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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哥。」

    雙雙推開書房門,輕喚穎川,前腳跨進去,發現幸子也在裏面。「我可以耽誤你幾分鐘嗎?」

    「我先出去,如果你們談好了,再撥電話叫我進來。」幸子對穎川説話,經過雙雙身邊時,體貼地拍拍她的肩膀。

    門關上,書房裏剩下兄妹兩人。

    「哥……你跟幸子……處得不錯?」

    「還可以。」

    幾天下來,穎川發覺幸子不像她的外表般柔弱,她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她的工作能力強,反應力和學習力都是上上之選,和這種女人交手多少有挑戰感,但找她談心?免了。

    老話--只有在雙雙面前,他的情緒才能全然放鬆。

    「哥,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捨不得她多走兩步路,穎川走向前,作勢要抱起她,雙雙搖頭推開,往後,她得學習不依賴。

    他皺眉,猜測她的舉動。「商量什麼?」

    她一跛一跛走到書桌邊,屁股挪一挪,挪到書桌上,找到舒服的位置坐好,才慢條斯理説:「明天,我不想去關島。」

    他沉默,深邃的眼睛直往她身上瞧。雙雙不敢看他,低眉,迴避他眼光。

    「我想,你和幸子可藉由這次的旅行,增進彼此感情。」

    「是爸爸媽媽要求-別去?」他試圖找出原因。

    「不是。」她否決他的認定。

    「既然不是,沒道理臨時不去。」

    「不去就不去,哪有什麼理由?」

    雙雙癟癟嘴,不耐煩,這個決定已經讓她夠不爽了,他痛痛快快答應就罷,何必東問西問?討厭!

    「-的理由是幸子也要去?」他突發一語。

    連穎川也注意到她對幸子的不友善?她的態度明顯,明顯到所有人不管是好言規勸或威權恐嚇,都要制止她的錯誤表現?

    「我……」

    「-不喜歡幸子去,應該早點告訴我,不應該留在最後一天再來鬧脾氣。」他不愉快了,她聽得出來。

    她鬧脾氣?她怎麼做怎麼錯!大家叫她別去,她忍痛同意,體貼的結果,居然是被指控鬧脾氣?

    「我沒鬧脾氣,我不過符合大家期待,讓你們獨處。」心一急,她説出真心。

    「-不去,我不會和任何人去。」

    「我就是不去。」當好人困難,行啊!任性是她的專長之一。

    「隨。」背過身,他不想談。

    「你在生我的氣?」

    「沒有!」

    「你明明有,你氣我不喜歡幸子、氣我搞嫉妒,為什麼你不直接告訴我,卻一天一項禮物,一個驚喜?你想用禮物來證明什麼?證明你一樣疼我?才不是,你不過想用禮物來要求我別無理取鬧。可是,我哪裏無理取鬧了?我做什麼大壞事,要你們人人都來勸説?」她怨氣盡吐,她是個藏不住心事的女生。

    「誰勸説-?爸爸媽媽?」

    他沒拿到答案即徑自轉身,大步一跨往門外走。

    他要去找爸媽談?雙雙慌張,一躍從桌上跳下來,重心不穩的結果是連人帶電話、筆筒摔下地面。

    鏗鈴匡啷,連續的撞擊聲拉住穎川的腳步,他回頭,不假思索地衝回雙雙身邊。

    「-在做什麼?」

    濃濃的眉皺得更緊,雙雙知道,這種眉形要許多笑聲才能弭平,可眼前她沒力氣為他製造歡笑,因她的心尚未放晴。

    弱了氣勢,她知道自己笨,這個家只剩下哥站在她這邊,她何苦將他趕開,讓自己更形孤獨?

