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面孔赤紅,嬌羞無限,四妹一眼瞧見這地毯上的落紅片片,不禁脱口而出,道:小公主,你被他開苞了?
二姊、三姊亦同時明白過來,為了不使小公主太過羞窘,立刻出聲阻止道:不許胡説!
四妹果然立時閉嘴退縮到一邊去。
二姊向小公主道:這人是我們三人帶回來的,如今他冒犯小公主,我們立刻將他拉出去處死,再回來向小公主請罪!説著伸手要來捉裴玉。
小公主立時攔住,怒道:你們誰敢動他一根指頭,我就把她的頭砍下來!
二姊立刻縮手而退,恭身道:是!婢子立刻傳令下去,誰敢動他一根手指,小公主就砍她的頭。
三姊卻道:此事卻千萬不能讓老爺知道,否則他不但會被砍頭,我們這些丫頭只怕各各都會被一起砍頭!
小公主嚇一跳,急道:對、對,吩咐下去,千萬別被老爺知道!
四妹仍自耽心,道:可是,在這船上,只有這麼幾個房間,我們能把他藏到甚麼地方去呢?
我有辦法!
外面走進那耳朵上掛著金鈴的小鈴鐺含笑拉起裴玉的手,道:
你到底叫甚麼名字?
裴玉道:我姓裴,名玉。
小鈴鐺又道:今年幾歲?
裴玉道:今年中秋滿十六歲!
小公主插嘴道:只比我大一歲!
四妹也笑:比我們都要小
三姊道:你盡扯這些問題幹嘛?你到底有甚麼辦法藏他?
小鈴鐺拉住裴玉的手道:你們瞧瞧,他身材不高、不壯,眉清目秀,皮膚又白又嫩,如果穿上一件裙子
二姊驚道:把他打扮成女的?
三姊拍手道:好主意,妙極了!
四妹也道:不錯,不錯,穿上我們的衣裙,跟我們一起服侍小公主,就算老爺見到了,也絕對不會起疑!
小鈴鐺笑道:好啦,既然你們都贊成,那就事不宜遲,我們立刻就動手,將他打扮起來吧!
裴玉大為尷尬,他曾經被人打扮成過一次女性,接下來又遇到一連串不可思議的事,現在竟然又要再一次被扮成女性。
他正想反對,卻遇到小公主一副楚楚可憐,哀哀懇求的眼光。
小鈴鐺等人伺候小公主多年,當然最是瞭解這個刁蠻公主的個性,現在見他對這裴玉一往情深的模樣,就像是整個人都轉了性似的,不由大是欣喜。
小鈴鐺鼓起如簧之舌,道:小公主身分何等尊貴?她肯委身於你,你竟然連這一點小小的犧牲都不肯麼?
二姊也道:咱們侯爺管教極嚴,要是發覺你混了進來,又對小公主做了這等事
三姊接口道:不但你的性命不保,只怕小公主也要跟你一起受罪
四妹道:我們這些婢女們,更是全部難逃活命
小鈴鐺再道:所以,現在也由不得你,勢在必行啦!
她揮手道:進來!
門外立時湧入許多少女,她們顯然都經小鈴鐺安排好,大家一擁而上,嘻嘻哈哈、七手八腳地將裴玉身上的破碎衣服剝得精光,換上一套潔白的女裝。
但是他到底是個男人,男人的腳就與女人不一樣。她們找來的女鞋沒有一雙是他能穿的。
幸好她們也找到一件曳地長裙,將他的腳蓋住,裴玉便將繡花女鞋當成拖鞋穿著,只露出鞋尖在外,別人不注意,是不會露出馬腳來的!
她們也幫他重新梳頭化妝,抹粉點胭脂,將他徹頭徹尾的改扮過。
忙了老半天,這才將他牽到小公主面前來,道:看看,怎麼樣?
小公主眼睛一亮,讚道:乖乖不得了,簡直比真的女人還好看!
小鈴鐺亦笑道:只要你不開口説話,絕對沒有人猜得出你是個大男人!
她牽起裴玉的手,交給小公主道:好啦,從現在開始,由他服侍小公主啦!
裴玉驚道:我可不會伺候人
小公主卻道:不要你伺候,你只要隨時陪著我!
小鈴鐺也改口道:對,還是由我們伺候公主,當然也伺候你!
她們果然就將小公主與裴玉伺候得很好。
不只是她們,就連小公主也將裴玉伺候得很好。
她一輩子都在接受別人的伺候,從來也沒有伺候過別人;但是她主動要伺候裴玉,而且顯得很開心。
幫他盛飯,為他挾菜,為他端茶,喂他吃水果;無微不至,真像個温柔體貼的小妻子。
她當然也要裴玉服侍她的,裴玉唯一要服侍的,就是陪她睡覺!
小公主雖然只有十四、五歲,但是長期的養尊處優,又有各種靈丹妙藥的培養,身材發育都非常良好。
本是含苞待放的豆蔻年華,一旦被裴玉敲開了情慾的大門,嚐到了禁果的美妙滋味,竟然是食髓知味,纏住了裴玉,夜夜春宵,通宵鏖戰了!
而裴玉更是樂此不疲的,他心中有一本吹月秘笈他正好利用這個小公主,好好的練他的吞日壯陽,吹月滋陰
但是這小公主卻是禁不住他這樣幾次採戰的,她漸漸的有些體力不支、精神不繼了
室中不見天日,也不知到底過了多久?小鈴鐺等人仍是盡心盡力的來服侍小公主與裴玉二人,只是總要偷偷瞧著裴玉直笑。
裴玉猜不透這裏究竟有甚麼玄機?偷偷拉住小鈴鐺問道:你們在笑甚麼?
小鈴鐺不理他,只是端了一盅温湯去獻給小公主,道:這是閻婆婆給公主調製的厚朴温中湯小公主喝了吧
小公主向來是被各式各樣的靈藥喂大的,她精神不濟,閻婆婆熬了湯來,她自然一口氣就喝光光。
然後她就安然入睡了,今夜她是不會再來吵裴玉的了。
小鈴鐺這才悄聲向裴玉道:以往我們總是被這位小公主弄得精疲力盡,哭笑不得,現在是你把她弄得精疲力盡,再也沒有時間來煩我們
裴玉道:就算如此,你們又笑甚麼呢?
小鈴鐺道:閻婆婆的這碗湯會讓她好好的睡一覺,你今天晚上就不用再花許多精神在她身上
裴玉道:你還是沒有説你們為甚麼要偷笑?
小鈴鐺道:為了答謝你這一個月的辛勞,為我們分擔了小公主的壓力,我們決定今天晚上,給你辦一個感恩會!
裴玉奇道:感恩會?甚麼感恩會?
小鈴鐺道:你先休息一下,晚上我再來接你。
裴玉生性開朗,果然就放心睡去,直到那小鈴鐺又來將他喚醒。
她將裴玉帶出房間,來到了一道向上的樓梯前小鈴鐺道:你可知道你來此多久了?
裴玉坦承道:不知道,總之是很久很久了
小鈴鐺道:其實只不過半個月,你為何説是很久很久了?
裴玉嘆道: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度日如年,半個月豈非也是很久很久了
小鈴鐺笑道:我們姊妹決定酬謝於你,答應找機會放你出來見見天日
裴玉喜道:真的?太好了!
