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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聽音辨點

    亞馬連忙點頭道:對,丁家的人有甚麼了不起?只不過跟狗一樣,鼻子和耳朵稍微比人靈一點罷了。

    小丁當居然也在後面跟着點頭,好像連自己姓甚麼都已忘記。

    水蜜桃依舊笑盈盈道:可是兩位聽音辨點的功夫,卻也已經很有點火候。

    司空玄道:那個王八蛋才會聽音辨點的功夫。

    亞馬立刻把脖子往前一伸,道:聽説懂得聽音辨點的人,跟狗一樣,耳朵都會動,你看看我們的耳朵有沒有動?

    小丁當耳朵忽然動了動,道:不好,那女人把寶盒裏的猴子換了!

    水蜜桃馬上站起來,葱心般的手指指着小丁當,道:我知道你是誰了。

    小丁當呆呆的道:我是誰?

    水蜜桃道:你一定是丁胖子的侄子小丁當。

    小丁當登時傻住了。

    這時,門外突然有個人大聲敞笑着,道:喲,公孫先生今天怎麼有興趣跑到這裏來?

    公孫策的笑聲也傳進來,道:丁頭兒的興致好像也不小,天還沒黑,居然就跑來了。

    話聲未了,小丁當臉色大變,急不擇路,只聽砰的一響,竟已破窗而逃。

    門外兩人聞聲即刻衝了進來,丁月亭看着亞馬和司空玄面前的銀子,又看了看那扇破窗。

    只見他雙腳一抬颼的一聲,也跟着竄了出去。

    公孫策就停留在進門不遠的地方,揹負着雙手,動也沒動。

    賭局整個停頓下來,每個人都默默的瞧着他,好像都把他看成鴨羣裏的一隻禿鷹一般。

    公孫策哈哈一笑,道:難怪鄺老闆的人都守在附近,原來有貴客在座。

    亞馬匆匆回顧,道:公孫先生指的貴客,莫非是在下?

    公孫策道:閣下大概就是江湖野馬吧?

    亞馬道:不錯。

    公孫策道:你能如約的趕到信陽,就是給我紫衣侯爺面子,今後有什事只管知會一聲,無須勞動天地盟弟兄們的大駕。

    亞馬身後立刻有個大漢冷冷道:公孫先生也不必緊張,我們一共才不過五十幾個人而已。

    公孫策道:老夫只有一個人,各位總不會為難我吧?

    那大漢道:公孫先生真會説笑話,你能放我們一馬,我們弟兄就已感激不盡了。

    公孫策笑了笑,忽然對司空玄道:司空公子今天的手氣好像很不錯。

    司空玄忙道:託總管的福,還算過得去。

    公孫策語調曖味道:你可千萬不要贏得太多,否則你的好朋友會不高興。

    司空玄怔了怔!道:我的朋友多得很,不知公孫先生指的是哪一個?

    公孫策道:當然是這裏的後台老闆。

    説畢,又是哈哈一笑,轉身出門而去。

    司空玄愣愣的望着水蜜桃,道:這裏的老闆究竟是誰?

    水蜜桃巧笑倩兮道:我是老闆娘,老闆當然是我老公了。

    司空玄道:他人呢?我怎麼從來未見過?

    水蜜桃道:誰説的?他就是方才去追郎中的那個,你們不是已經見過了嗎?

    司空玄並不真的關心誰是這裏的老闆,他關心的只是面前這堆得老高的銀子,道:我能不能帶走這些東西?

    亞馬插口道:我能不能帶走那把紅鞘寶刀?

    水蜜桃嬌笑道:看在你二位都是老闆朋友的分上,你帶走這些東西,你也可以帶走那把紅鞘寶刀!

    丁月亭腳程不能説不快,但是等他趕來,卻已不見小丁當的影子

    街上行人很多,他卻一眼看見三名捕快自遠處匆匆奔趕過來。

    為首的正是跟隨他多年的得力幫手,人稱鬼眼程英。

    程英是個經驗十分老到的人,如非情況特殊,絕對不會如此匆忙。

    丁月亭急忙迎上去,喝問道:甚麼事?

    程英吐了口氣,道:啓稟丁頭兒,京裏的掌劍雙絕高飛高大人到了。

    丁月亭怔了怔!道:帶了多少人來?

    程英道:就他一個,看上去神色很匆忙,好像有甚麼重大的差事。

    丁月亭歪着腦袋想了想,道:嗯你先趕回衙門報備一聲,京裏來了大人物,咱們總不能讓縣太爺矇在鼓裏。

    程英應命而去,走得比來的時候更快。

    丁月亭很自然的將手搭在一名短小精幹的捕快肩上,輕輕叫道:王得寶。

    那名短小精幹的捕快,開心得就像得到寶貝一樣,笑嘻嘻道:請丁頭吩咐。

    丁月亭道:你到水蜜桃的場子去找公孫策,把消息遞給他,如果他給你賞錢,你可不能獨吞。

    王得寶道:頭兒放心,有多少,報多少,可是萬一他不給呢?

    丁月亭笑笑道:他不給,我給

    王得寶也不羅嗦,身形一晃,已消失在人羣裏。

    丁月亭又道:李二奎!

    李二奎應聲道:屬下在。

    丁月亭將頭一擺,道:走,跟我到聚英客棧去一趟。

    李二奎當然知道聚英客棧是天地盟的暗舵,聞言不禁一怔!道:到那兒去幹甚麼?

    丁月亭道:單毅城住在那裏,他的同僚來了,咱們能不去報告一聲嗎?

    單毅城昂首闊步的從聚英客棧的樓梯往走下,兩名侍衞尾隨在後,所經之處,人人讓路。

    這時,忽然有個人從他身旁擠過。

    單毅城眼睛有神,一眼瞧出有異,喝道:站住!

    那人正是舉止斯文的司空玄,手上拿着一柄紅鞘短刀,剛想登樓,聞聲急忙停足回顧。

    單毅城盯着他手中的短刀,道:你這柄刀是從哪兒來的?

    司空玄道:贏來的。

    單毅城道:在哪兒贏的?

    司空玄道:后街的賭場裏。

    單毅城道:賭場是賭錢的地方,哪有賭刀的?

