鳩面老人微微一怔,鬼叫道:“小子居然有這一手,難得,難得!”
金遺龍點頭笑道:“狄兄弟休息一會,頭陣讓給金某……”原來他見狄青收回寶劍時,額冒汗光,呼吸加速,情知駁劍之術極耗費力氣,怕他再鬥下去,有傷體力,便出面抵擋敵人,讓他恢復內力再作打算。
鳩面老人輕輕按了手掌一下,那血紅的顏色便逐漸消逝,他道:“姓金的要打頭陣,最好不過,此禍由汝而起,勢由汝出面承擔,要死也得叫主人先死,從人只能陪葬,卻不能讓做冤死之鬼。”
金遺龍氣他出言狂妄,暗中動了殺機,沉聲喝道:“閒話少説,發招吧!”他藉着喝聲把本身真氣舒轉了一週,星眸寒光大放,倏地跨前三步,高揚單臂,呼呼打出一記拳風。
鳩面老人存心嚇他一下,憑着耳覺發現來勢不大,便安逸地負手而立,任由掌風擊身,絲毫不加抵擋。
但聽砰的一聲,一股大力被他本身罡潛之氣反震而回,並無傷他毛髮。金遺龍本是試招,見他故意不加抵拒,以自身精修內功硬接。不禁劍眉一皺,暗想:“老怪狡猾如狐,這一舉無非想令敵人鬥志消弱,然後下手滅敵,我豈能讓你達到目的!”他冷冷一笑道:“好內功,再接一掌試試。”
這一次,為了安慰自己人的鬥志,硬把純陽真氣貫注臂上,緩緩吸氣之際翻腕推去。
鳩面老人不敢再大意,陰陰一哼,暗藏先天罡氣,以暴射飛雀之招術疾迎而上,兩股大力霍然接遇,竟毫無聲息。
表面上看去,兩人宛同兒戲,其實掌風方才交觸,兩人心靈就突地一震,各自炯炯抬起目光注視對方。
絕情娘子忽然呼道:“金大俠快凝神內視,別與他對望!”
金遺龍方感鳩面老人眸光有怪,彷彿有一種至親至切的形影在裏面浮動,似青青,似微翠,似芳青,又似温柔和藹的梅山神尼……
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要去招呼,要去迎接,可是他究竟中毒不深,被絕情娘子的呼聲一提,內心的混濁,他霍然清醒,眼前景像立刻大變,一切親人愛侶早已逝去不見,只有山嶺的岩石,荒蔓的雜草,一片荒涼,不禁嚇出一身冷汗。
可是,狄青卻如中夢魘,一瞬不瞬地注視鳩面老人的眼睛,喃喃自語道:“啊,至愛的師父,俺走後,您寂寞嗎?不久,俺就將回來,長伴着您……”
絕緣娘子驚呼道:“不好,他中魔了,快去救他!”
金遺龍道:“如何救法,你先説呀!”
絕緣娘子跺腳道:“他越來越深了,再不動手,恐怕反臉成仇,與我們作對了。”
絕色娘子忽然急掠而去,就在他身前,張着秋水大眼默默注視他,不一會,她目光中有一種明輝的色澤流波着漸漸深入狄青的心靈,狄青啊的一聲,愕直的眸子慢慢從鳩面老人臉上,移到她的臉上。
絕緣娘子道:“狄大俠,你認識我嗎?”
狄青呆呆説道:“不,您是師孃!”
絕色娘子美目明輝的色澤加上了一點柔情,她道:“不對,你再猜……”
“您是師孃的妹妹杜鵑仙子胡美櫻!”
“不對,你又錯了。”
“您……您是師妹?”
“錯了,你師妹像我麼?”
兩人一問—答,如兒女戲謔,天真可笑,但絕色娘子表情卻甚認真,彷彿在慢慢地開導他,使他迷途知返……
絕情娘子道:“妹妹正以天魔大法,洗清他腦心之中的混濁。”
金遺龍不解道:“為何她不直接報出姓名,偏要他去猜忖?”
絕緣娘子道:“這是魔法之秘,直接地説出來,反會使他混濁陷入更深,當局者迷,狄大俠已以一絲靈智在捕捉記憶,讓他慢慢被妹妹開導吧。”她道:“這方法十分危險,萬一天魔大法相差老怪迷魂大法太遠,妹妹幫不了他的忙,反而被他在神智昏沉之時下手傷害,我們冷靜旁觀,別去打擾。”
金遺龍道:“絕色娘子真偉大,不惜冒險救他,這份恩情我必命狄青想法報答。”
絕情娘子嘆道:“我也感奇怪。要知我那三妹妹性情孤傲,對人冷冷漠漠,決不假以顏色。這次卻一反常態,不但冒險救他,毫無怨色,而且見狄大俠陷入魔境,表現得十分奇特,比自身受難更加焦慮,唉,她究竟為何這樣呢?”
這時,絕色娘子又輕輕地問道:“狄大俠瞧你豪氣逸飛,劍術蓋世,究竟你的出身是……”
“俺長劍門人……自幼隨師習藝,不論冬寒夏熱,皆不敢荒廢作業,無非想重整長劍一派,使其列人中原九大門派之一。”
“你是有志氣的人,長劍一派有你,必會平步青雲,發揚光大。”她道,“你將如何重整長劍派,使其再度興盛?”
