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生仍然站在那裏未曾動。
直到蹄聲已杳,他才低聲喘息,道:“小二哥,快扶我回房間!”
那夥計急忙跑上前,二門後的程百里已招手,道:“快呀!
真叫人擔心死了!“掌櫃的關着門,幫着夥計架着趙長生往後房中走去,程大夫立刻把一根老山人蔘塞進趙長生的嘴裏道:”真是危險,如果對方要打架,一根指頭你也吃不消。真是萬幸!“
趙長生失血過多,七天這還是第一次站在地上,如果孫仁再不走,他就會倒在地上了!
他躺在牀上大喘氣,肚皮一鼓一鼓的,那面色就別提有多麼蒼白了——像一張牛皮泛白的紙!
就這樣,他喘了一陣子還會發笑。
趙長生吃吃的道:“我在鏢局看過三國演義,也在汴梁城的戲園瞧過戲台上的空城計…
…咳……“
他連咳了十幾聲,又道:“我今天就是如此嚇唬,嗨,真管用!哇操操!”
牀邊,程大夫嘆口氣,道:“我都快嚇壞了!關公讓路且饒!”
他對一邊的掌櫃吩咐着:“大掌櫃!他的傷口太大了,有幾處只是不流血,鮮肉還得生新皮,他可以大補了,你每天給他燉上兩隻老母雞,當歸人蔘往鍋裏放,雞蛋每天二十個當點心,羊肉你弄上二十斤,內補外敷快叫他好起來!也免得又有惡人找上門!”
夥計忙笑道:“我這就去殺雞,先殺那隻老公雞!”
掌櫃也點頭道:“剛才真嚇人!那頭到底是千啥子的?”
趙長生道:“老頭是幹殺人的,江湖上提起‘天泣刀’沒有人不害怕!哇操操。”
掌櫃的道:“什麼叫天泣刀?”
趙長生道:“刀出老天也哭泣!你想多厲害!哇操操!”
程百里嘆口氣,道:“殺人者人互殺之,那老頭不也是把一隻胳膊吊在脖子上。”
一聲冷笑,趙長生又道:“是我砍的,所以他也被我嚇住了,嘿……哇操操!”
他忽然又不冷笑了。
他想着孫仁最後幾句話,姓孫的還有更要的事去辦,他辦什麼事比命還重要?
趙長生一時間也想不通,他緩緩的閉上眼睛了。
趙長生真正再出刀,那是在年初五過後。
他在一大早就站在院子裏活動了,牀上躺了十幾天,好也會鬆散掉!
這幾天他吃的好也睡的好,只有肩背上那塊大傷口處還未攏,不過趙長生已經很滿意了。
能從死神手裏逃掉,無論如何都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
趙長生現在的事情是愉快,他那簿削嘴唇咧得更見長了,更緊密了,他在院子裏舞了一路刀法——那是宮和順的刀法。
他不能這時候使出旋風刀法,因為旋風刀法一但使出,便發出呼呼嚕嚕聲,而且他的身子剛在復原中,怕是會崩裂了傷口。
趙長生覺得自己可以走了,無倫他,實在想念師父,更想念着小師妹!
他在夥計來的時候,便對夥計一笑,道:“今天替我備一桌的酒菜,我想請請大夥!”
夥計笑道:“掌櫃的在後院家裏過年,程大夫也不見人你請我一個人呀?”
趙長生一張銀票塞在小二手中,道:“你勞駕,一定把二位請過來。”
小二看看銀票,驚喜的道:“又是一百兩銀,這桌酒席太貴了吧?”
趙長生道:“多了是你同灶上的人的紅包吧?”
初五就開市了,只是天寒地凍沒客人。
大掌櫃的回家抱孩子去了,店裏的夥計把他請回來的時候,已見趙長生坐在桌子一邊等他了。
不旋踵間,程大夫也到了。
“怎麼?今天請我喝酒?”
“應該的!”趙長生起身相迎。
那夥計除了端酒菜,也坐在一邊喝着酒。
趙長生舉杯敬大夥,道:“由於各位的幫忙,我趙長生又拾回一命,我敬各位!”
程大夫喝着酒,道:“你一定有打算吧?”
