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仙笛穿着一身考究的紫色長袍,左手提着一把劍鞘上鑲着珠寶的華麗長劍。
他主站在李樂二十步遠的地方,兩眼閃着一種威凜的目光,盯着李樂和葉紛飛。
李樂一看他臉上的煞氣,心中不免一驚。
葉紛飛卻不管那一套,大步上前,道:“你是什麼人?敢在這裏出惡言傷人?”
李樂輕聲道:“他就是趙老爺子的義子趙仙笛,他今天出現,一定不懷好意。”
葉紛飛點了一下頭,又道:“點霞山莊的少莊主是嗎?哼!就是他媽的金陵城的少城主又能怎麼樣?”
他此話一出,連李樂也吃了一驚。
葉紛飛一向不愛惹事,今天怎麼發這麼大脾氣?
其實他怎知葉紛飛的心事。
葉紛飛是想如果和趙仙笛鬧起來,一定會敗給對方,那時李樂鋭氣已失,就不會興致沖沖地去找劍魔,而且敗在趙仙笛手中要比死在劍魔劍下不知好幾萬倍。
趙仙笛終究是趙老爺子的義子終究是白道的人,就算他對趙老爺子有些不孝,但也絕不會在光天化日之下,當街行兇,對他們下毒手。
這一點葉紛飛早就打算好了。
他心裏很清楚,以趙仙笛的身份,罵他幾句一定會忍不住發火的。
可他卻想錯了。
趙仙笛聽了葉紛飛的話後,只是冷笑了一下。
“那麼大的涵養!”葉紛飛道,“你居然刁,不發火,看來本大爺是要罵你祖宗了。”
趙仙笛還是一聲冷笑,道:“我為什麼要和一個快死的人發火?”
葉紛飛道:“你説我快要死了?放你孃的臭屁!”
趙仙笛的臉色變了變,但終究還是忍住了。
李樂笑着對葉紛飛道:“是不是沒想到這個人居然有這麼大的氣量。”
葉紛飛看着李樂,道:“我總不能罵趙老爺子吧!”
李樂道:“其實用不着罵他娘,他早已發火了。他絕不是那種氣量大的人。”
“可事實上他並沒有發火!”葉紛飛道。
李樂道:“因為他在忍。”
葉紛飛道:“他為什麼要忍?”
李樂道:“也許我們可能真的快要死了!”
葉紛飛不懂,更不服。
趙仙笛斜着眼看着他們。
他從來沒見過有這種人,明明知道危險就在周圍,很可能會隨時被人用刀剁成兩半,但卻依然毫不在乎地嘻嘻哈哈,還居然有閒情談論罵人的事。
他不懂李樂這個人,但李樂卻明白他是怎樣的人。
李樂用手—指街道兩旁看熱鬧的人,道:“他並不是喜歡忍氣吞聲的人,他現在忍住不發火,只不過是給他們看而已。”
葉紛飛張眼望去,這才發覺站在兩旁的人也不是一般看熱鬧的普通老百姓。
至少普通的老百姓沒他們這樣健壯,更沒有他們這樣每個人眼中都冒出凜凜精光。
李樂又道:“這裏每個人都是他的手下,沒有一個外人,你説他敢不敢就地殺了我們。”
葉紛飛不説話,因為這已經用不着回答了。
他現在想的已經不是怎樣讓趙仙笛發火的問題了,而是怎樣衝出去。
對方的人至少有四十人。
趙仙笛道:“你們是自己主動地跟我回去?還是讓人架着你們走?”
李樂道:“聽你的口氣好像我們一定會輸。”
趙仙笛冷笑了一下,道:“你們現在還有權利來決定是自己站着走,還是躺着走。”
“我想任何人都會選擇站着走。”李樂道,“但我們卻不是跟你走,而是走自己的路。”
趙仙笛道:“你有這個把握?”
“沒有!”李樂的回答乾脆極了。
趙仙笛笑了一下,道:“你很有自知之明,但又何苦和自己過意不去。”
李樂道:“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趙仙笛的回答也很乾脆,道:“因為我懷疑你們是劍魔周森的人。”
李樂輕蔑地道:“抓不到劍魔周森,就抓我們?”
“不錯。”趙仙笛的回答還很利落。
李樂道;“是誰告訴你,我們是劍魔的人?”
趙仙笛道:“不用別人告訴我,只要本少莊主認為是這樣就可以了,你説呢?”
“不錯!”李樂也很坦率地道,“至少在金陵城中,你有這個權利和實力。”
葉紛飛卻大叫道:“空口無憑,我還懷疑你和那個老王八劍魔有關係呢!”
趙仙笛冷冷地道:“你用不着罵劍魔來證明你們不是他的人。反正你們今天必須跟本少莊主回去。”
葉紛飛叫道:“這明明是仗勢欺人。”
趙仙笛道:“不是仗勢欺人,而是維護一方,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在這節骨眼上在金陵城中逗留,你們自然不是遊玩的客人,也不是點霞山莊的客人,那麼你們是什麼人?”
他所説的不論是誰都會認為有理。
李樂道:“想必你還記得本少爺曾在點霞山莊住過一段時間,而且和趙老爺子的傳人雙青公子還有一段非常的友誼,這總能證明我們是自己的人了吧?”
趙仙笛長笑,道:“你的確在莊上住過,;但後來又為什麼忽然失蹤了?你到底要做什麼?”
李樂氣呼呼地用鼻子噴了一口氣,大聲道:“你小子今天是存心找碴的,好!本少爺今天就和你玩到底。”
“有膽氣。”趙仙笛冷笑道,“來!咱們一對一地比劃一下。”
“好!”李樂大聲道。
葉紛飛可不覺得有什麼好。剛要舉手攔住他。就聽李樂接着道:“我們明天在城南狀元樓前見面。誰輸了誰就請客去狀元樓,小葉子!我們走!”
説完他掉頭就大步走去。
葉紛飛當然不會走得比他慢。可他還沒有走出三步遠,趙仙笛就已飛身過來,擋住他們的路。
李樂好像沒看見前面站着的趙仙笛,而是忽然停下來,對葉紛飛道:“我們是不是應該先去一趟狀元樓,觀察一下地形,免得明天手忙腳亂的。”
葉紛飛道:“我們當然要去,而且一定要去。”
説完,他也不等李樂有什麼反應,立刻轉過身,疾步,向另一個方向走。
趙仙笛看着他們自己演一般的説説做做,氣得冷冷地、重重地哼了一聲。
李樂和葉紛飛的舉動簡直就沒把他這個點霞山莊的少莊主放在眼裏。
他喝道:“你們有種,希望你們的本事也不要令本少莊主失望。”
他的話才講完,四周圍着的眾人已蜂湧撲來。
李樂和葉紛飛早巳撒腿開溜。
但他們又怎能躲過四十個訓練有素的人圍截。
這條大街還沒有走到一半,他們就已被眾人圍上了,數不清的兵器落向他們的腦袋,
李樂已看不清對方兵器的影子,只能看見葉紛飛的拳頭在飛舞。
四周傳來的聲音是恐怖的,是點霞山莊的眾人被葉紛飛打斷骨頭時發出的慘叫。
李樂瞪大了眼睛,道:“看不出,小葉子,你的武功居然這麼高?”.
李樂沒看出,趙仙笛也沒看出。
以葉紛飛的武功,絕對可以排到一流高手之中。
趙仙笛一聲唿哨,把眾人撤了下來。
他邁着步走到葉紛飛面前,道:“你是個高手,你叫什麼名字?”
葉紛飛笑道:“我不告訴你,你是不是很生氣?是不是晚上會睡不好覺?”
趙仙笛冷冷地道:“有這可能!”
葉紛飛道:“那麼看你可憐的樣子,你只要叫我三聲親爺爺,我就告訴你!”
趙仙笛只覺得胸中一口惡氣直湧上來。
他畢竟還是點霞山莊的少莊主,畢竟還是眾人仰視的一代劍王的義子。
只見趙仙笛手腕一抖,長劍已告撤出,閃着點點銀星直奔葉紛飛咽喉。
葉紛飛大叫道:“殺人了!”
叫聲中,他又換了三個位置,這才射這對方的第一劍。
趙仙笛喝道:“好功夫!再試試第二劍!”
