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經過多久,南宮燕再發覺怎麼睡着了?立刻睜開眼睛,發覺自己仍在丁佐雲懷中,仍然蜷縮在這坑洞裏,只是滿天星斗,天已黑了。
丁佐雲發覺她動了一下,這才笑道:你醒了,睡得好麼?
南宮燕掙脱他的懷抱,爬出土坑,只見一片枯林只剩一些較粗大的焦炭仍在冒着餘煙,其它全都變為灰燼。
她四下張望,道:那些人呢?
丁佐雲道:他們以為你乘着濃煙逃走了。
她回頭望他,丁佐雲嗤嗤笑道:他們根本不知道還有一個我。
南宮燕又道:花衝的屍體呢?
丁佐雲道:大約也被他們搬走了。
南宮燕想想也對,那些人一定把殺死花衝的賬也算到自己頭上,嘆了口道:可惜我的胭脂馬
丁佐雲道:你放心,他們絕對不敢偷走你的胭脂馬,那目標太明顯,他們怕你報復。
雖然躲過火,卻因灰燼落塵,二人都弄得滿頭滿臉,一張臉就像小丑花貓,不由相視大笑。
丁佐雲道:我知道前面有條小河
南宮燕伸手給他,道:帶我去!
丁佐雲牽着她,向南奔行不到半里!就是一片蘆岸,圍着一彎清澈小河。
無星無月,天色昏暗,他二人卻也能藉着微弱的天光,不致於跌倒。
丁佐雲牽着她,撥開蘆葦,慢慢地走入清涼的河水中。
南宮燕武功高強,雖有千軍萬馬,她也敢闖上一闖,但是卻有些怕水。
就在沙灘邊上,她縮手道:你去洗,我在這裏就行了
丁佐雲道了一聲好,就住蘆岸深處鑽去,轉眼不見人影。
只聽一陣悉悉索索,像是脱去了衣衫,接着嘩嘩水響,他已經滑入了水中。
天空漆黑,蘆葦濃密,這河邊處處淺洲沙岸,一時間竟不知丁佐雲已到了何處?
南宮燕不慮被人看到,解開衣襟,蹲下身來,伸手舀水着
突聽水花嘩嘩響動,那位丁佐雲倏地自水中冒出,赤裸裸地噗地一翻身,又鑽入了水中,空氣中只留下他興高采烈的歡笑聲。
天空雖然漆黑,但是她仍能清楚看到他是赤裸着,只有一條寬鬆的短褲,她遊俠江湖多年,不是沒有機會見到赤裸的男子,誰知唯有這丁佐雲使她莫名其妙地面紅心跳
原來丁佐雲水性這麼好,只見他一突兒東,一突兒西,一下子躍出,一下子又鑽進,大呼小叫,高興得不得了。
站了一會,南宮燕發覺腳下濕濕的,原來她站在淺沙上,因人體重量而下沉,腳下繡花鞋就已滲水濕透啦。
她緊退了兩步,卻撞在一個人身上,一回頭,竟是那位赤身裸體,又全身濕淋淋的丁佐雲。
她驚叫後退,一腳沒有踩穩而跌坐地上。
那丁佐雲早已哈哈一笑,又滑入蘆葦環繞的水中不見啦。
地上盡濕,南宮燕的衣裙也都沾沙,狼狽不堪,卻又失笑起來,以自己的武功基礎,即使是驚慌後退,危險萬分地向後躍退,也不至於跌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難道是突然之間見到一個赤裸的丁佐雲,自己就一下子變成一個普通弱女子了不成?
失笑中卻突然笑不出來了
她突然見到水草之處有一條青綠水蛇,正在不疾不徐地從她面前蜿蜒而過。
女人天生怕蛇,南宮燕不由自主全身緊縮。
就這一動,已經驚動到了那條水蛇,它猛地回頭。
那一雙邪惡蛇眼就像會閃光,那蛇信條地向她一吐,南宮燕就驚叫着向後跌倒。
她己慌亂,她已忘了她的身後就是河水,她噗地跌入水中,慌亂中張口呼救,卻立刻嗆了一口河水。
她驚慌地手足亂揮,一抓到實體就緊緊抱住,死也不放。
原來她不會游泳,也不懂水,她也不知道河邊水蛇絕大部份是不會咬人的。
她緊緊抱住的竟是丁佐雲的脖子,她嗆的那一口水實在難過極了,她拚命用力地咳,儘可能地把嗆入氣管的水咳出來。
然後她伸手撥開滿頭濕淋淋的長髮,抹了一把眼睛上的水漬,這才發覺自己一直緊緊抱住不放的就是剛才嚇了她一跳的丁佐雲。
南宮燕驚慌掙扎推開他:快放開我。
丁佐雲果然聽話放手,但是她卻再一次落入水中,慌亂中腳不及底,慌亂中兩手又緊急忙亂地在他赤裸的身上亂抓。
終於憋住的一口氣快用完之時,再次抱住了他,得以不沉
這次她抱住的是他的腰,她伏在他寬厚的胸膛上拚命喘氣,這次她不會再推他要他放開了。
突然她感覺到他的小腹之下,有異物在蠢動?
她伸手下去一摸,猛地大吃一驚,她摸到的竟是他那條雄性的象徵,男人特有之物。
她猛地面紅耳赤,急忙縮手。
丁佐雲卻雙手一環,摟住了她,又低下頭來,吻住了她
只一剎間,她就融化了,再也無力掙扎了
丁佐雲摟着她,吻着她,又輕輕咬着她的耳朵,道:你能閉氣多久?
