馳出了赤陽地界,遙望着綿延不斷的大山,艾慈突然覺得錦繡河山在向他微笑,草木在向他點頭,而那一棵裸的大樹彷彿也為艾慈喝采一般閃閃的,更使得他精神抖數,神采飛揚,幾乎對景高歌。
也許,上天有意再捉弄一次艾慈吧,也許這也是他洋洋自得過了頭。人若得意而忘形,是會遭天忌的。
雖然老天投叫艾慈“樂極生悲”,但也替他製造個“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聞雷聲”的不愉快。
就在繞上了寶山城的官道上的時侯,遙望山坡上的那棵大樹,不見樹下有老太婆在賣涼茶,卻見坡的另一面,五六個騎馬的押着三輛囚車,隆咚咚的馳過來,光景還真象官府押解犯人模樣。
勞克先是一怔,自語:“這是啥玩意?”
艾慈雙腿猛一挺,站着身子往那裏看。
片刻——
全都來到了。
囚車上三個“犯人”全都是滿面的血。披頭散髮的,模樣兒可真是悽慘。
六騎馬上,囚車前三騎,清一色的短衫,白巾包頭,腰纏白色帶子,好象在戴孝似的。這些人背上砍刀,精神飽滿,殺氣騰騰,威風凜凜,那氣勢可真嚇人。囚車後面也是三騎,雖然服色不一,但個個虎背熊腰,虎目暴睜,好似要吞人似的。這其中一人的麪皮颳得掙光,腰上插着色鐵三節棍,正是平鄉崔家堡的總膏老爺“鐵拳”尉遲明。
真是冤家路窄,一下子又碰在一起了。
尉遲明早已指着迎面而來的艾慈,大聲地吼叫,道:“就是那個小於,黑桃愛司小子就是他。”
尉遲明一聲吼,艾慈才着清三個囚車上坐的竟然是王家父女三個人,他一時間既驚又怒,心中火燒一般。
勞克也看清楚了,他更是火大了。他大聲駕道:“奶奶個熊,欺軟怕硬不是?小子呀,狠着幹!”
他叫艾慈宰活人了。他當先往囚車附近晃去。
囚車前面三個提刀的大漢沉聲道:“找死!”
“找死”二字才出口,勞克已迎着砍刀撲過去,他的手法真細膩,第一把砍刀剛劈到,他的手已扶在那人的刀背上,白手卷一半,便橫掌切在那人的手腕上。
“咔!”
那人狂叫一聲,手臂成了累贅,再也提不起來了,一頭載了下去。
隨後而來的兩個,卻被艾慈迎個正着,他可不客氣了,利刀一閃,兩個人立刻痛苦的在地上滾。
這時候,艾慈橫擋在尉遲明三人面前,“咻”的掄着手中的利刀在冷笑。
尉遲明知道艾慈厲害,握緊三節棍戒備着,不敢隨便衝上來。
迎面一個赤紅血口大鬍子,朝指艾慈道;“狗操的,你就是黑桃愛司呀!”
當着小倩父女,艾慈照樣回罵,道;“不錯,小爺我就是大小通吃的黑桃愛司,也是你的小祖宗。”卻聞得另一短鬚炯眼的怒漢,嘿然一聲道:“奶奶的,有膽識,關洛道上起陰風,你可知爺們的字號?”
艾慈冷笑道:“管你孃的什麼字號?”他又指尉遲明。吼道:“老小子,你敢把小爺的話不當一回事,你們未放倒我黑桃愛司,竟敢找上寶山城,今天你們花再多的銀子,也買不到你們的命,小爺要你們知道,銀子也有買不到命的時候。”
兩個怒漢捧腹笑了起來。
那血盆大口的怒漢邊笑邊叫道:“關路道上‘血面太歲’的字號可不是用紙糊的,就憑你小子?”
黃面怒漢道:“我平鄉崔家堡與你小子何仇何怨,你竟下如此毒手,害死了我家老四,今天活該你撞到我‘陰司判官’手裏,小子,你認了吧!”
勞克已匆忙的把王家父女三人放出囚車。三個人真悽慘,遍體鱗傷,狀至可憐,急急的閃在路邊矮樹下,那王小倩與王小雯抱着王掌櫃痛哭起來。
這年頭,女的長得漂亮也會倒楣,説不定就成了禍水,也許是紅顏薄命吧!