    司空玄道:有的人輸得連褲子都賭,你信不信?

    單毅城笑笑道:你是不是從一個叫金燕子的女人手上贏來的?

    司空玄也笑笑道:如果是金燕子我就不要她的刀了。

    單毅城道:哦,你要她甚麼?

    司空玄笑嘻嘻道:褲子。

    單毅城陰森森笑了幾聲,突然朝左首那名侍衞打了個眼色,道:把那柄刀拿過來給我着着。

    那名侍衞立刻走上去,一把將那柄刀抓在手裏,誰知剛一轉身,忽然刀已不見,回頭看時,司空玄正在含笑望着他,手中竟也空空如也,不禁原地轉了一圈,道:咦,刀呢?

    另一名侍衞大聲道:當心,這小子會妖法。

    司空玄卻已指着他,道:你這人太陰險了,自己搞鬼,居然還想賴在我頭上。

    説着,走到那名侍衞跟前,竟在案目睽睽之下,從他懷裏慢慢的將那柄刀抽了出來。

    四周一片譁然,那名侍衞整個傻住。

    司空玄雙手捧刀,呈給單毅城,一面道:這刀在賭場抵押二千兩銀子,大人可要拿好

    單毅城伸手來接,就在眨眼之間,刀又不見了。

    司空玄笑道:別慌,在這裏

    他又在眾目睽睽之下,從單毅城懷裏慢慢的將那柄刀抽了出來。

    單毅城冷笑着道:你大概就是叫甚麼神手司空玄吧?

    司空玄道:單大人好眼力。

    單毅城道:你認識我?

    司空玄道:我若連鼎鼎大名的單毅城大人都認不出,我在江湖上豈不是白混了。

    單毅城笑了笑,道:好吧,我也不為難你,你説那開賭場在後街的甚麼地方?

    司空玄道:只要你問問水蜜桃的場子每個人都知道,不過要去就得快,遲了恐怕就見不到人了。

    單毅城道:為甚麼?

    司空玄笑笑道:那人手風背得很,萬一連褲子都輸掉了,他還坐得住嗎?

    單毅城道:你知道那個人的姓名嗎?

    司空玄道:大家好像都叫他江湖野馬。

    突然他眼睛定定地向外面望去,單毅城不由得亦抬頭望去,有個人正好要進入客棧。

    那人正是江湖野馬亞馬!

    單毅城立刻喝道:站住!

    亞馬一見是單毅城,他豈肯乖乖站住,轉身就跑。

    單毅城身形展動,往外就追,忽聽右首那名侍衞忽然叫道:咦?

    單毅城道:甚麼事?

    那名侍衞道:屬下口袋裏,怎麼多了這隻青瓷瓶?

    單毅城一見這隻青瓷瓶,心神大震,立刻伸手摸自己口袋,口中喊了聲:我的解藥怎麼會跑到你那裏去了?

    伸手奪過,打開一看,早已空空如也。

    單毅城又氣又恨,咬牙道:上當了!

    再回頭,就連司空玄也不見了

    他們再要去追,自然是兩頭落空,一個也追不到

    亞馬奔到約定的酸棗林,迎異有一株百年老樹,痂瘤糾結,盤根錯結。

    亞馬伸手往一個樹洞一摸,果然有一隻小瓷瓶,拔開瓶塞一聞,果然是解藥不錯。

    他立刻再溜回客棧,閂好房門,將小瓷瓶塞到金燕子手上,道:拿好!

    然後用被子將她一裹,背在背上,從地道溜走

    在黑暗中走出很遠,才將金燕子放在一處轉角坐下,摸出火摺子點燃。

    金燕子手中握着瓷瓶,一雙眼睛卻直勾勾的瞪視着他。

    亞馬道:我去找點水來給你喝藥

    他才走了幾步,就聽到她在背後輕輕飲泣

    這個江湖上人見人怕的女魔頭,原來感情這麼脆弱?

    亞馬嘆了口氣走回來,黯淡的火光下,那張清麗脱俗的臉孔顯得更蒼白、更憔悴、更惹人憐惜

    亞馬卻好像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只用手指在她鼻尖上輕輕點了一下,道:來,趕快把解藥吃下去!

    金燕子往後裏縮了縮,道:等一等,我得先跟你談談。

    亞馬道:有甚麼話?等服過藥之後,慢慢再談。

    金燕子卻堅持道:不,這件事我非得先問清楚不可。

    亞馬微微一怔!道:甚麼事這麼重要?

    金燕子道:請你老實告訴我,你究竟為甚麼要救我?

    亞馬道:咦?你忘了?我不是曾經答應過你嗎?

    金燕子道:你勞動諸親好友,拼命弄來這瓶解藥,只是為了對我守信?

    亞馬道:不錯。

    金燕子道:沒有別的理由?

    亞馬道:難道這個理由還不夠?

    金燕子搖頭道:不夠,差得太遠了。

    亞馬失笑道:金燕子你在搞甚麼?你是不是被單毅城嚇昏了頭?如今解藥已經到手,你的小命總算保住了,你還追問理由幹甚麼?

    金燕子忽然長長一嘆,道:我的命並不如你想像中那麼珍貴,我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也沒有恩怨糾纏,生死對我説來並不重要,如果叫我給人施捨,糊里糊塗的活下去,還莫如早點死掉的好。

    亞馬忙道:你我患難之交,理當互相扶助,我幫你忙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怎麼能説是施捨呢?

    金燕子道:問題是我們之間根本就沒有交情,過去也只是為了相互利用才湊在一起,可是現在我分明已沒有利用價值,你為甚麼還在不顧一切的搭救我?你的真正意圖究竟是甚麼?你想在我沒有把實情弄清楚之前,你的人情,我敢接受嗎?

    亞馬微露不悦之色,道:金燕子你是在跟我撒嬌?還是在威脅我?

    金燕子道:我既沒有跟你撒嬌的情分,也沒有威脅你的本錢,我只想叫你把真正的理由説出來,你不説,我就不吃。

    亞馬霍然站起來,冷笑道:你愛吃不吃,死了活該!