    「哥,對不起。」

    他嘆氣,跳過她的道歉,將她抱離地面。

    她看他,十秒,然後逼自己丟出一張甜甜笑臉,他還她兩分笑意。

    「和平了?」雙雙問。

    「伊拉克戰爭離台灣很遙遠。」他不認為他們之間出現過戰爭。

    「你不可以欺負妹妹。」笑笑停停,她的淚水在笑顏之後出現江湖。

    「為什麼哭?」

    抹掉她的眼淚,走到沙發邊,穎川坐進沙發,她坐在他的腿間,軟軟的,是他的胸膛兼她的椅背。

    「膝蓋痛。」她把腳往上踢,他接住了,用自己的手心在膝蓋上面熱敷。

    「很痛?」見她白白的腿撞出一塊鮮紅,痛襲上他心間。他感同身受。

    「痛死人了!」

    「下次想學跳高,先掂掂自己的分量。」

    「只要我勤加練習,説不定可以去參加殘障奧運,跳高或撐竿跳項目都不錯。」她破涕而笑,在看見他眼中的憐惜之後。

    「-想當運動選手?」他也跟着笑開,兩道扭曲眉形引出性感。

    「隨便説説-,只要能追得上你,我就心滿意足。」倘徉在穎川的笑容裏,他們回到過去,彷佛幸子從未出現,從未影響過他們之間。

    「我可以停下來等。」

    「你剛又沒等我!」

    「我想盡快和爸媽説清楚,不要他們在背後威脅。」

    「威脅?誰敢啊!別忘記,你那麼兇,人人都怕你。」

    手往上提,勾住他的脖子,她就是愛和大哥黏在一起,他們是分割不開的連體嬰,下一出「當我們黏在一起」將由他們擔綱演出。

    「那麼告訴我實話,為什麼不去關島?」

    「因為我碰到好老師啊!我從來不知道數學有趣,他一教,我茅塞頓開,立刻愛上數學。」她企圖説服他,雖然這番話連她自己都説服不了。

    「笑話。」他不信她。

    「把我的奮發向上當笑話,哥,你欺人太甚。」

    「-會耍賴、會任性、會無理取鬧,至於奮發向上?免了吧!」

    「還不是你養壞的,我的無能你要負重大責任。」

    「傻瓜。」他揉揉她的頭髮,把她塞進懷間。雙雙是他的泰迪熊,抱住她,他抱住心安。

    「哥,我説故事給你聽。」

    「好。」

    「這是我在書上看到的。有個阿婆,她開雜貨店幾十年了,年紀漸大,頭腦越來越不靈活,有時客人拿五十塊買東西,她找人家一百塊,左右鄰居全勸她把店收起來,否則早晚要賠錢。

    她拿出帳簿給大看,説:『你們看,我賺很多呢!」

    攤開帳簿,帳簿每頁分成上下兩部分,上下各畫許多橫線,但上面的橫線又比下面多幾倍,沒人看懂阿婆的帳簿,阿婆向大家解釋:『我碰到快樂的事就在上面劃一道線,碰到生氣的事在下面畫線,你們看,上面的線比下面多,所以我賺的比賠的多。」

    鄰居問她,什麼是快樂的事?她笑笑説:『我找錯錢,別人把錢退給我,我很快樂;年輕人看我抬不動米,進門幫我拾,我很快樂;你們關心我,擔心我賠錢,我也很快樂。」哥,你説,阿婆是不是經營了一家只賺不賠的店?」

    「是,不過我不想開這種店。」

    「我理解,因為你要養一個很難養的妹妹。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金錢能買到阿婆的快樂嗎?積極拓展事業,忽視周遭俯拾皆是的幸福,是正確選擇嗎?」

    「-又想説服我不娶幸子?」

    「沒辦法,我們前輩子肯定有宿仇。」她説得誇張。

    説着,兩人笑開,笑聲透過門扇,傳到在門外偷聽的幸子耳裏,她嫩嫩的粉臉蒙上陰霾。

    果然,歐陽雙雙經常在穎川耳邊洗腦,要他改變主意,不和工藤家聯姻,果然,她暗地處處和她作對。

    好吧,既然温和手段行不通,她不介意激烈。

    歐陽雙雙,是-逼得我出手的!