趙長生道:“哇操操!原諒我和尚坐轎子,不識抬舉,我得趕回汴梁城。”
程大夫搖頭,道:“你至少再養十來天……”
趙長生道:“等不及了,我試過,哇操操!我的身子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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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大夫又搖頭,道:“我不會放你走的,小夥子,你的無氣……”趙長生自懷中摸出兩張銀票,分別交在程大夫與掌櫃的手中,道:“二位,收下吧!”
程大夫道:“銀票我收下,可是你人卻不能走!”
趙長生一笑,道:“大夫,如果你不放心,就請你把最好的刀傷藥包上幾包我帶上。”
四個人關上大門在喝酒,忽然間外面有人在敲門:“店家,開開門啦!”
那夥計一怔,道:“稀客,今天第一個客人上門了!”
他與匆匆的去開門,趙長生舉杯力勸左右的人喝酒,這光景就好像自已家人一樣的熱情!
就在他正喝着杯中酒的時候,忽又聞得一人對小二。道:“替我弄點吃的,我立刻上路!”
小二道:“你請坐,外面風大,你不喝杯酒?”
掌櫃的也起來招呼,道:“大年初,你喝杯酒,我免費請你喝杯酒,來!”
那人自頭上脱下鳳帽,趙長生立刻怔住了!
“小師弟,哇操操!是你?”
那人往桌子這邊一瞪眼,不由奔到趙長生身邊,他重重的拿起趙長生的酒杯猛一摔,吼道:“大師兄,你可好,一人在這兒吃喝着,你知道局子里人多悽慘,你為什麼要這樣幹,你……嗚……”
哭了,而且哭的還真悽慘!
我人正是宮和順的小徒弟沈大昌。
沈大昌今年剛滿十八歲,沈大昌平日裏也最佩服大師兄趙長生,和順鏢局流年不利,如今出了大紕漏,當然,趙生長是不會知。
沈大昌哇哇大哭,趙長生也不好受,他垂淚了!
程大夫立刻站起來,道:“看樣子你是走定了,你等着我這就去給你多多弄些刀傷藥!”
掌櫃的拉着沈大昌,道:“小夥子,別再哭,你坐下來慢慢説。”他為沈大昌斟了一大杯酒。
趙長生拭着眼淚,道:“都是師兄的錯,你先收住淚,告訴我局子裏出了什麼事,師父他老人家放出大牢了吧?師兄這就回去。”
不料趙長生的話未落,沈大昌一掌拍在桌子上,吼道:“你還知道師父?你…
…”
趙長生道:“發生了什麼事了?哇操操!別急,心肝齊向,一念通天。”
沈大昌道:“年前張捕頭帶着公差去找證據,大山中卻被你遇上,你把他們五個人全殺了,還用個大車拉到汴梁城南關下,你……你為什麼這樣?”
趙長生幾乎彈起來的一樣,他大聲道:“這是什麼人説的?哇操操!無中生有!”
沈大昌道:“沒有人説,大車上推了五具屍體,屍體下用血寫的清楚,殺人者和順鏢局的趙長生,大師兄,如今鏢局子被查封了師父一家人全進了大牢,我們分批四下找你,我已經兩天未吃東西了!”
趙長生幾乎氣結!
他重重的道:“一定是他乾的,一定是!哇操操!烏龜打官司,搬弄是非。”
沈大昌問道:“是誰?”
趙長生道:“哇操操!內通外鬼的丁……仲……仁……”
沈大昌怒道:“又是丁仲仁,你不是去抓他的嗎?怎會被他暗中坑你?”
趙長生道:“本來我以為師父已經放出大牢來了,真沒想到姓丁的又暗中返回!”
趙長生猛灌口酒,他抹抹嘴唇酒潰,細述那天夜裏在小山坡前的三合院發生的事情。
他十分誠懇的拉着小師弟沈大昌,道:“那夜我在三合院遇上幾個人,其中有個金匠姓謝,他原是在老鳳祥金店幹活,但被丁仲仁弄在三合院製造假金首飾,他被我抓住的時候,丁仲仁與一個老者也在,那老者叫馬長江,江湖三把刀之一的‘閻王刀’就是此老了!”
