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總管,為什麼你剛剛念給我聽的,和莊主念給我聽的內容差那麼多?”
錢小福皺着細眉,“莊主明明説過新的契約書裏,月錢由原來的三兩銀子漲到十兩銀子,每月還有四天時間可以自己支配時間……”
她手中抖着的這份新契約,是南宮桀今天早上重新書寫的,因為昨天的那份舊約被她在氣極之下吃下肚。
按照他的説法是,不管兩人私底下的關係怎麼親近,府裏的規矩是不能破壞的。
她能理解他的難處,為了不想他為了自己大開先例,況且他這次重新擬定的契約,條件不知比從前優渥了多少倍。
她本來還抱着一定要出走的念頭,經過昨天他一番誠摯的道歉,又無法抗拒與他在一起的誘惑,最後很沒出息的答應他留下來。
南宮桀大概是怕她反悔,才將原本的契約內容稍作更動,並且還好心的書寫兩份。兩人各執一份,這樣一來,她再想吞,就吞她自己那份,他保留的那份,是死也不會再拿出來讓她湮滅的。
沒想到這份契約還沒被她收好,就被蔡總管看到,還照着上面的字朗聲讀了出來。
只是,為什麼她聽到的內容,和南宮桀親自告訴她的竟然差別這麼大?
“蔡總管,麻煩你老人家再讀一遍給我聽,我剛剛一時情急,竟沒聽明白。”
瞧她心急的樣子,蔡總管拿過契約,指着上面蒼勁有力的黑字説道:“莊主的契約上一共寫了五條。”
“第一,從順天七年陰曆七月十八日起,錢小福正式成為南宮家一員,身份將不再是下人,而是直接聽令於家主,吃穿用度,皆與主人相同。第二,錢小福每月月錢十兩文銀,若有任何意外,可以無條件去賬房任意支出。第三,錢小福在南宮家可以自由走動,若想出門,必須經由主人親口應允。第四,從即日起,錢小福將終身陪在南宮桀身邊,不管以後發生任何事,都不許有逃跑的念頭,否則將視為違約,賠償方式,黃金十萬兩。第五條,此約定的有效期限暫定為八十年。”
一口氣讀完,蔡總管不由得嘿嘿一笑,“小福姑娘,如果我沒猜錯,這次你恐怕是被莊主給騙了,這哪裏是什麼勞動契,分明就是一份私定終身的契約啊!”
錢小福聽懂之後,一張小臉氣得一會白一會紅。該死的!南宮桀居然騙她。
一把搶過蔡總管手中的契約,她飛也似的衝到南宮桀的書房,“啪”一聲,她奮力將契約放到他面前。
“你……你給我説清楚,這契約裏到底寫的是些什麼?為什麼別人告訴我的,和你告訴我的差那麼大?”
她快氣死了,他居然不問她同意與否,便騙她簽下這份賣身契,還説什麼若是違反契約內容,居然要她賠償黃金十萬兩。
坐在桌後老神在在的南宮桀,似乎早料到她會跑來興師問罪,臉不紅氣不喘的投給她一記無賴的笑容,“沒想到這麼快就被你發現合約的真實內容。”
“這麼説,你真的是在騙我?”她微眯起眼。
“非也非也。”南宮桀起身,越過紫檀桌,舉着修長的食指在她面前晃了兩晃。“我當初可是盡心盡力的挑重點講給你聽,至於那些不重要的,我不是讓你自己看清楚嗎?”
“你……你可惡!明知道我一個字也不認識。”錢小福氣得抓過契約就要撕個粉碎。
“你儘管撕,別忘了我手中還保留另外一份,如果你再敢鬧出走,下場可就不是區區五百兩銀子能輕易解決的囉!”
“你……你……你這個無賴!”