南宮燕早已熱情激盪,反而要找尋他的嘴唇,道:至少也半個時辰
丁佐雲道:沉水之前先閉氣,有機會浮起再換。
説着又吻住了她,帶着她輕輕地沉入清涼的河水中。
南宮燕這次不再怕了,她專心地享受着他的擁吻,只要緊緊抱住他健壯的胸膛,任由他帶着沉浮
原來水是有浮力的,這兩個人就在這清澈河水中載沉載浮
不知何時,她已被他剝得精光。
不知何時,她已被他揮兵進關,長驅直入。
南宮燕處女開苞,卻不敢聲張喊痛,她一向個性倔強,做事從不後悔,甚麼事都不肯服輸,她既然沒有堅持拒絕這個男人,就不應該半途反悔,她咬緊牙根、極力忍耐。
但是痛楚很快就過去,繼之而起的,是一種無以言喻的感受
不用多久,她就已被這位大膽、機智、粗獷,卻又温柔的男人徹底俘虜了。
一陣輕抽淺送,細揉慢捻,弄得她高潮迭起,哼哦不停
這種哼哦之聲是禁制不住的,也是自己都不知道輕重的,在這寂靜水域,濃密蘆葦之間迴盪不已
很快地,南宮燕就顫慄着纏住他,道:我不行啦
丁佐雲温柔地抱住她,道:那就休息吧。
□□□□□□□□剛才很累,此刻卻覺得神清氣爽,精神百倍,一向是獨行俠的南宮燕不想與這個丁佐雲再有牽連,很快地穿好衣衫,道:我走了
丁佐雲卻關心道:關於福王
南宮燕看了他一眼,道:算了,我不想再提他。她回頭就走。
丁佐雲突然又道: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來對付的
南宮燕聽見他的話,又走了回來,道:甚麼辦法?
丁佐雲笑笑道:嫁給我做老婆。
南宮燕瞼色乍變!
丁佐雲趕緊申明,道:不是真的,只是權宜之計
她的臉色這才又變回來,道:甚麼意思?
丁佐雲道:因為我打算把這麼漂亮的一個老婆子給賣掉了!
南宮燕卻反而不生氣了,因為她聽出丁佐雲的話中別有所指,因為他相信魔手探花丁佐雲絕不會是個會把老婆賣掉的人。
她停了停,居然笑問道:賣給誰?
丁佐雲道:誰出的價錢高就賣給誰但福王府出的價錢肯定是最高,因為她們府中需要大批的標緻小媳婦。
南宮燕眼珠子一轉,笑道:賣進去有甚麼好處?
丁佐雲道:也沒甚麼好處,也許你還得吃一點苦頭,也許要幹些粗活如果你的心眼活,手段高明,自然你就會慢慢地往高處爬,而且還可以提拔一下我這個沒出息的老公,給我也找個好差使
南宮燕斜眸一瞄,嘴角泛笑,居然見出兩個淺淺的梨渦,道:你不怕戴綠帽子嗎?
丁佐雲道:我不怕,我是個財迷心竅,祈求發跡,不擇段的混球何況,你並不是真正結婚拜堂的娘子。
南宮燕哼了一聲,道:你倒好,把這種沒廉恥的行當都幹絕了,有沒有替我設想過呢?
丁佐雲笑道:在劫火中保持節操,才是真正的火中紅蓮,你若沒這份浴火重生的手段,就枉走這幾年江湖。
這不但是激將法,而且是挑戰了!
南宮燕咬了一咬牙,哼了一聲,道:我這樣做值得嗎?
丁佐雲道:那就要看你怎麼想了?假如你想做福王府的寵妃,自然是擺明了身分,直接找上門去的好,否則的話,你就用我這個方法混進福王府裏去,可以不着痕跡的踩探這福王的企圖了。
南宮燕哼道:他還會有甚麼好企圖?把混帳念頭打到我身上來,算他瞎了狗眼,我非要給他點顏色瞧瞧!
丁佐雲輕笑道:燕姑娘,我倒覺得頗為難解福王蕭錚雖然好色,但是頗有分寸的,而且他從來沒有惹到江湖人物頭上來,他一向對江湖人頗為禮敬,所以麾下才能網羅到不少好手奇怪?這一次居然甘冒大不韙,用下五門的手法來對付你,這也不像他平常的作風。
南宮燕道:你怎麼知道他平常是甚麼作風?
丁佐雲笑道:我是個好管閒事,專找人麻煩的人,因此對一些知名的人,我都有興趣去深入瞭解,福王居朝頗有直名,因此我想不透他這次是何居心?
南宮燕看看他,忽然道:丁佐雲,看樣子你在赴約之前,已經早就把一切都計劃好了?
丁佐雲道:這可沒有,我絕對是臨時起意。
南宮燕道:可是你對福王府的興趣比我還濃呢,這是為甚麼?
丁佐雲道:因為我吃飽了撐得慌,專想找些事幹幹,找個不好惹的人惹惹
南宮燕頗有同感,因為她正巧也是這樣的人。
丁佐雲又道:你也該聽説過魔手探花丁佐雲最大的興趣,就是捅馬蜂窩!
她又看了丁佐雲一陣,居然把他瞧得有點不好意思,低下了頭。
南宮燕才沉聲道:丁佐雲,我相信你,也接受你的意見去闖一下,我知道你沒講真話,但是我不逼你説出來
丁佐雲連忙道:我講的都是真的。
南宮燕哼道:我若發現你別有居心,或是行止有違正義時,我會整得你七死八活,後悔投胎到這世上來的。
丁佐雲道:姑娘放心,我絕不會違背仁義,跟你合作也絕不會另有居心。
南宮燕道:你把我賣進福王府,還説是沒有其他居心?難道要賣到八大胡同才算稱心?
八大胡同是京都最有名的風月場所,各地的名妓都集中在那兒,丁佐雲沒想到南宮燕會説出這樣的話來,不由得呆住了。
南宮燕道:呆甚麼?對我的話聽來不順耳,你也知道油腔滑調讓人討厭不舒服,就該正經些。
丁佐雲只有攤開雙手,直翻白眼了。
他們兩個人開始了低聲的計議,最後商量妥當了,南宮燕才道:我們需要易容嗎?