“俺追隨金……大俠,仗義除害,只要蒼天不遺棄俺,必能出人頭地。待俺説話有力量之時,長劍派自然受人重視。”
“很好!”絕色娘子目光不動,卻點頭一笑,道:“你的豪情雄風江湖難覓,但願在短短艱苦的日子裏便成眾人所敬仰的大俠,你可知自己是誰,我又是誰?説出來吧,你外表雖不怎奇特,卻是聰慧絕頂的人。”
狄青笑道:“俺叫狄青,您是絕色娘子對麼?”他高興地笑了兩聲,忽而奇道:“咦,我好像作了一場夢,幾乎把自己都忘掉了!”
絕情娘子喜道:“大功告成矣,金少俠,鳩面老怪迷魂大法就有如此厲害……哎,金少俠注意,那老怪氣勢洶洶……”
金遺龍感覺側面有人陰險一笑,笑聲細長,彷彿就在耳邊,不由大驚失色,頭也不回,一雙手掌已然反拍而出。
鳩面老人不知何時屹立在他身側不到三丈之地,那一雙瘦長的手臂,靈蛇一般急速卷地拍過去,口中並道:“好個精明的小子,居然逃得過老夫迷魂大法,光憑這種能耐,老夫便不容你再活下去了。”
兩股掌勁相遇,強弱立判,金遺龍肩膀劇烈一晃,向後退了半步,鳩面老人卻陰陰一笑,大步直進,忽又一掌擊來。
突然,嗆的一聲發白兩人身側,那黑麪豪客狄青不知何時欺身而來,怒目圓張,盯了鳩面老人一眼,振臂一嘯,唰唰唰一連攻出三劍,刺向鳩面老人全身要害。這接連三招,劍劍凌厲,勢勁萬鈞,宛如排山倒海,只把鳩面老人迫得腳步停止,雙臂亂揚,罡風急掃,始才避過一厄。他臉色一沉,冷笑道:“小子可惡,吾先找你算帳。”
説着,一雙長袖挽起風雷之聲飛卷而來,袖尾拂過劍身,不但未被利劍劃破,並且把他凌厲的攻勢迫止,狄青長劍準頭一偏,只把旁側一顆大石砍得火星直飛。
狄青大怒,忽地仰面吸氣,就利用劍柄往前一託,鳩面老人袖風勁掃而過,那八寸來長的劍柄忽又往上一挑,鳩面老人微怔,心中急想:“這是什麼招式,當今世上豈有以劍柄攻敵的劍術?”
老怪心中有想,神智微分,狄青另一隻手掌業已按住劍柄,接着用力一扭,唰的一聲,那特長的寶劍便急速地朝他當頭劈下。
鳩面老人嚇了一跳,當發袖時劍柄上託,兩人距離只有數尺之遙,變為短兵相接,互以奇招攻敵。此刻狄青改柄用劍,那五尺來長的劍身就毫無阻礙地夠着了他全身要害。倉猝間,不及思想,趕忙倒縱一丈,暫避其鋒。
數十年前,鳩面老人名即已聞關外,被崇為關外後起之秀,一身武功自不在話下,又經長日埋頭磨練,武功業已超凡人聖。萬沒料到今番卻被當前的後生小子迫得撤身後退,這口怨氣,委實難耐,鳩面老人一張青滲滲的瘦臉早巳氣得變了顏色。
他停歇了一下,毒計湧生,不禁冷哼一聲,大步向狄青行去。
原來他多年習而有成,練就了一身歹毒武功,其中一門獨創一格,別具威力,名叫“煞星陰指”,光憑特長指甲蓄有的劇毒,輕微一劃,受者不死也得重傷。鳩面老人殺機陡生,立意要將狄青毀於煞星陰指之下。
他經常以毒為友,深知毒性強烈,輕遇者傷,重觸者亡,於是蒐羅天下至毒之物,融之於一爐,然後以其本身精英,將至毒之氣迫於指甲尖端,自煞星陰指練成之後,出其不意,輕輕一指,敵人便得飲恨終生。
他想得原很穩不露聲色,但金遺龍發現此舉有違常態之時,心中早已提高了警覺,大聲喝道:“狄青速退,此怪滿身毒物,沾染不得!”