她氣得直跺腳,偏偏白紙黑字寫得清楚明白,是她不識字,傻傻的被他欺負,才會糊里糊塗按下手印,就這麼的把自己賣了。
南宮桀被她漲紅小臉的模樣逗得心裏好樂。回身坐回椅子上,他是個商人,當然知道採取何種方式,才能給自己創造更大的利益。
昨天她鬧着要出走的那一幕,把他嚇到了,他從來不知道,原來這個世上也會有令他害怕的事情。
所以才使出賤招,設下圈套,即使因此被她認為他就是個無賴也無所謂,重點是,這下她再也不能離開他了。
錢小福哪容得他如此得意,當下想也不想,一躍跳到紫檀桌上,然後朝他撲去。南宮桀被她突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但本能的接住她的身子,雙手一用力,便把張牙舞爪的錢小福攬進懷裏。
“我從來不知,原來你竟是這般熱情,現在天還亮着,就猴急的對我投懷送抱。”他臉上的笑意更濃。
錢小福見偷襲不成反被他戲謔,一張俏臉漲紅。
“誰對你投懷送抱?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快點放開我,你抱得我快要喘不過氣了。”
“沒關係,你喘不過氣,我幫你……這樣行嗎?”在她掙扎時,他霸道的吻住她喋喋不休的雙唇。
任憑錢小福再怎麼撒野,也抵擋不住他的柔情攻勢,只能沉浸在他的親吻中。
“砰!”此刻房門被人用力推開,蔡毅然風風火火的從外面闖了進來,“莊主!嗯,那個……我……我似乎走錯地方了,兩位繼續。”
“砰!”被推開的兩扇門又被人用力關上,隨即就聽他的大嗓門在外面高聲嚷着。
“所有的丫頭家丁們聽着,莊主今日公事繁忙,沒接到命令切勿打擾,否則後果自負。”
錢小福再也受不住窘迫,將小臉深深埋進南宮桀的懷中。完了!從明日起,她真的沒法在南宮府做人了。
南宮桀卻因為蔡毅然的大力宣傳笑得開懷,他很滿意這意外的收穫。
今兒天氣真好,天很藍,雲很白,鳥兒知了在歌唱,花兒綻放着美麗的嬌姿,草兒吐露着沁人的芬芳……
“但這些當然都不是最養眼的。要説咱們府裏最讓人眼睛一亮的,上至八十老翁,下至三歲小娃,哪個不把莊主您當成天神般開待……”
南宮家的後花園裏,就見兩條身影在湖邊散步,那笑得比花兒還甜的錢小福一邊走着,一邊拿着手中的潔白羽扇給她家主子搧風。
從她那小嘴裏,極盡可能的吐出討好之詞。
碧綠的湖水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起層層波光,湖內魚兒游來游去,湖中白荷盛開出潔白的花瓣,襯着翠綠色的荷葉,給後花園增添美意。
南宮桀嘴角噙笑,狀似很享受的看着身邊的小人兒,奉上一臉討好的笑容。
她繼續道:“誰不知道咱們莊主不但人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就連做生意的手段,也旁人無人能及。”
説着,她從懷裏掏出一塊上等的絲帕,踮起腳尖,故意在他的額角拭了拭。
“哎喲,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也不知怎的,莊主今日的臉色看上去比昨日不知紅潤多少倍。瞧,再配上這紫竹紡做出來的衫袍,真的是玉樹臨風……”
南宮桀終於忍俊不住,笑道:“這次又是誰找你當説客,來向我求情?”
錢小福俏臉一紅,“你怎麼知道?”
他哼了一聲,“聽説你最近有了新綽號,叫做福星小妹,舉凡府裏頭的下人,無論誰做錯了事、犯了府裏的規矩,只要找你福星小妹,無論惹下多大的禍事,最後都能迎刃而解化險為夷。”
被他一語説中心事,錢小福窘得小臉通紅。
事實上,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最近府裏犯了錯的下人,因為害怕主子發怒,便一個一個的找上她,希望她可以出面為自己向南宮桀求個人情。
錢小福心地善良又極好説話,看着那些下人害怕擔憂的模樣,便想方設法的出手相助。
南宮桀雖然年紀輕輕,可平日為人嚴謹、鐵面無私,沒犯錯還好,若犯下錯事,定會嚴懲絕不姑息。
大概是上次酒坊的事件被人走漏了風聲,所以大家都以為府裏唯一能讓莊主改變心意的人就是她錢小福了,然後她便莫名其妙的成了所有人的救星。
今兒一大早,天才矇矇亮,負責打掃的丫頭珠兒因做錯了事壞了規矩,便急急忙忙的求她出面幫忙,讓她在莊主面前給她説情。
錢小福不忍珠兒一副淚漣漣的可憐模樣,便趁着南宮桀來後花園散步時,打算先討好,博了他的歡喜,再出面替珠兒求情。
嗯!至少以前她都是這樣做的,而且百試百靈,沒想到今日卻被他一語揭穿。
既然被人看穿底細,她當下撤了小羽扇,再將絲帕揣進懷中,小心翼翼的道:“我説了你可不要生氣喔!”