這時候王掌櫃的心中就在想,我女兒要是面上少個鼻子耳朵什麼的,哪裏會惹出這種是非來。
勞克越看越窩囊,這次是來辦喜事的,偏偏遇上平鄉崔家堡這羣老王八蛋,還真氣得他老人家紅鼻子一陣猛抽動,狠狠地踢了地上三個翻滾大漢幾腳。
就在這時候。
“血面太歲”崔成虎暴吼一聲:“上!”
就見一對虎爪,配合着“陰司判官”崔偉虎的一支判官筆,衝着艾慈直攻而上,只要看他二人飛離馬鞍的那種氣勢,就知道他們的武功比他們兩個弟弟要高明的多。
艾慈冷笑一聲,雙腳猛彈,連着就是三個空心筋斗,落在三丈外。
不等崔氏二虎撲近身,他似發瘋般,利刀聚成一股冷焰,“咻”地一聲,直往迎面的虎爪與判官筆中撞去。
一邊的尉遲明高聲道:“二位堡主小心了。”
艾慈不只是憤怒姓崔的兄弟折磨王家父女,他更要在王家姐妹面前露臉。他要她姐妹倆親眼看到他為她們姐妹報仇雪恨。
就在瓜與筆的狂飆中,撞擊之聲暴發出來了。
艾慈有如神助一般,發出撼嶽的威力,技藝驚魔的飛旋着身子,那利刃便進濺出成束冷芒,宛似行雲流水般穿梭在三件兵器的夾擊中,兀自攻多守少。
他把趙光鬥傳授他的壓箱底“刀譜”完全用了出來。而且,是淋漓盡致。
利刀明指向前,忽然又彈向側刺,隨之又向後劈,幾乎難以捉摸出他刀法的走式而令人高深莫測。
就在這緊要關頭,一旁的尉遲明抖然揮出三節棍,劈頭蓋面地砸向中間的艾慈。
艾慈的利刀猛一卷,突然來個一鶴沖天,只見半空中利刀奮力下指,人已在尉遲明頭上掠過。
尉遲明吃過他的虧,他上一回就是被艾慈這招刺上他有肩頭的。
他吃驚中,三節棍的招式尚未使出米,已發覺艾慈如法泡製的又是那一招,但他就是不知如何躲,好象艾慈吃定他似的。
尉遲明只得拼命地把頭偏,但仍然偏不出艾慈那一刀,仍然挨在右肩頭。
果然舊傷新發,更加的厲害。
當艾慈斜落着地的剎那問,尉遲明的右肩頭猶似一道血泉,噴出了三尺高的血柱來。
狂叫一聲,尉遲明左手又捂住右肩傷口,狂叫着縱身馬背,落荒而去。
這老小子怕死,逃命去了。
冷冷一聲笑,艾慈不等崔氐兄弟迫到,忽然一個倒翻,人未到,刃風先至,崔成虎與崔偉虎氣得哇哇大叫。
就在艾慈回身縱來的時候,二人也跨身而起,三件兵刃撩起三股排山倒侮的威勢,一下子便撞成一團。緊接着又是一陣“咻!”“叭!”加上“叮噹”與悶哼聲。
三個空中對招狂砍捨死忘生影子,在一陣波盪與刃撩中,七彩瑰麗的血雨噴灑下,悠然品字形地落在地上,細看之下,三個人都在冒血。
艾慈的利刀橫胸,雙肢左右踏實,不便自己倒下去,他那右胯與左上臂,血流如山泉一般。
矮樹下,王氏姐妹大驚,哭叫着一衝而上,拼命地抱住艾慈,她們以為艾慈快要倒下而永遠不起來了。
慢慢地架扶着艾慈,走向樹下面。
崔成虎一屁股坐在地上,左胸明顯有一個血窟窿,一張大紅面成丁死灰色,強撐着不願離開這花花世界。但他卻在崔偉虎的一聲“大哥!”中,虛弱的死在血泊裏。
崔偉虎想哭,但他連哭的力量也沒有了,因為艾慈一力插在崔成虎的胸上以後,利刀猛的斜殺,便也刺殺到了崔偉虎的左臂。
他十分清楚,左肋骨至少斷了兩三根,更不知道里面傷得如何?
