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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街公主道

    1、誰是誰在合適的地方遇見的合適的人

    我叫微暖。住在卡蘭街最中心的一座樓棟裏。

    之所以這麼篤定我住的樓就是位於卡蘭街的最中心處,是因為無所事事的我,曾經在這裏來回的走過。從卡蘭街的最西頭走到我住的樓,需要一千三百二十八步半;從卡蘭街最東頭,亦是如此。

    不差分毫。

    不差分毫的還有每天下午五點半,蘇明亮騎着他破舊的單車在樓下等我,身上斜揹着一把電吉他。從十七歲開始,我就在蘇明亮的單車上晃盪着我細細的小腿,確切的説,從十七歲開始,我就開始靠在酒吧裏駐唱養活自己;這麼多年,我已經學會怎樣晃盪我的小細腿才能看起來更加寫意更加抒情,卻學不會對酒吧裏喧囂的人羣奉獻半分微笑,依舊冷着臉自顧自的唱。

    蘇明亮説,任何人看到我的腿,絕對不會想到這兩條小竹竿會支撐着這麼一顆大腦袋。蘇明亮還説,噯,微暖,你是不是小時候喝劣質奶粉喝多了,喝成大頭娃娃了呢?

    這個時候,我總會在單車後,衝他伸出我最惡的小手,在他的胳膊內側最疼處不温不火的掐一把。當然,我的行為也導致了很多慘禍的發生。

    其中有一次,我們撞到了樹上,蘇明亮撞掉了一顆牙齒,我撞得輕度腦震盪,以至於伸出巴掌就覺得自己長着六個手指頭、而蘇明亮長着四條眉毛倆嘴巴;還有那麼一次,我們撞到了一頭拖着板車進城的騾子身上,蘇明亮那張標緻的巴掌臉就直直的貼在騾子屁股上,小騾子被非禮後,拉着板車在馬路上風馳電掣,造成了非常混亂的交通堵塞。那一次,我和蘇明亮還上了本市的電視新聞。

    那天半夜,從酒吧出來,蘇明亮將我送回住處,指着電視上對着鏡頭傻笑的自己,對我説,他説,微暖,你看,我這個人總是運氣不好,碰騾子都碰屁股!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説,他總是不能在合適的時間或者合適的地點遇見合適的人。譬如在十七歲的時候,他遇見了我;而彼時的我,卻正喜歡着一個叫何慕的男子。

    2、偷來的奶油布丁和温暖

    我一直記得何慕這個名字,一直一直的記得;就像我總是在冬季到來的時候,不停不停的吃那種叫做柚子的水果一樣。

    何慕説我是那種偏執成狂的小孩,對任何事情都是一幅不死不休的姿態。説這話的時候,他正在專心的整理文件,細長的手指擱在眉心處,嘴角掛着淡淡的笑。

    我喜歡他的名字。何慕,何慕,因何而慕?僅僅因為青葱如水的年紀,夠單夠薄夠揮霍麼?

    我喜歡上這個男子,是因為我曾經偷過他風衣口袋裏的一隻奶油補丁。其實,我希望那是錢包,可是,它不是,而只是一隻奶油補丁。

    就在我要轉身逃跑的時候,那個男子他抓住了我的胳膊。我以為他會將我奚落一頓甚至暴打一頓,對此,我早已習慣。可是,他沒有,他看着我,看着我瘦瘦的四肢和大大的腦袋,細長的單眼睛閃過一絲憐憫的光,温柔的嘴唇輕輕舒展了一下,然後什麼也沒説,就放開了手。

    這是我做小偷以來遇見的第一個沒有對我動手的人。

    何慕一直不知道,那天,我一直跟在他身後,就像一個細小的影子,一直跟到他回家。不知道出於什麼動機或者心思,我只是知道,這個男子,讓我感覺到了一種久違的暖。

    一種可以讓我流淚的暖。

    3、冰摩卡和你發呆的眼

    遇見何慕的時候,我只有十四歲,細細的四肢,大大的腦袋,像埃塞俄比亞飢餓的兒童。

    從那天起,我再也沒有偷過東西。我將從何慕那裏偷來的奶油補丁帶回家給奶奶,我説這是今天我工作的好,老闆獎勵我的。

    奶奶的臉笑得幾乎開出了花。她並不知道,這些年,我從外面帶回家的所謂的工資,其實是我偷來的。而我常常鼻青臉腫的回家,也並非因為不小心跌倒了,而是偷東西被人給抓住給揍的。

    後來,我跟何慕熟悉了,何慕問我,為什麼要偷東西呢?

    我很乖的回答,因為我需要錢。説完這話的時候,我的臉浮上了淡淡的紅。那時,我的眼前放着一杯何慕給我點的冰摩卡,七分苦三分甜。

    何慕就對着我發呆。

    那時,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可是我卻清晰的記得,那一天,那杯苦苦甜甜的冰摩卡和年輕的何慕發呆的眼。

    所以在酒吧裏駐唱這麼多年,很多人都説,那個叫微暖的女孩歌唱得不錯,可是唱歌的樣子太難看,好像在發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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