“説!”南宮桀笑睨着她。
思忖了半晌,她終於鼓起勇氣,“其實珠兒也不是故意的,昨天她帶病上工,頭腦有些不清楚,所以……在打掃祖宗牌位的時候,不小心……將老祖宗的牌位……打壞了……”
説到最後,她的聲音已經小得聽不見。
所有南宮家的下人都知道,祠堂是個嚴肅的地方,那裏擺放着南宮家列祖列宗的牌位,目前當家主人南宮桀,每到初一十五便會去祠堂祭拜,如今珠兒打壞了牌位,侮辱了老祖宗,被莊主知道了,肯定是要被逐出家門的。
聽到這裏,南宮桀的臉色變了幾變,聲音有些低沉,“打壞了牌位?”
見狀,錢小福擔憂的蹙眉,“你不要怪她,其實珠兒很可憐的,她娘前些日子染了風寒,身子骨不好,她為了伺候她娘,家裏及南宮府兩頭跑,昨天打壞牌位,絕對不是故意的……”
以前那些找她求情的,都是些芝麻綠豆的小事,南宮桀無心計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次又一次的由着她幫忙説情。
可是這次,她也不敢保證珠兒不會被責罰,畢竟像南宮這種大户人家,最在意的就是祖宗家法。
一顆心吊到半空中,她靜待主子的裁決。
過了許久,只聽他輕聲道:“看來這些下人還真把你當成了南宮府的救星了。若我真答應了你寬恕珠兒的過錯,身為主人的我,怕是難以服眾啊!”
瞧他擺出一臉鐵面無私的嚴厲之色,她不禁在想,之前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為他人求情,是不是真的讓他很為難?
“不過……若你肯説些好話,做些討我開心的事情,説不定我真的會網開一面,不去追究那個珠兒的罪責。”説着,眼睛邪氣的瞟向身旁的小人兒。
錢小福立刻臉紅,嘴有些笨拙的問:“怎……怎麼討好?”每次被他用這種眼神一盯,心底便如同小鹿亂撞,跳啊跳啊,跳個不停。
南宮桀俊容一冷,“還用我教你嗎?之前你都是怎麼做的?現在照老規矩來就是了。”
這下錢小福的臉更紅了,手足無措了半晌,四下張望,見四周無人,像慷慨赴義一般踮起腳尖,抱住南宮桀的身子傾身向前,小嘴便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
對於南宮桀來説,這哪裏是親,分明就是小鳥啄食,絲毫感覺不到半點情意。
俊容再冷,“怎麼學了這麼久還是學不會?有你這樣親人的嗎?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孺子不可教。”
説着,他一把將她扯進懷中,粗蠻的吻住她的小嘴,“要這樣……這樣……這樣才對。”
“等,等一下啦,你還沒答應我寬恕珠兒……”
南宮桀被她氣暈了,這個時候她居然還想着別人的事!