趙長生氣得連連喘氣,又道:“當時姓丁的以為那老頭兒吃定了我,便與老者對我下手,卻被我殺得二人負傷而逃,我知道師父在牢中,也不敢再追姓丁的,便把姓謝的找來,由他交我一真一假金手鐲一對做為證物,我準備趕往汴梁先把師父救出來,豈料……唉……”
就在這時候,程大夫又回來了,他手上拿着幾包藥放在一邊。
趙長生便又接道:“真是巧,張捕頭率人找來了,於是我便把一切情況説出來,並把一對金鐲交在張捕頭手中,我就當夜走了……真是遺憾!”
他目露無奈,一副追悔的樣子。
趙長生道:“張捕頭見天色已近二更,便留在三合院不走了,兩個金匠被他鎖一雙,準備拉回汴梁城府衙的,三合院還有幾個姑娘,也是從汴梁城弄的。
張捕頭他們一定接受招待喝多了酒,才又被折回來的丁仲仁他們殺害,卻把我陷害在裏面,太可惡了!“沈大昌聞言,道:”自從張捕頭五人屍體運回汴梁城之後,府衙便立刻查封了和順鏢局,小師姐也帶着娃兒闖進了牢,師孃天天在牢裏哭,連三師弟他們也受到牽連,我們才四處找你呀!“趙長生火大了。
他氣得個掌打在桌面上,盤子碗筷彈起一尺高!
沈大昌又道:“大師兄,這一定是丁仲仁那個可惡的小子在整我冤枉。”
“我要是再遇上,一定要取他的命!”
“哇操操!這個牽着不走。騎着走的畜牲。”
沈大昌道:“大師兄,我看你得快去找丁仲仁,師父在牢裏真可憐!”
趙長生想到師父宮和順,打心眼裏覺得自己不成器,空有一身本事,卻害得師父一家全入了牢,從頭至尾想一想事情全是自已不好!
趙長生一掌拍在自己腦袋上,自怨自艾的道:“全是我不對,我對不起他老人家!”
他突然眼睛一亮,道:“哇操!我們立刻趕回汴梁城去!”
沈大昌愣了一下,道:“大師兄,你回汴梁城,你能去嗎?”
趙長生道:“我應該回去!哇操操!心中無邪不怕鬼,我問心無愧!”
沈大昌道:“府衙下了通緝公文,你的書像也上了榜官府正在捉拿你,你回去自投羅網呀!”
趙長生道:“我不回去更解決不下問題,回去先救師父一家出來,我不能令師父師孃在大牢裏,師父又是……”
沈大昌道:“大師兄,他們説你學了一手好刀法,你莫非想劫獄?”
一邊,掌櫃的忙搖手,道:“天爺,這可千萬使不得。劫獄不是開玩笑,你…
…”
趙長生一聲苦笑道:“我怎麼會劫獄?你們回放心,我有回去汴梁的理由!哇操操!”
沈大昌道:“大師兄,什麼理由?”
趙長生道:“小師弟,我可以告訴你,老鳳祥金店的許多首飾是假的,連上次保的那鏢,一應首飾也是假的,只因為大家不知道罷了!哇操操!”
沈大昌驚道:“這會是假的?”
趙長生道:“絕對錯不了,這也是那天夜裏我在三合院內姓謝的金匠告訴我的。”
一邊,程百里插上一句,道:“兄弟,萬一老鳳祥金子店內已經沒有了假首飾。”
“那怎麼辦?”
趙長生一怔,他,思忖了一下,道:“我不相信我真的那麼倒楣!哇操操!”
沈大昌道:“大師兄,我也覺得有些冒險,萬一老鳳祥金店沒有假首飾,你就再也走出不汴梁城了!”
趙長生道:“我總得賭一賭身已的造化,我不能知道師父一家遭難而不去營救。”
“哇操操!無驚虎生三張嘴,只驚人懷兩樣心。”
沈大昌想了一下,立刻點點頭,道:“有了,大師兄,我們不如先找上老鳳祥,你看怎麼樣?”
趙長生忽然想起“吊人山莊”的人鼠早已去了汴梁城。
只要抓住尹小紅或她的四婢,他就有辦法叫她們招認,因為他也知道丁仲仁與尹小紅勾結在一起弄了不少老鳳祥的金子!