啞着聲音,崔偉虎大叫那跌坐在地上的三個大漢,快把他大哥送上囚王氏父女的囚車上,連他自己也被抬上囚車,六個人成了五個活的一個死的,悽悽慘慘地馳向平鄉的崔家堡去。
現在除了鮮血好幾處之外,只有一輛囚車孤零零的停在路當中。
艾慈的傷勢還真不輕,胯上被崔成虎的虎爪撕裂開——那本是撕破他肚皮的一爪,卻被他擰腰躲過了。
雖然抓在臂骨上,但幾乎抓了他半尺長一道血口,真正是皮開肉綻。
艾慈出道以來,就是這回傷得慘。他沒有哭,也沒有笑,只把牙齒咬得咯咯叫。
勞克沒有出手追殺崔偉虎,他以為崔家這一回該完了,何必趕盡殺絕?他老人家在看到王家父女三個人的時候,氣得吹鬍子瞪眼要艾慈狠幹,但當崔家的人死的死傷的傷,他的心腸又軟了。
他沒有追殺,艾慈也不説話。
勞克忙着為艾慈敷藥包紮,邊説道:“你小子原不該受傷的,誰叫你力求表現而不畏死,你也不仔細的想一想,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的,孃的,人家姑娘怎麼辦?”他邊説還邊蹬着眼。
王家姐妹在哭,這場面可把她姐妹嚇壞了。
平鄉崔家走的快,他們還真怕勞克出手。
於是,王家姐妹陪在艾慈的身邊,王掌櫃騎上艾慈的馬,五個人又折回寶山城。
艾慈這一傷卻又因禍而得福。因為他與勞克二人就住在王家的後院裏。每天在王家姐妹細心的侍候下,半個月已完全康復。
年紀輕輕的人,復原自然就快。
勞克就説過,如果他受傷,少也要半年來養息的,所以他儘量不動刀槍。
艾慈的傷痊癒了,緊接着就是辦喜事。
王掌櫃這些天笑得合不攏嘴,兩個女兒一齊嫁人,而且還是嫁給同一個人,他心中明白,女兒合嫁一人絕對不吃虧,她們姐妹什麼事情也會商量着來。
黃道吉日還是勞克選定的。
他不但替艾慈選日子,還替他主持婚禮。
最令艾慈吃驚的,是他的結婚日子快到了,勞克才讓他知道。
這消息立刻傳遍寶山城,惹來不少看熱鬧的人。
有人説,新郎好象兩個新娘的小兄弟,關起閨房的門,新郎一定會被她姐妹“騎”欺。也有的説,這小子十五六歲小年紀,竟敢一下娶倆黃花閨女,他不想過太平日子了。
不管怎麼説,艾慈總是笑嘻嘻,也不開口,只是笑,笑起來真象小弟弟。
寶山城南門附近的王家飯店,門前貼一張紅紙條,上書“家有喜事”,這是王掌櫃與勞克二人商議的結果,決定把這次的婚禮辦得有聲有色。換句話説,就是把婚禮安排在“熱鬧不足,喜氣有餘”的氣氛中完成。
熱鬧不足,是因為沒有請來三山五嶽的同道人物,與遠親近鄰和好友,當然這與他二人的職業有關係,也怕招來幾處的魔頭。
至於喜氣有餘,除了王掌櫃大表滿意外,當事的三人更是喜上眉梢,笑逐顏開,開心極了。
艾慈憨態畢露中心滿意足,王氏姐妹一付羞答答又含情脈脈,好似待放的玫瑰花兒一樣。
時光捉弄人,轉眼三天過去了。
這日勞克略事準備,一個人就要上路了,卻見艾慈與王氏姐妹二人相繼走入客室來。
勞克發覺王氏姐妹笑臉上有淚,又發現小雯手上提了個包裹,當下一怔,道:“你們這是幹什麼?”
艾慈苦笑道:“大叔,一太早我對她姐妹説,我還有一大家子人等我去賺銀子養他們,她們不相信,一定要我帶她們去看看,我一直不敢説出不,怕的就是她姐妹不依,這件事你得替我解釋一下,否則,我到哪兒,她們就跟到哪兒,這成什麼話?”