    從屋外進入,瞄一眼手上的CK名錶,六點四十分,穎川很準時,他七點會出現在雙雙房裏。

    幸子刻意提早回家,今天她要和她的「小姑」深談。

    敲敲門,不等響應,幸子自行推門進房。

    書桌前,雙雙抬頭,她的腿上躺着咪咪,咪咪正陪着她解決數學題型,她不懂,為什麼有人喜歡出考題為難別人。

    「大嫂。」點點頭,她訝異於幸子的臨時出現。

    「-是真心喊我大嫂,還是虛情假意?」冷笑銜起,淡淡的諷刺勾在嘴邊,幸子曼妙的腰肢靠在雙雙書桌旁。

    「我不懂-的意思。」雙雙帶着警戒的眼色望她,弓起背,她是遇到敵人的波斯貓。

    温婉和善、對人客氣的幸子轉換一張臉孔,成了張牙舞爪的刺蝟。

    「要我挑明説?可以!請問,-和穎川是什麼關係?」伸出右手,她勾起雙雙的下巴,挑釁地望住她的眼睛。

    「我們是兄妹。」別開頭,她避過幸子的侵犯。

    「哼!我沒見過哪對兄妹天天膩在一起,更沒見過哪個小姑處心積慮,想把嫂嫂趕出家門。」

    幸子的臉突然湊近,嚇得雙雙猛地往後仰。她是標準的惡人沒膽。

    「我沒有!-的指控子虛烏有、-在發瘋,我才不聽。」

    對於她和大哥,她盡力了。這些日子,她把自己鎖在房間,飯後散步的空閒讓家教取代,睡前談心,她騙穎川,謊稱自己很累。一天一點,她逼自己退出大哥的生活圈。

    「-這個變態女人,-處處和我作對,霸佔穎川所有注意,-在穎川面前説我的壞話,想激得我們反目,-的目的是什麼?難不成-想嫁給穎川,來段亂倫之戀?!」

    她要逼雙雙生氣,要她反攻,幸子表情轉為猙獰,手刷過,把她的鉛筆盒、簿本全掃到地板。

    她的激動嚇壞雙雙腿上的咪咪,一躍,它跳下雙雙的大腿,躲到牀底下。雙雙也被嚇倒了,冒着險,她從椅子上站起身,想離她遠遠。

    幸子把腿伸出去,砰!不穩的左腿被拐到,雙雙整個人摔到地板,呼呼……好痛好痛,雙雙泫然欲泣,但她的最佳觀眾不在場,哭了沒人疼,噘嘴、憋住淚,她不在幸子面前示弱。

    「我在想,要不要從日本請來心理醫生,替-診診,看-是哪裏不對,怎會把大哥當情人,不曉得-這算不算戀父情結?」

    「-才得被害妄想症。」雙雙音調提高兩度,她受不了對方的持續逼進,抓起枕頭,往幸子頭上丟。

    幸子故意不閃避,故意讓枕頭打亂她請設計師整理得一絲不苟的漂亮髮型。

    很好,她有點反應了,再往前兩步,她又逼近。

    雙雙努力撐起自己的身體,坐到牀鋪中間,抬高下巴,假裝上一場戰爭是她輸自己贏。

    幸子手指雙雙鼻子,跋扈説:「-以為我看不透-的伎倆?-以為自己可以一直橫亙在我和穎川之間?告訴-,不可能,我們之間的感覺正迅速發展,戀愛早晚要發生,不管-在不在都一樣。」

    「那很好啊!要不要我向-説聲恭喜?」

    不知不覺間,雙雙動怒,波動的情緒中,酸酸的是吃醋,苦苦的是難堪,澀澀的是她不瞭解的成分,但不管是哪一種,身為妹妹的她都不該擁有,也許幸子沒説錯,她該去看心理醫生。

    「-的恭喜我不需要,只求-別動不動坐在穎川膝蓋上面,動不動鬧着要他背-,用一些情人間的小把戲來迷惑他的感情,我就感激不盡。歐陽雙雙,-知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有多離譜?傳出去,多少媒體會拿這些照片大做文章。」