    説完,轉身就走。

    突然叭地一聲,那隻青瓷小瓶已落在他腳下,只聽金燕子大聲喊道:盛情不敢領受,這瓶解藥,請你帶走。

    亞馬勃然大怒,拾起藥瓶,氣沖沖的衝到金燕子面前,喝道:金燕子你太不識好歹了,你知道這瓶東西多不容易才弄到手?你怎能對它一點都不珍惜?

    金燕子道:我就是因為知道它得來不易,所以才請你帶回去。

    亞馬氣極敗壞道:我又沒中毒,你叫我帶回去做甚麼用?

    金燕子悠悠道:做甚麼用是你的自由,你扔掉也好,餵狗吃也好,都不關我的事。

    亞馬冷哼一聲,道:我既不想扔掉,也不想餵狗,我唯一處理的辦法,就是把它塞進你的肚子裏。

    金燕子翻身坐起,道:你想幹甚麼?

    亞馬道:兩條路隨你選,你是自己吃?還是等我灌?

    金燕子身子往後一滾,手上已多了一把刀,她的那把紅鞘寶刀,刀刀比着自己的頸子,道:你敢碰我,我現在就死給你看。

    亞馬嚇了一跳,急忙搖手道:慢點,慢點,我只是跟你開開玩笑,你可不能當真。

    金燕子道:其實我死掉對你只有好處,既沒有人動你懷裏那件東西的腦筋,也沒有人跟你分金子,你何必非逼我活下去不可?

    亞馬急形於色道:好,我不逼你就是了,趕快把刀放下。

    金燕子道:要我放下刀不難,只要你把救我的真正理由説出來。

    亞馬抓着頭,傷了半晌腦筋,道:你能不能提示我一下,哪一種理由你才滿意?

    金燕子道:只要是真的,甚麼理由都可以。

    亞馬留意着金燕子的臉色,試探着道:如果我説我喜歡你,我捨不得你死,你認為這個理由怎麼樣?

    金燕子刀刃貼頸作勢道:理由是不錯,可惜是假的,我不要聽,我要死。

    亞馬嚇得聲音都變了,尖叫着道:等一下,等一下,我發誓説的是真話,絕對沒有騙你。

    金燕子神色立刻緩和下來,道:我怎麼一直沒有發覺?

    亞馬忙道:那是因為你一直沒有注意,你不妨仔細想想,如果我不喜歡你,我會千辛萬苦的把你從山頂背下來嗎?如果我不喜歡你,我會冒着生命危險,提早趕來信陽幫你找單毅城嗎?

    金燕子感動得眼睛一紅,眼淚又已流下來,一面擦着淚,一面道:這麼重要的話,你為甚麼不早告訴我呢?

    亞馬抓着頭,嘆着氣,道:其實我在田大姊家裏就想告訴你,可是話還沒説出口,就已被你一個巴掌打了回去。

    金燕子微扭着嬌軀,慨恨着道:誰叫你沒把話説清楚,就想占人家便宜。

    亞馬往前湊了揍,道:現在呢?

    金燕子垂着頭,窘紅了臉,手上的刀也自然滑落下來。

    亞馬輕柔的將她擁入懷裏,慢慢的托起了她的臉。

    金燕子也一改往日的作風,柔情無限的將雙唇遞了上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亞馬忽然將懷裏的金燕子推開,打開瓷瓶,湊近火把一看,整個人都跳了起來,大聲喝問道:藥呢?

    金燕子就像做了虧心事般,一聲也不敢吭,只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

    亞馬冷冷的盯着她,道:原來你早已吃下去,你卻一直在騙我,你太過分了。

    金燕子囁嚅着道:因為我知道你捨不得我死,所以所以

    亞馬沉痛的嘆了口氣,道:你要死就去死吧,這次我再也不會攔你。

    説完,轉身大步而去,連頭都不回一下。

    金燕子趕緊爬起來,左手拿刀,右手提劍,慌慌張張的追在後面,邊追邊喊道:亞馬,你等等我嘛,你別生氣嘛,你聽我説嘛,你聽我解釋嘛

    亞馬大聲道:你先回田大姊家養病,我還有重要事情要辦!

    金燕子一怔!亞馬道:單毅城一定四處在找我們,一定也在找你,你想哪裏最安全?

    金燕子拍手道:對了,田大姊曾經出賣了我,任何人都想不到我又會躲到她那裏去

    亞馬笑道:算你還有點小聰明

    金燕子耍賴在他身上道:你送我去?

    亞馬道:不,我還有些事,我找魏蘇送你去!

    街角上停着一輛破舊的篷車。

    魏蘇就像往常一樣,橫睡在篷車上,頭枕一隻酒罈,兩腿高高翹起,滿身酒氣,直溢車外

    丁月亭圍着篷車繞了一圈,停在馬頭前道:你自己起來呢?還是等我把你拉下車來?

    話沒説完,魏蘇已翻身坐起,左顧右盼道:單毅城呢?

    丁月亭道:被你騙走了

    魏蘇鬆了口氣,抓着鬍渣,笑呵呵:騙別人容易,想騙丁兄,好像還不太簡單。

    只聽車裏有人道:那是因為他知道你的酒量,只要再多加幾個酒罈子,保證可以把他唬住。

    説話問,鋪在車板上的褥子一翻,司空玄笑嘻嘻從底下竄出來。

    丁月亭瞧了他一眼,淡淡道:酒是喝的,不是用來洗衣裳的,想要唬我,就得多動腦筋,靠酒罐子是沒有用的。

    司空玄在魏蘇身上嗅了嗅,道:嗯,丁兄的鼻子,的確管用得很。

    丁月亭道:幸虧這輛車又髒又破,而單毅城又有潔癖。如果他再往前走幾步,你們二個都跑不掉。

    魏蘇把玩着腰間的鞭梢,眯眼笑道:單毅城的劍法,真如傳説中那麼厲害麼?

    丁月亭道:據我所知,西廠裏絕對沒有一個浪得虛名之輩。

    司空玄道:可是江湖上誰都知道,單毅城是西廠高手中最差勁兒的一個。

    丁星苧道:也許不過他再差,也一定比你高明,你相不相信?