艾慈愁容滿面,推開兩手無奈何。
勞克笑呵呵地道:“她們要去,你就帶她們去,何須我來解釋?”
王氏姐妹一愣,彼此對望一眼,幾乎又要哭出來了。
那王小倩皺起了眉:“勞大叔,他這麼小就已經有家室了?我姐妹倆真的是不敢相信。”
“有呵!”勞克指着艾慈如是説:“他不但有家室,而且兒女成羣一大家的人,大多乏人照料,這件事事前他沒有告訴你們姐妹倆?”
王家姐妹哭出聲來了。
王小倩又道:“事已至此,木已成舟,我姐妹也沒話可説,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但願他心中有我姐妹,把我姐妹也迎入他家門,我姐妹也心甘了。”
勞克指着艾慈的鼻子道:“聽聽人家説的話,你小子怎麼忍心欺騙人!”
“我欺騙?大叔,你沒開玩笑吧!”
勞克一甩頭,道:“老規矩,我在三道彎等你小子三天,你去好好安排你的眾傢伙,我老人家要走了。”
勞克提着包裹走到前面,他吩咐小三去牽馬。
王掌櫃挽留不住,只得送出南門外,臨別,勞克對王家姐妹擠擠眼,道:“你們這位糊塗小丈夫,有時候我也弄不清楚他,哈……”
艾慈聽的十分清,急得直搓手,他若是道出三官廟的事,不知王家姐妹有什麼樣的反應。如果反應好,大家笑呵坷。如果反應不佳,不贊成他為小乞兒弄點吃的喝的用的,他真的不知道要放棄哪一邊才好。
進入後院裏,艾慈埃聲又嘆氣,他拿不定主意。
那王小情本是賢淑女子,當即對艾慈道:“板橋明月,茅店雞聲這種江湖日子,並非長久可賴以圖生的,郎君何不把家人也接到寶山,我姐妹決不會計較大小,只要能與郎君廝守一生,已足矣。”
王小雯也以淚洗面,並未開口。
艾慈一咬牙、一跺腳,道:“我愛你姐妹,也愛我那個大家庭,在我未同你們姐妹成婚以前,活着完全是為了我那個大家庭,如今,心志仍未變,我們雖已成夫妻,但如果比起來,我寧願投入那一邊。”
他猛吸一口氣,又道;“你們也聽到了,大叔臨行給了我三天的時間,這情形很明顯,他要我帶你們去看看,那就快去收拾一下,咱們這就上路。”
王家姐妹還以為這一次要回男家了,一切可都馬虎不得的,除了刻意地收拾之外,還帶子許多的禮物。
三騎馬馳出寶山城,艾慈領着王氏姐殊——也是他的新婚兩矯妻,翻山越嶺跨河溪去了。
一路上真愜意,説説笑笑也不覺得累,就好象三個人在度蜜月,果然情調大不一樣。
進入大山裏,更見高山危崖!古木參天,似與天齊。
三騎正沿着山路往深山緩緩而馳,早見近處半山腰的地方,一連三進的尼庵,沿着尼庵四周,蒼松翠綠,怪石嶙峋,奇巖下面,溪水潺潺,景色之美,有如圖畫一般。
三人遙望遠處蜂巔,夕陽已近黃昏了。
馬蹄踩着溪邊碎石,發出沙沙響聲。
王小倩低聲問:“郎君,今日我們借住此奄?”
艾慈笑道:“到了,這兒等於是我家。”
他笑着指山峯腰的房舍,又道:“那上面是上心庵,我有幾十個女娃兒住裏面,我擔心你們姐妹會不會喜歡她。”
王小倩一愣。
王小雯大驚道:“你有幾十個?”
“是啊!大約四五十個吧!”
王小雯笑指艾慈,道:“説慌也不怕咬斷舌頭,騙人也不是這麼騙的,你同誰生了這麼多的孩子?”
艾慈苦笑道:“我的兩個小親親,到了這時候,我不説也不成了,我哪會有那麼大的本事生養那麼多的娃兒,老實説,總共有一百多呀!”