劍光顫動,忽然變得不可捉摸,彷彿有十七八柄劍同時落向葉紛飛頭頂。
葉紛飛大叫一聲:“來得好!看本大爺的神拳無敵衝在鬧雲宮。”
他退了五步,還了三拳。
葉紛飛雖然嘴上講得好聽,什麼神拳無敵沖天鬧雲宮,其實李樂都看出來了,他這一招明顯處在下風,可以説是隻有招架之力,而無還手之力。
他還的那三拳,連趙仙笛的衣服角都沒有碰到。
但葉紛飛一站穩腳就立刻又大聲道:“你這招不行!連一半的功力都不到。”
趙仙笛停下手。
他絕不允許別人對趙家劍法有一點輕視,也不允許別人看不起他的劍法。
他道:“你懂什麼?”
“我怎麼不懂?”葉紛飛道,“這招劍法叫‘天罡三轉’,一共是三式進手劍招,一次能化出三十六個劍影,暗含天罡之數。”
他説着掉過頭對李樂笑着繼續道:“他剛才化出十七個劍影,豈不連一半的功力都不到?”
李樂也笑道:“一招三式,他才用了一式,而且連一半功都都不到,從整個招式看來,他豈不連六分之一的功力都不到。是不是?”
“對對對!”葉紛飛拍着手大笑。
趙仙笛雖在氣,但也不得不佩服葉紛飛的眼力博學。
能一眼看出幾招劍法,這人絕不是一般的高手。
趙仙笛又不禁喝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怎會知道趙家的劍法?”
這一招“天罡三轉”,就連趙老爺於用起來也十分吃力,要一次舞出三十六個劍影,而且還要一連三劍,劍劍如此。
使全這一招不但要有十分驚人的腕力,還必須要有悠長的內力,否則中途一定會出現破綻——
趙仙笛用上十分的力氣,也只能一連三劍,劍劍十七八個劍影而已。
他剛才沒把劍勢用到底是為了保存內力。
但他沒想到卻被葉紛飛一語道破。
葉紛飛在得意地笑。
他在幾天前,還根本不知道世上還有這麼玄虛的劍招,而是曲一歌在和他談劍時,提到趙家劍法中一招威力十分的劍招時他才知道的。’
“天罡三轉”也是趙老爺子劍法中的精髓。
趙仙笛道:“你既然已使出看家的絕招,就應該老老實實地就地服縛。”
葉紛飛道;“如果這句話是趙老爺子講的,我也許會照辦,但以你的那點道行,恐怕還不管用。”
“那就劍下見真章吧廣趙仙笛怒喝一聲,長劍一挺,依然是一招“天罡三轉”。
這回他用出這一招,可不比剛才。
葉紛飛一連退出十三步,才算保住性命。
空中散散落落地飄下三片衣角。
葉紛飛的心雖然驚顫不已,但臉上卻還是從容鎮定,他指着空中飄下的斷衣襟道:“這是本大爺的衣服,被你用了五十三劍削下來的。”
他説時表情好像是在説自己的一件很光榮的事。
趙仙笛知道他所説的五十三劍是一招三劍所化出的五十三個劍影。‘
五十三個劍影,就好像五十三劍一般,用了五十三劍才下三片衣角,所以葉紛飛在自鳴得意。
趙仙笛冷哼,但同時心裏也不由得直髮愁。
對方能空手躲過這一劍,並全身而退,這就説,對方的實力只有在他之上,而無在他之下的道理。
對付一個比自己武功要高的高手,該怎麼對付呢?
趙仙笛一時還沒有想出好法子,就看見葉紛飛已反撲過來。
葉紛飛的拳頭看上去很輕盈,但趙仙笛卻知道那拳頭重得能把一牛砸死。
拳風呼呼,趙仙笛擋了三招,一步也沒退,葉紛飛卻退了下來。
葉紛飛對李樂道:“我們這麼打是很不公平的,因為他手中有劍,而我手上什麼也沒有。”
李樂笑道:“你為什麼不試着把他的劍奪過來,那樣你手上不就有劍,而他沒有劍啦!”
“是個好主意!”葉紛飛道,“但卻也是餿主意,你為什麼不去把他的劍奪下來,然後借給我,那樣我不也就有劍了嗎?”
李樂道:“其實我想那樣去做,只不過你不會讓我那樣做的。因為那樣做不但很危險,而且也不是最好的主意,你説是不是?”
葉紛飛只有點頭承認。
李樂道:“其實最好的法子就是我們一起上,不等他反應,我們就已把長劍奪過來了。”
“好法子!”葉紛飛道,“你攻左邊,我攻右邊,我們給他來個突然襲擊。”
李樂大為贊成。
趙仙笛卻不懂了。
這個法子簡直就是狗屁不通的法子,只有天下最笨、最蠢的人才會用這個法子去搶別人的劍。
只要有一點常識的人都知道,搶一個劍手的劍,簡直比要這個劍手的命還難。
但李樂和葉紛飛説動就動。
他們大吼着就跳了起來,猛撲過去。
趙仙笛不是笨蛋,而且是比任何都聰明的人。
但現在連笨蛋都看出來了,李樂和葉紛飛不是向他衝來,而是向相反的方向逃跑。
但趙仙笛卻沒有追。
李樂跑着跑着就覺得不對頭了,他看看身旁的葉紛飛道:“他們為什麼不追我們?”
葉紛飛也不明白,但卻裝作一副很明白的樣子,道:“他們一定是認為自己的輕功不如我們,追也追不上,就只好省省那個力氣了。”
李樂大覺有道理,道:“這麼説我們的輕功要比趙仙笛好了,那我們就一口氣跑出這條街。”
葉紛飛非常贊成這個想法,但他的腳步卻停下來了,連一步都不肯走。
他們前面就是街口。
這條街就是“劍王鋪”。
劍王鋪上兩旁的生意門面全是點霞山莊的,也就是説,這條街就是點霞山莊的。
如果説趙仙笛不讓任何人進這條街,那麼就不會有一個人進來。
那麼熱鬧的一條街,一轉眼間就只剩下李樂和葉紛飛兩個人了。
也就在這時,街口出現了人影。
不止一個,而是—羣。
當頭的就是鐵龍門的門主龍金。
龍金的傷其實是假的,因為殷氏兄弟當時根本就沒有用內力,現在殷氏兄弟死了,他也用不着裝假騙人了。
龍金一臉正氣之色,他身後是許白塵和公孫嶽。
龍金答應公孫嶽一定要把香香找到,而且找香香的線索就在李樂和葉紛飛身上。
公孫嶽聽後自當十分賣力。
他第一個走過來,對葉紛飛道:“小兄弟,你已看到了,你們今天是不可能逃出這條街去的。老哥哥想問一句,君香香在什麼地方?你告訴我,我掉頭就走。”
龍金在後面暗罵不止。、
公孫嶽的確是老狐狸,他聽説對方可能是劍魔的人,所以不想動干戈,得罪劍魔。所以抽身為討價,先問君香香的下落。
許白塵卻在暗笑。
因為他知道,對方不是劍魔的人,所以也不可能知道君香香的下落。
公孫嶽等於問路於盲。
但李樂卻搶先答道:“你就是香香小姐提到的公孫大官人?”
“不錯!”公孫嶽急忙道,“我就是公孫大官人,香香小姐她在什麼地方?”
“這個我可不敢説!”李樂揚着頭答道。
公孫嶽有些發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是不是給你們的主子抓去了?”’
葉紛飛氣道:“什麼主子?誰是我們主子?你這個老不死的胖老頭,少在這裏羅唆。”
“敬酒不吃吃罰酒。”公孫嶽道,“説!你們把香香怎麼樣了?不説我可要下手拿人了。”
“他媽的……”葉紛飛眼睛一瞪就準備要開戰。
“你不想要香香活着了?”李樂急忙説了一句。
這句的確管用。
公孫嶽立刻不理葉紛飛,對李樂道:“她到底在什麼地方?”
李樂道:“你説呢?”
其實李樂也不知道,但這句話在公孫嶽聽來就是對方在明知故問。
公孫嶽大聲道:“她被劍魔帶走,直到今天也沒有一個消息回來,我又怎會知道她的下落?”
李樂一聽此話,就犯愁了。
如果李樂説香香在什麼地方,這無疑等於承認自己是劍魔的人,但如果説不知道,公孫嶽這個“痴情種”定然不會相信。
李樂眼珠轉了轉,道:“我本不是劍魔的人,但我卻知道她在什麼地方。”
“不要聽他胡扯!”龍金大聲道,“這小鬼是專門騙人的,聽了他的話就等於吃老鼠藥,後患無窮。”
他接着對公孫嶽道:“如果我告訴你,你的老相好香香,平常和誰最好,你是不是能猜到幾分?”
