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双双推开书房门,轻唤颖川,前脚跨进去,发现幸子也在里面。「我可以耽误你几分钟吗?」
「我先出去,如果你们谈好了,再拨电话叫我进来。」幸子对颖川说话,经过双双身边时,体贴地拍拍她的肩膀。
门关上,书房里剩下兄妹两人。
「哥……你跟幸子……处得不错?」
「还可以。」
几天下来,颖川发觉幸子不像她的外表般柔弱,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她的工作能力强,反应力和学习力都是上上之选,和这种女人交手多少有挑战感,但找她谈心?免了。
老话--只有在双双面前,他的情绪才能全然放松。
「哥,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舍不得她多走两步路,颖川走向前,作势要抱起她,双双摇头推开,往后,她得学习不依赖。
他皱眉,猜测她的举动。「商量什么?」
她一跛一跛走到书桌边,屁股挪一挪,挪到书桌上,找到舒服的位置坐好,才慢条斯理说:「明天,我不想去关岛。」
他沉默,深邃的眼睛直往她身上瞧。双双不敢看他,低眉,回避他眼光。
「我想,你和幸子可藉由这次的旅行,增进彼此感情。」
「是爸爸妈妈要求-别去?」他试图找出原因。
「不是。」她否决他的认定。
「既然不是,没道理临时不去。」
「不去就不去,哪有什么理由?」
双双瘪瘪嘴,不耐烦,这个决定已经让她够不爽了,他痛痛快快答应就罢,何必东问西问?讨厌!
「-的理由是幸子也要去?」他突发一语。
连颖川也注意到她对幸子的不友善?她的态度明显,明显到所有人不管是好言规劝或威权恐吓,都要制止她的错误表现?
「我……」
「-不喜欢幸子去,应该早点告诉我,不应该留在最后一天再来闹脾气。」他不愉快了,她听得出来。
她闹脾气?她怎么做怎么错!大家叫她别去,她忍痛同意,体贴的结果,居然是被指控闹脾气?
「我没闹脾气,我不过符合大家期待,让你们独处。」心一急,她说出真心。
「-不去,我不会和任何人去。」
「我就是不去。」当好人困难,行啊!任性是她的专长之一。
「随。」背过身,他不想谈。
「你在生我的气?」
「没有!」
「你明明有,你气我不喜欢幸子、气我搞嫉妒,为什么你不直接告诉我,却一天一项礼物,一个惊喜?你想用礼物来证明什么?证明你一样疼我?才不是,你不过想用礼物来要求我别无理取闹。可是,我哪里无理取闹了?我做什么大坏事,要你们人人都来劝说?」她怨气尽吐,她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女生。
「谁劝说-?爸爸妈妈?」
他没拿到答案即径自转身,大步一跨往门外走。
他要去找爸妈谈?双双慌张,一跃从桌上跳下来,重心不稳的结果是连人带电话、笔筒摔下地面。
铿铃匡啷,连续的撞击声拉住颖川的脚步,他回头,不假思索地冲回双双身边。
「-在做什么?」
浓浓的眉皱得更紧,双双知道,这种眉形要许多笑声才能弭平,可眼前她没力气为他制造欢笑,因她的心尚未放晴。
弱了气势,她知道自己笨,这个家只剩下哥站在她这边,她何苦将他赶开,让自己更形孤独?