“一百……多,你……”
王家姐妹大吃一驚,張口結舌的……
艾慈把馬栓在山崖下,三個包袱由他背,一面往山上爬,一面説着話:“前幾年鬧災荒,黃河還發大水,下游淹死上萬人,那時候我還跟着師父學本事,等到師父斷了氣.我也真的成了個孤兒,這世上有許多可憐孤兒餓肚子,我有本事,比他們好多了。”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又道:“我見過四五歲的娃兒討飯吃,一個人生下來就要靠人拉扯大,而這些小孩就象我小時候,連生存的權利也沒有,於是我決定!只要我碰見要飯的小娃兒,立刻送他們來這裏,沒關係,我去賺銀子養他們,而且……哈……”
“你收養的都是些孤兒?”王小倩問得有些不自然。
王小雯笑道:“原來你在做善事,合着不該瞞我們,你是怕我們姐妹不高興?”
艾慈笑道:“不想讓你們也操心,要花銀子的!”
王小倩一聲笑,道:“自我們結婚那天起,你的事就是我們的事,只要你喜歡,我們便也喜歡,如今知道你的一家人原來是一羣可憐的孩子,我們心裏真高興,因為我們沒有看錯你,也更未嫁錯人,你那心充滿了善良,你奔走江湖為孩子們討生活,真是令人感動,你放寬心,我姐妹全力支持你。”
艾慈一高興,一把抱住了王小倩,道:“你的小嘴兒真會説話呀!”
突然,一陣哄哄聲,發自上心庵的大門前場子上。
三人望過去,一大羣女娃兒擠擠踏踏地奔下來,口中停不住地大聲叫:“艾哥哥!”
艾慈放下抱起的王小倩,張開雙臂迎上去。
於是,一幅感人的畫面映在王家姐妹面前,那一大羣天真無邪的小臉蛋,盡往艾慈的身邊擠,有幾個大的,只把手摸摸艾慈的衣衫,便露出滿意的笑容來。
一眾人擠擠蹭蹭的到了尼庵大門外,上心師太已與幾個中年尼姑迎出來。
艾慈不等上心師太開口,先向小倩、小雯道:“這位是上心師太,快過來見禮。”
上心師太稽首道:“呵彌陀佛,二位女施主是……”
艾慈道:“師太,我結婚了,她二人都是我……”
師太呵呵笑,伸手拍拍王家姐妹仔細瞧,邊譙邊説道:“靈芝秀氣於外,善良慧根於內,心性靈巧,玉潔冰清,小施主真好福氣,只是為何不告知貧尼一聲,也好趕去喝杯喜酒。”
艾慈一笑,道:“掙銀子不容易呀,能為這些娃兒們省些花用就省些吧!師太,我可是關起大門結的婚,不敢為外人知呀!”
於是,女娃們被兩個尼姑帶入膳堂裏,原來是吃飯的時侯到了。
艾慈與兩位嬌妻急忙放下包裹,也走入膳堂裏,立刻又引起一陣歡叫聲。
小情與小雯流下了淚,二人也擠坐在娃兒們的椅子上。
上心師太與十二個尼姑陪坐在艾慈身邊,吃着香噴噴的白饅頭和幾樣可口的小菜。
那年頭有這種東西吃,是一般人想也不敢想的事。
當天夜裏,艾慈與嬌妻二人就住在上心庵。
第二天天剛亮,王家姐妹就起來了。
二人來到廚房裏,親自為孩子們做了她們最拿手的點心,在王小倩的一雙巧手下,還真叫孩子們領略到那見也未見過的糕點,就是上心師太也讚不絕口。
艾慈又掏出一張銀票來,那是取自丁百年身上的,五萬兩銀子足夠開銷三年有餘,艾慈言明,這其中的三萬兩要送往三官廟。
上心師太笑道:“艾施主,你為這些孩子們已經送來了不少銀子,省着用,也夠十年八年的,這些銀子你還是留着安家用吧!”
王小倩笑道:“師太,你快快收下吧,寶山城我們有家,吃的喝的用的還用不着我丈夫操心。”
上心師太笑笑,心中大感快慰。因為,她之所以要推辭,為的就是擔心艾慈結婚後,不知他的兩位嬌妻是否還同意他大把銀子用在這些可憐的孩子們身上,如今看來,真是俠骨柔腸,令人佩服。
心念間,她當即稽首道:“三位菩薩心腸,正所謂:‘白玉黃金為眾生,淡飯清粥充已飢’,貧尼代這些孩子們為三位祈福。”
她接過銀票五方兩,走入撣房,不久便又拿出三萬兩銀票來,交給艾慈收下。
艾慈笑笑道:“師太,原本我把這檔子事埋在心裏不敢對任何人吐露,如今也是不得已才吐出一些口風,把她二人帶來了,想不到她二人也贊成,大出所料,誰説女人是個小氣鬼!”