一且想通,趙長生的心情便輕鬆多了。
他麪皮一鬆,對小師弟沈大昌道:“你已兩天未進吃的,快吃些喝些。”
沈大昌見桌上盡是好吃的,他也不客氣,先啃大半隻老雞,又喝了一斤二鍋頭,醬肘子吃了整一隻,肉包子也吃十幾個,小夥子二十歲,吃起東西不知飽,只稍一抖動上身,滷雞蛋又吃了七八個。
沈大昌不但把前兩天的補過來,他甚至連明天的也預支了!
趙長生一看心裏酸,可憐小師弟餓成了這模樣!
他自懷中摸出兩張銀票塞在沈大昌的口袋裏,道:“師弟,拿着吧!”
沈大昌一看兩張銀票一共二百兩,眼圈一紅又哭了!趙長生一笑,安慰的道:
“小師弟,我這兒還有十幾張,你別哭呀!”
沈大昌拭着淚,道:“自從局子出了事,這些年就不知怎麼過。”
“全局子湊不出十兩銀子,大師兄,我們只吃了一鍋饅頭。”
“大鍋菜湊大饅頭,初一過了就分頭出門我你來了,我……我總算找到你了!”
趙長生聞言心內酸,他抽了幾下鼻子嘆口氣,大有英雄也無奈,聽天由命之慨了!
掌櫃聞言也是嘆口氣,道:“趙老弟,你這位小師弟好主意,你暗中找上老鳳祥,查他們的首飾,如果他們的首飾是假的,你就直接上衙門,錯不了!”
趙長生點着頭,道:“這頓飯吃過就上路,大掌櫃的,煩你為我二人多包些吃的喝的來!
哇操操!我師兄都是牛腸馬肚大肚漢!“
夥計已笑着站起來,道:“沒問題,過年我們滷了許多好吃的,我這就去拿!”
趙長生把程大夫的幾包藥也帶上了。
程大夫拍拍趙長生,笑道:“我不希望再見到你!”趙長生怔了一下,道:
“我給你太多麻路,哇操操!是嗎?”
程大夫哈哈大笑,道:“我怎麼忍心被人殺得血糊淋漓的,慘吶!”
趙長生心中一動,他明白程大夫原是不希望自己再受到傷害,便也一聲苦笑,道:“人在江湖多無奈,哇操操!你醫術高明!”
他伸手拉拉大掌拒,道:“你發財!掌櫃的!”
就在這時,小二提着兩袋東西走出來,他笑得十分開心的道:“剛起鍋的羊肉包子,我替你們裝了二十個,滷味七八斤,外加滷蛋三十個,這一袋是二鍋頭,約莫着也有個四五斤,你二位吃上幾天沒問題!”
沈大昌雙手接過,他要掏銀票,那夥計一聲笑,道:“不用了,趙爺早就付過了!”
他説完匆匆去把馬鞍收拾好,那匹馬還拴在店門外的廓檐下。
沈大昌驚喜的道:“大師兄,這匹馬也是你的呀!”
趙長生道:“過去不是,現在誰也不敢來討。”
“哇操操!”
沈大昌道:“為什麼?”
趙長生道:“因為這是虎頭寨的馬,他們一而再的想要我的命,這還沒有找他們算總帳呢!哇操操!這看他們也沒有豹子膽。”
師兄兩個上了馬,一馬馱着兩個傷心的人,緩緩的離開這個小鎮!
趙長生已是千頭萬結,好不傷心!
汴梁城東大街的和順鏢局被府衙的查封公文斜斜的貼在那兩扇大門上,公文上還用藍筆在抬頭處劃了一個鈎,如果是用紅筆鈎,那是用在犯人砍頭的時侯!
利順鏢局的大門不能進,趙長生也不敢進汴梁城,把他小師弟沈大昌留在南門外的一家小客棧,連那匹馬也留下來。
趙長生想的很周到,把懷中的銀票全部交給小師弟,萬一自已遇到麻煩事,就由沈大昌在外打點!
沈大昌與趙長生分手的時候,趙長生對沈大昌切切告誡道:“大昌,這是在過年,你如果看到史進東他們回來,千方留住他們!哇操操!未行宰,先行糧,事先做個準備!”
沈大昌道:“我會的,大師兄。”
趙長生嘆口氣,又道:“明日一早,你去辦些吃喝,儘快的送到大牢,你小師妹還帶着個孩子,要辦些營養的東西給你小師姐撲一補,哇操操!”