「哥,对不起。」
他叹气,跳过她的道歉,将她抱离地面。
她看他,十秒,然后逼自己丢出一张甜甜笑脸,他还她两分笑意。
「和平了?」双双问。
「伊拉克战争离台湾很遥远。」他不认为他们之间出现过战争。
「你不可以欺负妹妹。」笑笑停停,她的泪水在笑颜之后出现江湖。
「为什么哭?」
抹掉她的眼泪,走到沙发边,颖川坐进沙发,她坐在他的腿间,软软的,是他的胸膛兼她的椅背。
「膝盖痛。」她把脚往上踢,他接住了,用自己的手心在膝盖上面热敷。
「很痛?」见她白白的腿撞出一块鲜红,痛袭上他心间。他感同身受。
「痛死人了!」
「下次想学跳高,先掂掂自己的分量。」
「只要我勤加练习,说不定可以去参加残障奥运,跳高或撑竿跳项目都不错。」她破涕而笑,在看见他眼中的怜惜之后。
「-想当运动选手?」他也跟着笑开,两道扭曲眉形引出性感。
「随便说说-,只要能追得上你,我就心满意足。」倘徉在颖川的笑容里,他们回到过去,彷佛幸子从未出现,从未影响过他们之间。
「我可以停下来等。」
「你刚又没等我!」
「我想尽快和爸妈说清楚,不要他们在背后威胁。」
「威胁?谁敢啊!别忘记,你那么凶,人人都怕你。」
手往上提,勾住他的脖子,她就是爱和大哥黏在一起,他们是分割不开的连体婴,下一出「当我们黏在一起」将由他们担纲演出。
「那么告诉我实话,为什么不去关岛?」
「因为我碰到好老师啊!我从来不知道数学有趣,他一教,我茅塞顿开,立刻爱上数学。」她企图说服他,虽然这番话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笑话。」他不信她。
「把我的奋发向上当笑话,哥,你欺人太甚。」
「-会耍赖、会任性、会无理取闹,至于奋发向上?免了吧!」
「还不是你养坏的,我的无能你要负重大责任。」
「傻瓜。」他揉揉她的头发,把她塞进怀间。双双是他的泰迪熊,抱住她,他抱住心安。
「哥,我说故事给你听。」
「好。」
「这是我在书上看到的。有个阿婆,她开杂货店几十年了,年纪渐大,头脑越来越不灵活,有时客人拿五十块买东西,她找人家一百块,左右邻居全劝她把店收起来,否则早晚要赔钱。
她拿出帐簿给大看,说:『你们看,我赚很多呢!」
摊开帐簿,帐簿每页分成上下两部分,上下各画许多横线,但上面的横线又比下面多几倍,没人看懂阿婆的帐簿,阿婆向大家解释:『我碰到快乐的事就在上面划一道线,碰到生气的事在下面画线,你们看,上面的线比下面多,所以我赚的比赔的多。」
邻居问她,什么是快乐的事?她笑笑说:『我找错钱,别人把钱退给我,我很快乐;年轻人看我抬不动米,进门帮我拾,我很快乐;你们关心我,担心我赔钱,我也很快乐。」哥,你说,阿婆是不是经营了一家只赚不赔的店?」
「是,不过我不想开这种店。」
「我理解,因为你要养一个很难养的妹妹。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金钱能买到阿婆的快乐吗?积极拓展事业,忽视周遭俯拾皆是的幸福,是正确选择吗?」
「-又想说服我不娶幸子?」
「没办法,我们前辈子肯定有宿仇。」她说得夸张。
说着,两人笑开,笑声透过门扇,传到在门外偷听的幸子耳里,她嫩嫩的粉脸蒙上阴霾。
果然,欧阳双双经常在颖川耳边洗脑,要他改变主意,不和工藤家联姻,果然,她暗地处处和她作对。
好吧,既然温和手段行不通,她不介意激烈。
欧阳双双,是-逼得我出手的!
从屋外进入,瞄一眼手上的CK名表,六点四十分,颖川很准时,他七点会出现在双双房里。
幸子刻意提早回家,今天她要和她的「小姑」深谈。
敲敲门,不等响应,幸子自行推门进房。
书桌前,双双抬头,她的腿上躺着咪咪,咪咪正陪着她解决数学题型,她不懂,为什么有人喜欢出考题为难别人。
「大嫂。」点点头,她讶异于幸子的临时出现。
「-是真心喊我大嫂,还是虚情假意?」冷笑衔起,淡淡的讽刺勾在嘴边,幸子曼妙的腰肢靠在双双书桌旁。