公孫嶽何止是猜到?:
他猛地回過頭去,怒目盯着龍金。
簡直氣得要吐血。
許白塵道:“公孫大官人,和我們認識恐怕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你也該清楚,我們龍大門主要想得到女人,又何必……”
後面的話他説不下去了。
因為他的聽眾已聽不到他所講的話了。
就在公孫嶽分神聽他講話的時候,葉紛飛已疾躍過去,點了公孫嶽的穴道。
公孫嶽倒了下去,迷迷糊糊地做他的相思夢去了。
許白塵眼珠子都綠了,氣道:“你們這算什麼?還有江湖規矩嗎?”
李樂道:“你們這麼多人圍着我們,難道這就是江湖規矩?”
許白塵喝道:“除魔去邪,本就是江湖人所為,對你們還要講什麼江湖規矩?”
“對!”李樂道,“既然大家都不講江湖規矩,現在扯平了。”
“嘴尖利舌,和他們還有什麼好談的。”龍金叫道,“先放倒了他們再説。”
他一揮手,站在他身後的一幫如狼似虎的鐵龍門徒眾,一湧而上。
李樂大叫一聲:“撤退,來日再算帳!”
“向哪邊撤?”;葉紛飛叫道。
前面有龍金,後面有趙仙笛,他們現在如同進了風箱的老鼠,進也不行,退也不行。
李樂咬着牙準備和龍金大幹一場,這時就聽到身後有人在叫:“自然是先到邊來!”
李樂回頭望去,只見後面趙仙笛已經不見了,換成了另一夥人。
他們手中也拿着能要人命的傢伙,個個殺氣沖天,怒目橫眉。
這夥人看上去比龍金的人還要兇,而且人數也比鐵龍門的人數要多。
葉紛飛大叫起來:“快進旁邊的店鋪,我先擋他們一陣,你自己想法子脱身。”
李樂立刻道:“法子已經想好了。”
“什麼法子?”葉紛飛不禁問道。
李樂笑道:“我們投靠到那邊!”
他一指後面的那夥人。
葉紛飛回頭道:“他們是什麼人?”
李樂道:“他們是秦淮幫的人。”
“梅宜人?”葉紛飛不禁問道,“他們會不會和趙仙笛是一夥的?”
“很可能!”李樂説着,身體己動了。
梅宜人當然和趙仙笛是—夥的。
因為她至少也算是趙老爺子的學生,而且很久以前,她就喜歡上了趙仙笛。
她怎會和趙仙笛不是一夥的呢?
李樂想用力甩掉她的手,叫道:“喂!梅小姐,男女有別,幹嘛這麼親熱?”
梅宜人根本就不是喜歡開玩笑的人,一張美麗而又冰冷的臉幾乎沒有任何變化,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們是怎麼和他們衝突起來的?”
“咦!”李樂瞪大眼睛道:“説這話的應該是我,你們到底為什麼要抓我?你們明明知道我不是劍魔的人。”
梅宜人一愣,道:“本小姐什麼時候説要抓你了?”
李樂道:“你自己看看現在在幹什麼?”
梅宜人鬆開了手,態度温和下來,道:“我不是來抓你的,我是來幫忙的。”
她和龍金有仇。
龍金到金陵的第—天晚上,就領着鐵龍門的人連夜挑了秦淮幫的總舵。
這件事花含語後來幫她了結了,追回了所失的金銀,但這筆帳、這個仇,卻種下了。
李樂道:“你是幫趙仙笛的忙?”
“趙公子?”梅宜人不懂地道,“本小姐沒有看見他,他也在這裏?”
趙仙笛見梅宜人帶着人過來,已第一個躲了起來。
“他説我是劍魔的人?”李樂氣道。
梅宜人喃喃地道:“也許他是對的。”
“什麼?”李樂跳了起來,大聲道,“我和趙老爺子的關係是何等親密,你居然還敢説越仙笛那老小於是對的,説我是劍魔的人?”
“所以你還是和本小姐走一趟。”
李樂一臉不高興地道:“到什麼地方?是點霞山莊,還是秦淮幫?”
梅宜人道:“不論到什麼地方,本小姐都會保證你的安全的。”
“要我去做什麼……”李樂道,“我除了吃得多,又喜歡玩以外,實在沒什麼用的了?”
梅宜人道:“證明你的身份,或者一直等到雙青公子回來,把你領走。”
“不行!”李樂堅決地道,“你們沒有權利扣留我,而且我已好長時間沒回家了,我要回家了!”
梅宜人淡淡地一笑;道:“那好吧!你們自己走吧!但最好早些離開金陵。”
李樂沒想到對方就這麼放過他了。
他也不及細想,向葉紛飛一揮手,道:“梅幫主是巾幗英雄,由她對付龍金已綽綽有餘,我們現在可以安心地離開金陵了!”
葉紛飛提起手中被點住穴道的公孫嶽道:“這個老胖子,怎麼辦?總不能帶回家養老吧?”
“這還不容易。”李樂道,“就把他送給梅幫主,算是我們的禮物。”
葉紛飛大聲道:“這個法子不錯,這叫做禮尚往來,禮多人不怪,你們可不要拒絕。”
説着他手中的公孫岳飛了起來。
公孫嶽就算沒有二百五十斤重,至少也有二百斤,但在葉紛飛手裏,他卻好像是一隻小雞。
公孫岳飛向梅宜人。
梅宜人急忙躍開,叫道:“你這小鬼好不省事,本小姐好心放了你們,你居然還捉弄本小姐。”
她跳開了去,但卻苦了公孫嶽。
二百多斤的身體,“咚”的一聲,重重砸在地上,把堅硬的地面幾乎要砸出一個坑。
李樂笑着道:“梅幫主,你看!我這禮物不輕吧!把地都砸出—個坑來了!”
他大笑着竄過秦淮幫眾人,向前走去。
梅宜人沒去管他們,一揮手叫來幾人;把公孫嶽抬到旁邊。
這時一個精壯的留須中年人走了過來,對梅宜人低聲道:“我們是否應留住那小鬼?”
“為什麼?”梅宜人間道。
那中年漢子道:“這小鬼平日裏神秘兮兮的,而且他身邊的那個年輕人武功相當高,卻不知他們是什麼來路,最好能先問清楚,再作打算。”
梅宜人看了看他。
這個中年漢子就是秦淮幫的前堂堂主朱智。
梅宜人冷笑了一下,道:“就因為這些原因,所以就要把他們留下?你是不是太霸道了一些?”
朱智低下頭不敢説話。
梅宜人道:“人家又沒有表示敵對,而且那少年還是雙青公子的朋友,本小姐無緣無故下手拿人,這要是傳到江湖,別人該怎麼看我們秦淮幫?”
“是是是!”朱智道,“還是幫主考慮得詳細周到,屬下剛才妄言了。”
梅宜人笑道:“我們應全力對付龍金他們,那小鬼是漏網之魚,一出劍王鋪,恐怕要直奔城門,你以後就算請他來,説不定他都不會來了。”
“他早已嚇破了膽。”朱智大笑起來。
他剛笑了三聲,就看到李樂和葉紛飛像一對受驚的兔子一般奔了回來。
朱智笑聲不禁嘎然而止,臉上一副怪異的表情,好像剛才吃了一隻蒼蠅。
李樂跑了回來,而且還對梅宜人大聲道:“求求你梅幫主,你還是把我們抓回秦淮幫吧!”
梅宜人驚奇地睜大了眼睛。
李樂自然不是真心想去什麼秦淮幫。
但他現在除了這條路比較安全一些,就沒有其他的後路了。
接着梅宜人就看見街的另一頭出現了趙仙笛。
趙仙笛絕不是輕易放棄一件事的人,這回他帶來了更多的幫手,而且全是點霞山莊訓練有素的精英。這些人,每個人都可以以一抵十。
梅宜人寒着臉,看着趙仙笛一步步走過來。
她道:“趙公子,你這是為什麼?”
趙仙笛也是冷冷地道:“原因很簡單,我不能讓任何一個人對點霞山莊不利。”
李樂道:“我又沒有威脅你們。”
趙仙笛道:“你沒有,但他們有!”
他舉手一指對面的龍金。
梅宜人笑了,道:“原來你帶人來是對付鐵龍門的人,剛才倒把我嚇了一跳。”
趙仙笛道:“你以為我是對付你的?”