話方説完,鳩面老人已暴起攻擊,那長長的指甲在朝陽光輝下閃閃發亮,一縷急勁指尖疾向狄青前胸奔去。幾乎就在同時,左掌亦舞起人頭骷髏,只見一團黑影,夾帶刺耳風聲向狄青頂上旋了一圈,然後猛砸而下。
這接連兩式端的神速巧妙之極,如果狄青向後暴退,利用彈風,直取胸前要穴。但若想由兩側閃避,那人頭骷髏跟着可當暗器,擊中惶亂逃遁的敵人,前方由他護身罡氣護衞,打此主意,無疑自投羅網。
一霎那間,狄青左右受敵,退路絕斷,全被這當今一代妖魔封死,不禁臉色一變,忽地猛喝出聲。
喝聲中,毫不猶豫地層開本門精純奇學“隔林射鳳”劍法。只見他左膝微蹲,頭向左扭,長劍伏下,卻急速上刺,一縷勁風嘯然而響,疾向長甲刺去。於半途中,另一隻手掌忽地放在背後,長劍便在身外四周撒下一片風雨難進的劍網,便聞“錚”的一聲脆響,立吃他玄迷劍尾削落一根指甲。
鳩面老人五指猛收,怒嘯一聲,人頭骷髏奮力砸下,暗中早巳增加了兩成勁力。他警覺這短短的交鋒中已被了點小虧,故而把全部希望寄託這猛力的一砸上,企圖毀掉敵人,以消心頭之恨。
不料,狄青卻運氣吹劍,五尺長劍被他罡氣吹中,本是上挑之勢,忽又硬生生橫身劈去。
這一手相當高明,須知他劍勢直上,欲要手勁扭轉,勢必半途輟止,再橫斜劍身時敵人攻勢已至。故他這鼓氣一吹,長劍極其巧妙迅速地削向敵人前胸,正是神速省力之舉。
如果鳩面老人慾擊斃敵人,自己也須當面硬挨一劍,否則雙方攻勢同時抵達,決不可能消滅敵手而安然無損的。
電光石火間酌變化,使得鳩面老人這等高手也感到意外,他當然不願兩敗俱傷並挨一劍而擊敗敵人,當下怒嘯一聲,又抽身暴退。
長劍嘯然而過,雖未劈中敵人,但卻救了自身一厄。
鳩面老人自恃武功蓋世,不願拼着傷體而結果敵人,退開之後,臉孔變得十分難看。他認為這一舉中無法迫敵人喪命,是極沒面子的事,私心怨毒加湧,恨不得一口將狄青吞下肚裏,以消怒氣。
狄青仗着師門絕技“隔林射風”劍術逼退強敵,臉上雖驚得變了顏色,但私心之下卻甚快慰,一股雄心陡地冒起,不由長聲大笑道:“俺當鳩面老怪有何等厲害,膽敢自認為天下第一高手,如今一見面,嘿,嘿,原來不過如此。”
鳩面老人怒火上騰,但卻作聲不得,誰叫他一擊未中,被敵人握中話柄。因而也只有咬牙忍耐,充耳不聞,計算斃敵之後揚眉吐氣方是正理。
金遺龍皺眉道:“狄青別逆施計劃,速速後退。”
狄青一退,目光一瞬,業已發現三位娘子手中各抱着一柄長劍,凝視而待,敢情是金遺龍交代的,忙依附眾人,橫劍而立,聽候金遺龍下令。
金遺龍向他暗使了個眼色,狄青立刻會意,心想:“放心吧!俺雖距離老怪五丈多遠,但憑駁劍之術,仍然有如在我三尺面前,隨時尚可制敵。”
他點點頭笑道:“金大俠放心,你的意思俺知道了。”
金遺龍微微一笑,道:“鳩面老怪,金某上次因一招之疏,差點被你斃於掌下,心中甚感不服,今番特地找你再鬥一次。”
鳩面老人問道:“是單打獨鬥麼?”他深知金姓少年武功蓋世,不容輕視,言下雖有輕蔑之意,私下卻恐眾人圍毆,凝神以待,不敢大意。
金遺龍道:“不錯,當然是單打獨鬥。”
説罷足下微動,人已似行雲流水般欺至鳩面老人身前不到一丈之地,鳩面老人陰陰地笑了一聲道:“算你有氣魄,那就開始吧。”
金遺龍雙掌一拍,倏地舞起朵朵掌花,帶着刺耳勁風,在他身前佈下一道掌網。這才一動手,便如滿天飄絮一般密不透風,原來他已施展純陽真笈中的萬柳飄風掌法,兩人身手彼此心中有數,自非等閒可比。
鳩面老人內心微震,使用枯掌,揮起呼呼掌風投進金遺龍萬朵掌花之內,轉眼間十招晃過,仍然互屹不倒,難分軒輊。
鳩面老人有點吃力,他招數上不及金遺龍精奧,卻只能以雄渾的內家罡氣,來彌補掌法的不足。
金遺龍由“龍騰虎躍”起式,接着一連串推出“羣魔伏首”、“引天吸玉”、“春蝶穿楊”、“瞞天蒙地”、“玉機殘金”、“玉狐奔月”、“分花拂柳”、“嫦娥奔月”、“西山斷魂”,把鳩面老人連連迫退。
鳩面老人目放紫光,就在“西山斷魂”一式未了,突以渾身的罡風衝破萬柳飄風掌法,插入一指。
立時,腥風撲鼻,中人慾倒,金遺龍全身晃了一下,蹌踉跌撞而出。鳩面老人陰陰一笑,利用勁彈,倏地脱出一縷指風,直奔他左胸氣海要穴。
金遺龍飛起一腿,暗藏崑崙飛紅八退不傳之秘的“橫掃太平”,企圖挽回局勢,但鳩面老人比他更快,另一隻手臂格格暴長,朝他眉心抓來。
金遺龍矮身一閃,只把尖鋭凌厲的利甲躲過,卻閃不了突如其來的一抓,不禁觸動了真怒,大喝一聲奮用畢身之力,不退反進,翻掌劈去。
這一式形同拼命,以金遺龍高傲的個性,非在千鈞一髮,萬難忍耐之時不用。鳩面老人五隻利爪已在他臉前,卻因這拼命一招,改變了心意,橫身一讓,改往肋下劈去。金遺龍獲得喘氣機會,趕忙往後躍開。
同時間,他朝狄青暗使眼色……
鳩面老人如蛆附骨,疾然跟蹤而上,正待重下毒手,卻聞一聲急促的風聲自側面響起,心中微動,仰頭一瞧,果見一柄長劍帶起紫藍色光華電奔而來。他臨時止步,長吸一口真氣,然後鼓腮噴出一口罡風。
紫藍色匹練宛如長着眼睛,半途遇着罡風阻擋,並不立刻停止前進,忽然自動升高三尺,滴溜溜轉了一圈,仍朝他胸口刺來。
狄青大喝一聲,頂上毛髮根根豎立,如同刺骨,那條匹練經此一喝,似具靈性,陡地加快速度,呼嘯而來。
鳩面老人目光暴射,覷準來勢,不避不閃,忽然用勁擲出人頭骷髏。骷髏觸及匹練,裂帛般響了一聲,頓被利鋒砍成兩半,跌落地面。
同時,長劍被它一擋,勁勢大弱,兀自慢慢減低速度,向鳩面老人足下刺去。鳩面老人冷嗤一聲,又擲出一個骷髏。
骨劍相碰,同時欠然落地。
鳩面老人揚起右掌,正待以內家劈空掌力,襲擊狄青。這一霎那間,狄青引腔長嘯,無數淡淡白光自頂門冒出,隨風而逝。鳩面老人見狀,內心大感奇異,心想難道他還有什麼厲害殺手不成?