丁佐雲道:不能,福王府都是些大行家,甚麼花招都瞞不過他們的,那樣反而會惹人生疑。
南宮燕道:那樣不是會被人認出來了麼?
丁佐雲道:等你換下這身顯眼的紅色勁裝,臉上胭脂擦濃一點,眉毛再畫黑一點,打散辮子,梳個髻子,從清純的少女變成潑悍婦人,這種的改變就不會有人認出你了誰也不會想到一個大名鼎鼎的女煞星會去跑馬賣藝的。
南宮燕道,跑馬賣藝?
丁佐雲道:你闖了這麼多年的江湖,難道沒見過專門在人多的地方拉場子,走繩索,耍花槍,賣膏藥的?
南宮燕笑了,道:我當然見過,我只是不懂,你為甚麼要選這個身分呢?
丁佐雲道:那是為了將就你,要是叫你藏刀斂鋒,裝成完全不會武功是不可能的,用這麼一個身分,就算是會兩手,就不致於露出馬腳了。
南宮燕道:那些練把式的玩意,雖然是難不倒我的,但我可沒做過,也不懂得怎麼樣做
丁佐雲道:不要緊,我會花一兩天工夫教你
南宮燕滿有興趣地望着他,道:你倒是甚麼都會的,精通百藝。
丁佐雲嘆道:姑奶奶,我們闖江湖的方式不同,你是南宮雙豔,闖成了南宮雙煞,凡事一刀兩斷。
南宮燕對南宮雙煞這四字竟是頗為得意,斜瞄着他,道:那麼,你呢?
丁佐雲道:我是另一個圈子的,三教九流,五花八門,我都得沾一點。
□□□□□□□□三天之後,丁佐雲他們已經來到了京師,而且在福王府側面的一片空地上拉開了場子。
福王府的宅院很大,聲勢顯赫,也經常有應酬,這塊空地是專門給來訪的客人停車栓馬的。
很多大宅子的主人也好,眷口也好,出門都是坐車,在京師裏,不興坐轎,車都是自備的,自然也都很講究了,客人進了王府,車子就自然停在這兒等候着。
因此,這兒經常聚着一大羣的人,大都是趕車的車伕。
這一羣人也是天下最無聊的人,他們在一洹兒等候主人的這一段時間是最無聊,平常都是湊在一塊兒聊天,擲骰子,賭小錢。
突然來了這麼一對江湖人跑碼頭賣藝,倒是頗受歡迎。
何況,那個女的妖豔美麗,身段窈窕,兩隻大眼睛像是能勾魂似的。
而她那漢子也是個細皮白肉,一副當相公的材料,能説會道,插科打諢,聽了叫人捧腹不絕。
京師裏的人不但喜歡好看點的女人,更有人着迷於俊俏的男人,因此,對這兩口子在暗吞口水也着實有人在。
儘管賣藝踩高索、耍飛刀演出很受歡迎,儘管那些觀眾們在拍手叫好時,還來着不少的混帳話,但也不過是口頭佔佔便宜而已,沒有誰敢真正地對他們怎麼樣。
畢竟這是京師,又是在在福王府門口,沒有人敢太放肆。
賣了兩天把式,這天收了場子,丁佐雲挾了銅鑼傢伙,攙着他的娘子又回到投宿的那家安居小客棧裏。
他數了一下小籮筐裏的零錢碎銀子,笑着道:今天的收入還真不錯,居然有六十多兩呢?看樣子一個月下來我們就發財了。
南宮燕卻把手中的那捆破刀爛槍往屋角一扔,撇着嘴道:稀罕,就憑這幾個錢,也能叫你樂成這個樣子?
丁佐雲把那些碎銀子鄭重地裝進兜兒裏,笑着道:我倒是真看重這些賺進來的銀子呢,雖然我經常有大把銀子過手,從指縫裏漏下一塊來也比這個多,但這可是我們辛辛苦苦,憑本事賺來的。
南宮燕道:哼,虧你好意思説這是辛辛苦苦賺來的?辛苦的是你的娘子,要不是靠着你的娘子在繩子上賣弄風情,你會有大塊銀子嗎?充其量不過是幾個零碎的小破銅錢而已吧
丁佐雲一把將她抱在懷中,又親又吻,道:是,我的娘子辛苦了,我該好好的慰勞一下。
幾天相處,南宮燕跟他的關係倒是拉近了不少,晚上同居一室,丁佐雲總是在牀第間得到最大的快樂。
誰知南宮燕卻用力推開他,哀求道:你饒了我吧,昨夜,你太粗魯害得我到現在還在痛。
丁佐雲只好放開她,又笑笑道:其實我也有功勞,你沒看見瞧熱鬧的羣眾裏面,有不少堂客姑娘家,她們不但真捧場,而且出手也很大方,丟下來的都是戥銀(小額銀子),她們可不是為了欣賞你的風情吧?
南宮燕忽地一笑道:你這麼一説,我倒想起來那幾個丫頭、僕婦可能都是衝你來捧場的呢,每一個都盯看你看,你一開口,必定是滿堂採。
丁佐雲紅着臉道:沒有的事,你別胡説
南宮燕道,我胡説?有位三十來歲的大奶子長得不錯剛才不是賞了你一錠五兩重的小元寶?而且,在散了場子後,那位大奶奶還拖住了你,直追問你住在哪兒?八成是已經瞧上你了。
丁佐雲一急正待辯,但是看見南宮燕那得意的樣子,心中一動,乾脆笑笑道:那感情好啊,你出頭把我賣進福王府裏去好了,反正咱們的目的就是想辦法打進去,誰先誰後都一樣。
南宮燕果然沒有他那麼好的涵養,啐了一口道:要賣你自己賣進去,憑甚麼要我把你賣掉?你又不真是我甚麼人,真是不害躁
姓丁的,我問你,我們已經拉了兩天場子,卻一點動靜都沒有,難道我們就一直這麼混下去?