他大笑起來,繼續道:“我們同是金陵人,低頭不見抬頭見,就算我們有過節,我也不會這樣大動干戈地和你動武。”
“是的!”梅宜人笑道,“遠親不如近鄰,何況我們秦淮幫受老爺子照顧多多,我們本應聯合起來對付外人,尤其是那種虎視點霞山莊的人。”
“哈哈哈哈…”趙仙笛笑道,“説得好!老爺子現在剛去世,局面極不穩定,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應該用武力讓宵小卻步。”
梅宜人抿着嘴笑了笑。
她只有在趙仙笛面前,才會露出欣慰的笑容。
她沒有再説什麼,趙老爺子在世時,是絕不會允許趙仙笛這樣做的。因為趙老爺子的為人本就是以寬大待人為標準的,他一向最反對的就是武力。
但趙仙笛不同。
他同所有有志氣的年輕人一樣,等不及向趙老爺子那樣用長時間的“品德”來征服他人,他們喜歡用最直接、最乾脆、最有效的法子。
武力是最好的。尤其對一個曾是一代劍王的義子來説,使用武力要比別人多百倍的信心。
這一點梅宜人還是很喜歡的。
她眼中透出異樣的光彩,道:“你打算一口氣衝過去,和他們大戰一場?”
“不!”趙仙笛道,“那樣太不像一個智者所為,而像一幫無賴在打架。”
梅宜人笑道:“現在面對面,你怎麼用計?”
趙仙笛想了一下,道:“用公孫嶽做餌,引他們過來談判。”
“這的確是一個好法子。”梅宜人道。
其實就算這不是一個好法子,梅宜人也會這麼説的。
但李樂反對。
他道:“趙仙笛,你這個人的確很會裝,而且也很聰明,居然用起‘美人計’來了!”
聽在趙仙笛和梅宜人耳裏,極不是滋味。
趙仙笛氣得瞪着眼睛,道:“你這小小兔崽子,再敢胡説一句,看本少莊主不把你的嘴撕了。”
“你好凶哦!”李樂故意一副害怕的樣子。
其實他心裏也的確很怕。
他不知道趙仙笛要玩什麼把戲,但他卻清楚地知道,趙仙笛是絕不會放過他們的,也不可能和龍金他們真的打起來,他的目的還是在他們身上。
李樂眼睛四處瞟去。
現在站在他四周的人都是趙仙笛帶來的人。
他們無聲無息的,裝做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圍住了李樂和葉紛飛。
只要前面一動手,李樂敢打賭,這些人一定會下手抓人。現在只不過是看在梅宜人的面上,不好動手而已。
李樂眼珠子一直在轉,但終究還是想不出什麼好法子。
梅宜人是絕不會輕易信他的話的。
他必須自己想法子脱身,最好的法子就是依靠葉紛飛。
葉紛飛一直在皺着眉頭,現在的情形不容他有一點忽視,因為他已感覺出趙仙笛眼中的煞氣,這種煞氣告訴他,對方一定會下殺手的。
他不懂趙仙笛為什麼會這樣恨自己,他自認沒有防礙到點霞山莊一點。
但現在事已至此,解釋已沒有任何作用,只有靠自己,衝出三大高手的包圍。
趙仙笛、龍金和許白塵,這三個人每一個都是葉紛飛不敢打保票能戰勝的。
衝出他們的包圍,這可能嗎?
葉紛飛焦慮地看着李樂。
李樂卻是一副信心十足地看着他。
他把—切希望全寄託在葉紛飛身上。
這時趙仙笛一把提起癱天街旁的公孫嶽,對龍金大聲道:“龍門主,你不想你的朋友變成殘廢吧?”
龍金髮着愣,心道:“公孫嶽這老小子怎會是我的朋友?你要想掐死他,我是最高興不過了。”
但許白塵卻忽然大聲道:“啊,你不要欺人太甚,把公孫大官人放下,咱們有話好説廠
龍金看向許白塵,不懂他的意思。
許白塵是一向最反感公孫嶽的,他認為像公孫嶽這種人除了送殺豬場,簡直就沒有別的地方了讓他待着。
為什麼許白塵現在會有這種口氣?
趙仙笛這時又道:“龍大當家,你不想談談條件嗎?現在人在我手中,你總不能説叫我放,我就放吧?你是不是太不給本少莊主面子了?”
龍金沒説話。
他在看許白塵。
許白塵尖尖地一笑,輕聲道:“沒事的,他在演戲,我們過去,看他有什麼主意?”
龍金道:“萬一這小子翻臉怎麼辦?”
許白塵道:“不會的,至少現在不會的,因為局面對我們有利。”
“好!”龍金道,“我們一起過去。”
一羣人慢慢地走了過來。
趙仙笛回頭對梅宜人使了個眼色,那意思是準備好,隨時衝擊對方。
梅宜人點點頭,正有一件讓人出乎意外的奇怪事情發生。
他同時也準備了。
他準備好逃走。
“我要讓你知道你交我這個朋友是不會後悔的。”龍金不懂這句話的意思。
將公孫嶽向身後一擲,道:“看好這頭豬。”
公孫嶽像飛豬一般飛到了秦淮幫眾人面前。
也就在這時,梅宜人傳來了一聲尖叫。
尖叫中帶着慘烈。
梅宜人絕不是動不動就尖叫的女人。
她的意志堅強,她絕不會因為身體的受創,或者非常的驚嚇,而大聲尖叫。
但這聲尖叫卻實實在在是她發出的。
她已橫卧在血泊中,是她自己的鮮血。
她那聲尖叫不是因為她身上的重創,而是因為她心上的巨痛。
刺倒梅宜人的居然是趙仙笛。
趙仙笛的劍法在梅宜人之上,而且又是突然襲擊,梅宜人能不死,已是天大的幸運。
趙仙笛氣得一咬牙,長劍一翻,對着梅宜人又是一劍。
梅宜人根本沒動。
她不是不能動,而是不想動。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一心暗戀的趙仙笛居然會對自己下此毒手?
她百念俱滅,只想死在對方劍下。
但有人不想讓她死;
站在梅宜人身旁的一名秦推幫弟子,一個虎撲,撲到了倒在地上的梅宜人身上。
趙仙笛的長劍從他的後心中刺了進去。
“他媽的!”趙仙笛抬腳把那名漢子踢飛。
他今天對自己的劍法大為不滿,對方一個小小的幫徒,都能用身體擋住他過一劍,他還能算是一代劍王趙月明的兒子嗎?
四周有這麼多人在看着,他今天的臉可露大了。
但他卻不知這是因為他心虛的表現。
不論趙仙笛是一個聰明人還是一個禽獸不如的人,他都知道用這種方法刺殺一個暗戀自己的女孩子,是絕不可饒恕的事。
他心虛得很,手心中冒出一絲絲冷汗。
四周靜悄悄的,因為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被趙仙笛的舉動驚呆了。
龍金也沒想到他會這麼狠,因為至少龍金是從不對女人下辣手的。
辣手摧花,這不是一個男人做的事。至少龍金是這麼認為的。
趙仙笛的嗓子都啞了,氣急敗壞地道:“你們愣着幹什麼?動手!”
事已至此,點霞山莊的那幫人還有什麼好説的呢?他們呼喝了一聲,撲了過去。
“清除秦淮幫,金陵就是我的天下了!”趙仙笛有這種思想支撐他。
他可以為自己的目標做出任何事。
點霞山莊的人攻向秦淮幫,鐵龍門的人自然也選擇了秦淮幫眾人。
這時他們卻反而把李樂和葉紛飛兩人忘了。
葉紛飛知道機不可失,一拉李樂的手,猶如一匹烈馬向街道一頭竄去。
但李樂卻蹲下了身子不願走。
葉紛飛只好停了下來,叫道:“你還想等什麼?”
李樂道:“我們不能丟下朋友!”
葉紛飛明白他的意思,梅宜人雖然還算不上是他們的朋友,但只要有良心的人,此時都會為梅宜人感到痛惜,為趙仙笛感到可恥。
葉紛飛大吼一聲,叫道:“好!大爺今天就和他們拼了。”
他把李樂猛地託了起來,向街旁的店鋪擲了過去。
到了錯雜縱橫的店鋪中,他們就可以和趙仙笛周旋,就可以有更多的機會逃生。
李樂在空中飛着,看這勢頭至少能飛出二十丈遠,説不定還能借這股風飛出這條街。
但立刻有人凌空攔擊。
對方的人畢竟沒有忘記他們是敵人。
葉紛飛用的力道太大了,使李樂一連撞翻了兩個攔截的人,接着在地上滾了三個跟頭,一頭竄進店中。
那是一間雜貨店。
對李樂來説,這裏越雜越好。
而此時葉紛飛的心情業已輕鬆了不少,他最擔心的自然是李樂,現在李樂已進人較安全的地方,這回他就可以放心大膽地一戰了。
他怒衝而起,一腳踢飛了一名正圍攻梅宜人的鐵龍門漢子,一拳打倒了另一個,另一隻手掐住了身旁一個點霞山莊的莊丁。
現在秦淮幫帶來的五十幾個幫眾,已經死了一半,剩下的圍着梅宜人拼死抵擋着對方。
“看大爺的手段!”葉紛飛大叫着把一個人提了起來,以人當兵器,橫掃四方。
“你他媽的瘋了!”龍金叫道,同時手中出現了一把精鋼鐵骨的摺扇,對着葉紛飛奔過去。
葉紛飛卻不和他碰面,因為這樣勢必要被龍金纏住,於已不利,就沒有時間去救梅宜人。
他飛旋着身子,把手上的人擲向龍金。
秦淮幫的人看有高人相助,自然勇氣大增,呼喝着居然開始反攻。
他們必須衝出去,否則就是死!
