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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丁仙女的逃婚之夜

    一、丁仙女的逃婚之夜

    暗夜。角浦。

    兩座茅屋,張燈結綵。親戚四舍來來回回穿梭不止,忙着兩對新人的婚禮。小孩子在人羣中,跳腳而行,歡快地燃放着爆竹,周遭陣陣特殊的爆竹香氣。

    火樹銀花之中,一團喜氣。

    紅紅的“喜”字,千嬌百媚地招搖在窗格上,一副比新娘子還嬌羞的模樣。盈盈紅燭,興高采烈地揚着高高火焰。

    段青衣她老孃一斛珠,看了看那滾滾的燭淚,嗑着瓜子對縣太爺夫人包夫人撇嘴:嘖嘖,你看,這燭淚流得,比小仙每次看到我家青衣時流的口水還要多!

    包夫人緊了緊身子,斜了一斛珠一眼,充分發揮一縣父母官夫人持家有道的聰明才智,説:那敢情好!以後,你們段家洗衣洗菜就不用挖井了,小仙的口水都夠用的了!

    這時,包夫人身後的一丫頭,為了在主子面前表現自己的聰明伶俐,馬上接着包夫人的話,説,夫人真是神仙見地,這段公子要是勤學最新在京城流行的鋼管舞或者濕身舞,估計小仙妹妹的口水就可以堪比黃河了,咱們全縣的飲水問題都解決了,這於包老爺也是政績一樁啊。説完,滿臉桃花,似乎段青衣正在她眼前大跳濕身舞一般。

    包夫人回頭瞪了那丫頭一眼,嘴角歪歪,幾乎是鼻子裏哼聲:這一斛珠是個傻的,你也是傻的不是?

    小丫頭便也唯唯諾諾,結手噤聲而立,斜着眼珠偷偷看着不遠處飲酒的男賓客。

    此時。

    此刻。

    就在一斛珠和包夫人以及她的貼身丫頭討論如何利用我的口水解決全縣的飲水問題這一革命性的論題的時刻——我,已從洞房逃離,悄悄潛上房頂!

    嫁衣飄散,鳳冠落地;鴛鴦繡鞋一隻踢到牀底,一隻斜掛在紅燭台上不停搖擺。

    一身便裝的我,倉促之間,只簡單的束着頭髮,高高的馬尾狀,有些不倫不類。如果此時月亮可以做鏡子的話,它會被我的造型給震撼碎。

    哦,我忘了講,我身上的便裝是段青衣的。因為,逃婚是我臨時做的革命性決定,向我和段青衣這麼純潔的男女關係,很顯然,在他的茅屋裏,我無法找到自己的衣服,也只能翻到他的長衣大衫。

    哦,還有一雙大靴子。

    以前愛死段青衣這類長胳膊長腿的男人,此刻,面對着身上他這套我穿着幾乎可以與嫦娥一起衣袂飄飄奔月的衣服,我突然發現,土豆男生其實也很可愛。至少逃婚的時候,你穿上土豆男人的衣服,別人不會覺得你像是剛從十八層地獄裏鑽出來的怪胎。

    暗夜。角浦。

    茅屋頂。

    風不動,我亦不動。

    風動,我亦沒法動!

    濃濃夜色之中,我只聽到自己的心臟在咚咚咚咚地跳。一直以來,都知道,做賊是一個技術活,如今看來,逃婚更是一項技術活。

    一方面,我想速速離開角浦,免得有人發現我不在洞房,那麼全場賓客估計會傾巢而出,而我,肯定會被段同學當場捉獲。

    唉,想到他得意洋洋的表情和神態,我就想昏死算完。他肯定會彈彈衣服,氣定神閒,一邊蹺着腿品茶、一邊勾着蘭花指挖苦我:丁小仙啊丁小仙,連逃婚你都逃不了,你還折騰個屁!乾脆給我生兒子下地,洗衣服做飯一輩子算了!

    他説這些挖苦的話時,還要結合着動作和手勢,衝我摔一記白眼。

    所以,我既然要逃婚,就必須成功。

    另一方面,我此時不能輕易亂動。鬼都知道,角浦高手如雲,尤其那神出鬼沒的一斛珠,萬一我剛剛打算翻下茅草屋逃離此處時,被她像拍蒼蠅似的一巴掌被拍在地上,我多丟人啊我!

    屏息。靜氣。

    等待最佳時機的到來。

    誰説的來着,機會是永遠給有準備的人的。我是有準備的人,於是,逃離的機會就在此刻驚天華麗的砸在了我的腦袋上。

    這時,不知道誰喊了一句:鄉親們,不好啦,劉土豆家裏起火啦!趕緊來人啊!救火啊!

    我貓着腰,偷偷望去,果真,劉土豆家方向出現火光。要説角浦的人民還是很純樸的,男女老少一見自己同村的劉土豆家裏起火了,連忙紛紛奔將過去。

    一斛珠不愧是角浦的女英雄,她再次衝在最前面,表現得最為慷慨激昂,一邊吐着沒吐淨的瓜子殼,一邊手舞足蹈地大喊着……不對……難道是我的耳朵有問題,她居然大喊着:啊呀呀!打劫!打劫!趁火打劫啦!你們打劫女土豆!我打劫男土豆!

    阿彌陀佛!雖然我也不想劉土豆遭遇大火,但是還是感謝這場火,讓我得以脱身。

    於是,我一個華麗的三百六十度轉身,跳到地下。又華麗地趁着慌亂和夜色,潛入了這茫茫夜晚之中。天空之上,温柔的月光,如同纏綿的目光一樣落在我這個披着大號“奔月裝”的人身上。

    月光之下,喧囂了一天的塵埃,輕輕落下,點地;似有人在遠處,輕輕的,一聲嘆息,些許苦,又些許寵溺和無奈。

    我原本竊喜不已的心,在這聲似有還無的嘆息後,猛然一陣揪:他,會不會難過啊?

    於是。

    愣愣站定。

    偷偷回頭。

    青絲落在頸項處,纏繞不斷。卻發現,身後並無人影,更無他的影子。

    我聳聳肩膀,吐吐舌頭。唉,丁小仙,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不乾脆,逃婚嘛,又不是生離死別的!幹嘛這麼拖泥帶水!沒勁!

    還是拍拍屁股,繼續穿着“飄逸裝”“奔月”而逃吧!

    當夜,我逃離角浦,來到黃花縣衙,卻發現這裏並無人把守。很顯然,全縣衙的大小官吏差役全軍出動都去喝我和段青衣的喜酒去了。

    很公平,他們喝我的酒,我“借用”他們的馬。於是,我來到驛站馬廄,挑了一匹壯實的幾近痴呆的棗紅馬,連夜狂奔出黃花縣。

    狂奔。

    狂奔。

    一路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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