雖説祠堂的祖宗牌位不可以輕易破壞,可若真是因為這件事責罰了珠兒,小福定會傷心。
他不忍見她難過,也珍惜這段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感情,即使為了她得改變自己多年來的冷漠高傲,他願意。
錢小福從他霸道的吻中感受到了他濃濃的愛意,她的清離,終究是疼她惜她愛她的。至於有關他的未婚妻,有關他為何沒有遵守他們的諾言,現在的她太幸福,暫時不去多想,只想好好珍惜這美好的時光。
“等一等,等一等啦!莊主,喂。”
肩上扛着大包小包的錢小福,氣喘吁吁的追上對方的腳步,一把扯住他的袖袍,“都叫你等一等,你卻假裝聽不到,越走越快。”
南宮桀沒好氣的回頭瞪她一眼,“你不是精力旺盛、腳步如飛、身輕如燕嗎,怎麼?才扛這麼點東西,就累得走不動了?那可不行喔小福,如今你可是咱們府上的大紅人,身上肩負着幾十口人的重要委託,若是怠慢了哪一個,回去可是不好交代呢。”
他突然停下腳步,“這樣吧,我先找家酒樓吃些東西,你繼續忙你的,等忙完了再來找我。”酸溜溜的説完,他打算轉身閃人。
錢小福知道他心裏不痛快,忙扯着他的手臂,討好的笑説:“彆氣、彆氣,這不是都忙完了嗎?走了大半天,想必你也渴了累了,咱們找家乾淨的飯莊,填飽肚子再説。”
説起來這件事她的確有錯,昨兒個他在自己的央求下終於答應今日帶她出門透氣遊玩。
她一時興奮,便將要出門的事情告訴了珠兒,珠兒又告訴了露兒,露兒通知了芳兒。
結果一傳十、十傳百,那些在府裏當差的丫頭們便一個個找上門,求她帶這帶那。錢小福向來不懂得如何拒絕別人,便笑嘻嘻的一一答應她們的要求。
結果大清早她和南宮桀出門之後,大街小巷的讓他陪着自己給府裏的丫頭們帶胭脂水粉、布匹緞料,折騰來折騰去,大半天的工夫就這樣浪費掉了。
起初南宮桀還捺着性子陪着她東走西走,可畢竟是養尊處優的豪門大少,才走了半天,臉色就開始變黑,等到她將東西都買得差不多,他不禁用酸溜溜的語氣損她。
她自知理虧,趕緊討好他,“莊主想吃些什麼?今日我請客。”
南宮桀哪捨得真的氣她,雖説這大半天的工夫都浪費掉了。
可是與她在一起,看她認真的與那些小攤販的老闆討價還價,甚至為了一文錢爭得臉紅脖子粗,這樣一路下來,倒也增添了不少樂趣。
可熱戀中的人多數都是心胸狹窄的,她給那些丫頭們買這買那他可以忍。
但她居然也幫酒坊裏那些工人東奔西走,雖然明知道她與他們關係單純,他還是無法控制妒意橫生。
此刻見她露出討好笑容,心底雖還是氣着,倒也不想再為難她,其實,若小福不是這般善良、個性爽朗,他又怎會如此傾心於她。
看她大包小包扛滿身,南宮桀忍不住扯過兩件重的幫她提着,但仍繃着俊容,轉身便邁進一家豪華的三層酒樓。
跟在他屁股後面的錢小福忍不住心頭一暖。嘿嘿,她就説他面冷心熱,捨不得生她的氣。
兩人相繼走進天地酒樓,這裏的菜色在永安城很有名,可惜價錢太高,小門小户是沒什麼機會來這裏用膳的。
店小二看到貴客臨門,立刻上前招呼款待,“兩位裏面請。”
南宮桀坐定後,問店小二可有什麼特別的招牌菜,他立刻奉上笑容介紹。
“要説咱們天地酒樓最有名的菜就是烤鴨,最有名的酒,就是大福酒莊的桃花醒。”
錢小福一臉不解,“不是説咱們永安城最有名的百年酒莊的桃花醉,這桃花醒是何物?”
“呃……”未等店小二應聲,南宮桀開口道:“既然店家這麼説,那便來一壺嚐嚐吧。”
“莊主……”錢小福不懂他身為百年酒莊的莊主,為什麼要吃別人家的酒?況且桃花醒這三個字,分明就是衝着桃花醉來的。
南宮桀只是笑笑,不多做解釋。
他早就聽蔡毅然説過,桃花醒如今在永安城已深受眾人喜歡,只不過一直沒有機會品嚐,既然今日有緣,他倒想試一試,為何桃花醒如此受歡迎。
錢小福皺起眉頭,瞪他一眼,“你有時做事還真是讓人猜不透。”
“笨蛋,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咱們百年酒莊的酒固然有聲望,但所謂長江後浪推前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還有,和你講多少次了,別叫我莊主。”
兩人的關係已經十分親密,他不想她總以下人自居。
她嘿嘿一笑,“人家叫習慣了嘛。”
事實上她更想開口叫清離,可惜直到現在他仍不肯認她。
或許他真有什麼苦衷,如今他對自己這般細心體貼,她又何必苦苦相逼?