艾慈笑笑,又道:“有件事,我想問問師太,這件事好象有位前輩也知道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上心師太呵呵笑道;“你小施主説的可是那位紅鼻頭的老施主?”
艾慈瞪大眼睛點點頭。
於是,上心師太道:“勞施主曾提過,他説你們在金錢上是往來客户,他偶而也來看看孩子們。”
艾慈聞言呵呵笑,他笑着笑着捧腹大笑起來。
白天孩子們要認字,兩個尼姑在教她們。
艾慈與兩個嬌妻不願驚擾孩子們,當即由上心師太送三人走向山下。
三人跨馬馳向三官廟,智慧禪師知道艾慈成了家,甚為高興,連一大羣的娃兒們也高興。
巴大雄剃了個大光頭,還真叫艾慈嚇了一跳。
“巴兄,你出家了?”
指着淨光的大腦袋,巴大雄笑笑道:“我想出家,大師不同意,他説再等一陣子,約莫着他在考驗我了。”
艾慈笑道:“有志者事竟成,你有決心,就一定會如願的,是吧?”
巴大雄點點頭,他又瞧着王家姐妹看,低聲對艾慈道:“艾兄弟,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艾慈道:“你説吧!”
巴大雄道:“你有這麼兩位如花似玉的嬌妻,就該為她二人着想,如果江湖上有人知道你的美謄,單就幾個魔頭就不會給你好日子過,艾兄弟三思呀!”
拍拍巴大雄的厚肩,艾慈道;“巴老兄,真謝你了,過件事兒我正在琢磨呢!”
又是一夜山中宿,松風呼嘯楓窗外。
艾慈與嬌妻陪着娃兒們嘻嘻呵呵的到二更天,才各自睡去,有幾個娃兒早睡在艾慈的身邊了。
次晨,三天起了個大清早,本想靜靜的下山去,不料外面已站了一大羣孩子,連巴大雄也站在一邊。
那巴大雄又臂抱着兩個三四歲的娃兒,背上也爬了一個大個的。
房門一開,王家姐妹笑中帶淚。
艾慈站在門口,只對孩子們説一句話:“好好讀書,做個好孩子。”
孩於們都哭了。
因為每一次他都是同樣的一句話,再多一句,他就不會説出來了。吃飯的時侯,艾慈把那三萬兩銀票交在智慧撣師手中,於是,他們三人又下山去了。
送行的場面十分的感人。就是巴大雄也禁不住哭了。
艾慈騎馬官道上,為了沖淡心中的悽苦,為了叫兩位嬌妻開心,便不由得唱起了梆子腔來。
“走一山又一山,山山不斷,過一嶺又一嶺,嶺嶺相連,黑桃愛司攜嬌妻呵,我山陰道上走一程,但願天下從此得太平,不動刀槍見笑面吶……咳……”
艾慈隨口改改戲詞兒,他把唱詞改得妙,兩個嬌妻全笑嘻嘻的。
艾慈把嬌妻送回家,王掌櫃還大吃一驚,因為,他以為女兒回到男家了,不料三天又回門,又見三人面帶笑,多少他也放了心。
等到王小倩把這兩天所見,仔細的告訴她爹,那王掌櫃可樂了,他的女婿是好樣的。
第二天一大早,艾慈在二位嬌妻待侯下,略事整頓,就要上路,王掌櫃自然有一番話叮嚀。
那王小倩與王小雯姐妹,更是臨別依依,不忍郎君離去,一直送到南城外,這才灑淚而別。
艾慈拍馬疾馳,一口氣衝到一座山崗上,他回頭望,卻發現兩個嬌妻仍然站在原地。
艾慈在馬上直起身,伸長了手臂揮了揮,兩個嬌妻也揮了揮手,不由苦水往肚裏吞——他嚥下的苦水也真苦,一半是流下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