    「-偷窺我們?」

    雙雙不敢相信,他們親暱了十幾年的舉動,從幸子嘴裏説出,竟增添了噯昧淫穢。

    「我是穎川的未婚妻,當然有權利掌握他的一舉一動。」

    她向前,抓起雙雙的長髮往後拉,逼她和自己面對面,劇場尚未走到尾聲,她已經看見勝利,

    「-到底想要什麼?」

    不顧疼痛,雙雙用力推開幸子,重心不穩,她差點跌向牀外。

    「小心點,我不想讓人家以為我欺負一個殘障。」

    手橫胸,她從高處往下看,她的自信和雙雙的自卑成對比。

    人人都看得見她的殘障,可是在大哥的特權下,沒人敢當她的面説,但,一個人前温柔的大嫂,竟毫不隱諱地指着她喊殘障。

    可……就算沒人敢指着她喊,她就不是殘障了嗎?她是殘障,一直都是。

    「我本來以為-只是身體殘障,沒想到-更不正常的是心理,-想藉自己的殘缺佔有穎川的心,-沒辦法接受他將和我結婚的事實,處處要花招,歐陽雙雙,我再沒見過一個比-更變態的女人。」

    變態?原來她的情結起因是變態?

    胃痛陣陣,所有人都讓她,她沒和人吵過架,技術差勁,方交手,她敗得一塌糊塗。

    「-為什麼不讓自己消失?永遠別出現在我們中間。」

    跳到高潮點,幸子偷眼瞄手錶,七點,豎起耳朵,她幾乎聽到穎川的汽車進門聲。

    「消失?」

    幸子不想和她安然相處?她要她消失?胃被狠撞,痛泛在牙齦間。

    「-做不到,對不對?」

    幸子又扯她頭髮,疼痛讓她出手反擊。「我為什麼要消失?這裏是我的家,該消失的人是。」

    雙雙挺胸。她太過分,才進門十幾天,就想趕人,雙雙再笨也曉得幸子的話不合情理,幸子沒權利要求她消失,就算她的心理果真有問題。

    「-總要嫁人,這些天我和穎川商量,替-找個好婆家嫁出去,可是……看看-那雙腿,正常男人,誰肯要?」

    她鄙夷的眼神讓雙雙的心臟跳到喉頭,嘔吐感強烈。

    雙雙出口,她大聲反駁:「-亂講,哥説他要養我一輩子。」

    「説出真心話了吧,-想一輩子留在歐陽家,和我搶老公,有-這種小姑,我和穎川的婚姻保得住才有鬼。」

    聽見了,幸子聽見穎川的拖鞋聲,嘴角微微向上勾,歐陽雙雙,有點種,讓自己再激動一些吧!最好口出惡言,讓戲增加些許看頭。

    「不管-高不高興,-想嫁給我大哥,就得接受我這個小姑,就算我一輩子橫在你們中間,-也得認了。」雙雙火大,她控制不來自己的不平與忿忿。

    真不錯!計算零失誤,穎川的腳步在雙雙門外停駐。

    他聽見了吧?雙雙要求她「認了」,説她要一輩子橫在他們中間。不需要費力挑撥,幸子輕輕鬆鬆讓穎川把自己歸類於弱勢團體。

    「我來,是希望-會試着喜歡我。」

    口氣大逆轉,幸子的委曲求全歷歷可見。

    盛怒中的雙雙沒注意到幸子急轉直下的態度,她直覺回答:「我喜歡-?對不起,這難度太高,像-這種壞心腸女人,我辦不到。」

    背過幸子,她簡直莫名其妙,一下子指控她變態、一下子要她消失,現在居然又期許起她喜歡她?