沈大昌鼻子酸酸的,道:“大師兄,我明天一早就辦,可是……”
趙長生道:“有話就快説!哇操操!我們師兄弟!説話不用保留!”
沈大昌道:“我要不要對師父他老人家説,你已經回來了?”
趙長生無奈的對口氣,道:“暫時不要提吧!等我把辦的事情有了頭緒再説吧!”
沈大昌咬咬牙,道:“都是姓丁的害人!”
趙長生目露厲芒,二更天的時候他翻過北城牆城進了汴梁城,要知道汴梁北城牆外盡是從黃河方面吹過來的風沙,年深久運便也漸漸的堆得數丈高。
有些地方站在城牆上面往下跳,就算是普通人也不會受傷!
趙長生抬頭看看天色,烏雲片片往東南,天上的月兒沒有一半,灑下的是微弱銀光時隱時現!
他沿着城邊繞到大街上,心情是十分複雜又沉重的。
趙長生也有着陌生惑,因為他已經一年未回來了!
他更有着遊子返鄉之惑,卻也帶着幾分憂傷與無奈。
他先是來到東大街,那條他最熟悉的大街上,低着頭一副見不得人的樣子!
這時候他當然見不得人,因為和順鏢局不只被官府查封而且右邊牆上還貼了一張告示,上面繪了圖形!
那是趙長生的畫像,從正面看,畫像實在不怎麼樣,乾乾瘦瘦的好不淒涼!
趙長生只敢瞄上一眼便匆匆的走了,雖然此刻沒見人,但他還是不敢停下來仔細看那榜上寫些什麼?
趙長生帶着無奈與悲憤,一路走向老鳳樣金店的附近,有幾家燈火仍在,過年的氣氛未曾熄滅,偶爾從附近傳來一陣鞭炮聲!
趙長生抬頭看看老鳳祥大門上的幾個大金字,還是那麼亮晶晶的金光閃閃。
金店的招牌總是那麼耀人眼睛的閃亮!
趙長生再看看金店而邊的店鋪,不由得吃一驚,因為這條街上都是值銀子的店鋪,不是金店就是綢緞莊,怎麼會開了兩家糧食行?
趙長生看那牆上掛的招牌,金店的右一面是和記糧行,左面卻又是順記糧行!
兩個糧行加起來便了和順糧行,真是一大諷刺,和順鏢局被查封,這兒卻是和順糧行,不像話!
趙長生記得清,這兩家根本就是綢緞莊,怎麼會變成糧行?
他當然不知道其中原因,他只注意大門緊閉的老鳳祥金店,因為他正計劃如何下手去查看金店內的首飾。
趙長生本來打算直接投案,當着官家説明老鳳祥金店內的首飾被人暗中下手調包之事,就是因為怕萬一查不到,他便再也難脱罪嫌了!在路上,師兄弟二人商量着,趙長生才決定先進老鳳祥查看一番。
他剛剛轉了個彎,忽然聞得和記糧行內傳出吱吱的怪聲來。
糧行內傳出這聲音,還真令趙長生吃一驚,因為這聲音太熟悉了!
“吊人山莊”就有這種聲音。
不錯,老鼠的叫聲,糧行內有老鼠本不足為奇,但糧行內卻燈火通明,老鼠怎敢出洞?
趙長生雙眉一挑,便也想到尹小紅已率人來到汴梁城的事,他的精神猛一振!
趙長生躍身上了房,幾個起落便到了和記糧行第二道院。
他伏在屋上面往下面看,外面黑裏面亮幾個大漢在搬東西,有個女的在指揮,天爺!地上還爬了上百隻大老鼠!
趙長生立刻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這是“吊人山莊”的老鼠,他們在老鳳祥金店兩邊開糧行,弄糧食喂老鼠,然後老鼠在地上打窟窿。
這些老鼠通人性,一隻只都有一尺長,老鼠打洞最快,光景準備把老鳳祥地下先掏空,然後又是金子又是是寶,全是他們的了!趙長生小心翼翼的潛在前廳後廊上的槽樑上,這一回他看的清楚了。
指揮老鼠的楚夏荷,大漢中有個是郭武,兩個人指揮這間大廳的右邊牆,大漢們往外一包包的扛着土泥,老鼠不怕人,一批批的從牆角洞中鑽進鑽出,忙活得只只都挺帶勁!