念頭一動,好奇之心油然而生,便止住攻擊,停止細視。
狄青頂上白氣漸濃,額上熱汗如雨,眾人聽到的那一陣咬牙之聲,看到的是一張慘厲威猛的臉孔……
突然,他舉掌一擺,也不見有任何風聲響起,那平擺地上的長劍托地飛將起來,絲絲有聲地投向鳩面老人。
鳩面老人暗中被驚非小:“這傢伙長相雖平凡,一手駁劍之術卻非同小可。”
幾乎在同時,金遺龍高錯雙掌,揉身上進,配合着那遊矢矯龍般的長劍,向他肩膀劈去。
三位娘子橫劍撲上,唰、唰、唰舞起漫天劍花,無洞不鑽,頓時鳩面老人四周受敵,形勢垂危!
但他絲毫不慌,悶哼聲中,沉氣一喝:“混蛋!這是單打獨鬥麼?”長臂猛插,三位娘子四散躍開,竟沒有一人敢試其鋒。
金遺龍心想此怪荼毒生靈,十惡不赦,自己若顧江湖道義,必姑息養奸,遺害武林,內心大義凜然,暫忍片面羞辱,打出兩股千斤大力。
長劍嘯然而到,鳩面老人揮袖一拂,嗆地將它擊落。金遺龍手臂伸長,重重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鳩面老人怒嘯一聲,向後暴退。
三位娘子分由東南北三面環攻而來,地上長劍又經狄青內力摧動,倏地飛起三尺多高,直向鳩面老人腰下掃去。
鳩面老人指甲彈在絕緣娘子劍上,“錚”一聲脆響,長劍脱手飛開,絕緣娘子嬌呼一聲,不敢再進。
絕情娘子銀牙暗咬,欺身直上,唰、唰、唰連攻三劍,鳩面老人指甲互彈,一縷勁風疾奔而去。她本想撤身後退,突然一股仇恨之意自心底泛起,不退反進,嬌叱聲中,舉掌拂出一股真力,右掌則用力一送,那柄寶劍便脱手飛出,畢直向他胸口刺去。
這些都是一霎那間的變化,鳩面老人一身受當今一流高手攻擊,不免有點狼狽,他猛然擰腰躍起一丈多高,避過狄青長劍,但卻為絕情娘子的飛劍劃裂衣袖,不少鮮血立刻噴灑而出。
老怪當下大怒,身後絕色娘子攻勢已到,猝然間來不及喝話,疾然揮臂一掃,絕色娘子哎唷一聲,撲倒地上。
絕情娘子見三妹受傷,美眸圓睜,叱道:“今朝不叫你伏首,我姊妹從此投海自盡!”掌上長劍疾然往他背心刺去。
鳩面老人早有顧及,不禁目閃紫光,顯然怒火高漲,神智漸昏。金遺龍閉住呼吸,提起八成掌勁,翻腕推出千斤大力。鳩面老人左臂暴長,方想吐氣擊斃絕緣娘子,卻經他這一擾,那如意算盤打翻,怒哼一聲,棄下絕緣娘子,反奔金遺龍,劈面便是兩股陰森歹毒的先香真陰毒掌。
金遺龍猝感陰風慘暗,惡氣四布,整個頭腦因此昏昏不清,不禁心頭大震,努力運氣抵拒,一方面硬生生地與老怪對了一掌。
兩人一觸即分,金遺龍大步躍開,長吸了一口氣,儘量排出體內毒素。
狄青頂門白氣如霧,紫黑臉膛熱得發紅,那游龍般長劍絲絲又至老怪身前。鳩面老人橫跨半步,疾然揚掌去撈。
狄青鼻孔重重哼了一聲,飛劍似經命令,再度飛起三尺多高,就在他頭上旋了一圈,然後絲絲生響,當頭勁刺而下。
鳩面老人一連拂了幾下,皆被飛劍閃過,不禁略現惶亂之感。金遺龍趁虛而入,握起一塊山石,揚手擲去,當老怪閃避之時,他又狠狠一拳已然搗在他胸口上。老怪鬼嘯出聲,一個踉蹌跌出老遠。
絕情娘子一劍劃下,又向他肩膀砍了一刀,老怪又自慘聲大叫,但是金遺龍卻感奇異:“怪了,我這一掌,足有千斤大力,打在他胸口上,怎不見有任何傷創?甚至連一口淤血也沒有看到?”
