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風雨飄搖的夜裏回到台北,霓虹模糊在滂沱大雨裏。冷冷的五月梅雨季節,我的手腳冰冷,血液無法循環到神經末梢。很久沒回到這裏了,也不思念,因為害怕。害怕自己最愛的地方,總是會為自己帶來震盪,這震盪包括你,包括你在這個城市裏。
但偏偏回到温暖的屋子裏,卻收到你沒有署名的信。
是一個展覽的邀請卡,你什麼也沒寫,只讓我去看石頭、看石雕。
為什麼還要寫信來呢?我還處在嘗試遺忘你的過程中。你曾説你不喜歡牽絆,要我靠自己好生好長;你也説過“最好的老師是無師”,所以你不願意給我任何的生長方式。但在我的生命裏,你早就越過這些語言文字的意義。你存在着,我的説話、思考、閲讀,所有所有都被你影響着,已經拿不走,你存在太久。
我説要愛你,但又想忘記你,你是惟一一個讓我隨時想掉淚的人。
你怎麼可以把你放進我的生命裏,然後又拿走,還告訴我,你根本沒來過?因為這麼在乎你,我握着信的手都在顫抖,我已經鼓起勇氣告別了你,想着從此自己要好好地活下去。告別你的數個月裏,我曾後悔、慶幸,後悔、慶幸,反反覆覆,你卻忽然若無其事地寄信給我。三塊五毛的郵票靜默無聲貼在紙面上,黑色的郵戳印着日期,還有你的字,整齊地寫着我的地址,然而打開卻沒有其他任何的話語,只是一張邀請卡。邀請卡的封面是一個穿黑衣的女人,在乳白的天和暗紅的底裏,側着臉抱着花,像我對你哀傷而卑微的愛情。黑衣女人沒有畫嘴,我也對你無言,還能説什麼?這一生我已經註定輸給你,沒有任何掙扎的餘地,我心服口服。
我會去看展覽,還有十多天的展期,我會去,我會去。雖然我不會告訴你,但我相信你知道我會去,為了你,我會去。然後也許我會再重新來一次,重新告別你,重新回到反反覆覆的不捨裏,直到你再寄來下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