南宮桀也不再惱她,既然她不想改口,就隨她叫吧,反正只要她明白,他是疼她寵她的就足夠了。
沒一會兒工夫,店小二便將酒菜全呈上,錢小福對桃花醒很感興趣。
他倒是想嚐嚐,何以桃花醒可以讓百年酒莊一向引以為傲的桃花醉失勢,她給自己和南宮桀各斟一杯,淺嘗一口後,兩人皆愣在當場,陷入沉思。
就在此時,鄰桌有幾個客人大聲交談,其中一人道:“桃花醒果然是好酒,比那桃花醉不知要美味上好幾分。”
“就是就是!”
一旁的中年男子忙着附和,“不但味美價廉,而且入口不醉,多貪幾杯也沒關係。”
幾個男子不顧旁人在場,大肆誇讚大富酒莊的桃花醒,貶低百年酒莊的桃花醉,惹得周圍用餐眾人無不側目。
錢小福聽不下去了,忙站起身就要上前理論,卻被南宮桀扯住了手臂,“你要做什麼?”
“去問問那些人,何以咱們百年酒莊的酒會被他們説的如此不堪?他們剛剛那番話實在是太過份了!”
南宮桀忙瞪她一眼,“公道自在人心,況且你説了又有何用?那些人無非是些吃酒的客人,哪懂得什麼叫真正的佳釀?”
“可我就是氣不過啊!這什麼見鬼的桃花醒,分明就是騙人的東西,味道剛入口時的確很香醇,可是細細品味之後赫然發現,這酒中摻有西域美人嬌啊!”
南宮桀一臉詫異的看着她,“你如何得知這酒中摻有西域美人嬌?”
他很震驚,雖然他知道小福聰明伶俐,卻沒想到她不但懂得品酒,還可以一口嚐出桃花醒其中某一種素材就是西域美人嬌。
就連他身為百年酒莊的莊主,僅剛剛淺酌那一口,也不敢貿然做出斷定,何況她只是一個鄉下來的丫頭。
就聽她聲音甜脆道:“西域美人嬌的汁液十分甜美,可惜含了七分毒性,嘗久了,對身體會很有影響。而這桃花醒的發酵時辰也不夠火候,甜中帶澀,入口的感覺雖不錯,但酒入腹後,竟有燒胃之感、日久天安,定會喝壞了身子。”
她這一番話,令南宮桀瞠目結舌。他萬萬想不到,這斗大個字也不識一個的錢小福,對酒的認知居然更勝自己一籌。
未等他開口講話,只見一位五十開外的中年男子向他們走了過來,衝着南宮桀抱拳,“若老朽沒有猜錯,這位公子可是百年酒莊莊主南宮桀?”
南宮桀與錢小福同時循聲望去,只見對方雖年過五旬,但身材高大面露紅光,眉宇間透着幾分貴氣。
南宮桀忙起身回禮,“在下正是百年酒莊莊主南宮桀,不知這位老先生如何稱呼?”
對方微微一笑,指着錢小福道:“剛剛聽聞這位小姑娘的話後,深受教誨,沒想到姑娘年紀小,卻能説出這番精闢的言論。
我是陝北隸縣的酒商,早就聽聞永安城是釀酒盛地,這次前來,就是想找一家信得過的酒莊為我們釀一匹好酒。
如今親耳聽聞貴莊一介女流之輩對酒也有這般深入研究,實在佩服得很,想必這位姑娘就是南宮莊主未過門的妻子吧!”
錢小福俏臉一紅,害羞的睨了南宮桀一眼。
南宮桀也不解釋,只露出淺淡的笑容,“老先生切莫過份抬舉,內人面皮爆嫩,您一誇她,她便不知東南西北了。”
他者一聲內人叫得錢小福心底麻酥酥的,但還是忍不住瞪他一眼。“人家才不會不分東南西北,老先生您莫聽他胡説八道。”
見兩人一個俊郎有情,一個俏妹有意,老頭微微一笑,“看得出南宮莊主和準夫人還真是恩愛有加,就是不知南宮莊住可否與我進一步詳談?”