原來,練武之人當以胸口離心最近,也是最弱不能一擊之處,若經外物撞擊,輕者吐血受傷,重者氣絕身亡,鳩面老人中他內家至高掌力不傷,不由使他大為迷惑。
鳩面老人忽然挺直胸膛,邁開大步向他趨近,金遺龍抬頭一瞧,目光頓被他失異的神色所吸住,再也轉不開來。
短短的時辰裏,他竟如中夢魘,一聲不響,憑着自己的意識朝絕情娘子撲去,劈面便是凌厲的一掌。
絕情娘子大驚失色,嬌呼道:“金大俠,我啊……您……?”
金遺龍冷冷一笑:“管你是誰,要知我今朝踏上此嶺,第一件事便是找你算帳。”
他神智仍清,記憶仍在,但善惡恩怨的辨別能力卻已失去。絕情娘子見他臉色板直,雙眸不動,生像一具行屍走肉,不禁驚道:“不好了,他已入魔……”
鳩面老人陰陰一哼,哇地吐出一口鮮血,稍息之後突然一個極快的搶步欺至絕情娘子身側,伸手將她抓住。
絕情娘子失神當兒,被他抓住,芳心大懼,一時之間反而呆呆站着,一句話也説不出來。
鳩面老人怒道:“你們都是自願的嗎?快説!”
金遺龍本向絕情娘子撲來,但被鳩面老人使了個眼色,忽然改變了心意,大喝一聲,轉向狄青掠去。
狄青不知有此一變,倉猝間真氣大泄,那柄飛劍嗆然跌落地面,人也遭金遺龍掌背拂中,大叫一聲,仰面栽倒。
絕色娘子嬌喊一聲,疾掠過去,彎身將狄青抱了起來,遠遠避開金遺龍。她身負重傷,經狄青沉重身軀一壓,只累得汗流浹背,直打踉蹌。
她仔細替狄青拭去嘴角血跡,狄青因駁飛劍,真力大耗,又被金遺龍打了一掌,竟昏厥過去。
絕色娘子悠悠自嘆,自語道:“罷了,罷了……想不到仇人當真不易剷除,有此變卦,大家只有死路一條……唉,蒼天呀,你難道不長眼睛……”
絕緣娘子痛呻一聲,在搶救絕情娘子時,慘遭鳩面老人劈面一掌,打中芳肩,差些倒地不起。
鳩面老人陰笑道:“快説,是你自動找老夫的還是……”
他的話語被嶺頭來人打斷,這人玉面濃眉,卓然玉立,若非明眸陰鷙,閃爍不定,當真一表人材,卓然不羣。
他微微為現場怔忡了一下,隨即笑道:“如果在下猜得不錯,三花娘子打算背叛您老人家。”
鳩面老人道:“不錯,你來得正是時候,這些人煩你把他們一—捆起來,由老夫發落。”
來人咦了一聲道:“那小子是誰?”
“金遺龍。”
鳩面老人短短地又道:“此人已被老夫迷魂大法迷失靈魂,你將他拿下,交給老夫發落。”
來人聞言,濃眉微軒,一股打自心底升起的喜悦,使他幾乎手舞足蹈起來,他朗聲笑道:“想不到……想不到踏破鐵鞋無處覓,得來全不費工夫。”
鳩面老人道:“快用點穴之法將他拿下,此人內功深湛,雖經老夫自耗真陽,加強懾魂威力鎮住,但恐時光一久,仍會被他擺脱。”
來人點頭一笑,匆匆走至金遺龍身前,道:“你認識敝人嗎?”説話之時,臉上微現緊張之色,似乎對他仍甚不放心。
金遺龍短短報出來人的底細,使他大被一驚,矍然躍開。但是金遺龍一無行動,依然麻木不知地呆立着。
來人正是金遺龍的叔父,他見金遺龍行動麻木,宛如行屍走肉,不禁大為放心,遂緩行至他身側,疾伸一指,朝他左腰風尾穴點去。
這一霎那間金遺龍忽然靈敏地退了半步,讓過一擊,呆呆道:“你要做什麼?”
叔父臉色大變,不敢貿然行動,怔怔地道:“你……沒昏……迷……呀……”
金遺龍雙眸不動,呆呆板板地道:“當然。”
那叔父悄悄退開,壓低聲音朝鳩面老人道:“老前輩,這姓金的煩您下手了,晚輩拿他不住。”
鳩面老人道:“傻瓜,他靈魂失所,口雖能言,卻無害你之意,除非老夫下令,就算仇人當前,也由不得自己做主。”
叔父恍然大悟,再度走向金遺龍,放膽説道:“金遺龍,你見了叔父,為何不行禮?”
聞言,金遺龍彎腰一禮,道:“叔父在上,小侄遺龍拜見金身。”
叔父乘勢飛起一足朝他左膝肢骨穴踢去,金遺龍倉猝間閃避不及,被他一足掃中,頓時推金山倒玉柱,噗通撲倒在地。
叔父哈哈大笑,一把將他提了起來,喃喃道:“侄兒呀,侄兒,叔父好不容易才逮到你了,這番你再也逃不掉了……”
他還不放心,伸手急急封住遺龍太沖、桑榆、黑田、三里四穴,始才定下心來,仰天狂笑道:“金遺龍,枉你崛起武林,乎步青雲,仍然應償了吾一片苦心呵!”言罷,一副志得意滿之狀,生像完成一件畢身難忘的心願一樣,是那麼的激動。
鳩面老人不悦道:“怎麼啦,還有人沒料理就不管了?”