    司空玄無精打采道:相信。

    丁月亭笑笑道:所以我勸你最好是到城外躲一躲,否則你非出事不可。

    魏蘇蠻不服氣道:也不見得,有我在他旁邊,我想還不至於出大紕漏。

    丁月亭笑笑道:有件事我想應該先告訴你一聲,也好讓你有個心理準備。

    魏蘇道:甚麼事?你説!

    丁月亭反問道:那個沒有死的女賊呢?

    魏蘇道:你是説金燕子麼?我把她送走啦

    丁月亭道:胡説,你根本一腳都沒有離開

    魏蘇吃吃而笑,道:你忘了我只是本尊我可是有四十幾個分身的!

    丁月亭道:送到哪裏去了?

    魏蘇冷冷道:人家的老婆,你這樣關心幹什麼?

    丁月亭道:我只是怕她又來攪局

    魏蘇冷哼,丁月亭道:如今西廠的人在城裏已不止單毅城一個,剛剛又來了個掌劍雙絕高飛,你不妨仔細估量一下,憑你一條鞭子和司空玄那些騙人的玩藝兒,能不能對付得了那兩個人?

    魏蘇臉色微變道:掌劍雙絕高飛也來了?

    丁月亭又轉向司空玄,道:高飛不僅人來了,而且還帶來一個天大的消息。

    司空玄道:哦?甚麼消息?

    丁月亭道:聽説袁紫瓊已經離京了。

    司空玄道:你説的可是斷虹槍袁紫瓊?

    丁月亭道:不錯,正是她。

    司空玄道:她離不離京,跟咱們有甚麼關係?

    丁月亭道:關係大得很,尤其對亞馬,更是大的不得了。

    司空玄突然雙手合十道:丁兄,拜託你,你千萬不要説袁紫瓊是為亞馬來的,更不要説她是亞馬的未婚妻,我聽了會害怕。

    魏蘇駭然道:有這種事?

    丁月亭也吃驚的望着司空玄,道:司空玄,你是從哪裏得來的消息?

    司空玄道:昨天小丁當告訴我的。

    丁月亭道:他怎麼會知道?

    司空玄道:他是前幾天從侯府手下那兒聽來的。

    丁月亭窮追不捨道:那麼侯府手下又是從哪兒得來的消息呢?

    司空玄苦笑道:據説是因為亞馬兄跟風雨雙龍劍韓家兄弟動手時泄了底,好像使了幾招很像鐵劍馬家劍法的刀法。

    魏蘇嗤之以鼻道:簡直是鬼扯淡,亞馬怎麼可能使得出鐵劍馬家的劍法?

    司空玄道:是啊,據我所知,亞馬兄至少精通四家的劍法,五、六家的刀法,拳腳、輕功、暗器等更是雜得無法計算可是我就從來沒有聽説過他會鐵劍馬家的追魂十八劍。

    魏蘇道:如果他真會追魂十八劍,早已成為一代名家,前幾年又何苦為了偷學會魯汪家一套破拳法,而被人打得逼體鱗傷,險些連小命都送掉。

    丁月亭忙道:你們説的都很有道理,可是現在的問題,已不在他使的是不是鐵劍馬家的劍法,而是他究竟是不是鐵劍馬家的後人。

    魏蘇搖搖頭道:不可能。

    司空玄也連連搖頭道:絕對不可能。

    丁月亭道:我也認為不可能,如果他真是鐵劍馬家的子嗣,以他的為人而論,多少總會在我們面一透露一點,口風不可能這麼緊。

    魏蘇道:對,亞馬是個出了名的大嘴巴,你教他把話憋在肚子裏,比殺了他還要難過。

    司空玄道:所以這件事我根本就不相信。

    丁月亭道:我們相不相信,無關緊要,要命的是不僅袁紫瓊相信,連西廠那批人也已深信不疑。

    魏蘇神色一緊道:那就糟了,聽説當年鐵劍馬家就是毀在西廠手裏,如果那批人認定亞馬是馬家的漏網之魚,那可麻煩了。

    司空玄緊緊張張道:我得趕快通知亞馬兄一聲,叫他金子也別要了,趁早逃命要緊。

    丁月亭道:逃不掉的,被西廠獵捕的人,絕對沒有一個能逃出他們的掌心。

    司空玄急形於色道:那該怎麼辦?

    丁旦號沉吟片刻,道:唯一的辦法,就是叫亞馬硬充下去。

    魏蘇一驚道:你想叫小馬冒充袁紫瓊要找的人?

    丁月亭道:不錯,想要護身堡叩,非得借重她的力量不可。

    魏蘇道:袁紫瓊師徒的實力固然可觀,可是想靠她們對抗西廠,恐怕還差得遠呢。

    丁月亭道:如果跟侯府聯手呢?

    魏蘇道:那就另當別論了,只是公孫策那人刁滑得很,你要想説動他,可能不太容易。

    丁月亭輕鬆的笑了笑,道:我想不會太難,因為西廠傾巢而出,主要的目標還是那件東西!

    魏蘇抓着鬍渣想了想,道:有道理,如果只是為了亞馬,隨便派個三兩個來也就夠了,何必勞動齊天壽親自出馬?

    丁月亭道:現在,咱們就只剩下一個最小的問題了。

    説話間,目光自然轉到司空玄臉上。

    司空玄笑嘻嘻道:甚麼問題?

    丁月亭道:我們三個人,應該由誰去説動亞馬呢?

    魏蘇搶着道:當然是司空玄。

    司空玄臉色大變,道:為甚麼一定要我去?

    魏蘇笑呵呵道:丁兄要去找公孫策打交道,我準備即刻過江,替袁紫瓊師徒打個接應,免得她們在路上遭到西廠那批人暗算,如今只有你閒在這裏,你不去,誰去?

    司空玄愁眉苦臉道:可是這種事,你叫我怎麼跟他開口?

    魏蘇道:你不要搞錯,這也是救命事,為甚麼不能開口?

    司空玄道:萬一他不肯呢?