丁佐雲笑道:別急,別急,我想是快有消息了,今天不是已經有人打聽我們的落腳處了嗎?
南宮燕道:你所説的是那個小老媽兒?那算甚麼,人家是瞧上你這個小白瞼,想偷空兒悄悄地來跟你約會。
丁佐雲道:那可説不定,不過那個小老媽子看來也非等閒之輩,瞧旁邊觀看的人看見她走過來,便都讓開了有人還向她彎腰陪着笑臉打招呼,可知道她的身分很重要。
南宮燕道:再強些也是個下人。
丁佐雲道,你別瞧不起下人,一個王府得力的奴才,比官兒還神氣呢,一、二品的大官兒,還得看他們的臉色。
這我知道,就當她是一等管事的大奶奶吧,又能怎麼樣呢?看她跟你説話時賊眉賊眼的,準沒安甚麼好心眼兒,你被她看中了,難道還能把你帶進去養在她屋子裏面不成嗎?
南宮燕竟是存心在抬槓了,丁佐雲知道女人一犯到遠個毛病時,就是到了不可理喻的時候。
所以丁佐雲也沒再與她爭下去,只是笑笑道:你別忘了,我們只是個不入流的江湖賣藝者,福王府即使要僱用我們,也不會由福王親自下帖子來聘請,多半是派個下人來知會一聲就成,你若是真心想打入福王府,就不能得罪這種二等主子。
南宮燕自然承認這個道理,因此道:到那個時候,我自然會敷衍的,但現在總不需要奉承她們吧。
丁佐雲道:這就對了,來,我們再複習一遍
南宮燕道:幹嘛呀?這麼簡單的事,還得要預先排練一番麼?
丁佐雲道:有些固然不必,有些台詞卻不能忘記,記得我叫左雲,是宛平縣,大王村的人,是個家道中落的個地主。
南宮燕道:我記這個幹甚嘛?
丁佐雲道:有人來了
他急切又道:至於你自己,就叫小燕兒,最好不要有姓名籍貫,就説從小就在四海流浪,因為人家可能會去查的
南宮燕還要問,卻聽見門外已響起了腳步聲,接着是店家的聲音:左爺,快開門,有貴客來了。
她暗中慚愧,看來丁佐雲的耳目是比她靈敏,這間屋子在店堂的最後面,跟前面有好長一段距離,前面的動靜,他居然能聽得清清楚楚?
不過她沒有時間多做思索,因為丁佐雲已經把房門打開了,口中還問道:是那方的貴客呀?我説掌櫃的,你可別拿我開胃了,我已經窮得當街賣藝了,還會有甚麼貴客臨門的?
他説着話,抬頭迎了出去,看見一個俏生生的小老媽兒,不過才二十出頭,臉抹得紅紅的,頭梳得亮光光,一身衣服穿得俏俏的,身上的氣味香噴噴的。
丁佐雲的臉一紅,這正是他跟南宮燕引起爭論的那個小老媽兒,因此他悄悄的瞟了南宮燕一眼,他唯恐南宮燕犯起了性子,當時跟人槓上了。
還好南宮燕只是對他促狹她笑了笑,丁佐雲這才放心了,至少她不會跟他鬧性子了。
丁佐雲立刻堆上了一臉的笑,道:啊,原來是大姊呀?那可真是貴人了快請屋裏坐。
那個俏老媽兒只站在門口向裏面掃了一眼,隨即皺着柳眉,道:這就是你們住的屋子?
丁佐雲道:是的,又髒又亂,實在不像話,因為不知道大姊會光臨,否則一定會收拾收拾家裏的,你快收拾一下。
那個俏老媽兒道:算了,再收拾也不能把豬棚收拾成洞房的,你也別忙了,這種屋子咱們姨奶奶怎麼也不能進來説話好在我已經先開了一間上房,請姨奶奶去歇着了,你還是跟我到上房那兒去回話好了。
丁佐雲道:怎麼?姨奶奶來了?她找我有甚麼貴幹呢?
那個小老媽兒一橫眼道:這自然是有好處挑給你,難道還會從你身上榨出油水來不成?
丁佐雲道:是,是,我這就過去請安去,大姊,小的這女人
那個小老媽撇了一下嘴道:姨奶奶沒吩咐叫她,讓她先留在屋裏,如果有必要,再來叫她好了。
他只有看了南宮燕,道把嘴一噘,道:你去你去,我才懶得去打躬哈腰
□□□□□□□□丁佐雲這才跟着那小老媽走了。
那個掌櫃的則彎着腰在前面領着路,一副愁眉苦臉之狀,福王府的姨太太突然坐了車子到他的店裏,先要了一間上房,然後要找賣藝的左雲。
這個漂亮的小老媽還神秘兮兮的叫他不準聲張,別讓人知道。
店家是老北京了,大宅院裏的姨太太在他店裏幽會小白臉也不是頭一回了,可是福王府出來的卻是頭一回。
這個主兒太難惹,要是不小心鬧開了,很可能會送掉他的老命
但他此刻又無法推拒,叫他怎麼能不發愁呢?
一路上還聽見那個小老媽道:我叫喜兒,是十二姨奶奶身邊的人,我們姨奶奶在府裏最得寵,王爺對她是言聽計從
丁佐雲陪着笑臉,道:好,好命,好福氣。
喜兒卻輕嘆道:可就只有一樣不好,咱家王爺實在太忙,沒有多少工夫陪她,因此她很寂寞的
丁佐雲裝做懂事地應和道:悔叫夫婿覓封侯嘛,這是難免的,不過若是跟了個沒出息的主兒,就算終日廝守,缺米少柴的過苦日子,那也沒意思
喜兒道:我們姨奶奶倒不嫌貧,也不怕苦,她説只要跟個知情合意的郎君,哪怕終日種田打魚也甘心的。
丁佐雲道:那只是説説而已,真到那個時候,就沒甚麼樂趣了,你想想,終日風吹雨淋太陽曬,不出幾個月,就把一副花容月貌給糟蹋了,那簡直是暴殄天物!