小鈴鐺道:但是你千萬可別想著逃走,因為你若逃了,小公主見不著你,一定會鬧翻了天,若是鬧得侯爺知道了,我等全都活不成
裴玉只得嘆道:放心,我絕不逃走就是!
小鈴鐺道:其實我也深知你並沒有練過武功,我們這裏的任何一個丫頭、老媽子、傭人、僕役,都比你高明十倍,任何人只要用一根手指頭就能殺了你!
裴玉點頭:我知道。
小鈴鐺道:我已經吩咐了所有的人,隨時都在盯視著你,只要你乖乖的跟在我身邊,不要逃跑,不向外人求救,你就可以呼吸一下新鮮空氣,見一見天日!
裴玉心中大喜,道:你放心,我絕不逃跑,也不求救
他心中卻在盤算,只要我摸清了出入的通路,還怕沒有機會脱身麼?
小鈴鐺自然是看不透他的心思的,所以就領他上了這窄窄的樓梯。
上一層竟然也是長長的通道,兩旁也是一間又一間的房門小鈴鐺
卻領著他又上了一層樓梯。
這就來到了一間又寬又廣,又明亮又氣派的大廳。
十餘名中年健婦,正跪在地上,用水桶與抹布,用力地擦拭著木質地板。
而這座大廳裏的門窗桌椅,也早就擦拭得乾乾淨淨,纖塵不染。
小鈴鐺領著裴玉走來,眾女都向她二人望來,使得裴玉有一種被監視的感覺。
小鈴鐺問道:打掃好了麼?
一名領頭的健婦道:回稟姑娘,都打掃好了!
小鈴鐺道:打掃好了,你們都出去吧,客人馬上就要來啦!
她們恭聲了一聲,收拾好掃帚、水桶、抹布等物,躬身退了出去。
鈴兒又領著裴玉四面走了一圈,仔細再檢查一下有無疏漏之處,覺得滿意了,才對外面輕輕地拍拍手。
立時就走入十餘名綵衣少女,就是平日在那裏服侍小公主與裴玉的少女們。
她們一見到裴玉,各各都面露一種竊竊之笑,直笑得裴玉莫名不安,不知她們心裏在想些甚麼?
二姊過來牽著裴玉的手,與眾少女去排列在大廳兩側去,站好位置之後小鈴鐺這才雙手展開長裙,向著大廳中央的主位方向,盈盈拜了下去,朗聲道:迎賓之地已打掃停當,恭請侯爺大駕。
接著便是一陣門户啓動聲,一陣衣裙窸窣聲
十六名宮鬢堆雲,錦裙曳地的少女,纖手中各各舉著一柄碧玉為竿,羽紗為面的宮扇,漫步而出,分立兩旁。
然後便有四個手捧金缽的宮裝少女,擁著一位紫衫人大步而出。
踏過紅氈,走上屏風後的蟠龍椅坐下,只見他相貌清奇,五柳長鬚,蠶眉鳳眼,真有古書上所描敍的那種帝王或是偉人之像。
這時又有一陣管絃之聲傳來,樂聲悠揚,卻不知發自何處?
小鈴鐺伏地再拜道:是否此刻便開門迎賓?
這位紫衣侯爺懶洋洋的聲音道:你是迎賓之使,甚麼事都由你瞧著辦吧!
那聲音有如高山流水,和緩而自然,似乎對甚麼事都不會著急,又似天下根本沒有一件事能令他放在心上。
裴玉目不轉睛地望著這位侯爺知道他就是小公主的父親,可是怎麼看來看去,他都與小公主沒有半點神似之處。
有,唯一的神似之處是在那一雙眼睛,明亮而有神!
小鈴鐺應道:是!
伏地再拜,盈盈站起,轉身走了出去。
裴玉卻注意到那紫衣侯爺的蟠龍寶座下,走來一頭純白長毛的狸貓,無聲無息地來到侯爺腳前。
那侯爺本是望著遠遠的天花板出神,卻也伸出了一隻手來,有如白玉雕成,五指修長,線條柔和,絕無絲毫污垢、瑕疵,拇指、食指間,卻捏住一尾小小的金色鯉魚。
鯉魚正好垂在白貓之前,白貓身子一長,便將金魚吞了下去,那白玉般的手掌,仍在白色柔軟的長毛上面不住撫摸,似是憐愛已極。
貓兒走路本是極輕極柔,絕無聲息,而這紫衣侯爺竟能聽到它走來,而且準確地知道它的位置,豈不神奇?莫非這紫衣侯爺的功力,已經到了神奇的地步?
原來現在並非夜晚,而是大白天?原來他們是在一艘極巨極大的巨型船艦之上?
原來裴玉與小公主是住在船艦底層的艙內?完全不見天日,連日夜時序都分辨不出了
此刻平和日麗,藍天白雲,裴玉站的地方正好在窗口處,不覺心曠神怡,深深地吸了口氣。
紫衣侯爺竟然也聽見他的吸氣聲,向他望來,慈祥的眼光中,帶著一點微笑。
裴玉不由自主地一陣心頭狂跳紫衣侯爺卻向他招手,道:你過來!
裴玉有些心慌,二姊急忙向她示意,裴玉這才鼓起勇氣,向前走去。
緊張得連路都走不穩了,更別説行禮參見了!
走到近前紫衣侯爺輕聲道:你就是裴玉?
裴玉嚇了一跳紫衣侯爺又道:聽説你將小公主伺候得很好?
能伺候她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我要謝謝你
説著將手上一枚紫色水晶戒指取下,給他戴上,道:往後,你要好好待她!
裴玉恭聲道:是。
突聽外面有小鈴鐺的聲音,清脆而響亮,道:侯爺有令,迎賓登船!
裴玉此刻正站在紫衣侯爺身旁,從窗口望去,只見小鈴鐺
已走過被水沖洗得乾乾淨淨的船板,走上了船舷,俯身下望海水處。
海面上浮著三船舴艋快艇,艇上高高矮矮站著數十人之多,各各翹首上望,恨不得能夠登上鉅艦來。
原來這就是江湖傳説中,有如神話似的五色帆船!而這位紫衣侯爺就是神話中的五色帆船主人!
這艘鉅艦以五色帆為標誌,終年在海上往返航行,行蹤不定,而每年此時,又會到達此地。
鉅艦吃水太深,絕對無法靠岸,所以這些江湖人物想求見,就只能搭乘這樣的小型船或快艇前來。
從快艇上向巨舟望去,正如小雞仰望巨鷓一般,還差了一大截高度!
小鈴鐺站在船舷,襯著身後的藍天白雲,當真有如天上仙子一般。
快艇上的江湖人物仰望上去,倒有大半瞧得呆了。
小鈴鐺嫣然一笑,道:各位是來瞧我的?還是來參拜我家侯爺的?
眾人一怔小鈴鐺又已笑著道:各位若是為了參拜我家侯爺而來,此刻就請上船吧!
快艇上一陣騷動,人人俱待爭先恐後而上小鈴鐺又輕叱道:且慢,侯爺交代下一張名帖,帖上有名的人,才能上船,若是帖上無名,你偏要上來,那麼唉!只怕你再也下不去了,可莫要怪我沒有把話説到前頭!