任何人都清楚地知道,這是—條血路,用鮮血鋪成的一條出路。
但他們義無反顧,他們不能親眼看着梅宜人死在這裏,要死,也應該死在他們後面。
這幫漢子是一羣有血性的漢子,葉紛飛就喜歡這種人,他甚至連自己都想在這裏戰鬥到底,和趙仙笛、龍金他們拼個你死我活。
葉紛飛擠進了人羣,一把托起梅宜人。‘
梅宜人的傷的確不輕,正傷在左肋,一劍直透,刺人左肺中。
她現在連呼吸都非常困難,但她還是強撐着道:“這位少俠,你快些自己逃吧……”
“我本來也是這麼認為的。”葉紛飛在這種情形下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他笑道:“但我們那位可愛的那位少爺既然把你當作朋友。我總不能反對吧!”
“你帶着我衝不出去的。”梅宜人一臉痛苦地道。
“你居然看不起我?”葉紛飛道,“看我點你的穴道,咦!一點就中!”
梅宜人頭一歪昏了過去。
這可把秦淮幫眾人嚇了一跳,弄不懂葉紛飛到底是哪一邊的人?
葉紛飛一瞪眼道:“看什麼?你們難道不知道你們幫主不願拖累大家,寧願死在這裏都不肯走嗎?不點她的穴道,她又怎麼好意思下台?”
他講得居然大有道理。
葉紛飛背起梅宜人,又高叫道:“向街道那間雜貨店衝,衝到裏面……哎呀……”
葉紛飛大叫了一聲,倒了下去,梅宜人也重重地跌在地上,傷口震動,鮮血又噴灑了出來。
眾人看去,只見他們的前堂堂主朱智,正慢慢把一柄短劍從葉紛飛身體中抽出來。
劍上帶出來的是滾熱的鮮血。
秦淮幫眾人都驚呆地看着這一切。
朱智在秦推幫中算是四大堂主之下,可以説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且他在江湖上也算是頗有名望,不淪從智謀上還是武功上,都可以算是一流的。
今天四大堂主中就來了他這麼一位堂主,而且梅宜人又被葉紛飛點住了昏穴,所以大家自然是聽他的。
朱智大聲道:“弟兄們,趙老爺子就是這小子害死的,所以趙公子要殺他為趙老爺子報仇。我們現在絕不能再站在和趙公了對立的一方了。同意歸順點霞山莊的跟我來!”
趙仙笛果然也停下了手,他也不希望把事情弄得太大,死了太多的人,官府一定會追查的。
但秦淮幫眾人卻沒有一個動的。
他們想聽梅宜人一句話,但梅宜人現在卻是睡得又香又甜。
“你們犯上,不聽……”朱智説到一半,就説不下去了,因為他看到梅宜人已怒睜開眼睛。
他想犯上作亂,但畢竟還沒十分的膽量。他的鬥志和氣焰如瀉洪一般,瞬間流得光光的。
他現在只想到逃。
但葉紛飛卻站了起來,正擋在他面前。
葉紛飛臉上居然帶着微笑,但微笑中卻帶着怒不可遏的殺氣。
他很柔和地道:“你不是好東西,居然趁火打劫,欺師滅祖,所以你可以去死了!”
葉紛飛的聲音彷彿是在對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在講道理,但他的拳頭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一拳下砸在朱智的頭頂上。
這一拳有多大的重量,連葉紛飛也講不清楚,他只知道這一拳要比平時最用力的一拳力道大三倍。
朱智連哼一聲都沒有,只聽到“噗”的一聲悶響,那是他自己脖子發出的聲音。
朱智的一顆人頭硬被葉紛飛這憤怒的一拳砸進脖子中,只露在外面小半個腦袋。
葉紛飛大喝—聲,道:“現在咱們—鼓作氣衝進店鋪,把點霞山莊的生意全都砸爛。”
到了這種地步,他居然還有閒心去砸別人的店鋪?
但秦淮幫眾人卻被他這一句似玩笑而又似鄭重的話提起了無限信心。
幽默給人以輕鬆,而且在關鍵時刻同樣也能給人以勇氣和鬥志。
秦淮幫的人被葉紛飛提精神所感染,他們巳去掉了心中的恐懼,他們此時同葉紛飛一樣,有着一種大無畏而又視死如歸的氣勢。
這就是軍心,葉紛飛不愧是李長淳的親信,他很懂得鼓舞軍心,激勵土氣。
三十餘人同時發出一聲喊,向街道旁的店鋪衝去。
他們現在已變成了一羣下山猛虎。
葉紛飛第一個衝進了雜貨店,接着他就倒下了。朱智在他背後的那一劍是十分要命的。
當他看見李樂還很好時,就昏過去了。
李樂大急,叫道:“是誰把小葉子弄成這個樣子的?簡直太沒人性了,居然用刀子捅人?”
聽了他的話,秦淮幫的眾人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
這時梅宜人喘息着道:“這都怪我平常管教不嚴,讓小人得逞,傷了葉大俠……”
“好了!不要太難過了!”李樂反倒勸起她來,道,“先打開門,本少爺要和他們拼了!”
沒人相信他的話,所以也沒人照他的話去做。
葉紛飛被秦推幫的人一陣拿捏,終於又醒轉過來,他一睜眼就道:“小爵爺,你先走吧,葉紛飛現在實在無力再保護你了。”
一聽他這話,李樂就知道他的傷一定很重,而且重得要命,很可能會隨時隨地地離開他。
李樂禁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他哭着道:“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葉紛飛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道:“一時半刻還死不了,你還是快點脱身吧……”
“我他媽的什麼地方也不去!”李樂猛地一探眼淚,跳了起來,大叫道,“他們既然逼本少爺殺人,那麼我也無話可説了。”
沒有人逼他殺人,龍金和趙仙笛只不過想自己殺人而已,他們才不希望對方的人殺人呢?
也沒有人相信李樂的話。
但梅宜人因為有一種母愛般的力量,急上起身攔住李樂,怕他太沖動,會真地衝出去。
可李樂早巳衝動起來,他一甩梅宜人的手,很威武地從身上拿出一張大弓出來。
葉紛飛不由得睜大眼睛,道:“你何時弄得這麼一張大弓?咳咳……”
他口中咳出兩口鮮血。
李樂大聲道,“天意如此,我也沒有什麼可顧慮的了,趙仙笛、龍金,今天就是你們的死期。”
他猛地推開秦淮幫眾人,衝出了雜貨鋪的店門。
龍金絕不相信世上還會發生這種事。但他現在不相信也不行了。
這回他是真的受傷了,李樂的一箭貫穿了他的左肩,整個箭支居然從他身後射進,然後從身前飛出。
“他媽的,真是見鬼了廠龍金咆哮着道,“世上居然還會有這種事?”
他是在問許白塵。
許白塵冷冷地道:“誰也不希望它是真的,但它卻是真實的。”
他身上一點傷也沒有,因為他比龍金聰明,他總是站在最後面,不到關鍵時刻,他是不會衝上去的,他甚至認為用武功解決事情不是一個智者行為。
他的確很聰明,但他也同樣沒想到李樂的箭有這等驚神震鬼威力。
龍金咬着牙,因為他一用力,肩上的傷又痛了。
他道:“現在想來,本門主還應感激那小子,因為他的第一箭不是射向我。”
他不是第一個中箭的人,而是第四個。
李樂在前面三箭射死了五個人,這才使龍金感到情況不妙,所以抽身疾退。
他再快,也快不過李樂的箭。
一箭洞穿,連長箭後面的箭羽都從龍金肩頭穿過,留下的只是血淋淋的一個洞。
許白塵道:“我們應該感謝老天爺,因為當時他手中只有這四支箭,如果有第五支,那一箭的目標不是你就是我,而那時就不會這麼幸運了!”
“什麼?”龍金站起身來,叫着道,“他手上只有四支箭?你為什麼不早説?”