南宮桀不疾不徐的回道:“在下求知不得。”
南宮桀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與小福出一趟門,竟談下一筆大生意。
隸縣酒商在聽聞百年酒莊釀有上十種美味佳釀之後,當下便籤下一筆五十萬兩銀的契約。
雖説百年酒莊每年的訂單不下千萬兩白銀,但酒坊的工人在得知這件事之後,還是為此高興不已。
“人人都説你是南宮府的福星小妹,今日一看,你不只是他們的福星,更是我的福星。”南宮桀由感而發。他怎麼也沒想到,他的小福不時給他驚喜。
錢小福被他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什麼福星不福星的,我只不過是盡了自己的本份,況且能夠幫到酒莊做生意,這也是我的榮幸,只不過……你騙人家説我是你內人,這是不是不太好?”
南宮桀笑看她一眼,“難道你不想做我的內人?”
他自己也沒想到,對於一個陌生人,他竟毫無保留的想要承認他與小福之間的關係。捏了捏她的翹鼻,將她帶坐到自己的懷中,準備親熱一番,就聽到蔡總管在外面敲門。
“莊主,酒坊剛送來一壺新釀,莊主要嚐嚐嗎?”
錢小福知道南宮桀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讓釀酒師傅釀新酒給他品嚐,所以忙不迭想跳下他的腿,卻被他霸道的牢牢抱緊。
“不許你逃開!”
“可是被人家看到不太好。”
“有什麼不好?蔡總管又不是外人,你以為到了這種時候,他還不知道咱們之間是什麼關係嗎?説你笨你還不承認。”
戲謔的説笑一番,朗聲命蔡總管進來,錢小福羞紅着小臉不敢抬頭,就聽蔡總管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小福姑娘今兒個怎麼這樣害羞,見了老朽也不打聲招呼一下,莫非平日曾虧待你?”
錢小福沒好氣的瞪了老總管一眼,一抬頭就看到對方面帶促狹的笑意,端着一壺酒走了進來。
“蔡總管,你和蔡大哥一樣總喜歡捉弄人家。”
對方嘿嘿一笑,“這説明小福姑娘惹人疼愛,你瞧瞧府裏上下,哪個不把你當成神仙般看待,現在在咱們府上,你的話有時候可比咱們莊主還有分量呢。”
南宮桀淡笑一聲,“當着主子的面説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你們兩個的膽子倒真是不小。”
“莊主,您要樹立威信,可千萬別在小福姑娘面前,姑娘家的臉皮薄,您若嚇到了她,小心她以後再不理你。”
説着,蔡總管忙將酒倒了出來,小心奉到南宮桀的面前,“莊主您嚐嚐這酒的味道怎麼樣?可合您的心意?”
那弄個就接過酒杯淺嘗一口,隨即不悦的皺起眉頭,“這不是我想要的味道!蔡總管,你和他們説過我的要求嗎?為什麼到現在,釀出來的味道還是相差這麼多?”
蔡總管聽了,臉色不太好。“您的要求我已經同釀酒師傅説了好些次了,但他們就是揣摩不到莊主想要的究竟是什麼味道。”
“這酒的味道很差嗎?”錢小福不明所以的接過他的酒杯輕嘗一口,“嗯,很好的玉米酒,香濃可口,辣中帶着甜爽,對於玉米酒來説,也屬上乘了。”
“可卻不是我想要的那種味道。”
“噢?那你想要的,是何種味道?”
南宮桀想了半晌,“那種感覺用言語實在無法説清,有些甘甜,有些濃烈,只要喝上一口,彷彿四肢百骸都可以得到舒展,那股辣令人回味,那種甜讓人嚮往,可究竟是什麼味道,我也實在説不上來。”
“此酒只應天上有,世間難得幾回嘗。”
錢小福不由自主的道出這句話,令南宮桀心頭驀地一顫,似乎有段不知名的記憶在心底炸開。
遙遠的過去,曾經在一間小屋子裏,他似乎也曾對別人説過同樣的話。
錢小福見他面露神往,忍不住有些激動。
千世情緣!若是她沒有猜錯,南宮桀一直在找的那股味道,就是千世情緣。
那酒的名字明明是由他取的,為什麼他竟然一點都不記得了?
難道……在他身上,真的發生過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