    她是雙面人,大家只看見她温婉柔順的一面,卻沒見識到她精厲的另一面。

    「雙雙,請告訴我,-希望我怎麼做?」

    「我希望-做,-就會辦到嗎?好啊!我希望-滾回-的倭寇國,念念被篡改的侵華史;我希望-回去找日本男人結婚,生一大羣小矮人,把自己當白雪公主,幻想全地球都是壞後母;我希望-不要整天假兮兮,弄得自己很可憐,要大家同情-!」雙雙不理性地大叫。

    「算了,沒關係,我想我們會有足夠的時間適應彼此,下次再談。」轉身,她擠出兩滴淚水。

    打開房門,不意外的,穎川站立門外,幸子做出詫異表情,低頭,欲蓋彌彰地拭去眼角淚濕。

    「你回來了?」她刻意吞下哽咽,做出若無其事。

    「-和雙雙談什麼?」穎川問。他審視她的狼狽。

    「沒什麼,只是閒話家常,對不起,我先回房間。」撥撥凌亂頭髮,她-住嘴,匆匆點頭,快步回房,接下來的爭執……不關她的事。

    穎川進房間時,雙雙仍處於盛怒中。

    她憤怒幸子罵她變態,卻找不到證據否認幸子的話;她憤慨幸子要她消失,卻不得不承認那是正確作法。

    她既生氣又矛盾,處理不來的憤恨在胸臆間衝撞,她只能生氣生氣再生氣,對於解決,無能為力。

    「為什麼要用這種態度對待幸子?」穎川冷淡問。

    雙雙聽到聲音,倏地回頭,發現穎川站在門外,跳下牀,一跛跛,跛進他懷中,她有狀要上告包青天,請包青天替她主持公道。

    「哥,幸子很壞,她罵我變態,還要我離開。」她抓住浮木急急説。

    穎川拔開她的手,認真説:「我不喜歡-説謊。」

    憐愛不在,他的臉上只有冷肅,他不在乎她的委屈,卻指責她説謊……這……哦!恍然大悟,她懂了,哥聽見她的發飆。

    怔愣半秒鐘,發覺自己被設計。幸子是故意的,故意挑這個時間到她房裏來胡説八道一通,引她發飄。

    「你主觀、你偏激、你看不清事實,你根本是袒護。」

    穎川指指滿地的文具和被她扔出去的枕頭,再把她拉到鏡子前面。

    「-看清楚,主觀、偏激的人是誰?我承認我袒護,我就是太袒護-,才把-寵得無法無天。」

    「我……那不是我弄的。」她越急越顯心虛。

    「我不懂,排斥她會讓-的日子好過?」

    「我説過,我沒有。」

    他根本聽不進她半句話。「我以為我已經表達得夠明白,可是-的幼稚態度,讓人無法忍受。」

    她幼稚?大錯特錯,她是成熟好不好?她成熟到理解自己不能成為大哥的生活重心,成熟到懂得退讓才能家和萬事興,她一步步退,然後幸子理直氣壯敲上門來,要求她消失。

    她很可憐耶!她的委屈沒人看見、她的成熟被錯認……看來幸子沒説錯,他們間的感情正在迅速發展。

    「如果我幼稚,很抱歉,是你把我寵壞了。」她更氣了,為了他的態度。

    「我的確把-寵壞了,從一開始,我就該強迫-接受我將和幸子結婚的事實,而不是一天到晚告訴-,我對-的疼愛不會改變,更不是每天想着給-什麼驚喜,用驚喜讓-理解,儘管結婚,對-,我的疼愛只會加倍。

    結果-呢?看看自己,先是莫名其妙的家教,後是足不出門,-想用不見我來處罰我對幸子的態度?雙雙,我真不知道什麼時候起,-變得氣度狹隘。

    幸子對-的好是有目共睹的,全家人哄-讓-,還沒辦法讓-獲得滿足?看來,我是真的用錯方式對待-了。」

    這是他的結論?

    好好笑,她努力了那麼多天,結果她的「懂事」變成「驕縱」,她的「退讓」變成「處罰」,她被寵壞?她狹隘?她被錯待?哈!她拚命寫故事,居然寫出一個她不想要的結束。

    「這些話,都是幸子告訴你的?」雙雙問。

    「錯,她沒在我面前説過-一句壞話,她只會在我面前誇獎-有多棒,她要好好疼愛-這個妹妹,來滿足自己是獨生女的缺憾。」穎川回答她。

    幸子這麼對他説?好高明的手段!