    丁月亭已吃吃笑道:你放心,他一定肯,他是個極珍惜性命的人,只要能活命,你叫他冒充袁紫瓊的兒子他都幹。

    髒亂的廟堂已被人收拾得一塵不染,不僅有燈有火,而且有酒有菜,甚至連被褥都準備得整整齊齊,只比客棧裏少了張牀。

    酒菜是擺在一張矮桌上,桌邊一盆炭火上的壺水尚未燒沸,顯然剛剛置放不久。

    亞馬坐在矮桌旁的蒲團上,滿滿的斟了一杯酒。

    突然有個女人適時從佛像後面竄出來,氣喘喘喊道:等一等,這酒喝不得!

    來人是亞馬從未見過的美豔絕倫少女,他竟瞧得呆了。

    歐明珠,她竟然是紅石堡主的獨生孫女歐明珠!

    亞馬似乎不想見到她,回頭瞪着她,道:為甚麼不能喝?

    歐明珠道:這些東西不是鄺老闆送來的。

    亞馬道:你胡説甚麼?除了鄺美雲之外,還有誰知道我們在這裏?

    歐明珠急忙走上來,指着桌上的碗盤道:可是這些分明不是聚英客棧的東西,如果是鄺老闆送來的,她會捨近求遠,故意不用自己店裏的餐具麼?

    亞馬只當她的話是耳邊風,蠻不在乎道:管他是誰送來的,先喝了再説。

    説完,剛想送酒入口,突然叮的一響,歐明珠頭上的銀簪已投進酒杯中。

    亞馬一見銀簪沒有變色,不禁火冒三丈道:你看,好好的一杯酒,被你弄得髒死了,你也不算算自己的頭髮幾天沒洗了?臭不臭?

    歐明珠委委曲曲的坐在對面,嘴巴翹得幾乎可以掛只酒瓶。

    亞馬沒好氣道:好吧?你説,你又跟來幹甚麼?

    歐明珠道:當然是來保護你的。

    亞馬道:不必了,我跟你已經散夥了。

    歐明珠立刻把眼睛豎起來,道:那可不成,你想把我甩掉,門兒都沒有。

    亞馬指着她的鼻子道:你這女人臉皮怎麼這麼厚,人家不要跟你在一起不成麼?

    歐明珠理直氣壯道:當然不成,當初我就説了,在我確定懷了你的孩子之前,誰也休想把我趕走!

    亞馬做恍然大悟狀道:哦?原來你是為了孩子才跟來的,那好辦,現在我就給你,全都給你!

    説着,就撲身而上,當場就要撕她的衣衫。

    歐明珠大吃一驚!拼命抗拒掙扎叫喊:不要,不要!

    亞馬這才重重地摔開她,道:當時我是有欠考慮,才做了對不起你的事,那也是因你爺爺花大把銀子聘請我去幹的,那是我的職業,你不能怪我!

    歐明珠嘆道:人家我,又沒有怪你

    亞馬恨道:可是你那個沒有人性的老爺爺,卻接二連三的買殺手要取我性命

    歐明珠毅然道:我已經不再認他是我的爺爺了,我再也不要姓歐,我要學我爹一樣有志氣,爭自由!

    亞馬大吃一驚!急阻道:不行!

    歐明珠道:為甚麼不行?

    亞馬道:你一個人可以在外面流浪,可是孩子怎麼辦?

    他突然眼神一動,歐明珠也立刻將長劍遞去,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然你就把我殺了!

    嗆地一聲,亞馬真的將劍拔出來,身子卻疾如閃電般撲向佛像,一劍剠了出去。

    只聽佛像後有人尖叫道:亞馬兄劍下留情,我是司空玄!

    亞馬收劍道:你既然早就到了,為甚麼不出來?鬼鬼祟祟躲在後邊幹甚麼?

    司空玄笑嘻嘻道:你這打情罵俏還沒有完,我怎麼捨得出來?

    亞馬噗嗤一笑道:你是專誠來看打情罵俏的?

    司空玄道:不,我是特地來給你送信的,保證你聽了會開心得滿地翻筋斗。

    亞馬想了想,道:是不是公孫策死了?

    司空玄笑道:你千萬不要咒他,他現在對我們還有用處,暫時還不能死。

    亞馬皺眉道:除此之外,還會有甚麼令人開心的消息?

    司空玄往前湊了湊,神秘兮兮道:你一定想不到斷虹槍袁紫瓊已經離開北京,朝這裏趕來了。

    亞馬莫名其妙道:她來不來,幹我甚麼事?

    司空玄發覺歐明珠的臉色變得難看了,但是他卻不得不説道:誰説不干你的事?這次她是專程趕來救你的。

    亞馬愣了愣!道:你有沒有搞錯?我跟她非親非故,她憑甚麼來救我?

    司空玄道:只怕是你搞錯了,你是鐵劍馬家的後人,怎麼説跟她非親非故?

    亞馬臉色忽然變得比歐明珠更難看,緊瞪着司空玄,道:告訴我,這是誰造的謠?是不是公孫策?

    司空玄輕輕鬆鬆道:這種事何須造謠?江湖上幾乎每個人都知道。

    亞馬頓足嘆道:唉,我完了,以後再也沒有好日子過了。

    司空玄道:如果你還想有以後,現在只有一條路可走。

    亞馬道:哪條路?

    司空玄道:唯有借重袁紫瓊的力量,先保住性命再説。

    亞馬道:你也未免太高估袁紫瓊了,她只不過是個年輕女人,槍法就算不錯,功力也必定有限,至於她那羣徒弟,更是不成氣候,她有甚麼能力救我?

    司空玄道:但你也不能太低估她的實力,這兩年她師徒的名聲,在江湖上響亮得很。

    亞馬道:那是因為她師徒每個人都有一個強而有力的背景,一般人惹她們不起。

    司空玄道:我們要借重她的也正是這些,只要有她全力保護你,縱然實力不足與西廠抗衡,但對方動起手來,也必定投鼠忌器,更何況我們背後還有個極具實力的紫衣侯支援!

    亞馬怔了一下!道:你們幾時跟紫衣侯搭上的線?

    司空玄道:今天。

    亞馬若有所悟道:我明白了,你們大概是把我賣了説,你們答應了他幾成?

    司空玄忙道:幾成甚麼?

    亞馬道:金子。

    司空玄道:這跟金子有甚麼關係?