人羣中響起了竊竊私語,突有一個尖鋭的聲音道:你家侯爺方自海外歸來,怎知咱們會有哪些人要來求見?
小鈴鐺含笑道:我家侯爺還會有不知道的事麼?
自袖中取出一張薄薄紙箋,隨手拋了下去。
海風強勁,船頭又高,眾人只當這輕輕薄薄的一張紙箋,必將被海風吹得無影無蹤,哪知這輕箋竟似有人托住一般,慢慢的,筆直的飄了下來,落入江湖人物手中?
有人禁不住喝采:姑娘好俊的工夫!
小鈴鐺嫣然一笑,道:各位瞧瞧這名帖,可曾寫錯了人麼?
眾人瞧那名帖之上,寫的果然是此次守候在岸邊的知名之輩,幾乎一個不漏,只是剔除了幾個聲名狼藉之人而已。
小鈴鐺自然瞧出他們面上駭異之色,秋波中隱含笑意,道:名帖上若是不錯?就請依序上來!
纖腰一轉,飄身退開船舷。
只聽後面衣袂帶風之聲,連連聲動,已有十餘人跟了上來,這些人的武功俱是一流高手,落地時毫無聲息。
三艘快艇上還有十餘人,俱都垂頭喪氣,合到一艘,掉首而去,口中還在喃喃道:奇怪?奇怪?他怎會知道岸上有甚麼人在等他?
裴玉當然已經猜出,是二姊、三姊、四妹等人曾經上岸,悄悄將這些人的來歷都探聽了清楚,開下這張名單,回程時也順便將自己也擄了來!
裴玉根本就從未涉足江湖,只見小鈴鐺領上船來的十餘名江湖人物,他是一個也不認得。
突然他眼神一亮,終於有他認得的了,那就是死木頭、活殭屍的木郎君以及那個扛著大包袱跟在後面的大頭叔叔。
但是他相信他們一定是認不出自己來的;穿了女裝之後,就連這位紫衣侯爺都沒有認出他來!
小鈴鐺領了這些江湖豪客,進了大廳,向眾人道:這位便是我家侯爺。
眾人便同時躬身一禮,道:參見侯爺。
紫衣侯爺微笑抬手示意,道聲:免禮,看座!
二姊以下之眾位少女,立時將準備好的椅子端了上來,面對侯爺排成了一個半圓。
眾豪客落座之後小鈴鐺含笑道:各位自四方八面,遠道而來,想必都有極為重要的事,要求教我家侯爺,真不知該請哪一位先説話?
一人截口道:吾等既已不遠千里而來,便不著急此一時也;何況吾等所談之事,茲事體大哉,蓋非片刻之間所能説完者,不如請路近事小者,先説可也。
此人説話之乎者也,偏愛咬文嚼字,但是每個字又都説得極是吃力,令人聽來,當真是説不出的彆扭難受,彷彿在聽那鸚鵡學舌似的。
小鈴鐺忍住笑,道:即是如此,爾等暫候可以,卻不知哪位才是路近事小之人?望閣下有勞教我。
原來她也模仿這人的説法,而且咬文嚼字起來。
廳內一眾少女,有的已經忍不住為之失笑,突聽一人沉聲道:各位既然謙讓?在下潢州鐵金刀,先來請教侯爺!
語聲沉重,中氣充沛,一位錦衣大漢隨聲而起。
只見他紫黑麪容,相貌堂堂,鬚髮雖已花白,精神仍是不輸少年,手裏提著一支小小的檀木箱子,腰下斜佩長刀,刀鞘之上滿綴珠寶,襯著那一身錦緞衣衫,更是奪目。
裴玉不知此人聲名之盛,絕不在他的外公清平劍客史仲田之下,只是覺得他這股氣概非凡,暗中喝采不已。
小鈴鐺道:侯爺的規矩,鐵大俠可是知道的?
鐵金刀躬身道:在下知道,只是大俠二字,在下卻不敢當。
小鈴鐺含笑道:你年輕之時,以這柄金刀,獨斷鄂州十七寇,稱你一聲大俠,也是應當的,但你近年來聲譽頗隆,可説是名成業就,不知還有甚麼非要我家侯爺出面才能解決的事?
鐵金刀見這個年輕美貌少女,竟將自己往事知道得如此清楚?暗中吃驚,只聽她又道:再説,你既知我家侯爺近二十年的規矩,不妨先將帶來的東西,拿出來讓侯爺瞧瞧。
鐵金刀躬身道:遵命。
打開檀木盒,雙手捧上,眾人只當他盒中必有奇珍異寶,誰知只是寥寥數本經冊,紙色也已枯黃。
鐵金刀卻洋洋得意,大聲道:晚輩謹奉上王羲之平臨黃庭經真跡,請侯爺笑納。
裴玉聽得心驚,他自幼多讀經史子集之外,諸子百家三墳五典亦無不涉獵,曾經讀到一段記載,説這王羲之的平臨黃庭經,是無價之寶,再世難求之物。
只聽這紫衣侯爺仍是懶洋洋的聲音道:小鈴兒收下吧
裴玉不由回頭望了這紫衣侯爺一眼,他這樣提不起興趣,難道他根本不知此物之價值非凡?
小鈴鐺接過那支木盒,轉身交給了二姊,二姊就捧了進入內間去了。
小鈴鐺笑問鐵金刀道:好啦,我家侯爺既已收下了你的禮物,你有甚麼困難?就只管説出來吧!
鐵金刀面露喜色,躬身道:遵命!
微一尋思,接道:七十餘年前,我潢州卧虎刀一門,與信陽蟠龍鈎一門,同時崛起武林,當時人稱卧虎蟠龍,刀鈎稱雄當真是威風赫赫,不可一世,但
小鈴鐺笑道:説得愈簡單愈好,莫要自吹自擂。
鐵金刀面孔微紅,乾咳一聲,接道:數十年來,我二門下弟子,都以兄弟相稱,交往極是親蜜,哪知自從十七年前韓一鈎接掌了蟠龍門之後,情況突然大變?韓一鈎竟然聲言蟠龍二字的排名,本該在卧虎之上,要我等致歉改過,否則就要與我定期決鬥,要天下武林人瞧瞧,究竟是該卧虎佔先?還是該蟠龍居上?
小鈴鐺笑道:名字佔了先,難道就會多長塊肉麼?
鐵金刀嘆道:姑娘説得雖然不錯,但是這口氣唉!鐵某人卻也難以忍受得下去;於是便在信陽城外,尋地決鬥,江湖中聞風趕來瞧熱鬧的自然不少,哪知一戰之下,在下竟在第七十二招上,被他一鈎所傷!
小鈴鐺笑道:你輸得自然極不服氣,約好第二年再戰?
鐵金刀道:姑娘猜得不錯,第二年在下養好了傷,又在原地與他決鬥,那一次的情況更是熱鬧,在下與他苦鬥數百合,眼見已佔了上風;哪知到了七百多招上,那韓一鈎又突然又發出那一鈎來,招式竟是與前回一模一樣?而在下竟還是無法抵擋他那一招,竟是又被他這一招所傷。
小鈴鐺道:你還是不服氣,第三年想必還要再戰一場?