    念頭閃過,工藤靳衣是對的,幸子是精明女人,相形之下,自己的笨恐怕無法與之抗衡。

    懂了,她敗得一塌糊塗,不管有沒有幫手,工藤幸子想除掉她這個眼中釘,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何況她還有父母親、大哥、金媽媽和一大票傭人在她背後搖旗-喊,大力支持。

    「你要勉強我喜歡工藤幸子?」

    「對,她早晚是我們家中的一分子。」穎川斬釘截鐵,沒有置啄餘地,他不要和她討價還價,讓她以為自己有空間要鬧。

    「你喜歡她嗎?」雙雙不死心地問。

    「比起大多數女人,她值得男人喜歡。」

    「所以你最後會愛上她?」

    「我不該愛上自己的妻子?」他反口,一句話堵得她啞口無言。

    「你應該。」

    話説完,她不再理他,雙雙趴到牀邊低頭尋找咪咪,掩飾瞬間氾濫的淚水。

    「咪咪,出來,壞人走了。」她一面對着牀底下喊,一面用手背抹去斷線珍珠。

    還堅持幸子是壞人?穎川搖頭,她的固執實在應該修理。

    不哭不哭,這很正常,大哥愛幸子,兩人同組家庭,生一大羣小寶貝,幸福終老,浪漫一生,多棒的結局,她哭什麼勁?

    不哭不哭,她不是才向金媽媽保證要懂事?她不是才要學會體貼大哥的婚姻?哪有小姑吃大嫂的醋,吃得那麼兇?

    不哭!不準哭!沒有理由、沒有道理,-哭得像個白痴,醜到讓人討厭。

    咪咪離開牀底下,跳進她懷裏,她把頭埋進咪咪的長毛間,用眼淚為它沐浴。

    通常這時,穎川應該走近,抱起雙雙,安慰她幾句。

    可是,他要繼續寵她,由着她任性嗎?不!她十八歲了,她必須學會建立人際關係。

    穎川假裝沒看見她的眼淚,轉身離開她的房間。

    他果然沒走過來、沒抱起她、也沒嘆口氣對她説--「算了,-還小,等-長大再講。」

    他們之間的慣性被破壞,雙雙將頭埋進咪咪背間,她開始大哭。

    雙雙每天都嘔到想吐血,幸子的小手段讓她忍無可忍。於是,她接招了,她反擊了,只不過每次的反擊,最後倒黴的都是她。

    她刮車子汽車那次,有司機伯伯作證,她站在客廳被爸媽罵半個鐘頭,最後是善解人意的幸子跳出來「解救」。

    不用懷疑,透過爸媽,這件事傳進穎川耳裏,他的反應是冷冷看她,逼迫她在眾人面前向幸子道歉,

    那天,她蒙起棉被哭一整夜,第二天她沒上學,穎川也沒踩進她的房門問問,她突然發覺,在穎川心中,幸福火柴退位。

    她伸腳想絆倒幸子那次,幸子尖叫,引來一大對傭人緊急將她送醫。

    她明明摔得矯情,她的作戲分明讓人噁心,可是大家全相信了她,那天穎川從醫院將她帶回家裏時,他成了幸子的人肉輪椅。

    母親氣得想拿家法修理她,金媽媽擋下了,母親憤慨地問:「-是不是非要把幸子弄得像-一樣跛腿才高興?」

    繼幸子之後,她的殘缺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拿出來討論。

    那天,她沒上學、沒吃飯,她把自己關了整整二十四小時,沒人發現、沒人在乎。

    接下來的幾次,都不是她做的,可帳全算在她頭上。

    她沒在幸子的飲料中加鹽、沒在她的高跟鞋裏擠強力膠、更沒有把她的香奈兒剪成碎布,可是很奇怪,無人異議,大家全認定是她的作品。

    她一次一次捱罵、一次一次被修理,再一次一次被冤枉,她發覺替自己辯解成了多餘,反正不管怎樣,她是內定受刑人。

    她氣得晚上睡不着覺,要託人幫她買安眠藥,才能順利入睡;她氣得吃不下飯,再多的胃藥都幫不了她。她迅速消瘦了,大大的眼睛下方出現黑眼圈,愛笑的酒窩告老還鄉,幸福火柴再燃不出火光。