喜兒道:看來你倒是很懂得磷香惜玉的不過我家姨奶奶也沒有打算拋開富貴,找個窮小子捱餓受窮去,她寂寞是沒人陪着説話消遣,府裏其他的姨奶奶也是一樣我剛好瞧了你們兩天的把式,發現你們還真有些玩意兒。
丁佐雲道:那是混飯吃,沒奈何的行當,實在不堪一提。
喜兒道:你別謙虛了,我可不是沒見識過的,你的娘子那幾手飛刀,還有她走繩索的身段步伐,可不是一般走江湖賣藝的花拳繡腿,她該是下過真工夫的。
丁佐雲心中一動,覺得對方的眼光實在兇,他已經儘量地修改南宮燕的那些正統武功基礎了,仍然瞞不過她們。
不過,幸好他的答案也早做準備了,道:我的那個女人,她老子早先是保鏢的,後來因為受了傷,才改行跑江湖,所以他教的身段也不同於一般賣藝的她的身手不錯,真打起來,五、六個大漢還能應付得了。
這個叫喜兒的僕婦卻冷笑一聲道:這點本事,在王府裏邊連個看門的都不如,所以沒有人會看得上你的女人,姨奶奶看中的是你
丁佐雲道:我?我更不行,比我那女人更差。
喜兒道:不是看上你的武功,姨奶奶不是要找個保鑣,像你這種樣兒的,二三十個也不夠她一個小指頭捏的。
丁佐雲一縮肩膀,伸伸舌頭:有這麼厲害?
喜兒看你不信是不是?要不咱們試試,我只用一隻手,瞧能不能摔你十七八個筋斗?
丁佐雲道:這我怎麼敢?我有天大的膽子也不能得罪大姊。
喜兒哼了一聲道:姨奶奶們要找一個平時能陪着説話解悶的人,我聽你一張嘴倒還挺伶俐的。
丁佐雲道:這倒行,不是我吹牛,我裝了滿肚子的鼓本唱詞兒,胡琴、弦子、笙簧蕭笛,我都來得兩下子,要是陪那些闊太太們消遣,我倒是十八般武藝精通。
喜兒道:倒瞧不出你是個全能的活寶?
丁佐雲委曲的道:我在家裏也是當少爺出身的,只因為好賭,才把一大片家業給輸光了的。
喜兒道:算了,你所謂的一大片家業,充其量也不過是幾百畝薄田而已。
丁佐雲道:沒有那麼多,不過一百多畝,可不是荒田,是上等的良田,每畝田一年可收成百來石麥子呢。
喜兒道:哪怕你的田地裏長的是金子,也不會比你在王府裏的收入高,你只要好好地幹,有你的好處呢。
丁佐雲聽了似乎顯得很興奮,連忙問道:真的?大姊,但不知要怎麼樣地報效姨奶奶?
這時,他們已經來到了上房的門户,停住腳步。
喜兒揮揮手對掌櫃道:沒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記住,這一帶的上房咱們全都包了,掌櫃的可別讓不相干的人過來,要是讓別人知道我們來過這兒,我就挖了你這雙眼珠。
説着她不經意伸出兩根塗滿了水仙花汁的手指,輕輕地向廊旁的木柱一戮!
掌櫃的瞼都綠了,他不明白那根白楊木的柱子,何以成了紙糊面捏的,竟被那嫩葱似的手指戳出了兩個洞?
這要是戳在自己身上,那還得了?
他哈着腰,喏喏連聲地退走,他正待吩咐店裏的小二們別輕易過這邊來,忽然瞧見人影一閃,飄進了上房的隔屋。
他大吃一驚!連忙悄悄地過雲,卻看見是那個賣藝的小媳婦,耳朵貼着牆,正在偷聽着隔屋的談話。
他正待聲張,卻見那小媳婦一伸手,一支亮晃晃的匕首,貼着他的脖子。
這意思很明顯了,他只要一出聲,喉管非斷不可。
□□□□□□□□屋裏,丁佐雲己經見到了那位姨奶奶,年紀比喜兒年長一點,可是比她更美,美中帶煞,神態端莊。
她不像是出來打野食的那種野女人,這使丁佐雲有點納悶?但他乖巧地行了個禮道:左雲叩見夫人!
王爺的夫人該稱王妃,但一這位不是正式的元配,叫姨奶奶又不夠恭敬,倒是叫夫人適合些。
果然這位夫人笑了笑道:左雲,聽見你這樣稱呼,就知道你是個伶俐的人,你有念過書嗎?
丁佐雲道:回夫人的話,小的進過學,十四歲時還中了鄉試,不過往後就沒再下苦功,蹉跎了好多年。
夫人點點頭道:也沒甚麼關係,聰明人死讀書是浪費,十年寒窗,拚死命也不過巴個老虎縣令乾乾,沒多大出息,那些人連王府的門兒都進不了。
丁佐雲不敢隨便接話,只聽這姨奶奶又道:左雲,喜兒説了,我們姊妹在府裏太寂寞了,想要找一個説説話解悶的人,聽説你的口才很不錯,大夥兒都中意了,讓我來問問你。
丁佐雲連忙道:是,是全仗夫人栽培。
夫人道:這麼説,你是答應了?
丁佐雲道:能夠混個出身,小的自然是求之不得,不過小的還想知道得清楚一點,夫人們究竟要小的幹甚麼?