許白塵連動都沒動,只是淡淡地道:“那少年人能在二十餘丈外一箭射倒你,那時還會有誰敢再衝上去送死,況且誰也不敢保證他沒有第五支箭,我也是在事後才推斷出來的。”
龍金不再説話,想想李樂當時三箭射五人的場面,連自己都嚇得直退,更何況屬下。
“他到底是人還是鬼””龍金不無煩心地坦。
“他是人!”許白塵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應是很久不出江湖的海神島的人。”
“海神島?”龍金也忽然想起了這個江湖傳説。
他道:“海神島的人擅用弓箭,但他們已十餘年沒聽到消息了,怎會忽然在這裏出現?”
許白塵道:“誰也沒規定只許我們來金陵,不許海神島的人來。”
龍金眯着眼道:“他們是為了古劍二神?還是為了其他的什麼目的?”
許白塵道:”他們可以為任何目的來這裏,但我們做錯的一件事就是不應幫趙仙笛這個臭小子抓他們。”
一提到趙仙笛,龍金忽然叫了起來,道:“當時怎麼沒看見他?”
他從心裏希望李樂能一箭把他射死。
許白塵冷哼道:“這小子一見李樂出手,就彷彿有準備地躲了起來。”
“他知道那少年是海神島的人?”龍金問道。
許白塵道:“他可能不知道,但他一定知道那少年不是普通的人,所以才動抓他的念頭,並且把我們也牽扯進去,成了他的擋箭牌。”
龍金想想也對,不由得恨得牙直咬。
許白塵嘆道:“這件事不會那麼容易解決的,後患無窮啊!”
龍金道:“他們還能咬我一口不成?”
許白塵道:“當時一見到那年輕人的身手,我就知道不是好事。”
“那年輕人的身手的確不錯,甚至不在我之下。”龍金道,“但身手好的人天底下多得是。”
許白塵搖頭道:“你沒看出來,他是那少年人的隨從。由此就可以看出,那少年人不是普通人。我們太大意了,太相信趙仙笛那小子的話了。”
他語氣中帶着氣憤。
“現在該怎麼辦?”龍金到此時也沒了主張。
許白塵想了一陣,道:“繼續和趙仙笛搞好關係,因為我們現在唯—能利用的就是他。”
他們在相互利用,相互僵持。
一旦古劍二神出現,打得最兇的也將是他們兩家。
“古劍二神到底還會不會出現!”龍金簡直在懷疑這個問題。
許白塵道:“從趙仙笛對梅宜人下手來看,梅宜人那個小妮子是不可能知道古劍二神的下落的,現在只有等柳雙青,等他回來,一切都清楚了。”
龍金冷笑道:“他還能回來嗎?”
舶塵道:“他會的!趙老爺子的目的是用古劍二神引出劍魔,現在劍魔還沒有伏法,趙老爺子又怎會死得心安理得,他—定有後招。”
“趙老爺子是死不瞑目。”龍金笑道,“而我們卻是不得到古劍二神不罷休。”
許白塵也冷笑道:“有許多人和我們一樣。”
“我們不能幹等,最好還是趁古劍二神沒露面之時,掃清身邊的障礙。”龍金道。
許白塵道:“現在看來,至少那少年人不易多動,”
“不!”龍金道,“我認為應趁他還沒有喘息之時,儘快下手,省得日後麻煩。”
許白塵道;“錯了!我們不動,忍住這口氣,他一定會在這幾天這內出來的。”
龍金一聽,大笑起來,這招借刀殺人,坐山觀虎鬥,的確是妙招絕策。
他笑道:“這樣—來,我就可以報仇了,金粉之地的金陵城,我還沒……”
“我們還有許多事要做!”許白塵打斷他的話,冷淡地道,“比如説花氏姐妹!
“哼!”龍金冷哼一聲,也不知是為許白塵打斷他的白日夢,還是為了花氏姐妹。
他冷森地道:“現在的人都會玩絕的。我居然沒想到花小姐還有兩個。”’
許白塵到:“我也沒想到,但我們現在卻已知道了,所以必須重新佈署。”
“怎麼做?”龍金懶散地問道。
怎麼去做應是許白塵的事,他其實並不關心,他只關心花含語這個美少女。
許白塵道:“我至少要弄清她們的目的是什麼?而且她們背後是否還有主謀人!”
“她們不是為了得劍的嗎?”:龍金道。
“不錯!”許白塵道,“但殷氏兄弟為什麼會忽然死亡,下手的人顯然是劍魔,但劍魔又為什麼和她們結冤?為什麼不直接去刺殺花氏姐妹?”
這些問題在龍金看來的確是夠頭痛的。
他凝神想了半刻,終不得要領,於是故意呻吟了一聲,捂住了傷痛之處。
許白塵再明白不過了,只好細聲道:“你先休息休息,我到外面去佈置一下。”
龍金躺了下去。
他咬着牙,但這不是因為傷處的痛,而是因為趙仙笛。
這個仇,有一半應記在趙仙笛頭上。
因為是趙仙笛唆使他去抓一個和他毫無過節的少年人,才弄成今天這個慘樣。
這個傷至少要養四五個月。
他希望趙仙笛現在最好肚子痛拉稀,得世上最大的膿瘡,從頭上一直爛到腳跟。
想到這裏,龍金很心安理得而又愉快地睡着了。
李樂睡不着,雖然他已經是一個晝夜沒合過一次眼,但卻沒有一點想睡覺的意思。
他是因為葉紛飛。
葉紛飛不但受了很重的傷,而且還中了很重的毒,顯然是朱智的短劍浸過巨毒,而且是獨門之毒。
至少有四個金陵城的名醫為他看過,但都是無力的搖搖頭而走了。
這個毒只有用獨門解藥才行。
葉紛飛的傷勢看起來好像越來越重,已經有六七個時辰沒醒過來了,而且昏迷中還講着胡話。
這是不是毒進血液,直人大腦,而使大腦也受到了傷害,所以才會胡言亂語?
李樂不敢想下去。
葉紛飛現在這模樣自然全是怪他,就是他想出來玩的,也是他想要什麼古劍二神,所以才在暈混亂的時候待在金陵城。
如果葉紛飛有什麼不測,他將如何自處?
李樂恨得銀牙直咬,直咬得“咯咯”作響,他憤憤地道:“都是趙仙笛這個王八蛋,我不能讓他這麼逍遙,要把他活活掐死,碎屍萬段,讓他永不得超生。”
這些話立刻引起了身旁秦淮幫弟子的響應。
因為梅宜人更是趙仙笛親手打傷的。
這個仇又怎能不報?但秦淮幫和點霞山莊的勢力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李樂道:“不用怕!”
他站起身,四處走了走,然後氣魄非常地道:“本少爺要和趙仙笛這小子公平決鬥!”
旁邊的人都睜大了眼睛。
李樂又道:“你們保護這位葉大爺,本少爺要出去一趟,找趙仙笛。”
“不行!”
從門外傳來一聲近似命令的聲音。
李樂聽得出來,是梅宜人的聲音。,
梅宜人的傷勢雖然也很重,但現在卻已經穩定了下來,可她卻覺得更是心急如焚。
她必須儘快把葉紛飛的毒治好,而且還要保護李樂這位小少爺。
梅宜人道:“你根本不是趙仙笛的對手,就算你手中有弓有箭,也不可能勝過他。”
李樂居然真的點點頭道:“你説得不錯,我和他比武無疑等於自殺,所以我決定不去了。”
説完他就坐了下來。
梅宜人吐了一口氣,李樂不去當然最好,萬一出了什麼事,她可無法向葉紛飛交待。
葉紛飛是為了她才弄成現在這個模樣,再讓李樂出事,梅宜人可就無顏面對葉紛飛了。
秦淮幫絕不能對不起葉紛飛。
梅宜人轉身出去了,對身旁一位紅面漢子道:“這位小爺説不定會偷溜出去,看好他!”
那紅面漢子笑道:“幫主請放心,有我張翻在,他不會逃得掉的。”
梅宜人放心地點點頭。
張翻是秦淮幫後堂堂主,做事一向沉穩,有他看着李樂,她自然放心了。
張翻又勸道:“幫主還是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日後還有更多的事要做。”
梅宜人嘆了一口氣,道:“我怎能躺下去?”
她正色地接着道:“我再去幾家藥店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好藥,你要小心門户,趙仙笛那狼於賊心,是不會就此罷手的,小心應付。”
“是!”張翻鄭重地應道。
梅宜人看了李樂一眼就走遠了。
李樂無精打彩地低垂着頭,想不出自己該做什麼好,對葉紛飛的傷勢一點忙都幫不上。
隔了一陣,他見無人和他講話,於是抬起頭,向站在門口的張翻招招手。
張翻走了過去,道:“我的少爺,你又有什麼事?可別告訴我你想出去哦!”