鐵金刀嘆道:這一次在下卻傷得更重了,直到第五年才能與他再戰,但是大戰之下,嗨唉
小鈴鐺道:如何?可是又輸了?
鐵金刀面容既是羞愧,又是悲憤,仰天嘆道:在下不但又敗了,而且還是敗在他這一招之下!
小鈴鐺面上也不禁露出詫異之色,道:以你的武功與經驗,竟會在同一招之下連敗三次?這真是教人難以置信;你第一次失敗之時,就應該將他那一招仔細研究研究,第二次就該小心提防才是呀?
鐵金刀黯然嘆氣,道:在下怎會不知此理?早就將那一招仔細研究過;第三次決鬥時,在下甚至邀請了十餘位同道高手,一齊去瞧;等到在下第三次受傷痊癒後,與這十餘位朋友一齊研究,縱然聚集了十餘人的智力,卻也瞧不出他那一招有絲毫破綻,也猜不出這一招後有甚麼變化?是以只要此招一出,勝負立判!
小鈴鐺道:第四次情況如何?
鐵金刀沉聲道:第四次在下著著提防、步步為營,先練了七年工夫再向他挑戰,但是,唉
小鈴鐺頷首道:我知道了,第四次你還是敗在那一招下,自然要想在第五次上勝了他,但是直到如今,你還是窺不破那一招的奧妙之處,所以你只有來尋我家侯爺,但但那一招,我家侯爺卻未曾瞧過呀
鐵金刀道:在下早已將那一招的出手部位、時間、方向,捉摸得清清楚楚,一絲不錯,此刻便可學給侯爺來瞧瞧。
小鈴鐺嘆道:你既已知道得如此清楚,卻仍是破不了它?可見厲害得很,連我也想瞧瞧
在座之下,也不無好奇心大起,各各都想瞧瞧?
鐵金刀恨聲道:這一招最厲害的,便是內含之後著,令人難測;是以在下雖然知它的出手,卻也無用
説話間已自腰畔拔出金刀,沉聲道:在下以刀做鈎,但望侯爺指教!
反身一刀,直刺而出,那刀身金光閃閃,宛如千百層魚鱗閃動,此刻一刀刺出,滿艙俱是黃金色的刀光,耀人眼目。
大廳中等著向侯爺討教的江湖豪客羣中,忽然響起了一陣尖鋭刺耳的笑聲,道:這也算得高招麼?嘿嘿,我家三尺幼童使出的招式,都比這強些!
不但笑聲刺耳,那語音更是比馬嘶牛鳴還要難聽。
鐵金刀頓住招式,怒道:鐵某在這一招下連敗四次,屈辱了十七年,朋友卻將這一招説得有如兒戲,鐵某倒要請教
那馬嘶般語聲怪笑道:某家正要指教指教於你
一條身影自角落中橫飛而起,突然間,又有另一條身影也跟著飛了上來,將他一把拉住,兩人身法俱是快如鬼魅。
鐵金刀只覺眼前一花,後面那已拉住前面那人,鸚鵡學舌般的聲音説道:慢來慢來紫衣侯貴地,兄台若是放肆紫衣侯豈不怪罪哉?
前面這人穿著一件五花錦袍,身子枯瘦頎長,背卻是駝的,上半身子佝僂在前面,一張臉幾乎長達一尺半,竟然也愛咬文嚼字,道:是否?是否?
大概他也覺得這兩個字用得太不恰當,立刻加以解釋:是嗎?是嗎?
鸚鵡學舌聲道:紫衣侯若怪罪之,悲夫,哀哉,老兄所求之事,豈得成乎?若是不成,嗚乎,尚饗!
那馬臉之人大笑曰:然也、然也,吾不敢放肆哉!
説話間已被拉了回去,鐵金刀這才忍住怒氣,轉過身子,向紫衣侯一抱拳,道:這一招確實只有這麼簡單,鐵某不敢有所隱瞞
紫衣侯半眯著眼,手中撫摸著那隻純白的狸貓,仍是懶洋洋的聲音,道:這一招名為乾坤破天式,乃是自遠古劍法蜕變而來,式子雖然不差,但卻絕非毫無破綻珠兒過來!
他身後一名宮鬢少女應了一聲是!婀娜移步,走了出來,前額正中懸著一粒光芒四射的明珠。
紫衣侯道:你學過刀法,也學過鈎法,你去教教他。
説完了這段話,便似已累得很了,必需休息休息,是以立刻頓住語聲。
鐵金刀聽得紫衣侯一句話,就能將這一招的名稱來歷説出來,心中不禁敬佩,但是此刻竟教一名弱質少女來教自己武功,心裏不禁有些失望,又有些懷疑。
他曾經以此招去求教中原許多成名英雄、武林前輩,都無人能夠破解,難道這樣一個小小女孩子,真有這麼大本領?
那珠兒瞧他臉色,已知他心中想甚麼,面帶微笑道:你這把魚鱗紫金刀可名貴得很,小心別被我奪了來!
説著伸手來奪,那鐵金刀一輩子玩這把刀,豈能任人拿去?手腕一翻,那柄金刀立刻翻到腕脈。
誰知眼睛一亮,珠兒嫩生生的手竟早一步探到了他的腕底?正好奪去了他的金刀。
眾人看得眼中大奇?實在想不通這鐵金刀為何要把自己的金刀送到珠兒手中?
只有鐵金刀自己知道,原來這個看來弱不禁風的小女孩,果然是個高手,自己仗以成名的金刀,在她手中看來只不過是小孩子的玩具。
鐵金刀不禁長嘆紫衣侯微微笑道:鐵大俠不用喪氣,你且與珠兒下去研究一下,必定大有收穫!
鐵金刀只好隨著珠兒走向大廳後面的一間門户內去。
這其後又有唐炯、申公達、羅月亭、慕容正、葉隱龍等人,依次出來,各各獻出了珍寶。
這五人俱是武林中聲名赫赫之輩,此番不遠千里而來,所獻之寶,自都是珍貴之極,所求之事自也非同小可,但紫衣侯三言二語便將他們打發了。
神情語音仍是懶洋洋提不起點勁,似乎根本未將這些珍寶,這些大事放在心上。
然而這五人卻都是心悦誠服,再拜而去。
鐵金刀也是滿面喜色,大奔而入,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叩了三個頭。
小鈴鐺笑道:破法學會了麼?
鐵金刀恭聲道:在下今日與珠兒姑娘短短一席話,已勝過三十年苦練的武功,在下真不知該如何
紫衣侯輕聲道:這本非難事,你既已學會,便快些去吧
竟連別人恭維之言,都不願多聽?
鐵金刀再拜道:是!倒退而出。
小鈴鐺笑道:下面一位,該輪到誰了?
只聽一人冷冷道:讓這匹馬先説吧!
語聲生硬冷澀,裴玉見到是木郎君開口説話了,不由又向大頭叔叔望去,只見他呆呆木木地立在眾人身後,一點也不起眼。
那馬嘶一般的語聲怒喝道:木頭人,你是在説某家?
木郎君的聲音道:你吃不吃草?
小鈴鐺掩口笑起來,馬臉之人狂吼道:你,你吃他生平不願吃虧,此刻真想反唇相譏,卻又不知該説甚麼好?終於只是怒吼道:你出來!