喜兒道:不是全跟你説明白了嗎?
丁佐雲道:假如只是要我彈彈唱唱,陪夫人們消遣的話,小的寧可帶着女人闖江湖的好。
喜兒怒道:你簡直不識抬舉?
丁佐雲道:大姊,話不是這麼説,我這個人雖無大志,可也受不了拘束,再説,伺候一羣娘兒們消遣,我也不至於那麼沒出息,若是要如此,我倒不如把娘子賣到八大胡同了多少我左雲還是一名秀才相公的頭銜呢!
喜兒眉毛一豎!
倒是那位夫人笑了,擺擺手道:喜兒,別發橫,這個人有點志氣很好,我倒很中意。
喜兒哼了一聲!
夫人又道:左雲,若是光要你逗逗趣兒、解解悶兒,我大可以把你叫進府裏去,當面告訴你,我悄悄地到這兒來找你,自然是另有借重。
丁佐雲道:請夫人説明白了。
夫人陷入沉思
喜兒卻悄聲地提醒她,道:夫人,你要多慎重。
夫人卻像是下定了決心地道:我決定了,左雲,我看你不但聰明伶俐,而且還是個讀書人,所以找跟你把話再説明白一點我們府中有十二個姊妹,有些固然是閒着無聊,有些卻是少了個知己的人為我們辦些私事。
丁佐雲道:像哪一類的事呢?
這個等以後我會告訴你的,不過你可以放心,我們不會虧待你的,只要你辦得好,我們也不會長時間委曲你,不出三五年,總會給你設法弄個前程,你中過秀才就更好了,捐班也好,補班也好,至少可以有個六、七品頂戴。
丁佐雲沉思片刻道:只是辦些私事?
不錯,是一些沒有危險性的私事,只要隱密機靈一些就行了,最重要的是靠得住的人。
丁佐雲想想道:我這個人可以擔保能守口如瓶,不會輕泄我的任務,我也會盡量小心,不叫人發現,不過萬一性命交關,我可沒那個種挺下去
夫人居然笑了:好,這是老實話,我喜歡説老實話的人,假如你一口答應,我倒難以放心明天你到府裏來找喜兒,可別提今天的事,我之所以要先來找你,就因為在府裏我不便再對你説這些了。
丁佐雲卻遲疑着,道:夫人,我還有個娘子
夫人皺眉道:讓她住在外面好了。
丁佐雲道:那可不行,我離不開我娘子。
夫人笑道:你怎麼那麼沒出息?進了府裏,你要甚麼樣好看的女人沒有?只要你有本事,連那些夫人你都可以吊上膀子,那些騷蹄子有幾個很不老實。
丁佐雲道:夫人,我倒不是摔不下她,而是我實在不忍心這麼對待她,我這個娘子並沒有經過正式嫁娶,可是她一心一意跟着我,並且她年輕輕的,我也不放心把她一個人撇開了,良心上不安。
夫人道:你不是把她撇開,你可以在府外租問屋子安頓她,等你有空的時候再出來探望探望她。
丁佐雲道:我這女人不是閒得住的,她也容易惹事
夫人道:真要命這樣吧,下午,你們到西直門外威遠鏢局去,找總鏢頭王敬業,叫他設法做個保,把你娘子送進去。
丁佐雲道:做個保?
夫人道:府裏用男人倒輕鬆一點,用個女的,卻十分慎重,若沒有一個有名頭的人做保是行不通的。
丁佐雲道:這倒是奇怪了?怎麼對婦道人家,反倒慎重呢?
夫人道:這個你不懂的,不過你把渾家帶進王府可不是甚麼好事,要是受到甚麼欺負,可怨不得我。
丁佐雲道:那倒不怕,小的那個女人不過稍具姿色而已,而且她的武功底子不錯,誰要佔她便宜不容易。
夫人冷笑一聲:這樣子最好,就這麼説走了,你走吧,記得回頭到西直門外找王總鏢頭去。
丁佐雲道:夫人,那位王老爺子肯替我們做保嗎?
夫人道:他是我舅舅,你去一提説玉蘅叫你們去的,他一定會替你們擔保的,記得,明天你自己來找喜兒,別跟你女人混在一起,你現在可以走了!
□□□□□□□□南宮燕也已經把那個嚇得半死的客棧掌櫃嚴加告誡一番之後,放開了去。
丁佐雲回到屋裏,她也已經在屋裏等着了。
他朝南宮燕一笑:你在隔屋都聽見了?
南宮燕點點頭,隨即解嘲似的笑道:沒想到,原來是打算我先混進去,再把你弄進去,現在反而變成要靠你的力量弄我進去了。
丁佐雲道:誰弄誰進去都一樣,只要咱們倆能在一起
卻又皺着眉頭,道:小燕兒,我發覺問題愈來愈複雜了,這位十二姨太似乎大有問題?
南宮燕道:不只她一個,你沒聽説嗎?她另外有幾個姊妹跟她一樣,都需要一個親信辦事的人,所以才找上你,看來福王府內的十二金釵,恐怕有一半都有問題哩?
丁佐雲道:不但是十二金釵,整個福王府都問題重重還有那個王敬業,他似乎也牽涉在裏面?
南宮燕點頭道:但是,他本身就已經家大業大,牽涉在裏面做甚麼呢?。
丁佐雲道:小燕兒,問題愈來愈大了,你現在可以退出,侵犯你的桃花浪子花衝已經死了,你大可不必再淌這渾水。
南宮燕道:你呢?是否有意思退出呢?因為你根本毫無牽扯。
丁佐雲道:我是個很好奇的人,我想探索個究竟?
南宮燕道:我也不是個輕易退縮的人,我也相當好奇?