    亞馬道:你們不給他金子,他會答應跟你們合作?

    司空玄笑笑道:你把事情整個想歪了,這次西廠出動,他們的目標比你還大,只要你把袁紫瓊抓牢,你叫他們給你金子都可以商量。

    亞馬道:我有甚麼資格抓牢袁紫瓊?你簡直在跟我開玩笑。

    司空玄道:不是開玩笑,是真的,只要你是鐵劍馬大俠的兒子,你就絕對有這資格。

    亞馬恍然道:哦!原來你們打算叫我冒充袁紫瓊的未婚夫,對不對?

    司空玄開心道:對,這就是我跑來的目的。

    亞馬道:這是誰出的主意?是不是公孫策?

    司空玄道:你錯了,直到現在為止,丁月亭有沒有找到公孫策還是個問題這個主意,完全是我們三個人想出來的。

    亞馬道:真的是你們三個想出來的?

    司空玄得意的點點頭,道:你認為怎麼樣?還不錯吧?

    亞馬突然狠狠的啐了一口,道:你們這三隻豬居然想出這麼個餿主意,你們想害死我是不是?

    司空玄呆了呆道:這是甚麼話?我們是想救你,難道你看不出來麼?

    亞馬道:你們可曾替我想過,我一旦承認是鐵劍馬家的子嗣,反叛的帽子就戴定了,以後還摘得下來嗎?

    司空玄道:反正你現在想澄清這件事也不太容易,還是先保住性命要緊。

    亞馬道:那麼袁紫瓊呢?你們有沒有替她想想?她父兄均在朝裏做官,弟子中也不乏官宦之後,她們能正面與西廠衝突麼?

    司空玄輕鬆一笑,道:只要大家同心協力,將西廠那批人殲滅,一切責任自有紫衣侯承當,跟你我以及袁紫瓊師徒都沒有關係。

    亞馬搖頭嘆氣道:司空玄,你太天真了,紫衣侯會不顧自己的身家性命,來替我們背黑鍋?你認為可能麼?

    司空玄道:可能,因為這正是丁月亭與公孫策商談的條件之一。

    亞馬道:好吧,就算他們肯,那麼袁紫瓊呢?事關她的名節,你叫她將來怎麼嫁人?

    司空玄道:她將來如何?是她們家的事,我們怎麼可能管那麼多?

    亞馬冷笑道:抱歉,這種傷風敗德的事,我不幹!

    司空玄急急道:現在箭已離弦,你不幹怎麼成?

    亞馬道:為甚麼不成?誰規定我一定要幹?

    司空玄愁眉苦臉道:可是你這時候一抽腿,你叫我們怎麼辦?

    亞馬道:現在我就告訴你以後怎麼做,你仔細聽着。

    司空玄道:好,你説。

    亞馬道:第一、千萬不要跟侯府合作,因為齊天壽武功奇高,除了紫衣侯本人之外,沒有一個人是他的敵手,如果咱們抽手不管,侯府自會孤軍奮戰,一旦中途插手,他們反會坐收漁人之利,不到最後關頭,他們是絕對不會出動的,你想在他們出動之前,咱們這羣人還有命麼?

    司空玄道:照你這樣説,侯府也未免太不講道義了。

    亞馬道:這是公孫策的一貫伎倆,根本不足為奇。

    司空玄道:還有呢?

    亞馬道:第二、如果侯府僥倖獲勝,公孫策一定會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咱們頭上,最倒楣的不是我,而是丁月亭,叫他千萬小心應付。

    司空玄道:為甚麼最倒楣的是他?

    亞馬道:你只要告訴他,他就會知道了。

    司空玄道:好,第三呢?

    亞馬道:袁紫瓊這些年一直在京裏專心授徒,從不在江湖上走動,一方面是因為受到西廠的嚴密監視,另一方面也是在盡孝道,一旦袁老爺子過世,她必定不激而反,將來對整個武林以及忠義之士都大有裨益,像她這種忠孝節義俱全的女人,我們千萬不可以害她!

    司空玄迷惑的望着他,道:咦?她的事你怎麼知道得特別清楚?

    亞馬理也不理他,繼續説道:第四、那批金子,你還想不想要?

    司空玄立刻道:當然要。

    亞馬道:想要金子就得照我的話去做,否則到時候連看都不准你們看一眼。

    司空玄嘆道:好吧,我會把你的話原原本本的傳達給他們。

    亞馬道:第五、你現在也只有一條路可走。

    司空玄道:哪條路?

    亞馬抬手一指:門!

    司空玄哈哈大笑道:當然只有走門,難道還要破窗而出麼

    只見人影一閃,司空玄已一陣風似的衝出門外。

    冷月當空。

    司空玄如約趕到了縣衙的側門。

    門是開着的,丁月亭好像在等他,正坐在一排矮房前的廊檐下。

    房裏沒有點燈,月光已足夠亮,亮得連司空玄臉上無精打采的表情,都可以瞧得清清楚楚的。

    丁月亭一直望着他,直待他走近,才道:他不肯?

    司空玄道:嗯。

    丁月亭道:公孫策早就料定,他一定不肯幹的。

    司空玄道:你已經見過公孫策了?

    丁月亭道:見過了。

    司空玄唉聲嘆氣道:糟糕,咱們自己竄進了人家的圈套裏。

    丁月亭沉聲道:他還對你説了些甚麼?

    司空玄道:他叫我轉告你們四件事。第一件就是絕對不能跟侯府合作。

    丁月亭道:理由呢?

    司空玄道:合作,咱們拼命,他們看不合作,他們拼命,咱們看。

    丁月亭道:哦?

    司空玄道:他強調齊天壽的武功奇高,除了紫衣侯親自出馬,否則任何人都不是他的敵手,當然也包括袁紫瓊在內,所以縱然他肯抓牢袁紫瓊,對咱們也是死路一條。

    丁月亭只點了點頭,一絲驚異之色都沒有,彷彿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中。

    司空玄道:第二、事後公孫策必將一切責任推在咱們頭上,到時候最倒楣的不是亞馬,而是你。

    丁月亭怔了怔!道:哦?為甚麼?