木郎君冷笑道:這裏可是你尋事的地方?
馬面人雙臂一伸,周身骨骼連珠輕響起來,嘶聲道:你不出來,某家抓你出來!
裴玉不知他們要在這裏打架紫衣侯難道也懶得管麼?心中又實在希望瞧瞧這匹馬和那木頭人打上一架。
但是忽然間眼前一花,已有個圓圓的,金光閃閃的東西擋住了馬面人的去路。
再仔細瞧瞧,這圓圓的東西卻只是個又矮又胖,頭戴金冠,身穿金袍,面容也生得奇形怪狀的人。
只見他人雖生得富富泰泰,神情卻是愁眉苦臉;裴玉暗笑,此人似是一天到晚都在想著心事,卻不知怎會生得這麼胖的?
金袍人攔住馬面人,説道:自古多爭先之輩,吾未聞有搶後之人也,老兄何其迂乎?吾輩先説又有何妨?
馬面人恨恨道:但這木頭人罵我吃草
金袍人道:君子復仇,三年不晚也,兄台若要鋸木、劈木乃至燒木,何必爭這一日哉,然乎?
紫衣侯忽然長嘆道:裴玉,這兩人若再要爭吵不休?就拿他去換些美酒來吧!
裴玉道:是。
馬面人一怔道:甚麼換美酒?
裴玉笑道:李白有一句名詩: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
馬面人還是不懂?
裴玉又道:瞧你這一身五花錦袍的馬臉,豈非像活活一匹五花馬?
又指著金袍人道:你這一身金色,圓圓滾滾像不像個千金球?
經過他這一解釋,那些江湖豪客俱都哈哈大笑起來紫衣侯瞧了裴玉一眼,覺得這孩子果然反應靈敏,頗有慧根。
那個千金球既不笑,也不生氣,正色道:吾等遠自大宛而來,君侯豈能將吾等換美酒乎?
裴玉嘆道:原來你們遠自異邦來,卻是欽羨我中華文化,口口聲聲之乎者也,似通非通帶的甚麼禮物?請拿出來,有甚麼事,也請快説吧!他一直立在紫衣侯身邊,也見過小鈴鐺處理事情的模樣,也大致瞭解這紫衣侯的心境,此刻不由自主地開口,又發覺不適,立刻掩口,卻來不及了。
小鈴鐺望了他一眼,非但沒有責備他,眼神中彷彿還透著默許。
只見這千金球不慌不忙,自懷中掏出了一塊羅帕,雪白的手帕上,卻沾滿了點點桃花斑,有如血漬一般。
小鈴鐺皺眉道:這是甚麼?
千金球道:吾邦國主,欲以牝牡天馬三對,致送侯爺閣下。
小鈴鐺道:天馬?
裴玉正想開口卻又覺得不可逾禮,立刻閉嘴!
紫衣侯卻已發覺,道:裴玉,你且説説看,這天馬的來歷掌故。
裴玉應了一聲是!他熟讀詩書,漢史中有明文記載,便開口道:
自漢以來,大宛之馬便為馬中之尊,漢武帝親口封為天馬,這羅帕上的桃花斑,就是大宛貳師城所產汗血寶馬之汗
紫衣侯對他微笑鼓勵道:説下去。
裴玉道:當年漢武帝曾為求此馬不可得,而於太初元年,令李廣率十萬之師攻大宛,大敗而回,又加派十八萬,後雖獲勝,但所損失的人力、財力、物力已是不可勝數,始得汗血寶馬;由此可見這大宛天馬實在名貴之極,今大宛國君竟以三對天馬來贈,所求之事一定極為棘手
這大廳之內,人人動容,唯紫衣侯仍是懶洋洋地提不起半點精神。
小鈴鐺含笑道:想不到連西域之國,都有事相求於我家侯爺?
但是馬在哪裏?你單給咱們瞧瞧馬兒流的汗,那可不成呀!
千金球道:馬老兄,你漢語流利,可敍之乎?
他説這段話,似已絞盡腦汁,圓墩墩的胖臉上掙滿了汗珠,此刻便要那馬臉人來代勞了。
小鈴鐺道:你早該讓他説了喂,五花馬,你説吧!
五花馬久處西域,連講話聲音也變得生硬怪異了,但是仍能流利地説出來,他道:天馬三對,俱已運至濱海之處,由我大宛國十八勇士看守,隨時可牽上來。
伸手一指金袍人,接著道:此乃吾國上將,姓金名孫,自居第三國師之位,此番吾等東來,只因吾國大君久仰尊侯劍法天下第一,是以欲請尊侯至吾國,任第一國師之位,傳授劍術於吾國,第一國師權高位尊,僅居大君之下,此實乃尊侯無上之榮幸,想尊侯
話猶未了紫衣侯突然一聲輕叱,道:瞧你言語模樣,似乎也是漢人,是麼?語聲嚴厲,已非方才懶散腔調。
五花馬拚命想挺起胸膛,但卻仍是駝的,口中道:某家昔日曾為漢人,但身受大君之恩,已拜在大君膝下
紫衣侯厲聲喝道:想不到堂堂炎黃子孫,也有像你這樣的無恥敗類?竟忘了自己的祖宗?其心可卑,其行可誅,本侯若不念你今日是客,早已取你首級,但若下次被本侯遇著,哼!休想活命!
五花馬本是洋洋得意,此刻竟被這番話罵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羞慚無地,囁嚅退下
裴玉在一旁聽得又是高興,又是痛快,幾乎忍不住要鼓起掌來,暗道:這紫衣侯端的是位大義凜然,氣節磅礴的大英雄、大豪傑,我炎黃子孫若都有他這樣的民族氣節,何愁四夷不歸?
那千金球滿頭俱是汗水,吶吶道:但是汗血寶馬
裴玉卻大聲道:你當侯爺是何等人物?回去轉告你家大君,莫説三對天馬,便是三千對、三萬對,也休想買得動我家侯爺!
千金球面如土色,汗流浹背
突然間,一個身穿白袍,金髮碧眼的洋奴,縱身躍了出來,身法奇詭,怪異絕倫,看來有如兔躍狸縱一般,但卻輕靈迅快之極;只聽他哈哈大笑道:紫衣侯閣下,海上不騎馬,馬不用,你求不行,我送有用,求可以。
此人漢語更是糟糕,不但口中生硬,而且語句都無法連貫。
但是這廳中之人在是絕頂聰明,大多已猜出他的意思,乃是説:紫衣侯長年在海上,不用騎馬,你送的既是無用之物,所求自然不能如意,我送的卻是紫衣侯用得著的,所以必能如意。
聽雖聽得懂,但人人都忍不住笑出聲來,那碧眼金髮人只當別人俱都在讚美他的話説得對,笑得比誰都得意,又道:我,居魯士,安息來的,帶來很多禮物,都是我的大王的,我是大王的的的
他一連説了三個的字,卻想不起使臣二字該如何説法?
裴玉真替他著急,真恨不得代他説出來算了。
突聽廳外一陣騷動,似有幾聲驚叫?接著又有一名黃髮白袍之人躍了進來,也是波斯伊朗之人的打扮,身法亦是怪異之極,一縱入艙,大聲叫道:我魯居士,是大王的使臣,你是甚麼東西此人也是言語生硬,但終是説出了使臣二字,終究比較高明一些。
居魯士滿臉吃驚之色,道:你,從哪裏來的?