「我不懂-的意思。」双双带着警戒的眼色望她,弓起背,她是遇到敌人的波斯猫。
温婉和善、对人客气的幸子转换一张脸孔,成了张牙舞爪的刺猬。
「要我挑明说?可以!请问,-和颖川是什么关系?」伸出右手,她勾起双双的下巴,挑衅地望住她的眼睛。
「我们是兄妹。」别开头,她避过幸子的侵犯。
「哼!我没见过哪对兄妹天天腻在一起,更没见过哪个小姑处心积虑,想把嫂嫂赶出家门。」
幸子的脸突然凑近,吓得双双猛地往后仰。她是标准的恶人没胆。
「我没有!-的指控子虚乌有、-在发疯,我才不听。」
对于她和大哥,她尽力了。这些日子,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饭后散步的空闲让家教取代,睡前谈心,她骗颖川,谎称自己很累。一天一点,她逼自己退出大哥的生活圈。
「-这个变态女人,-处处和我作对,霸占颖川所有注意,-在颖川面前说我的坏话,想激得我们反目,-的目的是什么?难不成-想嫁给颖川,来段乱伦之恋?!」
她要逼双双生气,要她反攻,幸子表情转为狰狞,手刷过,把她的铅笔盒、簿本全扫到地板。
她的激动吓坏双双腿上的咪咪,一跃,它跳下双双的大腿,躲到床底下。双双也被吓倒了,冒着险,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想离她远远。
幸子把腿伸出去,砰!不稳的左腿被拐到,双双整个人摔到地板,呼呼……好痛好痛,双双泫然欲泣,但她的最佳观众不在场,哭了没人疼,噘嘴、憋住泪,她不在幸子面前示弱。
「我在想,要不要从日本请来心理医生,替-诊诊,看-是哪里不对,怎会把大哥当情人,不晓得-这算不算恋父情结?」
「-才得被害妄想症。」双双音调提高两度,她受不了对方的持续逼进,抓起枕头,往幸子头上丢。
幸子故意不闪避,故意让枕头打乱她请设计师整理得一丝不苟的漂亮发型。
很好,她有点反应了,再往前两步,她又逼近。
双双努力撑起自己的身体,坐到床铺中间,抬高下巴,假装上一场战争是她输自己赢。
幸子手指双双鼻子,跋扈说:「-以为我看不透-的伎俩?-以为自己可以一直横亘在我和颖川之间?告诉-,不可能,我们之间的感觉正迅速发展,恋爱早晚要发生,不管-在不在都一样。」
「那很好啊!要不要我向-说声恭喜?」
不知不觉间,双双动怒,波动的情绪中,酸酸的是吃醋,苦苦的是难堪,涩涩的是她不了解的成分,但不管是哪一种,身为妹妹的她都不该拥有,也许幸子没说错,她该去看心理医生。
「-的恭喜我不需要,只求-别动不动坐在颖川膝盖上面,动不动闹着要他背-,用一些情人间的小把戏来迷惑他的感情,我就感激不尽。欧阳双双,-知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离谱?传出去,多少媒体会拿这些照片大做文章。」
「-偷窥我们?」
双双不敢相信,他们亲昵了十几年的举动,从幸子嘴里说出,竟增添了嗳昧淫秽。
「我是颖川的未婚妻,当然有权利掌握他的一举一动。」
她向前,抓起双双的长发往后拉,逼她和自己面对面,剧场尚未走到尾声,她已经看见胜利,
「-到底想要什么?」
不顾疼痛,双双用力推开幸子,重心不稳,她差点跌向床外。
「小心点,我不想让人家以为我欺负一个残障。」
手横胸,她从高处往下看,她的自信和双双的自卑成对比。
人人都看得见她的残障,可是在大哥的特权下,没人敢当她的面说,但,一个人前温柔的大嫂,竟毫不隐讳地指着她喊残障。
可……就算没人敢指着她喊,她就不是残障了吗?她是残障,一直都是。
「我本来以为-只是身体残障,没想到-更不正常的是心理,-想藉自己的残缺占有颖川的心,-没办法接受他将和我结婚的事实,处处要花招,欧阳双双,我再没见过一个比-更变态的女人。」
变态?原来她的情结起因是变态?