    她輸了!温室花朵鬥不過冰雪,所以她將自己藏起來,可是,她抓迷藏的功夫不精,還是經常讓無妄之災打到頭上。

    「歐陽雙雙,-越來越過分了,-到底要怎樣?」

    穎川從公司裏衝回來,對着雙雙劈頭大罵。

    「我怎麼了?」

    她偷了她的名牌包包?摔掉她的香水?把她的內衣褲送進焚化爐?

    隨便,反正只要守住不辯駁規則,幸子會馬上出現,摟住她做作地説:「沒關係,請你們原諒她,雙雙太小不懂事,絕對不是有意。」

    「-為什麼把幸子的維他命換成安眠藥?有沒有想過,如果她在開車當中吞藥會發生什麼後果?」穎川對她吼叫,失卻平日冷靜。

    「她怎麼了?發現藥丸顏色有異,哭進你的辦公室裏?」

    她一臉無謂,在幸子自導自演的爛戲中,她失去扮演興趣,反正認下所有的欲加之罪,事情將很快過去。

    「-還在幸災樂禍!幸子出車禍,人在醫院裏。」拉起雙雙手臂,他氣急敗壞。她怎麼可以變得這麼惡劣!

    幸子的汽車撞上安全島,送到醫院時,傷勢不重卻意識昏迷,醫生檢查出她服用安眠藥。

    幸子醒來,醫生問她為什麼服藥,她説自己吃的是維他命,然後從皮包裏拿出藥瓶證明,藥瓶打開,才發現裏面的藥丸被調包。

    消息傳出,幸子當場大哭,她抱住穎川,問他為什麼雙雙那麼恨她,是不是她做錯了什麼事,她可以改、她願意和雙雙和平共處。

    穎川將幸子留在醫院,獨自回家,集合下人,他要蒐集證據。

    但是根本不需要費心,證據乖乖到手,雙雙的確請人替她買安眠藥,人證物證俱全,她沒有狡賴空間。

    完了,她逃不了了,這次的陷阱太深,活命機率少得可憐。

    「她的傷重嗎?」

    「-期待聽到什麼答案?她撞死了?她被-嚇得再不敢留下來?很可惜,她只是小傷,在病牀上,她一心一意想政變自己,來討好。」穎川諷刺她。

    為了剷除她,幸子不惜危害自己生命?!天!太可怕,這個女人她鬥不過,投降了、她投降了,來籤不平等條約吧!要怎麼樣都由她吧!

    「為什麼你認定是我?」

    「想辯解?替-買安眠藥的人招供了。」

    招供?他拿她當犯人審?他們之間的信任已經薄弱至此,再禁不得一絲考驗?

    「雙雙,-讓所有人對-失望,我放棄了,-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隨便-!」話説完,他離開她的視線。

    「我沒有,你誤會我,大家都誤會我……我不是壞人……」

    突地,她想起自己的藥,飛快起身,一個沒站穩,砰,她摔落地面,撞上地板,痛徹心肺。

    她忽略痛楚,咬唇扶桌,要求自己爬起來,她一跛一跛走近梳妝枱,從抽屜裏拿出自己的安眠藥,揚手大喊:「我有證據,我的藥在這裏,幸子瓶裏裝的不是我的……」

    驀地,她停下聲音,定住的手舉在半空中。

    重要嗎?不重要!重要的是,哥看不見她的無助,他不願意再包容她的錯誤,他們之間的信任蕩然無存……

    在他心中,幸子遠遠超過她的重要,所以,他相信她每個詭計。

    雙雙知道,回不去了,他們再也回不去從前……把藥拋進垃圾桶裏,她輸了,輸得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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