那魯居士道:我,安息大王叫我來的,還帶來禮物!雙手一拍,四個波斯奴抬著兩支大箱子走了進來。
居魯士又驚又急,嘰哩吐嚕,説了一大堆波斯語,魯居士卻道:在漢人地方,不能説人話,漢人聽不懂的!
居魯士又著急、又跺足,道:這禮物,是我帶來的,我是使,你不是!
魯居士道:你吃屎,我不吃!
這兩人一擾一鬧,眾人已是笑得直不起腰來,卻又不禁詫異,這安息來的使臣,怎會弄出兩個人來互爭真假?
小鈴鐺大叫道:我家侯爺已被你們吵得頭痛了,你兩人如要爭論,到一邊去,吵個明白再來。
魯居士道:不錯、不錯
拉著居魯士,走到一旁去,兩人嘰哩咕嚕,又吵又鬧,居魯士只氣得跳腳。突覺脅下一麻,身子立刻軟綿綿不能動彈,口中也發不出聲音來。
魯居士笑道:好,你知道錯了,不吵了,坐著休息休息吧!
將居魯士一推,他就身不由己,倒在角落裏坐下,瞪大了兩隻眼睛,口中卻一句話也説不出來。
那邊紫衣侯道:馬嘶鳥語,實在煩人,換個説人話的出來!
小鈴鐺瞧了瞧木郎君,笑道:你是説人話的麼?
木郎君直挺挺站起,從胡平手上接過那隻大包袱,走了出來,道:今日大宛、安息、身毒、交趾,等異邦俱有人來,可見尊侯之名,四海所欽,在下所帶之禮物雖不能與異邦珍寶相比,亦望尊侯笑納。
小鈴鐺笑道:果然是人話,你求甚麼?説吧!
木郎君打開包袱,滿堂寶光輝映,沉聲道:在下木郎君,來自東方青木宮,家父木王
紫衣侯緩緩道:不用背家譜了,你的來歷我知道。
木郎君道:家父日前不慎被水靈宮妖女所傷,全身潰爛,神功將散,普天之下,只有尊侯處珍藏的大風膏可治此傷,所以在下不遠千里而來,帶來敞宮之珍寶,求尊侯賜些靈藥
紫衣侯懶洋洋笑道:青木宮主人昔日領袖天下綠林,這些七拚八湊的東西,只怕不是自宮中帶出來的吧?
裴玉當然知道來歷,忍不住恨聲道:是他發出神木令叫一些大盜、土匪,沿途打家劫舍,謀財害命而得!
木郎君臉色大變,又厚著臉皮道:無論如何,這總是在下一番心意。
他面上神色不動,只因他容貌如木,縱然臉紅,別人也瞧不出來。
紫衣侯緩緩道:話也有理,此事又非困難
突聽一人大嚷道:不行不行,困難困難!
連蹦帶跳趕了過來的,竟是那個自稱安息王使臣的魯居士。
木郎君大怒,道:夷狄野人,也敢來多事?
魯居士理也不理他,向紫衣侯道:吾等請求在先,尊侯總得先看了咱們的禮物,再決定是否答應吾等請求之後,再決定是否答應他的。
奇怪的是,眾人這番聽他的話,居然也沒有那麼的蹩扭難聽啦?
木郎君正在大嚷:為甚麼?
裴玉對他沒有好印象,怒吼了一聲:你閉嘴!
小鈴鐺久聞那安息波斯之國,手工精巧,心中忍不住好奇,要瞧瞧他們帶來些甚麼奇巧之物?此刻便笑道:讓他們遠道來客先説説,又有何妨?反正你也不著急在這一時
木郎君冷哼一聲,也只好忍住怒氣,退到一旁。
只見魯居士拍拍掌,命人抬來第一口箱子,笑道:尊侯此地佈設雖如天宮,但還嫌少了一樣東西。
小鈴鐺忍不住問道:少甚麼東西?
魯居士伸手啓開箱子,大漢們合力將箱內之物倒出來,合力將之展開,竟是一塊寬三丈、長五丈的巨大地毯。
只見那地毯光華閃閃,也瞧不出是甚麼質料織成?上面的圖案竟是一幅安息後宮行樂圖將千百個人物織得栩栩如生。
那千百人物中,男人有的醉意可掬,有的舉杯勸飲,有的懷抱美女,有的惺忪醉眼,在瞧著筵前歌舞。
那些女人更是各各嬌美妖豔,體態婀娜,眉宇所帶的風情,令人見了更是心旌搖盪,難以自主。
廳中無論長幼老少,不知不覺間都瞧得呆了,就連紫衣侯也不禁喟然嘆道:安息國人手工之巧,當真巧奪天工。
魯居士緩緩道:吾國人手織地毯,代代相傳,每家各有秘傳絕藝,這幅地氈卻是吾國大君,集合全國巧匠共一百七十餘人,耗資千萬以上,費時三年方自織成,敢説普天之下,只此一條而已,尊侯這座迎賓大廳,若是鋪上這條地毯,便是皇宮大內,也要相形見絀了!
小鈴鐺動容道:你送的如此重禮,所求又是甚麼?
魯居士道:這禮物也還不算甚麼,更妙的還在後頭。
舉掌一拍,大漢們又將第二口箱子抬了來。
眾人見了這條地毯如此珍貴,都不禁動了好奇心,忍不住想瞧瞧這第二口箱子裏的寶貝是甚麼?
紫衣侯卻緩緩道:你先説出來,再瞧也不遲。
魯居士等道:尊侯是怕吾等所求,又是與那大宛國人相同,是以不願意先看,免得看了動心,拒絕又難,是麼?
紫衣侯道:你倒聰明
魯居士道:尊侯這等民族大義,吾等好不相敬,但尊侯只管放心,吾等所求,只是求尊侯五年之內,莫要將大風膏送給任何一人!
這安息使者,不遠千里而來,送上如此重寶,所求的竟只是這麼件事?眾人都不禁聽得一怔!
角落那已被點中穴道的居魯士,更是聽得滿頭青筋暴露,眼睛瞪得滾圓,幾乎要冒出火來。
木郎君氣得暴跳如雷,怒吼道:好混帳的東西,莫非專門要和我搗亂麼?
小鈴鐺拉住了他,笑道:反正我家侯爺也未見得答應他,先瞧瞧他箱子裏是甚麼
木郎君道:但是
小鈴鐺面色一沉,道:我家侯爺若是要答應他,你阻攔又有何用?
木郎君雖明知道她是想瞧瞧箱中之物,但聽了她這話,也無可奈何,只得含恨忍住了怒氣。
小鈴鐺眼睛一瞪那魯居士,道:還不打開箱子?等甚麼?
魯居士道:是!