叔父忙陪笑道:“是,是,老前輩請原諒,小可立刻就辦。”
他把金遺龍擲於地上,轉向絕緣娘子,絕緣娘子暗歎一聲道:“天絕我也。”也不反抗,任由來人封住穴道。
現場一干人,除了絕色娘子,狄青外,皆被鳩面老人治眼。
絕色娘子把狄青藏在雜亂的長草叢中,低低語道:“狄大俠,你休息吧,待你清醒之時,説不定姑娘已做古人了。”她悲哀幽怨地望了狄青一眼,輕移蓮步,走出石壁,金遺龍及兩位姊姊早巳被金鳴飛胞弟捆綁起來。
她心亂如麻,一股傷痛充滿心池,只覺眼前一黑,頓時昏倒地上。
鳩面老人桀桀怪笑一陣,道:“還有一個,還有一個呢?”
叔父問道:“哪一個?他們不是都已……”
鳩面老人搖手道:“不,還有一個黑麪大漢,這渾小子一手飛劍絕技非同小可,你快去搜查一下,休得被他逃開。”
那叔父應命而去,鳩面老人便將四人一個個搬進寬闊的地穴裏。他舉手打開道石門,忽有一個全身綠裳,千嬌百媚的少女探出頭來,訝然瞥了地上昏迷不醒的男女四人一眼。
當她目光瞬及金遺龍面孔時,不禁“呀”的一聲,輕輕自語道:“他……他不是遺龍哥哥嗎?”
鳩面老人倏然仰起頭來,道:“小妞兒認識他?”
他目中爐光甚熾,這姑娘絕頂聰明,立刻改口道:“不,我認錯人了。”
鳩面老人哦一聲,把四人搬進泥洞裏,然後關緊石門,道:“小妞兒,老夫再警告你一次,若不自量力,妄打逃走主意,嘿嘿,可別怪老夫心黑手辣,當心你的小命。”
姑娘微微皺眉,道:“我從未打過逃走主意,你別再胡説八道。”
鳩面老人微哼一聲,自個燃起火爐,將肩膀上傷口用爐中紅色溶液塗上,不久,傷口已白行封閉,端是靈妙萬分。
這爐中紅色溶液就是千年蛟龍之角液化的,不但功能去病延壽,而且練武之人得之,能培氣修真,增加內力,為道家罕見仙品。
他從金遺龍手中奪下,一連練塗了四日,果然受益匪淺,就是今日能在當今武林四位頂尖高手聯手攻擊下立於不敗之地,其中一半還是沾了它的光呢!
不久——
叔父垂頭喪氣地縱落洞內,低聲道:“我找尋了許久,仍無所發現!”
鳩面老人大叫道:“再去找一遍!”
叔父應聲而去,不久重又折回,仍是一副喪容,道:“萬請前輩見諒,我實在找不到了。”
鳩面老人怒道:“混蛋,什麼事讓你經手都一敗塗地……”
説着,心中忽然一動,遂打開石門,匆匆將絕色娘子提了出來,用冷水將她潑醒,開口便道:“老夫的脾氣你是知道的,説一不二,你老實回答老夫的話,免得多受皮肉之苦,知道麼?”
絕色娘子低頭道:“你問吧。”
鳩面老人道:“那小子呢?”
“誰?”
“那使長劍的小子。”
“死了!”
“什麼?”
“死了!”
“怎麼死的?”鳩面老人冷冷一哼,炯炯注視着她,對她的答話顯然不肯相信,他追問道:“如何死的?你説!”
絕色娘子道:“跌落崖下……”
“老夫不信,他當時已被金遺龍擊昏,怎會跌落崖下?”
“我……我見他氣如遊絲,離死不遠……”
“混蛋,老夫叫你如此做嗎?”
鳩面老人陰鷙地望着她,又道:“你別想欺瞞我,究竟將他藏到什麼地方?若不據實説來,老夫立刻叫你皮裂肉爛,痛苦而死。”
絕色娘子道:“我怕他死後屍體不全,便將他擲在崖下……你不信,我也無話可説。”
鳩面老人指甲一彈,絕色娘子忽然滿面痛苦地捧住心胸,只差沒呻吟出聲。鳩面老人微哼道:“不先給你點苦頭吃,簡直不知好歹!”
絕色娘子低頭不語,儘管痛苦難耐,仍咬牙忍住,這樣嬌柔的一個姑娘,任何人見了都要動心,別説去欺負她了,然而鳩面老人卻不懂憐香惜玉,他胸中盡是仇怨,四十年昕積壓對人世的仇恨究竟非一朝一夕能改變的。
他再彈指甲,一縷勁風呼嘯而去,絕色娘子痛苦神情立刻斂去。他道:“老夫再問一句,他在什麼地方?”
絕色娘子道:“死了。”
“如何死了?”
“我將他丟落崖下!”
“還是這一句話!”
鳩面老人無可奈何地盯了她一眼,道:“老夫出去看看,如果他被藏了起來,那你就該萬死不赦了。”
絕色娘子道:“那最好,你親自去找吧。”
鳩面老人將她穴道封住,重新打開石門,把她關起來,自個拍了拍灰塵,推開金遺龍叔父,既出洞穴,疾掠而去。
泥穴中,美麗的綠裳少女望着四個與自己同樣命運的少年男女,不知是感觸,抑或是悲哀,轉眼間清澈的淚水便佈滿眼眶。
絕色娘子幽幽問道:“姑娘貴姓?”
“鄭。”對方短短應了一聲,淚水已是奪眶而出。
“原來是鄭姑娘。”絕色娘子道:“別悲傷,死又算得了什麼,人終究都要一死的,我們忍耐着吧!”