李樂在笑,笑得絕對是可愛的樣子,好像他是天底下最乖的孩子。
李樂拉過張翻在他身旁坐下,道:“我不是想讓你放我出去,那樣豈不害你有違幫規,再説出去找趙仙笛,就等於我去找閻王,於已於人都不利,這種事我是永遠不會做的。”
張翻大感放心,:道:“你知道最好!但你叫我有什麼事?”
李樂道:“我是上你知道一件事,你聽後可別太吃驚,也不要太難過。”
“我不會的!”張翻笑道,“是什麼事,能令人有這麼多感觸?”。.
李樂臉上露出一絲怪怪的笑,道:“就在你坐下來的時候,我已點了你的穴道。”
“啊!”張翻一下子跳起來。
他大笑道:“好你個小子,竟敢嚇唬我?”
“我不是嚇唬你!”李樂道,“不信你回頭看一看你的手下,他們現在都已不會動彈了!”
張翻不回頭,道:“玩這種小孩的把戲,我不信,所以我也不回頭,就是不回頭。”
他是真的怕李樂順手點了他的穴道。
因為秦淮幫的弟子早巳把李樂的箭法説得如同天人,使張翻覺得這個少年人是一個神奇之人。
其實李樂根本不會點什麼穴,他要是會點穴的話,早在張翻坐到他身旁時就點了。
李樂道:“你現在還不回頭,就宴後悔的。”
張翻就是不信,道;“想騙我:沒門!”
他不是不敢回頭,而是想和李樂玩一會兒,讓他開心開心,忘記憂愁和痛苦。
他的本意不但天真,而且是善良的。
李樂道:“你只要喊一個人過來,不就可以知道是不是我騙你了嗎?”
這是好法子,於是張翻毫不猶豫地大聲道:“小四子,你進來。”
果然有人答應。
但張翻立刻聽出這聲音不是小四子的,他急忙回頭望去。
一縷清香,帶着一股力道,正指中張翻後腰的俞門穴上,使他立刻定在當場。
一個長得猶如天仙一般的美少女出現在他面前。
怎麼會有外人進來?怎麼沒有人報警?
張翻不反應過來,就聽到那美小姐自我解釋道:“我已經把你的手下全點倒了。”
説着她把他輕輕一推,張翻翻倒在旁邊的椅子中。
她又接道:“你以後可要好好管管你的手下,都是一羣色鬼,瞪着大眼睛看人家一個大姑娘,下次再看的話,我可要挖他們的眼珠子了。”
她笑眯眯地走到李樂面前。
李樂在笑,因為他認識她,她就是花含笑。
李樂道:“笑兒!你怎麼會到這裏來?”
花含笑道:“你能來,為什麼我不能來?”
李樂笑道:“我是被他們‘抓’進來的。”
花含笑也笑道:“我是救你來的。”
李樂道:“你最好先救救我的朋友!“他指了指躺在牀上的葉紛飛。
花含笑查看了一下葉紛飛的傷勢,道:“他無大礙,一時死不了,只不過是流血過多昏迷了。”
“不是!”李樂道,他中了毒!刺殺他的那人刀上帶着毒。”
“我知道!“花含笑道,“那只是你的看法,對本小姐來説,這個毒就和沒有一樣。”
李樂聽不懂她的話。
花含笑解釋道:“因為我身上帶着專門治毒的解藥,你看!”
李樂看到她從衣襟中拿出一個白色小藥瓶。
花含笑從小瓷瓶中倒出一些藥。
藥沫和着水灌進葉紛飛嘴中,她道:“不出一刻,本小姐保管他會醒轉過來。”
“有這麼好的事!”李樂笑道,“那我可要真的請你到狀元樓吃一頓了。”
“不用!”花含笑道,“我只請你跟我去做一件事。”
“什麼事?”李樂道。
“當然不是為非作歹的事。”花含笑道,“但也不是一件好事。”
李樂睜大眼睛。
現在有太多的事情不是好事,而這些事偏偏還都出現在李樂身邊。
李樂幾乎都不想聽了。
但花含笑還是繼續道:“今天早上在江邊發現了一具屍體,誰也認不出他是誰?——
“你們都認不準,難道我一個小孩子就以認準?”李樂不無驚奇地道。
“是的!”花含笑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冷冰冰地道,“因為只有你可以證明他到底是不是柳雙青。”
“什麼?雙青公子?”李樂跳了起來。
柳雙青是一個神秘人物,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就連點霞山莊的人也一樣。
瞭解柳雙青的人應該是趙老爺子,因為趙老爺子是不會隨便信任一個人的,再就應是花含語了。
但花含笑不敢和她講,因為那樣對花含語的刺激太大了,簡直就如一把劍插在身上一樣。
所以花含笑找到了李樂。
因為柳雙青和李樂在一起的時間最長,這件事幾乎整個金陵城的人都知道。
能天天到狀元樓去大吃特吃的人,一般的人還不太多,在金陵城更不多,他們又怎能不出名?
再説就算花含笑不來找李樂,李樂聽到這件事也一定會跑過去看個究竟的。
所以他和花含笑走了。
張翻雖然有一百分的不願意,可卻連一句話也説不出來,連一個小手指也動不起來。
他想勸李樂帶幾個人一起去,可李樂急得連和他打招呼都沒有就衝出了房間。
花含笑追了上去,道:“柳雙青的屍體停在城東老衙門大院內。”
李樂應了一聲,疾步前行。
他心中急得猶如着了火,如果現在誰再攔他不讓他去,他一定會和那個翻臉。
他走到後來,就急不可待地跑了起來。
幸好老衙門大院離秦淮幫總舵不遠,李樂跑得剛剛開始喘氣時,就已經看到了大院黑色的大門。
他反而慢下了腳步。
他有一種恐懼,甚至不願進大院的門,因為他害怕見到的真是柳雙青的屍體。
他和柳雙青接觸的時候不長,而且他一向反對柳雙青那副娘腔腔,可他卻巳把他當作好朋友了。
李樂覺得自己的腿上彷彿灌滿了鉛水,每邁出一步都幾乎要用亡全身所有的力氣。
他甚至有些恨趙老爺子,為什麼偏偏要選中柳雙青去做這非常危險的事情?
他幾乎是在花含笑地扶持下走進衙門大院的。
屍體呢?柳雙青的屍體呢?
這裏沒有死人,卻有活人,而且還不至一個。
李樂立刻變得清醒過來。
接着就看見在大院深處走出了一個面色冷峻的年輕人。
這個居然是趙仙笛。
李樂還沒有完全弄清是怎麼一回事時,就聽到身後“咚”的一聲,大院的黑大門重重地關了起來。
趙仙笛冷笑道:“小朋友!這地方不錯吧!”
“本少爺看不出有什麼好的。”李樂道。
趙仙笛道:“這裏很好,因為這裏不但沒有店鋪,也沒有可躲藏的房子,而且還有二丈高的大牆,就算你想逃,也只能在這大院子中兜圈子,這些難道不好嗎?這可是我費了五十兩銀子才向王衙役借來的。”
他知道李樂不會輕功,所以也根本不急,李樂今天是不可能逃掉了。
李樂不得不承認這裏的確是關人的好地方。
他現在已無活可説,只是看看身邊正傻愣着的花含笑,很古怪地笑了笑。
這時花含笑才叫了起來,道:“趙仙笛,你這是什麼意思?柳雙青的屍體呢?”
趙仙笛急步走了過去,一把把她從李樂身邊拉過來,道:“笑兒,你聽我説……”
“你少碰我!”花含笑用力甩掉他的手臂。
趙仙笛嘆口氣道:“是!是我騙了你,柳雙青沒有死,他是老爺予的傳人,我更不可能希望他死去,比誰都不希望,因為古劍二神的下落就在他身上。”
花含笑怒道:“我不是説這個,現在這件事怎麼解釋?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
“是這樣的。”趙仙笛道,“笑兒,你知道眼前這小子是什麼人嗎?”
花含笑不知道。
她看向李樂。
李樂卻沒有説話,此時説什麼都沒有用了,所以他只是笑笑,很善意地笑笑。
李樂真的很開心,真的想放聲大笑,因為他已知道柳雙青沒有死。
就憑這一點,不論他自己處在什麼境地,他都會很高興、很滿意的。
趙仙笛生怕她會從他身旁消失,握住花含笑的手,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小子不是劍魔的人,就是惡名四播的的海神島的人。”.
“海神島?”花含笑好像聽過這個名字,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趙仙笛道:“不錯!他們長居海外,猶如天庭激雷,勢不可檔.無堅不摧。”
花含笑道:“你早上約我看的幾個手下屍體,都是被他一箭射死的?”
