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雅聽完,晃着手裏的薄紗小禮服道,“於是,這就是你突然跑來我這裏説要暫住的理由?”她嘆息,“我可憐的小窩啊!”
“你最近拍了幾部戲,片約就算不多,也應該不少吧!怎麼不換個大點的地方?”
“自我包裝不要錢的啊!”思雅鄙視她,“我看你是被崔大款供養的太好了!都不知道人間疾苦!”
“別説得我和他情婦似的!從昨天開始,我和他就只是老闆與夥計的關係!”正説到這兒,小璦手機響了,思雅嘲笑説是奪命連環來電。小璦一看號碼,原來是珍嘉,她正好陪文若迪來S城,還要住一陣,找她吃飯。
“一起去!”小璦立刻拖她殺去珍嘉所説的五星級酒店。
酒店頂層的旋轉餐廳內,小璦為初次見面的兩人做了個介紹。珍嘉坐在她們對面,柔和迷離的橘色燈光下,她穿了件CUCCI的新款春裝,頭髮做了個完美優雅的造型,脖間和腕間皆是名貴的鑽石配飾,就連指尖都綴着閃亮的水鑽。她坐在那兒,猶如一名華麗典雅的貴婦。
小璦有些發愣,珍嘉以前雖然也愛打扮,可走的都是甜美風格,也從來不買名牌,因為她根本不懂。只是數月未見,她居然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難道和文若迪私生子身份曝光一事有關?
她想開口問,珍嘉已趕在前面,“點菜吧!今天我請客,你們隨便!”
“點什麼都行?這裏很貴哦!”思雅饒有興致的看着她,後者卻只是微笑着點了點頭。
結賬時,珍嘉拿出了金卡。那種卡小璦知道,是沒有限額的信用卡,應該是文若迪給她的。飯後珍嘉又説要去喝酒,小璦偷偷朝思雅使了個眼色,思雅便説她明天一大早還有通告,就先走了。
酒店門衞來開紅色的奧迪TT,珍嘉接過鑰匙,沒有帶小璦去酒吧,而是緩緩穿過人聲熙攘流光溢彩的大道,在鬧市的沿街停了下來。
小璦一直沒出聲,看着她,等着她無法繼續修飾平靜,等待她自己把事情説出來。
薄薄的車玻璃,阻隔了外界的喧鬧。珍嘉朝她笑,眼淚卻不斷從瞳孔流出。她説,她之前真的沒有想過,她居然會愛他這麼深!深到可以為了他,打翻以往所有原則,甚至不惜和父母鬧翻。她一直以為,他不過就是個很好的結婚對象,她喜歡他依賴他,可沒了他她依然能過的很好!
“你知道嗎?他居然要我做他的情婦!太可笑了……我們交往那麼久,他卻把妻子的位置留給一個只見過一面的女人!”她靠在方向盤上,小璦輕輕拍着她的背。文若迪身份曝光那會,珍嘉在電話裏患得患失的抱怨,她還嫌她電視劇看太多。只是沒料到,文若迪居然真是那種人。恢復上流社會的身份,便隨手將戀人擺在後方,為了穩固在家族中的地位,與沒有感情的千金結婚。名利金錢,真的能讓一個正常人完全改變?看着哭成淚人的珍嘉,她什麼話都説不出來。她知道,珍嘉一定無數次試過要離開,要徹底放棄,只是無論如何也辦不到。那麼深那麼深的情感,她無從想像,因為她從未如此深刻的愛過一個人,可以為了對方連戀愛的尊嚴和平等都拋棄。
不由自主的想起那雙冷然美麗的視線,心,刺刺的有些痛。最近經常這樣,只要想到他,感官便會不由自主。一開始她還會自我厭惡着故意撇開思緒,現在卻慢慢有些習慣了。
當那些罪惡重複再重複,或許連心也一起麻痹。
她在車上陪了珍嘉很久,凌晨時,她開車將哭累睡着的她送回酒店。
第二天,她考慮了片刻,還是決定在公司等崔泰夜。他送的衣服她不會穿,所謂的驚喜也不想要,可有些話,她還是想慎重的與他再説一遍。
然而,午飯後她卻接到家裏打來的電話。老媽在手機裏的聲音微微有些慌,説她今天早上接到一份特快專遞,打開後嚇了一跳,裏面居然是一張兩百萬的定期存款單。
存款單開户名是老爸,可快遞署名卻是容祈。
她和老爸打他電話,可手機一直關機,她不知道為什麼小祈會突然給他們這麼一大筆錢,心裏很擔心他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要小璦一定要找到他,問清楚!