其實兩個人要參與的理由都很牽強,他們似乎都各有目的,只是誰也不肯説出來而已。
□□□□□□□□西直門外一帶有很多鏢局,但是威遠鏢局的規模最大,派頭十足,不但門庭輝煌,而且像衙門一樣。
門口有兩個跨刀守值的鏢夥,閒雜人等不得入內,連差一點的小商家也都進不了他們的門裏。
威遠鏢局的鏢,動輒以百萬計,而且許多官方的鏢也差不多全是託威遠鏢局這家來送保。
無怪乎他們鏢局裏出來的人,一個個神氣萬分了,就連站在門口的人也都眼睛長在額角上。
丁佐雲帶着南宮燕,虛虛怯怯地來到門口,就聽到一個漢子大聲的吼叫道:滾開!這也是你們亂闖的地方麼?
南宮燕最受不得這種氣,但她的嬌魘上還帶着笑容,道:喝,這位大哥,説話可真和氣哩?這兒不過是間鏢局罷了,連官家的紫禁城也還有開放讓人通行的時候呢,你們這兒比皇宮大院還戒備森嚴呢。
她的話還真厲害,京都大衙門多,禁止平民百姓進入的地方不少,但是一家鏢局也擺出這等排場就過份了。
王敬業着人在門口站哨,原是招呼一下門户的意思,因為鏢局裏經常會有一些大客户或是重要人物來訪,若是等人家直進大廳再接待,未免失之禮貌。
再者,有些客人之間,互相有點不痛快,在這兒碰上了相當尷尬,有人招呼着,就可避免這些麻煩了。
站門的夥計是看這兩個人穿着不顯,神情又猥猥瑣瑣的,為了顯顯威風,才吼了那麼一聲。
再者,也因為南宮燕打扮得妖豔,也有點想吃豆腐的心,先使使威風給他們兩人瞧瞧呢。
等到南宮燕話出如刀,而且還擺出一副鬧事的架子來,那個漢子就知道遇上了個棘手貨。
在京師開鏢局,不怕登門耍狠的,就怕這等使賴的,他們可以吵個沒完,京師重地,傷人既不行,殺人更不行。
南宮燕這一搭腔,那漢子就神氣不起來了,連忙笑道:小娘子,你別誤會,是咱們鏢局裏一會兒有貴賓要降臨,所以不讓閒雜人在這兒逗留。
南宮燕冷笑道:貴賓,有多貴?一斤賣多少?
這是存心生事了。
另一個漢子瞧着情形不對?若是這時候在門口吵起來,倒是實在不妙了。
他連忙上前陪笑道:小娘子,對不起,我這同伴不會説話,你多包涵一點不過咱們這兒的確是有貴客要來,你們二位不管是找人也好,問事也好,都請稍候一會兒,這會兒局裏沒人招呼你們。
南宮燕哼了一聲,道:都要像你這麼説話不就結了嗎?哪有開口就叫人滾開的,這是人開口説的話麼?
人家已經出來打圓場了,她硬是不買帳,而且還故意大聲叫了起來。
這時丁佐雲假意上前道:娘子,算了吧,看樣子人家是有急事,咱們就回頭再來也不遲。
南宮燕沉下臉道:不行,我非得爭回這口氣來,叫那個王八蛋在地上滾一滾給我瞧瞧!
那個漢子因為一時口不擇言,惹出了麻煩,心中正在着急,因為很快就有重要的官人登門,偏偏在這時候生事,回頭總鏢頭怪罪下來,可就吃不消了。
再一聽南宮燕乾脆罵開了,倒是有了藉口,沉聲道:臭婆娘,你居然開口罵人?你是存心來找麻煩的,老趙,抓起來再説。
他知道吵起來沒完沒了,不知道要如何才得終結?不如把他們先抓起來,架到一邊兒去,回頭再説。
所以他口中説着話,手也就開始動了,一把抓向南宮燕的領口,想揪住衣服,拖了就走的。
但是他卻忘了對方是個年輕的女人,領回下,就是鼓蓬蓬的胸部,他這一手伸出,讓人以為是存心輕薄了。
南宮燕本來就一肚子氣,自然就更無法原諒這種行為了,她一縮身子,讓過了那一抓,跟着底下撩出了一腿,踢在對方的膝蓋上!
包鐵的弓鞋碰在堅硬的骨頭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那漢子就在一聲痛叫之後,雙手抱着膝蓋,痛得滿地亂滾了!
連聲的慘叫,驚動了鏢局裏面的人,陸續有七、八個漢子奔了出來,紛紛察問發生了甚麼事?
那個叫老趙的漢子道:這兩口子是存心來找麻煩的,一上來那個母的就把錢四給打了。
話還沒説完瞼上又啪啪兩聲,狠狠地捱了兩耳光。
那是南宮燕再度出手,她跳着腳罵道:王八羔子,你這是張着眼睛説瞎話,甚麼叫公的母的?你姊你媽你奶奶才是母的。
南宮燕一面叫一面跳,十足的一副潑辣相,倒是把那些後來奔出來的漢子全給嚇住了。
因為照她這副行藏,自然不可能是甚麼有頭有瞼的再色,這等人避之唯恐不及,誰也不想去惹上身。
所以一大堆的漢子,居然沒有人再去找她動手。
未後又出來了一個五十上下的中年漢子,身材瘦削,兩眼炯炯如電,神態不嚴自威。
老趙被摑了兩個耳光,跳着腳要去找南宮燕拚命,但是被人拉住了。
正在不依之際,看見了那個中年人,他的氣焰立刻消了下來,畏怯怯地道:總鏢頭,您老來了
原來這中年人就是京師首屈一指的江湖人物,威遠鏢局總鏢頭開碑手王敬業,他沉聲道:發生了甚麼事?説!