“是的!”趙仙笛道,“他一共發了三箭,卻射死了五個訓練有素的好手。箭箭又準又狠,一箭貫穿二人,鬼神皆懼。”
花含笑不禁看向李樂。
李樂道:“不錯,是本少爺的手筆……”.
趙仙笛鼻子中噴出冷哼,心道:“你居然還稱什麼‘手筆’,好一個不自量力的小子,本大爺還不是為了笑兒,才吹捧你的,你還當真是臭美!”
李樂繼續道:“花小姐,你也不問問他,本少爺為什麼要放箭,他都幹了什麼事?”
趙仙笛喝道:“小子,到如今還敢逞口舌之利。”
他掉過頭又對花含笑道:“就是他,還有他的一個朋友,串同梅宜人,要挾秦淮幫眾人砸了劍王鋪,他們下一個目標就是點霞山莊了。”
花含笑道:“那麼他的朋友怎會中了你的毒?”
“那是秦淮幫自己人的毒。”趙仙笛道,“那位捨身相報的好漢叫朱智,要刺殺他們為民除害,可事敗身死,只不過我恰好有他的獨門解藥而已。”
“梅宜人也是爺子當眾點名的繼承人,她怎會攻打點霞山莊?”花含笑斥問道。
“哼!”趙仙笛冷哼一聲,道:“老爺子在世時,她不敢亂來,現在老爺子不在了,她又怎會再屈膝待人,所以經不住他們的唆使,居然反起點霞山莊來。”
花含笑喃喃道:“也有可能,因為大姐説過,梅宜人是個巾幗豪傑,她不會居人下的。”
趙仙笛一聽她的話,心中大樂。
他繼續道:“這小子分明是海神島派來和劍魔聯手,一明一暗,要霸佔古劍二神。”
花含笑道:“可我卻記得他是你們老爺子親點的傳人柳雙青的朋友。”
趙仙笛道:“柳雙青下落不明,就可窺斑。我懷疑就是他暗報了劍魔,暗中殺害了柳公子,否則,老爺子已死去十餘日,為什麼柳公子還不現身!”
花含笑也感到其中有問題。
趙仙笛接道:“劍魔就是利用他人小,不為他人所重視,才打入我們其中,讓我們忽視,結果造成了大錯,就連你們的保鏢殷氏兄弟也是他幹得好事。”
“什麼意思?”花含笑道,“你是説他殺了殷蓋天?這不可能。”
趙曲笛道:“他當然沒有這個本事。但笑兒,你也不好好想想,劍魔為什麼對殷氏兄弟下此毒手?”
“為什麼?’花含笑睜大眼睛問道。
‘這就要問他了。”趙仙笛道,“金陵城中除了老爺子和劍魔,就屬殷氏兄弟的武功最高,他們將是劍魔大舉進攻時最大的障礙。”
花含笑不信他的話而反問道:“為什麼我大姐説殷氏兄弟的死和我們姐妹有關係?”
趙仙笛道:“因為你們已很明確地站在了點霞山莊這—邊。”
花含笑道:“我從來沒有説過站在你們這—邊。”
趕仙笛道:“是的,你沒説過,雖然我很想聽你説過一句,但你沒有説,可你不要忘了,對方的人卻不知道你們的心思,你大姐花含語曾進入過老爺子秘室,可你又和我來往密切,這一切也許是誤會,可別人不這麼想。”
花含笑説不出話來。
趙仙笛又堆續道:“你再好好想一想,這小子自從到了金陵城,什麼人都聯絡,幾個重要人物,他幾乎沒有不認識的,也沒有人不認識他的。”
“這也許是人家的本事。”花含笑雖然底氣也不足,但還是不肯認輸。
“哈哈……”趙仙笛大笑道,“的確是他的本事,他就憑這個本事,給劍魔通風報信,使劍魔掌握了許多主動,使我們處於被動。你想想着,我們的處境樂觀嗎?”
李樂心裏暗罵道:“你處境樂不樂觀,關我什麼事?是你們不會把握時機。”
趙仙笛道:“笑兒你讓開,我並沒有要傷害一個小孩子的意思,我只是先扣留他幾天。”
是真的嗎?”花含笑道。
對李樂她心裏一直覺得過意不去,不論趙仙笛講得是否真的,只要不傷害對方,她就放心多了。
趙仙笛知道她的心意已被他打動,所以急忙抓住這個機會,一臉正色地大聲道:“我趙仙笛怎會説話不算數,何況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又何況是對你所講。”
“對不起,其實不是我不相信你。”花含笑到,“只不過我覺得你先紿我解藥,然後又利用我把他騙到這裏,這件事做得太過分了。”
趙仙笛長嘆了一口氣,道:“我也是沒法子,這小子狡猾得狠,他手上有了弓箭,更是無人可敵,但為了你和你大姐的安全,還有點霞山莊,我不得不這麼做。”
花含笑帶着抱歉的目光看了李樂一眼,然後低下子頭。
其實她對李樂感覺還是很好的,她到現在還有些不信李樂是劍魔的人。
但李樂卻—直沒開口。
花含笑知道他是很喜歡説話的人。但為什麼今天一直沒有為自己爭辨?
這隻能説明一點,他已默認了趙仙笛所説的一切。
可她卻不知道,李樂不開口,居然是為她着想。
趙仙笛今天的架勢,足以表明,不拿住李樂他是不肯罷休的,不論發生什麼事,他都會義無反顧地向李樂動手,就算花含笑堅決反對,也不可能阻止趙仙笛。
李樂知道自己今天不可倖免了,所以他也不想再爭辨什麼,就他否認—切,其結果也是被趙仙笛帶走,而花含笑也很有可能因為反對而遭到趙仙笛的毒手。
他不能再讓花含笑賠上一條命。
趙仙笛輕輕擦了擦額頭,把那因緊張從皮膚中滲出的汗水拭去。
他握着花含笑的手鬆開了。那隻手上也都是汗水,而且還有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
銀針上有一種十分強烈的迷藥,只要花含笑還在堅持的話,他就要下手了。
他想得到她,不論怎樣,他都要得到她,但他也不能白白浪費抓李樂的最好時機。
錯過今天,要想再抓李樂將比登天還難,因為誰也沒信心擋得住他那驚鬼震神的一箭。
花含笑居然相信了他的一番勸導,而李樂居然沒有辨駁,這當然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趙仙笛噓了一口長氣,看來今天運氣不錯,於是他大聲道:“這位小爺,明人不做暗事,事已至此,現在不要於讓我動手了吧!”
李樂居然笑道:“明人是不做暗事,可你已經做了暗事……”
他不願再講下去,因為那樣就會牽扯到花含笑,他不願讓花含笑心裏更難過。
所以李樂改口道:“本少爺跟你們走,可讓本少爺吃驚的是趙少莊主居然還是一個講故事的高手,佩服佩服,簡直讓我都不得懷疑自己是否做過那些事了。”
“這不是故事,更不是謊言。”趙仙笛害怕他辨駁,使花含笑醒悟,所以急忙強辨道,“本少莊主所説的全是事實,實實在在的事實。”
花含笑忽然又叮嚀道:“趙少莊主,希望你承守諾言,不要傷害一個小孩子。”
“你怎麼到現在還不相信我?”趙仙笛幾乎要急了,道,“我不會食言的,我趙仙笛發誓……”
花含笑不等他把誓言説出來,己輕輕捂住他的口。
趙仙笛順勢緊緊地抓住了她纖柔的手。
花含笑輕笑道:“我相信你。”
趙仙笛道:“你和我—起回點霞山莊吧!那裏安全一些。”
“不用了廣花含笑道:“我要和大姐商量一下,有事會去找你的,我先走了!”
她鬆開手,看了李樂一眼,盈步走向大門。
李樂苦笑一下,對趙仙笛道:“你這算是善意的謊言?”
趙仙笛冷笑道:“説來,本少莊主還要感謝你呢?居然沒有和我強辨!”
“不用客氣,都是自家人嘛!”李樂笑笑,晃着腦袋忽然厲聲喝問道,“是誰讓你抓我的?”
這句突如其來的問話卻讓趙仙笛一愣。
這不是李樂現在這種情景下該問的,更不是趙仙笛在這種時候該回答的。
他冷哼一聲,喝道:“來人,點了他的穴道,回莊!把他的啞穴也點上,免得他亂説話。”
立刻有人上來,點住了李樂主脈上的大穴,又點了啞穴,至少點了十幾個穴位,到最後連昏厥穴也給封住了。
李樂被人抬出了衙門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