胃痛阵阵,所有人都让她,她没和人吵过架,技术差劲,方交手,她败得一塌糊涂。
「-为什么不让自己消失?永远别出现在我们中间。」
跳到高潮点,幸子偷眼瞄手表,七点,竖起耳朵,她几乎听到颖川的汽车进门声。
「消失?」
幸子不想和她安然相处?她要她消失?胃被狠撞,痛泛在牙龈间。
「-做不到,对不对?」
幸子又扯她头发,疼痛让她出手反击。「我为什么要消失?这里是我的家,该消失的人是。」
双双挺胸。她太过分,才进门十几天,就想赶人,双双再笨也晓得幸子的话不合情理,幸子没权利要求她消失,就算她的心理果真有问题。
「-总要嫁人,这些天我和颖川商量,替-找个好婆家嫁出去,可是……看看-那双腿,正常男人,谁肯要?」
她鄙夷的眼神让双双的心脏跳到喉头,呕吐感强烈。
双双出口,她大声反驳:「-乱讲,哥说他要养我一辈子。」
「说出真心话了吧,-想一辈子留在欧阳家,和我抢老公,有-这种小姑,我和颖川的婚姻保得住才有鬼。」
听见了,幸子听见颖川的拖鞋声,嘴角微微向上勾,欧阳双双,有点种,让自己再激动一些吧!最好口出恶言,让戏增加些许看头。
「不管-高不高兴,-想嫁给我大哥,就得接受我这个小姑,就算我一辈子横在你们中间,-也得认了。」双双火大,她控制不来自己的不平与忿忿。
真不错!计算零失误,颖川的脚步在双双门外停驻。
他听见了吧?双双要求她「认了」,说她要一辈子横在他们中间。不需要费力挑拨,幸子轻轻松松让颖川把自己归类于弱势团体。
「我来,是希望-会试着喜欢我。」
口气大逆转,幸子的委曲求全历历可见。
盛怒中的双双没注意到幸子急转直下的态度,她直觉回答:「我喜欢-?对不起,这难度太高,像-这种坏心肠女人,我办不到。」
背过幸子,她简直莫名其妙,一下子指控她变态、一下子要她消失,现在居然又期许起她喜欢她?
她是双面人,大家只看见她温婉柔顺的一面,却没见识到她精厉的另一面。
「双双,请告诉我,-希望我怎么做?」
「我希望-做,-就会办到吗?好啊!我希望-滚回-的倭寇国,念念被篡改的侵华史;我希望-回去找日本男人结婚,生一大群小矮人,把自己当白雪公主,幻想全地球都是坏后母;我希望-不要整天假兮兮,弄得自己很可怜,要大家同情-!」双双不理性地大叫。
「算了,没关系,我想我们会有足够的时间适应彼此,下次再谈。」转身,她挤出两滴泪水。
打开房门,不意外的,颖川站立门外,幸子做出诧异表情,低头,欲盖弥彰地拭去眼角泪湿。
「你回来了?」她刻意吞下哽咽,做出若无其事。
「-和双双谈什么?」颖川问。他审视她的狼狈。
「没什么,只是闲话家常,对不起,我先回房间。」拨拨凌乱头发,她-住嘴,匆匆点头,快步回房,接下来的争执……不关她的事。
颖川进房间时,双双仍处于盛怒中。
她愤怒幸子骂她变态,却找不到证据否认幸子的话;她愤慨幸子要她消失,却不得不承认那是正确作法。
她既生气又矛盾,处理不来的愤恨在胸臆间冲撞,她只能生气生气再生气,对于解决,无能为力。
「为什么要用这种态度对待幸子?」颖川冷淡问。
双双听到声音,倏地回头,发现颖川站在门外,跳下床,一跛跛,跛进他怀中,她有状要上告包青天,请包青天替她主持公道。
「哥,幸子很坏,她骂我变态,还要我离开。」她抓住浮木急急说。
颖川拔开她的手,认真说:「我不喜欢-说谎。」
怜爱不在,他的脸上只有冷肃,他不在乎她的委屈,却指责她说谎……这……哦!恍然大悟,她懂了,哥听见她的发飙。
怔愣半秒钟,发觉自己被设计。幸子是故意的,故意挑这个时间到她房里来胡说八道一通,引她发飘。
「你主观、你偏激、你看不清事实,你根本是袒护。」
颖川指指满地的文具和被她扔出去的枕头,再把她拉到镜子前面。
「-看清楚,主观、偏激的人是谁?我承认我袒护,我就是太袒护-,才把-宠得无法无天。」
「我……那不是我弄的。」她越急越显心虚。
「我不懂,排斥她会让-的日子好过?」
「我说过,我没有。」
他根本听不进她半句话。「我以为我已经表达得够明白,可是-的幼稚态度,让人无法忍受。」
她幼稚?大错特错,她是成熟好不好?她成熟到理解自己不能成为大哥的生活重心,成熟到懂得退让才能家和万事兴,她一步步退,然后幸子理直气壮敲上门来,要求她消失。
她很可怜耶!她的委屈没人看见、她的成熟被错认……看来幸子没说错,他们间的感情正在迅速发展。
「如果我幼稚,很抱歉,是你把我宠坏了。」她更气了,为了他的态度。
「我的确把-宠坏了,从一开始,我就该强迫-接受我将和幸子结婚的事实,而不是一天到晚告诉-,我对-的疼爱不会改变,更不是每天想着给-什么惊喜,用惊喜让-理解,尽管结婚,对-,我的疼爱只会加倍。
结果-呢?看看自己,先是莫名其妙的家教,后是足不出门,-想用不见我来处罚我对幸子的态度?双双,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变得气度狭隘。
幸子对-的好是有目共睹的,全家人哄-让-,还没办法让-获得满足?看来,我是真的用错方式对待-了。」
这是他的结论?