老趙反而結結巴巴,説不上來了。
這時丁佐雲上前抱了抱拳道:這位敢情王老爺子當面?事情是這樣子的,在下帶了內人來到貴局,是專程拜見老爺子的。
老趙叫道:他們可沒説,他們一來就生事。
南宮燕叫道:甚麼?我們一來就生事,你這王八蛋説話可要憑着良心,老孃還沒有開口説話,剛剛到這裏時,你們就叫我滾開!媽的,這是你們鏢局裏的風水,就這麼對人的嗎?
當着王敬業的面前,南宮燕也是葷的素的全來了,這可把那個老趙嚇得不敢再開口説話。
王敬業多少也明白了一點內情,知道自己這些個手下,平時跋扈已慣,經常會惹一些麻煩,因此臉色一沉,道:別説了,準是你們又先得罪人,對不對?
老趙囁嚅着,道:一開始固然是錢四不對,可是我立即就賠過不是了,而且還告訴他們説有貴賓即將來到
王敬業臉色再沉:混帳東西,我只要你們站在門口招呼一下,等方提督來了通報一聲,可沒告訴你們説是甚麼貴賓?咱們開鏢局,憑本事賣力氣賺錢吃飯,上門的朋友都是貴賓,怎可以憑勢利來分別?
你們活該受教訓!
然後又對丁佐雲和南宮燕拱了拱手道:對不起,王某律下不嚴,多有得罪,王某謹向二位道歉!
王敬業的態度十分謙虛,倒是大出人意料之外,那個捱了一腿的錢四抱着膝蓋,跳了過來苦着臉道:總鏢頭,我這條腿殘廢了,你可得替我做主
王敬業瞪了他一眼,然後伸手輕捏一下錢四受傷的地方。
錢四又殺豬般的叫了起來。
王敬業皺了皺眉頭,朝看南宮燕道:這位小娘子,他出言無狀,你教訓他是應該的,但是出此重招,將他打成了殘廢,是否太過份了?
南宮燕道:王老爺子,你聽來還像個明理的人,就不該説這句話,您該先問問他做了些甚麼?
王敬業移目向錢四,他又不敢開口了。
王敬業再度轉向老趙,他卻不敢不開口,只有一五一十地説了。
這次卻老實多了,完全是照事實敍述。
但是南宮燕卻道:他要抓人,卻是當胸一把抓過來,別説你們只是開鏢局,沒有權利亂抓人,就是衙門裏的差人,對一個婦女也不能這麼抓人法的,我只不過廢了他一條腿,就算我殺了他也不過份!
王敬業的目光頓時更形峻厲,逼向錢四道:錢四,你説,事情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説的?
錢四低聲道:總鏢頭,小的是因為她在門口吵得太兇,只想把她架到一邊去,可不是存心輕薄。
王敬業忽地一掌切下去,砍在錢四的另一條腿上,骨折聲清晰可聞,而且那條腿也立刻也變了形。
誰也看得出,那條腿也殘廢了,錢四頓時痛昏過去。
王敬業吩咐道:把他送到大夫那兒去,養好傷後,給他五百兩銀子,僱輛車子打發他回家去。
四下一片寂然,那個老趙鼓起勇氣道:總鏢頭,小的可以證明,錢四隻是情急之下出手,並不是存心輕薄再説他也是為了鏢局做事,他被人打傷了,怪他學藝不精,您不出頭沒話説,可是您補上這一掌,卻叫人無法心服!
王敬業沉聲道:你責問的好,我可以答覆你,錢四若是沒練過,我可以原諒他,但他卻是我親自教過拳,也算得上是我的門下。
老趙道:這倒不敢,我們都跟總鏢頭練過拳,卻沒敢自抬身價,説是總鏢頭的門下弟子。
王敬業的臉色一沉,道:老趙,你們承不承認沒關係,反正我教你們沒藏私,對每一個人都是盡我所能的教了,只是沒有督促你們,由着你們自己發展而已,你們自己不肯下工夫來苦練,那可怨不了我,但是有一點我必須堅持,那就是練武的規戒,動手時對方若是婦女,有些部位是禁止攻擊的!這話我説過不止一遍了吧?
老趙低頭不響。
王敬業又凜然地道:我言之再三,你們仍然沒記住,那是你們自己的事,我在提出規戒時,必然加一句:你們若是犯了戒,被我知道了,一定會嚴懲不怠,這話你們都不當一回事,我卻不能忘,必須執行,現在你對我處分錢四的事,還有甚麼話可説呢?
老趙低頭道:沒有了,小的糊塗!
王敬業一嘆道:那就好,你們不認為是我的門人,我卻始終把你們看成門人子弟,你們任何行為,我都有責任的,算了,這番苦心你們一時不會明白的。
他的神情略有落寞之意,轉向南宮燕一拱手道:小娘子,王某再次為手下人的失態致歉,而且王某也施過懲誡了,請小娘子寬容。
南宮燕還了他一個彎腰道:王老爺子這麼説,奴家倒有點不好意思了,不過您這局子門口的人,以後的態度最好是收斂點,別説身在江湖了,就算是做生意買賣,也講究的是和氣生財呀。
她居然還在教訓,而王敬業也有那麼好的脾氣,肅容地聽着,拱拱手道:是,是,多謝小娘子教訓,王某一定要他們注意二位説是來找王某的?
南宮燕道:是的,不過不是我們要來,是一位叫玉蘅的
王敬業笑了起來,道:原來是舍侄女説的二位,她已着人通知過王某了,王某隻道二位會晚一點再來的請,請,到裏面説話。
他很客氣的把人邀了進去,使得他身邊的人又瞪大了眼睛。
有人已經認出這兩口子就是在福王府側廣場上賣藝的那對夫婦,那就更令人感到奇怪了?
一對普通跑江湖、耍把戲的夫婦,總鏢頭對他們實在客氣地過了份,因為他們的總鏢頭常有一些奇怪的行徑,不過他們也只是把懷疑放在心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