    司空玄道:他説理由你自己應該知道。

    丁月亭歪着腦袋想了半晌,終於點着頭唔了一聲,又道:第三件呢?

    司空玄道:不要害袁紫瓊。

    丁月亭道:最後一件是不是如果我們不照他的話去做,金子就沒有了?

    司空玄道:是。

    丁月亭笑笑,抬手一招鬼眼程英已從黑暗的房裏走出來。

    丁月亭道:有沒有空房?

    程英道:有,七號房剛好空出來。

    丁月亭道:把他送進去,沒有我的命令不得放人!

    話沒説完,程英就將司空玄的手臂抓住。

    司空玄大驚道:丁兄,你要幹甚麼?

    丁月亭道:別緊張,我只是替你安排個單毅城絕對找不到的地方,讓你好好休息兩天。

    矮房裏亮起了燈。

    燈下坐着二個人,竟然是神機妙算公孫策。

    丁月亭取出鼻煙,猛吸了幾下,接連打了幾個噴涕,緩緩道:現在,咱們可以談談了。

    公孫策淡淡笑道:還可以談麼?

    丁月亭道:當然可以。

    公孫策道:金子不想要了?

    丁月亭道:金子照要,話照談。

    公孫策哈哈一笑,道:丁頭兒快人快語,實在令人佩服。

    丁月亭道:可是公孫先生也莫要誤會,在下雖然不才,卻也不是出賣朋友的人。

    公孫策道:哦?

    丁月亭道:所以合作暫緩,如果公孫先生有興趣的話,咱們不妨先來點零星交易。

    公孫策道:只要丁頭兒有誠思,金某極願奉陪。

    丁月亭道:公孫先生儘管放心,在下還不至於糊塗到敢在閣下面前耍花樣那種地步。

    公孫策又是哈哈一笑,剛想開口,卻忽然將話收住,目光閃電般投向門外。

    丁月亭早已飛快的迎了出去。

    月光映照下,但見短小精幹的王得寶直衝進來。

    幾乎在同一時間,有個人已輕飄飄的落在廊檐下。

    只見那人朝丁月亭一拱手,道:在下侯府陳平,請問敝府公孫先生可在裏邊?

    丁月亭和王得寶兩人全都愣住!

    公孫策已不慌不忙的走到陳平面前,道:甚麼事?

    陳平道:啓稟總管,城裏有個年輕女子,到處在打聽江湖野馬的下落,這件事該當如何處理?請總管指示一下。

    公孫策含笑不語,只默默的望着丁月亭。

    丁月亭卻苦笑着望着王得寶,道:你匆匆趕回來,莫非也是為了這件事?

    王得寶笑咪咪地點點頭。

    丁月亭道:你是在路上摔了一跤?還是撒了泡尿?為甚麼一定要比人家慢一步?

    王得寶笑容不減,道:因為人家是快腿陳平,本事都在腿上,而屬下的本事卻在眼睛上,屬下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女人是斷虹槍袁紫瓊門下。

    丁月亭微微一怔!道:你不會看錯吧?

    王得寶道:屬下敢拿腦袋打賭,絕對錯不了。

    丁月亭想了想,道:好,現在你就到西郊那座破廟附近去等,少時一定會有人跟她動手,看過之後,你再來告訴我,她究竟是不星袁紫瓊的徒弟。

    王得寶道:要不要先去指引那女人一下?

    丁月亭道:不必,通風報信讓腿快的人去幹,你只要先趕到那裏,仔細瞧清楚就夠了。

    王得寶答應一聲,笑咪咪地退了下去。

    丁月亭回望着公孫策,臉上充滿了得意之色。

    公孫策笑笑道:陳平。

    陳平道:屬下在。

    公孫策道:丁頭兒的話,你都聽清楚了麼?

    陳平道:聽清楚了。

    公孫策道:馬上通知那女人一聲,就説亞馬在西郊那座破廟裏,順便也把你的身分告訴她,丁頭兒既然把這個人情賣給咱們,咱們就乾脆領受到底。

    陳平口裏答應着,人已失去蹤影。

    公孫策搖首嘆息道:想不到袁紫瓊的腳步,倒也快速得很,真是後生可畏。

    丁月亭得意道:所以在下的本錢遠比公孫先生想像中充足得多。

    公孫策道:如果亞馬堅持否認呢?

    丁月亭笑笑道:他愈否認,袁紫瓊愈相信,久而久之,假的都會變成真的。

    公孫策笑了一笑,道:看樣子,咱們真有好好談一談的必要了。

    丁月亭道:只希望公孫先生也拿出點誠意來,莫叫在下太吃虧才好。

    夜已深,酒已盡。

    亞馬醉眼惺忪的看了看正在調息中的歐明珠一眼,終於將最後一杯酒也喝下去,身子往後面一仰,酒意、睡意一時俱來,轉瞬間已發出輕微的鼾聲。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響起一陣急遽的馬蹄聲。

    啼聲由遠而近,轉眼已到廟前。

    只聽廟外有人呼喝道:這是紫衣侯府待客之所,請來人轉道。

    一聲馬嘶,蹄聲頓止。

    歐明珠睜開眼睛,道:原來這些東西是公孫策送來的!

    亞馬亦翻身坐起,道:其實我們早該知道,除了他,別人的手腳不可能這麼快。

    説話間,一陣清脆的兵刀交鳴之聲不斷傳了進來。

    歐明珠道:好像有人硬闖。

    亞馬抓起長劍扔給她,道:先回紅石堡去等我

    歐明珠道:可是我

    亞馬怒喝道:去!

    歐明珠只好身子一擰,往外走去。

    緊接着砰的一聲,廟門已被撞開!

    只見一個銀亮疾裝勁服,脖子上纏着紅巾,同樣的紅巾扎住長長秀髮的美麗少女,挺槍而入!

    三名持刀大漢也跟在她身後衝了進來

    那少女身材已不算矮小,手上一支雪亮的雙頭槍,卻比人還高,美麗的臉蛋上,一雙烏溜溜的眸子瞧了亞馬半晌,才道:我可以進來嗎?

    亞馬無可奈何道:你已經進來了。

    那少女指指愣在身後的三名大漢,道:他們可以出去嗎?