掛機後,她立刻打容祈手機,仍然是關機狀態。
自他賣了房回到Z城後,因為遊艇上的事,她一直對他不聞不問,根本就不知道這幾個月來他住在哪裏,幹些什麼。她雖然見過他的朋友,可她沒有他們號碼,她打給崔泰夜,他的手機也是關機,看來應該還在飛機上。
嘗試完各種方式後,她才發現,原來她和他之間,已經隔了這麼遠的距離。對他的現狀,她一無所知,或者説,她從來只是漠視與厭惡,根本不可能關心。
最後,她讓週週試着用他在娛樂界的人際關係,聯繫小記者們,看誰有拍到或是知道導演AKI的行蹤。
一個小時後,週週的一個朋友輾轉回復了消息,説他會在這幾天離國。
小璦又打去Z城航空公司,才知道早在一個月前,容祈已經定好了去美國的機票,時間就是今天。
機票是單程的。
她突然想起那天他小小的不妥行為,她心底泛起的怪異,還有他説要她好好照顧自己的話。
難道……他去美國後不打算再回來?!
小璦突然拎起包衝了出去,根本沒聽見週週在後面大喊。她攔下出租車,直奔Z城機場。
兩個小時的車程,她始終拽着包,一遍遍看手機上的時間。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如此恐慌,彷彿即將要失去什麼。要失去什麼?她不知道。容祈要走,不是她一直以來的希望嗎?
從他回來S城的那個秋天,她就心心念念希望他能離開,遠離她的生活!
從冷漠嚴苛的哥哥,到突然轉變了眼神與她糾纏不清讓一切亂套的男人,他對她而言,到底是誰?
此時此刻,讓她如瘋子一樣衝入機場大廳不斷尋找的那個人,對她而言究竟是誰!
可以不見不看不想,以為是極度厭惡,到最後,卻沒辦法眼見他離開——對她而言,到底是為什麼?
小璦猛然頓住腳步,忽而又一陣急跑,將一手拎着筆記電腦一手捏着機票護照的人從入關隊伍裏拽出來。
“小璦?”見到她的瞬間,他的眼底彷彿劃過一道流光,但片刻卻隱沒在冷澈之後,“怎麼是你!”
“為什麼不能是我!”她跑的差點斷氣,他卻一副淡然模樣,真是可惡透頂!她拽住他衣袖,“媽讓我來問你,那張存款單是怎麼回事!你現在要死了嗎,以為在交代遺物啊!爸媽都擔心的要命,快跟我回去!”
他沒動,片刻,緩緩道,“正是不想讓他們擔心,所以才不能回去。”
小璦當然知道他在説什麼,可此時此刻,她怎麼都不能讓他走,“行了你!我説回去就回去!爸媽又沒説讓你走,你少拿他們當藉口!”
他輕輕勾起唇,笑容譏訕而生冷,“那你呢,我離開不是你一直以來的心願!”
那笑讓小璦怒了,“你這人怎麼回事!做錯事的人一直都是你,你現在甩什麼臉色!”
“對,我做錯!所以你別來煩我!”他突然變了臉色,扭身就走。小璦氣急敗壞,她一跺腳,搶過他手裏的機票護照就跑。容祈沒料她會來這招,反應過來時她已跑出好遠。
她上了樓梯,穿過二樓大廳,衝出大門時她發現他就快追了上來,只能繼續沿天橋走道朝前跑。當她跑到盡頭的欄杆前時,容祈追上了她,她手一揚,將手裏的護照和機票仍下了天橋。
“容小璦!”他真的生氣了,冷冷瞪她一眼後,掉頭就想下樓。
可惡!她都把機票丟了,他居然還想着離開!她心一橫,自他身後將他牢牢抱住。
他的身體瞬間僵住,冷聲厲喝,“放開!”
她將臉孔埋在他柔軟的薄絨外套間,含糊不清的吐出兩個字,“不要。”她柔軟的身體與手臂,就如藤蔓般纏繞住他。她豁出去了,管他呢!反正她不能讓他走!
