想賴他買到不良品嗎?!她能不能再無良、再無賴點!
“哈哈,安康,你難得叫我名字耶!”他真想劈昏自己!
無論鄔一旻“安慰”的手段如何,她都很成功地將安康從失去材料的悲傷中拉了出來。
後院嬉鬧持續,卻在此時傳來門鈴聲。
鄔一旻進屋去看是誰來了,沒多久又回到後院。
“記者。”
聽見記者二字,安康默默地放下手邊工作,換他走回屋子乖乖去趕人。
兩人幾個月來密集在各廢墟出入,一人一鬼僕的特別組合引來關注,有媒體找上門想要採訪、製作符聖師的專題報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