好好笑,她努力了那么多天,结果她的「懂事」变成「骄纵」,她的「退让」变成「处罚」,她被宠坏?她狭隘?她被错待?哈!她拚命写故事,居然写出一个她不想要的结束。
「这些话,都是幸子告诉你的?」双双问。
「错,她没在我面前说过-一句坏话,她只会在我面前夸奖-有多棒,她要好好疼爱-这个妹妹,来满足自己是独生女的缺憾。」颖川回答她。
幸子这么对他说?好高明的手段!
念头闪过,工藤靳衣是对的,幸子是精明女人,相形之下,自己的笨恐怕无法与之抗衡。
懂了,她败得一塌糊涂,不管有没有帮手,工藤幸子想除掉她这个眼中钉,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何况她还有父母亲、大哥、金妈妈和一大票佣人在她背后摇旗-喊,大力支持。
「你要勉强我喜欢工藤幸子?」
「对,她早晚是我们家中的一分子。」颖川斩钉截铁,没有置啄余地,他不要和她讨价还价,让她以为自己有空间要闹。
「你喜欢她吗?」双双不死心地问。
「比起大多数女人,她值得男人喜欢。」
「所以你最后会爱上她?」
「我不该爱上自己的妻子?」他反口,一句话堵得她哑口无言。
「你应该。」
话说完,她不再理他,双双趴到床边低头寻找咪咪,掩饰瞬间泛滥的泪水。
「咪咪,出来,坏人走了。」她一面对着床底下喊,一面用手背抹去断线珍珠。
还坚持幸子是坏人?颖川摇头,她的固执实在应该修理。
不哭不哭,这很正常,大哥爱幸子,两人同组家庭,生一大群小宝贝,幸福终老,浪漫一生,多棒的结局,她哭什么劲?
不哭不哭,她不是才向金妈妈保证要懂事?她不是才要学会体贴大哥的婚姻?哪有小姑吃大嫂的醋,吃得那么凶?
不哭!不准哭!没有理由、没有道理,-哭得像个白痴,丑到让人讨厌。
咪咪离开床底下,跳进她怀里,她把头埋进咪咪的长毛间,用眼泪为它沐浴。
通常这时,颖川应该走近,抱起双双,安慰她几句。
可是,他要继续宠她,由着她任性吗?不!她十八岁了,她必须学会建立人际关系。
颖川假装没看见她的眼泪,转身离开她的房间。
他果然没走过来、没抱起她、也没叹口气对她说--「算了,-还小,等-长大再讲。」
他们之间的惯性被破坏,双双将头埋进咪咪背间,她开始大哭。
双双每天都呕到想吐血,幸子的小手段让她忍无可忍。于是,她接招了,她反击了,只不过每次的反击,最后倒霉的都是她。
她刮车子汽车那次,有司机伯伯作证,她站在客厅被爸妈骂半个钟头,最后是善解人意的幸子跳出来「解救」。
不用怀疑,透过爸妈,这件事传进颖川耳里,他的反应是冷冷看她,逼迫她在众人面前向幸子道歉,
那天,她蒙起棉被哭一整夜,第二天她没上学,颖川也没踩进她的房门问问,她突然发觉,在颖川心中,幸福火柴退位。
她伸脚想绊倒幸子那次,幸子尖叫,引来一大对佣人紧急将她送医。
她明明摔得矫情,她的作戏分明让人恶心,可是大家全相信了她,那天颖川从医院将她带回家里时,他成了幸子的人肉轮椅。
母亲气得想拿家法修理她,金妈妈挡下了,母亲愤慨地问:「-是不是非要把幸子弄得像-一样跛腿才高兴?」
继幸子之后,她的残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拿出来讨论。
那天,她没上学、没吃饭,她把自己关了整整二十四小时,没人发现、没人在乎。
接下来的几次,都不是她做的,可帐全算在她头上。
她没在幸子的饮料中加盐、没在她的高跟鞋里挤强力胶、更没有把她的香奈儿剪成碎布,可是很奇怪,无人异议,大家全认定是她的作品。