有個大木板。木扳已拉在另一邊,有個大洞足夠爬進去一個人。
趙長生看了一陣,本想就此去府衙,忽然間,從地洞中爬出一個小形身子的人!
這個人是個精壯短小漢子,那模樣真有些酷似丁仲仁但這個並不是丁仲仁,因為這人的嘴上有一撮山羊鬍子,丁仲仁是不留鬍子的。
這人自洞中爬出來,立刻對夏荷説道:“夏姑娘,通了通了,右面的與我們這面的洞府已經打通了!”夏荷一高興,吃吃笑道:“王蘭她們乾的好,我這就去對莊主報告!”
一邊的郭武卻小聲對夏荷説道:“夏姑娘,你還是對莊主説一聲,寶物已到手,何必再留戀?金磚還在上面三尺那麼石板鋪的厚屋間,若想打通,怕還得半月,大夥只想早早回會過年了!”夏荷叱道:“少出餿主意,眼前放着金磚不要,你們還想要什麼?沒出息!”
郭武抗聲道:“夏姑娘,你別忘了,這兒是府城,隨時會出危險的呀!”
夏荷沉聲道:“要出危險早就出了,你聽命幹活準沒錯等我金磚到手,大夥吃香喝辣幾輩子誰餓不着肚子,還在乎這個年過不過?”
郭武不開口了!
他深深的嘆口氣又招呼十幾個大漢挖抬着地上泥土石塊往麻袋裏面裝。
趙長生看的清,這些大漢們把泥土石塊抬上院子裏拴在騾子背上馱着,當成糧食往城外送了!
哇操!趙長生不看了。
他甚至也不再往右一邊的順記糧行看便小心的又躍出在大街上!
三更天將盡了吧!趙長生卻一點也不疲倦!
趙長生撥腿便往北城走,匆匆的自北城牆上躍落在城外面!
他吁了一口氣,因為他已決定改變計劃了。
趙長生把計劃投案的事改成去找段老東家,如果再由段平出面證實,師父使會立刻被釋放。
他匆匆的來到那間小客棧,當他拍開門的時候,發覺開門的人竟然是小師弟沈大昌!
“你怎麼沒睡?”
“我睡得着嗎?大師兄!”
“我們有救了!哇操操!生人尋死窟,總算給我發現了。”
沈大昌興奮的道:“真的?”
趙長生點點頭,面上流露出一片喜悦之色。
他已經很久未曾這麼快樂過了!
“快,叫店家把馬拉出來,我立刻上路!哇操操!”沈大昌道:“我去拉馬。”
就在這時侯,小店的夥計起來了!
那夥計一眼便認出趙長生來了!
他走近前舉着燈,道:“我認識你,你在一年前在我們這兒吃過牛雜湯還吃了兩斤大餅!”
趙長生笑笑,道:“哇操!你的記性真好。”
夥計驚道:“可是你殺了張捕頭他們五個人?”
趙長生道:“我不會亂殺人,他們不是我殺的,我就是回來證明這件事的!哇操操!”
門外,沈大昌已把馬拉過來了。
趙長生出門就上馬,一聲喝叱中,拍馬疾馳而去!
夥計拉着沈大昌,道:“官家在抓他呀!”
沈大昌道:“我大師兄是冤枉的!”夥計指着門外,道:“怎麼又逃了?”
沈大昌沉聲道:“才不呢!我就住在這裏等我大師兄回來的!”
小店的門又關上了,沈大昌卻合計着天明以後儘快辦些好吃的去探大牢中的師父一家人了!
趙長生第三次來到段家莊子上。
他記得上兩回來的時侯,段老零家十分熱情與關切因為那時候他的兒子段一浩還關在大牢裏,真是造化弄人,一年後的今天,他們反而告了師父一狀,大牢裏關了師父一家人!
趙長生有些苦兮兮的更有着無奈!
此刻應是吃早飯的時侯了,趙長生卻一夜未閤眼,他現在就站在段家的莊門前。
馬的嘶叫聲把趙長生的精神猛一提,他伸手在牆邊上抓了把積雪抹在臉盤上,他更清醒了。
就在這時候,有兩個夥計拉開門,這是在過年,有不少客人會打從遠方來向段老爺子拜年,莊門樓的門房中就守着兩個人!