    亞馬失笑道:他們當然可以出去。

    那三名大漢互望一眼嗆地一聲,同時還劍入鞘,退了出去。

    那少女仍然緊盯着歐明珠,眼中現出敵意。

    歐明珠亦挺胸而立,瞪目有如鬥雞,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亞馬道:明珠,我剛才説甚麼話?

    歐明珠道:可是她

    亞馬怒喝道:快去!

    歐明珠正想爭論,望着亞馬的臉,只好忍氣吞聲,掉頭而去

    在門口她又回頭道:我在紅石堡等你

    亞馬臉色轉為和藹道:這才乖,快去!

    眼看歐明珠走遠,那少女才往前走了幾步,輕輕道:你大概就是亞馬師伯吧?

    亞馬皺眉道:師伯?

    那少女道:嗯,我是袁紫瓊的弟子,不叫你師伯叫你甚麼?

    亞馬苦笑道:姑娘大概是找錯人了,我跟令師一不沾親,二不帶故,師伯這個稱呼,實在不敢領受。

    那少女驚訝道:咦?你難道不是江湖野馬?

    亞馬道:我是江湖野馬但卻絕對不是你的師伯。

    那少女遲疑着道:那我該叫你甚麼?

    亞馬道:最好你甚麼都不要叫,趕快回去,以後見了面也只當不認識我。

    那少女道:那怎麼可以?如果你是我師父要找的人,豈不是壞了禮數?

    亞馬道:我向你保證,我絕對不是你師父要找的人,所以禮節的問題,你根本就不必放在心上。

    那少女想了想,猛一搖頭道:不成,我還是暫時叫你師伯好了,反正我師父三兩天就可趕到,到時一切便知分曉。

    亞馬無奈的嘆了口氣,道:好吧!你叫也叫過了,如果沒有事,你可以走了。

    那少女道:等一等,有幾句話我還沒有轉告師伯呢!

    亞馬道:誰的話?

    那少女道:當然是我師父的話。

    亞馬打了個哈欠道:你説,簡單扼要的説,不要耽誤我睡覺的時間。

    那少女眸子轉了轉,道:我師父叫師伯不要耽心,只要再撐幾天,等我師父一到,萬事都可解決。

    亞馬哭笑不得道:哦?你師父的本事好像真不小?

    那少女道:嗯,大得很呢!連那些成名多年的人物,都不得不對她禮讓三分。

    亞馬道:還有麼?

    那少女又想了想,道:還有我師父説紫衣侯義不是好人,要師伯提防他一點。

    亞馬皺眉道:紫衣侯義?

    那少女道:對,聽説紫衣侯年輕的時候原本叫侯義,後來把義字都免了,你想一個人連最重要的義字都可以不要,這種人不提防他一點,成麼?

    亞馬心中好笑,口中卻道:哦

    那少女又道:尤其是他手下的公孫策,更是壞的不得了,跟他説話都得特別當心,以免上了他的當。

    亞馬道:哦?還有麼?

    那少女忽然目光四掃,道:我師父還説最近這一帶時常有狐狸精出沒,叫師伯小心,千萬別被她迷住。

    話沒説完,屋樑上撲下一道人影,竟是楊柳風,凌空而下,刀光一閃,直向那少女砍去。

    那少女槍身一頓,身形已然翻起,人在空中,長槍已如雨點般刺出。

    楊柳風身法輕靈,招式更是變化多端,詭奇無比

    但那少女竟將一杆長槍使得猶如鏽花針一般,既輕巧、又細膩,每一招的動作都韻味十足,看上去彷彿在舞蹈一般。

    亞馬一旁看得不禁暗自喝采,他雖久聞袁紫瓊的斷虹槍式如何優美,但親眼所睹,還是第一遭。

    剎那工夫,兩人已拆了十幾招,只聽那少女一聲嬌喝,槍身一掄,硬將楊柳風逼了回來。

    那少女收槍後退兩步,直挺挺的站在那裏,看上去很有點大將之風。

    楊柳風喘了口氣,又想衝上去,亞馬急忙把她拉住,重新打量那少女一陣,道:姑娘是石飛虹?還是後儀?

    只因袁紫瓊眾多弟子中,以石、後二人在江湖上最負盛名,亞馬深信這少女必定是兩人中的一個。

    誰知那少女卻哼了一聲,道:如果換了我兩位師姊,這女賊哪還有命在?

    楊柳風作勢欲撲,又被亞馬止住。

    亞馬微笑着道:請問姑娘在令師座下排行第幾?

    那少女道:第九,我叫慕容美,今後還請師伯多加教誨。

    亞馬道:不敢當,請問你離開令師多久了?

    慕容美道:整整一個月了。

    亞馬臉色陡然一沉,道:你年紀輕輕,膽子倒不小,你知道假傳師令是甚麼罪過麼?

    慕容美登時愣住了!一張高高興興的臉孔也馬上走了樣。

    亞馬道:幸虧我不是你師伯,否則的話哼哼,你猜我會怎麼樣?

    慕容美囁嚅着道:你你會怎麼樣?

    亞馬眼睛一瞪,兇巴巴道:我非把你的屁股打爛不可!

    慕容美不禁嚇了一跳!連臉色都已嚇白,好像這輩子還沒有聽過如此粗暴的話。

    亞馬冷笑着道:我這個人脾氣一向不太好,所以最好在我沒有發火之前,你快走,順便也告訴你師父一聲,叫她趕緊回去。

    慕容美怔怔道:回哪兒去?

    亞馬道: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慕容美愁眉苦臉道:可是如果我師父回去了,師伯怎麼辦?

    亞馬冷冷道:我過去從來未見過她,還不是活得蠻好?為甚麼一定要靠她?

    慕容美愣了半晌,道:師伯是否還有別的話讓我轉告家師?

    亞馬道:還有一句話。

    慕容美忙道:甚麼話?

    亞馬道:叫她的徒弟們永遠不要再叫我師伯,我還年輕,我不喜歡人家這樣稱呼我。

    慕容美黯然拆槍,一杆八尺長的槍身,剎那間已拆成三節,很快的收進系在背上的一隻皮匣中,然後恭恭敬敬的向亞馬別過,默默走出廟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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