“我會忍耐的。”鄭姑娘道:“若非金鳴飛將軍將我劫來此地,我仍被別人害了,唉,這世上簡直沒有好人。”
“什麼金鳴飛將軍,憑他也配?!”絕色娘子輕蔑地道:“他是金鳴飛的弟弟,經常假冒金將軍名義出外招搖撞騙,惹是生非,這種卑鄙的小人等而下之,世間少見,總有一天死於非命。”
金鳴飛之弟於隔洞聽見,氣得臉色大變,狠狠地説道:“賤人少説廢話,待會有你好看。”
“姑娘生死早置之度外,豈怕你折磨。”絕色娘子低低哼了一聲,冷冷淡淡地回答。她目光在昏睡不醒的金遺龍身上停留了一下,嘆道:“老怪物迷魂大法真厲害,本來我們已聯手將他逼得朝不保夕,可是為了他中魔,使我們前功盡棄……”
鄭姑娘道:“你跟他很熟麼?”
絕色娘子微微一愕,目光自金遺龍臉上移到她美麗鮮豔的玉靨上,見她一臉關切之色,芳心一動,先不回答,問道:“你也認識他嗎?他是大名鼎鼎的武林高手金遺龍少俠,出道不久,卻人人稱道!”
鄭姑娘欲言又止,最後提高聲音嘆道:“不,我不認識他,只聽傳説,因為他名氣太響亮了。”至此微微一頓,又接道:“可惜,他年紀輕輕,功力不如老怪物深厚,否則我們都自由了。”
“是的,尤其鳩面老怪蜇居龍王潭數十年,早把迷魂邪術練至十二成火候,使他迷失靈魂,反幫助鳩面老怪的忙,把我們擊垮。”絕色娘子説話時,妙目流波,微微一瞬石門,果見門上小洞人影一閃,敢情是那叔父在偷聽兩人説話之故,她道:“不過我們並不抱怨,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
鄭姑娘呆呆注視金遺龍,不知是哀怨抑是悽惋,絕代芳容上淚痕未乾,又添上了一串新的淚顆。
她低聲問道:“據説金遺龍就是金鳴飛的獨生兒子,也是太湖幫龍頭幫主,這話可真?”
絕色娘子伸手拂去絕情娘子臉上灰塵,長吁一聲道:“不錯,就因太湖幫與三花幫格格不入,我姊妹才與他較了一陣,結果勝負未分就被鳩面老怪物橫來插手,我,我們就……”
她悽愴地搖搖頭,停止了再説話。鄭姑娘絕頂聰明,立刻便知她這等神色必有難以開口的苦衷,也不願再追問下去,説道:
“我師父梅山神尼跟金鳴飛也是熟悉的,她老人家常常吩咐我不要向人泄露,因為……”一言至此,忽然警覺到隔牆有耳,忙復止口不言。然而隔壁的中年劍客卻嘿嘿冷笑道:“因為梅山神尼便是金鳴飛的正門妻室,對麼?你不用説,敝人已全盤清楚了,告訴你,不但我知道這些,而且連金遺龍的來歷也一清二楚,他是金鳴飛獨生兒子,你覺得驚奇麼?”
鄭姑娘聞言,果然怔忡了一下,喃喃低語道:“這……師父怎麼沒有告訴我呢?”她柔媚的目光再度投在金遺龍臉上,自語道:“你原來就是我師父的親生兒子,噢,你是我師兄呀!”
絕色娘子道:“這確是一件喜事,不過我們都是將死的人,再大的喜事也不值得再高興了。”
鄭姑娘道:“這麼説來,那鐵府大將軍金鳴飛當真已仙逝了?”
“金將軍早在十數年前便離開世間了,這次轟動江湖的傳聞稱金鳴飛再度出現俠蹤的謠言都是虛訛的,除他假冒兄長名義招搖撞騙外,金遺龍少俠也利用爹爹的身份在重整太湖幫,想藉此來調查金將軍真正的死因。”
驀然,石門吱呀大開,那金鳴飛胞弟滿面怒容地橫在門前,咆哮道:“混蛋,你屢次出言侮辱敝人,不給你些顏色看看是不行的了。”
絕色娘子冷冷漠漠望了他一眼,正想説:“你要折磨我,儘管下手吧。”語至唇邊,芳心忽然一動,疾想:“既然鳩面老怪以邪魔外道擊垮我等,自家何不利用老怪不在之時,以其人之道返治其人之身?”
心念一動,斗然下了決定,於是,那一雙秋水也似的大眼睛便投向他的眸子,口中銀鈴般嬌笑道:“大俠客,你忍心再欺負我,你……不會是鐵石心腸的人吧……”中年劍客只覺香風撲鼻,中人慾醉,又經她默默含情的星眸注視着,突有一股勢力自心靈冒起,轉眼間化戾為祥,微微笑道:“其實,吾並不想對你如何,只因你口口聲聲侮辱吾的人格,令吾難以忍耐。”
他方想轉身回室,絕色娘子已哀怨地説道:“我……很寂寞,你別走,留在這裏陪伴我好嗎?”
中年劍客呆呆地望着她指彈即破的臉頰,淡淡浮上一些紅霞,內心大為激動,忙道:“好的,你不嫌棄我,我就答應你……”他徐徐坐了下來,一雙眸子仍炯炯注視着她,一瞬不瞬。
鄭姑娘料不到絕色娘子頃刻間便變節投靠,芳心不悦,對她為人大打了折扣,就扭過頭去,不去望那兩人親密的神態。
此刻石門大開,鳩面老人久去未回,本可安然逸去,但兩人都被治住穴道,口雖能言,一身精修武功卻不能運用。
絕色娘子目光似水,一動不動,口中脆聲笑道:“這裏面的人都很可憐,為何不將他們穴道解去,讓他們輕鬆一下?”