也真湊巧,有個漢子就認識趙長生,那個認識趙長生的漢子,敢情正是一年前趕大車的人。
那時候押車的是宮鏢頭,大車上載的是送給八王爺的四包大禮。
趙長生也看到這漢子了,抱拳,道:“年好!哇操操!恭喜發財!”
那漢子一瞪眼道:“本來不錯,你一來便不好了!”
趙長生怔了一下,道:“怎麼説?哇操操!老虎走進土地廟,沒點人味。”
那漢子走近趙長生,吼道:“去年我們在黑龍嶺上,我把你看成大英雄一樣,你怎麼全變得喪心病狂的奪人首飾又殺人?”
趙長生淡淡的道:“你錯怪我了!哇操操!公公向孫子磕頭,豈有此理。”
那漢子指着遠方,叱道:“你們一家人入了大牢,你卻在外道遙,你……”
“我來見老東家。哇操操!四兩仔,甘甘!”“見我們老東家千啥?求他饒你們?”
“我只是見見老東家,我不求他!哇操操!生言造遙,無刀殺人!”
“沒什麼好見的,如果我能打過你,老子早就出手了!”
這倒是實話,趙長生是個練武的人,他自知打他不過,卻也説了個坦白。
一笑,趙長生道:“煩你通報!哇操操!見了貴東家,我會稟明一切。”
漢子怒道:“少來送黴氣,你走吧!”
趙長生道:“如果不見老東家,你們的老鳳祥金店一定完蛋,這個責任由你承擔!”
他在轉身了。
那漢子聞言怒道:“放屁!我們的老鳳祥金店開在府城裏,誰敢怎樣?”
趙長生回眸冷笑,道:“老鳳祥金店就快被人掏空了,你們還不知道!哇操操!”
他這話出口,兩個漢子彼此直瞪眼。
趙長生已往馬背上坐,那漢子忙叫道:“你等等,孃的你的話唬住爺們了!”
趙長生坐在馬土不下來,道:“那就快去替我通報你家老爺子,也許還來得及!”
兩個漢子擠着往莊內跑,那漢子邊路邊在叫:“快,快請老爺起來,城裏怕是出事了!”
不料段一浩也在家過年,他第一個迎出大廳外。
段一浩一身新衣袍,亮光光的就好像他店裏打遣的首飾一樣亮光光!
“大清早叫什麼?”兩個漢子並肩站,那個趕過大車的漢子指着莊外,道:
“少爺,保鏢的大徒弟來了,他有消息帶來!”
段一浩怒道:“他有什麼消息?一個殺人犯,你們多集人手捉住他,立刻迭進府衙!”
“你還要送我去府衙?哇操操!生理勿無,顛倒好。”
趙長生大步進來了,他滿面憤怒之色。
“你膽敢往我莊內闖,太大膽了!”
“我若不説出帶來的消息,你們怎會相信誰是好人與壞人?段一浩,快叫你老爹走出來!”
他不客氣了!
那年頭有錢的人楚命,財大氣粗嗎!
趙長生一吼,段一浩豈肯聽他這一套,他厲聲叫道:“來人吶!給我打!”
趙長生冷笑道:“惡少一個!哇操操!仙屎不食,食乞食屎!”
便在這時侯,只見段平扣着衣釦走出來。
段平只一見趙長生便怨氣沖天的道:“你……你這年輕人去年我是見你力事牢靠又能吃苦,以為你不錯,你……
趙長生平淡的道:“我依然不錯!哇操操!白白布,染到黑!”
段平怒道:“你們一家都關起來了,還不錯?”
趙長生道:“我師父一家是為你們段家才在大牢裏吃苦受罪!哇操操!”
段一浩罵道:“放屁!”
段平指着趙長生道:“我們可沒叫你去殺人!”
趙長生搖搖頭,道:“我沒有殺人一哇操!你的老鳳祥金店快完了!還在風涼?”
段平怒吼道:“你胡説八道!”趙長生一笑道:“我不會跑來胡説八道,因為我已親眼看見了!”
“你看見了什麼?”
“一批江湖人物,正對你的金店在下手!”
他頓了一下,又道:“應該説早幾年就已經下手了,只不過你們未發覺罷了!”