箱蓋一啓,箱子裏立刻傳出一陣悠揚的樂聲,原來是一個巨型的音樂盒。
這音樂盒底,是一個大大的轉盤,轉盤上面蜷伏著一個栩栩如生的安息美女,隨著轉盤緩緩轉動
而這美女竟似活物,緩緩伸出一雙玉手,五指纖纖,美勝春葱,白玉般的手腕上,系著一串金鈴。
轉盤不停,異國風情的音樂亦不停;這美女竟能隨著音樂的節拍,振動手腕,振動金鈴。
露出了藕一般的手臂,接著她的身子竟也婀娜而起,身披純白輕紗,滿頭環佩叮噹,長髮有如黃金波浪,一雙媚極、豔極的眼波,帶著翡翠般的綠色。
那身上的肌膚,有如白玉一般,粉光細緻,温香滑膩,長身而起,竟一步跨下了轉盤,跨出了箱子。
眾人一陣驚歎,原來並非雕成的木偶,而是一個活色生香的真正女子!
她隨著音樂聲起舞,那窈窕誘人的身子,當真是柔若無骨,輕紗衫內,隱約可見她渾圓小巧的腰肢,正在一陣陣輕微地顫動
如此尤物,縱是女子見了,也難免要心旌搖盪,不能自主,何況男子?一各各更是瞪大了眼睛,瞧得目瞪口呆,移不開目光。
就連裴玉也不覺瞧得出神,暗歎想不到夷狄之邦,也有如此美女?
當真全身上下,每一分、每一寸都是女人!
樂聲愈來愈急,那金髮美女的舞姿也愈來愈是撩人,輕紗飄飛,玉肌隱約,一陣陣迷人的香氣,隨著她冶豔的舞姿,飄散在大廳間,眾人俱都瞧得目眩神馳,魂飄魄蕩。
忽然間,樂聲停頓,這金髮美女也恰好舞完最後一個動作,恰好就在紫衣侯面前,雙手前伸,拜伏在地,氣息急喘,使得她玉體一起一伏地抖動,那晶瑩如玉的肌膚上,也有一粒粒珍珠一般的汗珠。
良久良久,眾人方自長長地喘出一口氣,只聽那魯居士笑道:此乃吾國第一美女,不但姿色無雙,歌舞俱絕,而且還另有秘技
哈哈一笑,不再説了,男人們俱都知他言外之意,不禁更是動心,女人們卻是隱隱約約,覺得有色情之意,又不是十分明白
突聽得小鈴鐺一聲冷笑,道:只不過是個美女
魯居士笑道:這位姑娘説話,似乎是有些酸溜溜的?吾邦這個美女,雖非天上仙子,至少已是人間絕色了,尊侯可還看得上眼麼?
紫衣侯尚未説話小鈴鐺又冷笑道:她若也算是人間絕色,則絕色二字也太氾濫了,你且瞧瞧咱們這裏眾姊妹們,有哪個比她醜的?何況咱們這些姊妹們,不但詩詞書畫,絲竹彈唱,樣樣皆精,又都懷有一身武功,而且都善解人意,可以對茗清談,可以對酒高歌,你這夷狄女子行麼?
木郎君聽得心中暗喜:看來不用我出手,這安息夷人所求之事也算是吹了!
魯居士卻一直邊聽邊笑,此刻才淡淡一笑道:姑娘説的確是不錯,佳人雖美,若無情趣,就差了許多
小鈴鐺得意道:你知道就好!
魯居士道:但是我若找個女子,人既絕美,又懂得詩詞彈唱,能文允武的美人出來,又當如何?
小鈴鐺冷笑道:這樣的美人恐怕難找得很?你何時才能找到?
魯居士笑道:現在!
小鈴鐺呆了一呆,大笑道:現在?這樣的美人,莫非自天上掉下來的,地底鑽出來的不成?
魯居士微微一笑,也不答話,突然解開了衣襟,脱下了白袍,露出了一個身穿絳色緊身衣的絕美胴體。
眾人駭了一跳,再看這波斯洋奴又將頭上黃髮扯下,露出了烏黑秀髮,接著又在面上扯落一些東西,醜陋的面容,立刻變成了絕世容顏!
只見她全身骨肉勻亭,再也不能增減一分,秋波明媚,微一顧盼,便足銷魂,尤其是嬌靨上所帶的那一份甜甜微笑,更是令人目眩神迷。
若説那安息美人乃人間絕色,這美人當真是天上仙子;若説那安息美人豔舞能銷魂,這美人眼波一轉,更勝過豔舞千次!
這大廳之中,有來自五湖四海的男女老少,英雄豪傑數十人之多,竟一齊被這絕世的美貌,驚得呆住了,張口結舌,説不出話來?
那安息美女,也不禁自慚形穢,悄悄的躲到一邊去了,那被點中穴道的居魯士,也張大了嘴巴,合不攏來。
最最吃驚的,莫過於裴玉了,他作夢也想不到這個魯居士竟是水天姬改扮而成的,再也忍不住驚呼出聲。
同一剎那時間,那小鈴鐺亦自驚呼道:你你不是他的大妻子麼?
木郎君也同時大喝一聲,縱身躍起,怒罵道:我當是誰來與某家搗亂?原來又是你這賤人!
水天姬回眸一笑,道:你好嗎?
木郎君怒喝道:我好我好想宰了你!
水天姬卻依然面帶媚豔的微笑,身子動也不動,只是柔聲輕笑道:
誰敢在這裏殺人?
紫衣侯亦自輕叱道:誰敢在這裏殺人?
同時還有一個聲音,竟也是叱道:誰敢在這裏殺人?
原來是裴玉,他自從莫名其妙地被帶到這船上,雖然是過著美女相陪,錦衣玉食的日子,但還是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著與她有過一夜之恩的水天姬。
此刻她現身,又見木郎君要對她無禮,竟也忘了自己只是個弱不禁風的孩子?立刻奔到水天姬之前,攔住木郎君的攻擊,大聲喝道:住手!
木郎君盛怒撲來,卻也不敢傷害紫衣侯的婢女,只得緊急間扭身閃開,怒吼道:你快讓開!
水天姬卻從聲音中聽出來,又驚又喜,道:裴玉,是你麼?
裴玉道:不錯,你不用怕,在這船上,我絕不讓這個死木頭活殭屍欺負你!
水天姬明知他武功不濟,竟敢説出這種要保護她的話來,不由得心中一甜,感動道:裴玉
木郎君卻怒恨交加,他對水天姬恨之入骨,尤其又要為父親求得大風膏遂顧不得婢女不婢女,運起枯木神功再次從水天姬背後疾撲而上!
眼看就要擊中宿仇,突然眼前一花,一個稚齡少女驀地閃身攔在前面,喝道:你敢在這裏逞兇?
木郎君的枯木神功威勢絕倫,撲將過來,絕不是這小女孩能擋得住的木郎君一不作二不休,就要將她與水天姬一齊殺在掌下!
小鈴鐺大驚失色,一面撲身而上,一面喊道:小公主小心!
木郎君一聽小公主三字,心中大驚,慌忙中撤掌扭身,威勢絕倫的枯木神功硬生生地轉向擊往旁邊。
砰地一聲,木屑紛飛,鮮血飛濺,那個安息來的使者居魯士與那名美女被神功擊中,含恨而亡!
小鈴鐺扶住被嚇壞的小公主,含怒向木郎君喝道:你膽敢在侯爺面前行兇殺人,該當何罪?
木郎君道:我來有求侯爺,這妖女來向我搗蛋!
水天姬也道:我也有求侯爺!
木郎君道:但這些禮物是安息使者的!