“你到底放不放!”他側頭,只看得見她柔軟濃密的長卷發。
“切!如果要放我幹嘛又抱!有本事你打我啊!”
兩人僵持了好一會,他一發力,狠狠將她拉開。
“容小璦!”他拽着她手臂拉近距離俯視她,眼底跳動着清晰的火焰,“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你如果無聊,抱你自己的男人去!別再來煩我!”每次總是她,當表面的一切歸於平靜,她總會莫名奇妙出現,在引發一堆麻煩後又厭惡的躲遠。一而再,再而三,他真是受夠了!
“我不是聖人!離開這裏去美國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你只要像以前那樣遠遠躲着就可以,其他的,什麼都不需要做!”
看到她發怔,他立刻轉身離開。
他腳步急促,走的飛快,片刻就距她遙遠。小璦撫上心口,只覺得那裏再一次沉痛起來,無法言述的疼痛,壓得她不能呼吸。
她知道,她必須得做出選擇。
天堂與地獄,她只能去一處,一旦去了便再也不能回頭。
他走到機場門口,眼看就要消失。
她突然跳起來,朝那道修長的黑色背影直直衝去,嘴裏還順帶罵了句,“靠!容祈!你給我站住!”
她跑的那樣子快,幾乎能聽到風在耳邊呼呼的聲響,她擋在他面前,“叫你站住聽見沒有!”
“走開!”
“我不走!你也不能走!你給我留下,哪裏都不許去!”她死死拽着他拎着筆記本的手指,容祈的臉色已經沉到了底,“你——”
“對,我是討厭你,從你回來就一心想你走!可現在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麼辦!誰在我做錯事的時候冷着臉罵我!誰在我生病的時候照顧我!誰給我洗衣服拖地煮飯……”小璦越説越離題。
“一年前我就已經搬了!”
“我不管!”她勾着他脖子,整個人都掛了上去,跟只樹袋熊似的,“總之我説不行就不行——”她被捏住肩膀強行推開,那麼蠻橫的力氣,痛的她想飆淚。
“容祈!你要敢走——我、我哭給你看!”眼淚真的説掉就掉,一滴接一滴,直直從她黑玻璃一樣的眼瞳裏滾落。
“別演了!”他別過頭,去拉她手時才發現她的手指冰得嚇人。他抬眼看她,她竟然只穿了單薄的毛衣,“你外套呢!”
小璦看看自己,又抽泣兩聲,“在SUN,我忘了……”
“你怎麼回事!大冬天不穿外套就亂跑!”他丟了電腦包,立刻脱了外套將她裹緊。她抬頭看近在咫尺的俊冷容顏,看着那雙冷澈眼底的關切與責備,耍賴似的朝他道,“你看,我根本就不會照顧自己……你跟我回去吧!”
他一手攬着她,一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那裏也同樣被凍得冰涼。他嘆息,無奈而深沉,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幫她偎暖。
“你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我當然明白!”
“其實你不明白。”
“那你到底留不留下來!”她抗議。
他又是一聲沉沉嘆息,許久才開口,“我知道了。”
“什麼啊?”
“我暫時留下。”五個字,只有他自己明白,它們的份量有多重。
“不是暫時!是你留下來!”她伸手比了兩個V,逐而踮腳抱住他,將臉孔埋在他胸前温暖的毛衣上。她的舉動對他而言很是突兀,漂亮的眉微微蹙起,他拍了拍她背。
“幹嘛啊?”她都快冷死了,只想偎在他懷裏取暖。
“怎麼,突然不討厭我了?”他的話讓她抬頭看他,他弧線優美的唇畔,勾着一抹戲謔笑意。她感覺自己的臉燙得像開水,有些惱羞成怒的放開他,哼道,“是啊!我是討厭啊!不過太冷了嘛,靠一下會死啊……”她嘀咕着朝前走,手卻冷不防被他捏住,她賭氣想甩開,卻被他牢牢捏緊,帶着塞入他褲袋中。
她沒有再掙開,而是順從的跟在他身旁。
當頭腦從無判斷,唯有遵照心的指令。
她不知道未來會怎樣,可是現在,她不想再逃避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