段一浩吼道:“誰?”
“丁仲仁,你們的丁二把式。”
趙長生的活未落,段氏父子猛一愣!
趙長生遂又接道:“你們從前可有個金匠姓謝?哇操操!”
段平道:“姓謝的早不幹了!”
“誰説姓謝的不幹?他與丁仲仁勾結打造假的首飾,再由丁仲仁暗中換出真的首飾,唔!
你們店中還有不少這種被調包的假首飾!“
段平怒帶驚,道:“不可能!”
趙長生道:“可不可能何不到店中查看一番就知道了!
哇操操!到時心知肚明。“段平怔住了!
趙長生又道:“事情不只這一樁,老東家,老鳳祥金店的兩邊開着糧行,我告訴你,他們是一夥的,他們是‘吊人山莊’下來的人,正在你的店下面打窟窿鑽洞偷你的金磚,哼!
你們以為那件‘金絲甲’保存得萬無一失?哈哈……
趙長生這一聲笑,段平已奔到他面前,雙手抓住趙長生的衣袍,急切的問道:
“你説的可是真?”
趙長生指着遠方,道:“去看了就知道。哇操操!這是什麼,我會跟你閒磕牙?”
段平又問:“那件金絲甲……”
趙長生道:“去看了就知道!哇操操!看來是肉包打狗了。”
段平急急的道:“快,備大車,我們進城去!”
兩個大漢匆匆的往外奔去,當然備大車去了!
段平急忙對趙長生,道:“你跟我們一齊去!”
趙長生道:“我跟你們一齊去衙門?哇操操!我不能讓我師父全家冤獄!”
段一浩不吆了。
他面上立刻流露出歉意。
段平對趙長生道:“你大概一夜未吃東西了?”
趙長生道:“我也一夜未睡了,哇操操!也是為了澄清這件冤案。”
段平拉着趙長生,殷切的道:“進來吧!你先吃點喝點暖暖身,我們一齊進衙門!”
他又對兒子段一浩吩附,道:“你快先回店裏別出聲,把首飾全搬出來查驗是真是假,我們一定要還給宮鏢頭一個清白!”
趙長生冷冷道:“我們一齊去衙門,段少東不能先回去!
哇操操!“段平立刻明白趙長生的意思,他是怕回去把假的換成真,因為這也算是一項誣告。
當初由白成坊與宮小芳夫妻保的一批首飾,被發現全是假的,這才把宮鏢頭關人大牢,如果再從店中找出有假首飾段一浩便有誣告罪!
段平嘆口氣道:“趙老弟,如果這一切都是由你所説的我馬上上府衙請太老爺釋放你師父一家人,我也有合理的交代!”
趙長生道:“我等着你如何交代!哇操操!看你用林投葉,如何拭屁股。”
他還真的不客氣,坐下來就是兩碗酒下肚,燙餅肉包一口吃了十八個,又喝了三碗桂花蓮子湯!
趙長生真想睡一覺,因為身上還帶着傷。
他卻無法睡,因為莊門口的大車已等着,段平與段一浩父子二人也上了大車。
趙長生拍馬跟在大車後,他的心情可複雜!
趙長生這是去府衙,他就要見到師父了。
也不知師父一家現在怎麼樣,這突然一見,少不得要挨師父一頓罵!
他心中在思忖,如果師父不罵不打,那才叫他難過了!
大車上的上的段平好像在做夢,他再也不敢多看一眼趙長生,他在車簾縫中看趙長生,幾次都覺得不對勁。
他對兒子低聲道:“一浩,我們那件七代祖傳寶物金絲甲,一共有五道機關,光是大鎖就有五把之多,入地三層才能看得到,是誰會如此大本事,偷走我們的金絲甲?”
段一浩道:“爹,這小子八成在唬人,年三十那天我還進寶庫去看一眼,好端堪的放在裏面。”
段平道:“你看他在馬上多篤定!”
段一浩冷冷道:“也許店裏有些首飾被丁二把式動過手腳,若説寶物金絲甲,實在難以相信。”
段平想了一陣子,便又輕掀車簾往後看,趙長生面無表情的跟在後面。
於是,段平有些急躁的道:“我心裏犯嘀咕,我看寶物有問題了!”
段一浩道:“進了府城再説吧!”——
雙魚夢幻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