她一次一次挨骂、一次一次被修理,再一次一次被冤枉,她发觉替自己辩解成了多余,反正不管怎样,她是内定受刑人。
她气得晚上睡不着觉,要托人帮她买安眠药,才能顺利入睡;她气得吃不下饭,再多的胃药都帮不了她。她迅速消瘦了,大大的眼睛下方出现黑眼圈,爱笑的酒窝告老还乡,幸福火柴再燃不出火光。
她输了!温室花朵斗不过冰雪,所以她将自己藏起来,可是,她抓迷藏的功夫不精,还是经常让无妄之灾打到头上。
「欧阳双双,-越来越过分了,-到底要怎样?」
颖川从公司里冲回来,对着双双劈头大骂。
「我怎么了?」
她偷了她的名牌包包?摔掉她的香水?把她的内衣裤送进焚化炉?
随便,反正只要守住不辩驳规则,幸子会马上出现,搂住她做作地说:「没关系,请你们原谅她,双双太小不懂事,绝对不是有意。」
「-为什么把幸子的维他命换成安眠药?有没有想过,如果她在开车当中吞药会发生什么后果?」颖川对她吼叫,失却平日冷静。
「她怎么了?发现药丸颜色有异,哭进你的办公室里?」
她一脸无谓,在幸子自导自演的烂戏中,她失去扮演兴趣,反正认下所有的欲加之罪,事情将很快过去。
「-还在幸灾乐祸!幸子出车祸,人在医院里。」拉起双双手臂,他气急败坏。她怎么可以变得这么恶劣!
幸子的汽车撞上安全岛,送到医院时,伤势不重却意识昏迷,医生检查出她服用安眠药。
幸子醒来,医生问她为什么服药,她说自己吃的是维他命,然后从皮包里拿出药瓶证明,药瓶打开,才发现里面的药丸被调包。
消息传出,幸子当场大哭,她抱住颖川,问他为什么双双那么恨她,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事,她可以改、她愿意和双双和平共处。
颖川将幸子留在医院,独自回家,集合下人,他要搜集证据。
但是根本不需要费心,证据乖乖到手,双双的确请人替她买安眠药,人证物证俱全,她没有狡赖空间。
完了,她逃不了了,这次的陷阱太深,活命机率少得可怜。
「她的伤重吗?」
「-期待听到什么答案?她撞死了?她被-吓得再不敢留下来?很可惜,她只是小伤,在病床上,她一心一意想政变自己,来讨好。」颖川讽刺她。
为了铲除她,幸子不惜危害自己生命?!天!太可怕,这个女人她斗不过,投降了、她投降了,来签不平等条约吧!要怎么样都由她吧!
「为什么你认定是我?」
「想辩解?替-买安眠药的人招供了。」
招供?他拿她当犯人审?他们之间的信任已经薄弱至此,再禁不得一丝考验?
「双双,-让所有人对-失望,我放弃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随便-!」话说完,他离开她的视线。
「我没有,你误会我,大家都误会我……我不是坏人……」
突地,她想起自己的药,飞快起身,一个没站稳,砰,她摔落地面,撞上地板,痛彻心肺。
她忽略痛楚,咬唇扶桌,要求自己爬起来,她一跛一跛走近梳妆台,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安眠药,扬手大喊:「我有证据,我的药在这里,幸子瓶里装的不是我的……」
蓦地,她停下声音,定住的手举在半空中。
重要吗?不重要!重要的是,哥看不见她的无助,他不愿意再包容她的错误,他们之间的信任荡然无存……
在他心中,幸子远远超过她的重要,所以,他相信她每个诡计。
双双知道,回不去了,他们再也回不去从前……把药抛进垃圾桶里,她输了,输得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