水天姬道:我自己就是禮物!
木郎君道:侯爺何等尊貴?豈會要你這妖女?
小公主卻大聲道:我要!
她轉向紫衣侯撒嬌道:爹,我要她陪我讀書、寫字、談心
紫衣侯舐犢情深,握著她的小手,道:有一個裴玉,你還不夠麼?
小公主道:只有裴玉,沒有她,這裴玉也遲早要走
紫衣侯望著她,又望望裴玉與水天姬,這才從她三人之間的眼神中捉摸到一點甚麼,不禁暗歎,緩緩向水天姬道:你再説一次,你所求何事?
水天姬道:五年之內,侯爺的大風膏不送給任何人!
紫衣侯道:那麼你就在這裏陪我女兒五年?
水天姬一口答應:好,就五年!
木郎君知道所求之事再也無望,不禁怒吼道:氣煞我也!
連他帶來的那些珠寶也不要了,縱身而起,穿窗而出噗通一聲,躍入水中!
水天姬笑道:求不到大風膏竟跳水自殺了麼?
羣豪之中有人道:這廝氣量狹小,睚眥必報,姑娘還是小心些
又有人道:水姑娘託身侯爺船上,那廝有天大膽子也不敢捋虎鬚!
正説間,海上一派樂聲悠揚,那海盜之雄的紫髯大漢黃天霸登船而上,踏著大步,進入這大廳,躬身道:晚輩已將新鮮蔬果之筵備好,不知侯爺是否此刻擺筵?
紫衣侯笑道:難為你知道我終年在海上,吃不到新鮮蔬果,每年都為我設想如此周到。
黃天霸道:侯爺賞臉,已是晚輩的莫大榮幸。
紫衣侯道:如此就請吩咐你的手下,此刻擺筵便是。
黃天霸恭應一聲,轉身退出。
紫衣侯打了個呵欠,道:各位之事,大多已得解決,本爵也有些累了,今日就此結束,各位如有興趣?不妨留下與本爵同享新鮮蔬果,或者請便
突然有人朗聲呼道:且慢!
一人大步而出,裴玉聞聲抬頭,見到果然是胡平,急迎上前去,抓住他的手道:大頭叔叔
胡平道:果然是你
他只要知道裴玉平安無事,自然放心,至於他為何要扮成女人?目前無法分心追究這些。
紫衣侯聽説是裴玉的叔叔,不便推辭,道:你也有事相求?
胡平道:不錯。
紫衣侯道:方才怎麼不出來?
胡平恭聲道:在下名卑位低,怎敢爭先?
紫衣侯道:好,説吧!
胡平道:在下來得匆忙,並無禮物帶來。
小鈴鐺截口道:沒有禮物帶來?你難道不知侯爺的規矩?
裴玉一心偏袒叔叔,大聲道:水天姬可以做禮物,我裴玉就是禮物!
胡平卻攔住他,向紫衣侯道:晚輩雖無禮物帶來,但所求之事也並非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天下武林同道,來求侯爺出手;侯爺若是拒絕了晚輩,只怕江湖中所有武林高手,都難免要在陣前身亡,武林也必將大亂!
這胡平果然口才便捷,言語扼要,短短幾句話,已足夠令人動容。
哪知紫衣侯卻冷冷道:天下武林高手之生死,與我何干?我若死了,他們也絕不會為我掉了一滴眼淚!
胡平呆了一呆,道:但是
紫衣侯道:三十年前,我已不願再為人出手,何況今日?少年人,你年紀還輕,我勸你也少管別人的閒事吧!
胡平呆在當地,眼珠子轉來轉去;裴玉知道他大頭叔叔眼珠子一轉就會有花樣出來,暗道:這一次,只怕他無論想出甚麼花樣,都再難打動這紫衣侯啦
一轉念間,胡平已沉聲道:但是此事與侯爺您自己也有關係。
紫衣侯道:與我有甚麼關係?
胡平道:武林中人此番遭劫,乃是因為不知從哪裏來了個身穿麻衣的怪劍客,要向天下武林高手挑戰!
紫衣侯只是淡淡道:此人口氣倒是不小
胡平道:此人口氣雖然狂妄,但劍法之高,卻可稱得上當世第一,只怕侯爺您
胡平突然乾咳一聲,住口不語。
他話雖只説了一半,但言下之意,似是説:只怕侯爺您也及不上他。
紫衣侯輕笑道:當世第一?只怕不見得?
胡平見他已有些被激,心頭暗喜,口中卻故意嘆道:晚輩雖不願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但以晚輩看來,他的劍法,確是無人能及。
紫衣侯默然半晌,突然哈哈大笑,道:少年人,你這激將法雖高,但卻激不到我;就算他劍法第一,又有何妨?
胡平不動聲色,道:即是如此,晚輩告辭了只可惜,唉
躬身一禮,走了出去。眼見已將走出這大廳之外紫衣侯突然喚道:回來!
胡平回首道:侯爺有何吩咐?
紫衣侯道:只可惜甚麼?你且説來聽聽。
胡平道:凡是學劍之人,都該瞧瞧那人的劍法,唉,不瞧真是可惜!
紫衣侯道:他使的是何劍法?究竟如何高明?
他實已被胡平那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樣引起了興趣,不知不覺間已入了胡平的圈套。
胡平道:那人劍法究竟如何高明,晚輩真是無法形容,那唉!
那真可説得上是:此劍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見?
紫衣侯冷笑:原來是個耍嘴皮子的!
胡平立刻接口道:可是晚輩帶來了一樣東西,侯爺若是一瞧,便可知道他劍法到底如何?
紫衣侯忍不住道:拿來瞧瞧。
胡平可真沉得住氣,直到此刻,面上仍未露出絲毫歡喜之態,慢慢的伸手入懷,突然又縮手出來。
紫衣侯道:做甚麼?
胡平道:侯爺若是決計不理會武林人物生死,此物不瞧也罷。
紫衣侯道:誰説我決計不理?快拿出來瞧瞧。
胡平這才探手入懷,取出那隻信封,再抽出那片枯葉。
這時不但紫衣侯被他打動,在場眾人亦全都被他吊足了胃口,都忍不住伸長脖子去瞧。
只見他取出的只不過是一片枯葉,不覺又有些失望,有些莫名其妙。
胡平卻鄭重其事,雙手將枯葉呈到紫衣侯面前。
紫衣侯伸手接過,凝目向這枯葉望去,突然臉色大變。
大廳中一下子像著魔似的寂無聲息,全都望著「紫衣侯。
而紫衣侯卻只是專注著那片枯葉,目不轉睛,卻又表情反覆變化,又是驚、又是喜、又是凝重、又是長嘆
眾人也不知那葉枝究竟有何好看之處?而紫衣侯又為何瞧得如此入神?
紫衣侯看得忘了移動,眾人也都不敢妄自移動,直過了三、四盞茶工夫,才聽得紫衣侯深深長嘆一聲,道:好高明的劍法,好精深的劍法,好厲害的劍法
這位海內第一的劍法名家,竟一連稱讚了三聲,顯見這劍術削枯葉之人,劍法實是非同小可。
胡平不禁更是憂慮;若是連紫衣侯這樣的人物,都非那麻衣劍客之敵手,那又當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