中年劍客稍呈猶豫之色,絕色娘子臉色立刻一沉,説道:“你不肯聽話,我以後再不理你了。”
中年劍客忙道:“是,是,我立刻動手。”他抱歉地笑了一笑,伸手在金遺龍身上一陣拍打,金遺龍穴道一經解開,人也托地坐起來。他猝然發現自己位於這種場合,一時之際大感意外,不禁怔怔地望着中年劍客。
中年劍客理也不理,徑自行至絕情娘子身邊,將她麻繩用內功拂斷,並順手替她活暢被封之穴。
當絕情娘子悠悠醒來之時,中年劍客已把絕緣娘子救醒了,眾人宛如大夢初醒,茫然不知所以,三人六目皆向絕色娘子投去,絕情娘子忍不住問道:“三妹,這是怎麼回事呀?”
絕色娘子聞言心神稍分,目光略動,中年劍客已霍然停止行動,呆呆直立思想,絕色娘子見狀,趕忙住聲向金遺龍道:“快把他制住!”此聲一出,中年劍客已勃然大怒,一掌向她拍到。
金遺龍動作敏靈,出神一會早已想通自家等人的遭遇,此刻見中年劍客攻擊絕色娘子,疾忙劃出一指,閃電般點在叔父腰穴上,叔父應聲而倒,再也爬不起來,絕色娘子冷冷笑道:“天魔大法雖然稍遜老怪物的迷魂大法,但對付這種狼心賊子,倒還不算太難!”
鄭姑娘直到此時方自恍然大悟,道:“我差點把你當成……呀,老怪物不久就要回來了,我們還不快逃,只怕永無機會了。”
金遺龍方才沒注意這千嬌百媚的綠裳麗妹,此刻一見,頓時驚叫道:“你……鄭芳清姑娘呀?”他立刻又想起多日前刺激她的一幕,一張俊臉不禁浮上愧疚之色。鄭姑娘眼角淚顆直流,低頭道:“金大俠,您沒受到傷害,我……很替您高興……”至此,胸脯起伏,再也接不下話去。
金遺龍發現她血脈被人封住,趕忙伸手解開,沉聲説道:“老怪馬上就要回來,我想最好出其不意,制他死命,總比逃走安全一些……”説話之際,遠方已有厲嘯之聲,正是鳩面老人的口音,他劍眉一揚,短短吩咐道:“大家別動,他快到了,我負責取他性命。”
説着,不待眾人回話,匆匆把門關上,自家則—個跳躍,縱至洞口旁側,緊閉呼吸,蓄勢等待。
片刻,一條黑影掠下,霎那間,金遺龍提足純陽真笈一掌劈去。
黑影斗然轉身,驚極而抖,要想閃避,已自不及,被他一掌劈中肩膀。只聽“砰”的一聲大響,鳩面老人瘦長的體軀頓時似箭矢一般飛將起來,疾往洞內投去,又是一聲大響,泥落石濺,鳩面老人痛吼一聲,撲倒地上。
金遺龍不敢怠慢,嗖然又掠到,揚掌再擊。
鳩面老人托地挺身站起,短短一瞬裏,金遺龍已發現對方左臂虛柔無力,敢情被他一掌毀去。
他掌心含勁,極快往外一翻,鳩面老人右掌直抓而來,風鋭如力,竟以拼命打法,還以顏色。
金遺龍沉氣一哼,立意與他搏個生死存亡,此刻時機成熟,更不願輕易放棄,手臂陡伸,“砰”的一記印在鳩面老人胸口上。
鳩面老人五指如刀,嗤地沒入遺龍肩膀,遺龍牙齒一咬,倏地抬起另外一隻手掌,朝他胸前砍去。“格格”兩聲,鳩面老人內功雖然深不可測,但卻在倉猝裏被他接連兩記千斤大力掌力擊中,胸骨盡毀,深嵌入腑,不由慘吼連聲,仰面便栽。他五指鋒利指甲深深插入遺龍肩內,經此一來,頓時夾帶一股猛烈無比的大力往後直倒,臨亡之前,利爪之上尚有一片觸目的血肉……
金遺龍痛極欲暈,一個踉蹌跌出丈餘遠外。
絕色娘子等人芳心大悦,相繼奔出洞外,查看鳩面老人的死相……
還是鄭姑娘心關情郎,一見他俊臉蒼白,眉心黑氣氤氲,不由驚抖道:“哎唷,你……你中毒了,怎麼辦?”
三花娘子這才發現,俱各大吃了一驚,道:“老怪奇毒無比,中者立亡,金大俠……”
鄭姑娘芳心大亂,聞聽此言,忽然嚶地哭泣起來,悲悲切切地呼道:“怎麼辦……怎麼辦呢?……”
絕情娘子內心直打寒顫,目光瞬過洞中鐵爐,芳心突然一動,趕忙扶起金遺龍往爐中一擲。
金遺龍昏昏欲斃,躺在金色液溶裏,微弱地呼吸着。絕情娘子焦慮地道:“這爐中奇寶只聞傳説,不見事實,不知能不能救活金大俠……”
鄭姑娘急道:“如果他死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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