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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阿姨

    這裏是芬蘭的某個小山村。

    一個身材發福的男子正大汗淋漓地走在雪路上。他的鬍子是白的,眉毛是白的,連呼出的氣也是白的。

    “啊呀,糟了糟了!都怪鬧鐘壞了,再不快點趕路,就趕不上會議了。”

    忽然,他發現前面有一位微胖的女子也在趕路,手裏拿着一張地圖。

    聽到腳步聲,她回過頭來,看到他,女子有點吃驚。

    “唉,請問……”她問道。

    “什麼事?我正在趕路。”

    “先生,您是不是聖誕協會的人?”

    他停下腳步,緊緊地盯着這位女子胖乎乎的臉。

    “你是怎麼知道這個協會的?”

    “這麼説來,您真是……”

    “我是意大利分會的。”他挺起胸答道。

    “啊,是嗎?太好了!我今天去報到,迷路了。”

    “報到?噢,你是新來的工作人員吧。剛才失禮了。”

    “不,我不是……”

    “那我們一起走吧。會議馬上就要開始了。你第一次來就遲到這可不大好啊。快,快,跑起來吧。”

    説着,他跑了起來。

    微胖的她也連忙跟上去。

    小小的山崗上矗立着一幢紅色尖頂的房屋。也許是剛掃過雪,房屋周圍排列着幾個小山一樣的雪堆。

    兩個人急急忙忙地跑進房屋。

    “嗯,終於趕上了,沒有遲到,太好了。”

    他摘下圍巾,回過頭來看時,女子的蹤影已經不見了。

    “哎,她去哪兒了?”

    不管她了。他獨自嘟囔着馬上爬上螺旋階梯。螺旋階梯的上面就是會議室。

    他推開門走進去,狹長的會議桌兩邊,分別坐着五個人。這時,十雙眼睛正齊刷刷地向他看過來。雖然他們的服裝和

    膚色各不相同,但是所有人都長着白鬍子、白眉毛。

    “又是掐着點到啊!”非洲分會的聖誕老人説道。他黑色的皮膚襯着白色的鬍鬚,對比分明。

    “很抱歉,從意大利來太遠了。如果能使用馴鹿雪橇就好了。”

    “那可不行!”一位戴眼鏡的男子揮動着食指説。他是德國分會的聖誕老人。“在平常的日子使用馴鹿雪橇是嚴格禁

    止的。如果確實需要,必須提出申請,經過全體會員同意才行。”

    “知道,知道。”意大利聖誕老人擺擺手,“所以,我才沒有坐雪橇來啊。”

    德國聖誕老人點點頭,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

    “嘿嘿……好像還缺一個人,不是嗎?哈哈,是會長還沒有到呀。原來,我不是最後一個呀。”

    “你高興得太早了。”英國分會的聖誕老人説道。“你知道,會長今天將要離任。因此,聖誕節來臨之前,必須確定

    一個新的人選。今天會長先生就會把他的繼任人選介紹給我們。會長沒有到,可能是辦理手續耽擱了。”

    “是嗎,有新的夥伴到來?真是令人期待呀。”

    “會長是美國分會的聖誕老人。要當他的繼任人,可不簡單。那個國家小孩的人數多暫且不説,對孩子們的刺激也很

    多,不是新奇的禮物還得不到他們的喜愛呢。”英國聖誕老人捋着鬍鬚説道。

    “就這一點而言,日本最好。”法國聖誕老人説道,“我聽説那裏小孩的數量在不斷減少,不是嗎?”

    一直坐在角落裏沉默寡言的日本聖誕老人緩緩抬起頭來,説道:“你説得沒錯,這讓人感到氣餒。不僅如此,幾乎沒

    有哪個孩子真心等待聖誕老人。他們失去了夢想。”

    就在日本聖誕老人感嘆的時候,會長打開門走了進來——白種人,高鼻樑,身材比在座的任何一位都要胖。

    “大家都到齊了吧。”他掃視了一下會場,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小小的椅子似乎容納不下他。他清了清嗓子,説道:

    “今天距聖誕節還有二十天。根據慣例,我們召開聖誕老人會議。第一項議題是選舉下任會長。這是由會長指名選舉產生的。我希望由副會長來接任我的職務。諸位有無異議?”

    沒人提出異議。大家一齊向荷蘭分會的聖誕老人鼓掌,因為他就是副會長。

    會長似乎很滿意地細眯着眼睛,繼續説道:“那麼進入第二項議題。我把美國聖誕分會的聖誕老人候選人帶來了,在這裏介紹給大家。可以嗎?”

    大家點點頭。於是會長站起來,走出會議室。

    “會長推薦的人選,肯定沒問題。”英國聖誕老人説。

    “他會是什麼樣的人呢?有新夥伴加盟,真是令人興奮!”意大利聖誕老人兩眼放光,情不自禁地唱起拿波里民歌。

    這是他興奮時的癖好。即便周圍的聖誕老人因為他的高聲歌唱而皺起了眉頭,他也全然不在乎。

    “我想提醒一句,他只是一名聖誕老人的候選人。沒有全體會員的同意,他是不能加入協會的。”德國聖誕老人以事務性的口氣説道。

    “話雖這麼説,那不過是個形式而已。迄今為止,還沒有不曾獲得全體同意的先例。”英國聖誕老人回應道。

    “不過,我入會時可是費了不少周折,”非洲聖誕老人開口了,“就因為我的膚色。”

    “如果你覺得受到歧視的話,那肯定是誤會。”英國聖誕老人一字一句地説道,“當時我們討論的是怎樣才能消解人們印象中的差異的問題,誰也沒有種族歧視的意思。”

    “膚色與聖誕老人的形象有差異這句話本身就是歧視。聖誕老人原本不過是個偶像。人們怎樣去想象他,那是每個人的自由,是不是?”非洲聖誕老人的語氣很柔和,但是目光卻很嚴厲。

    “儘管如此,還是有一條基本線的。比如北歐人的白皮膚、輪廓分明的面孔、白眉毛和白鬍子,還有紅衣褲,這就是聖誕老人的形象啊。”

    “那不過是歐美人隨意創造出來的。如果當時我們也在的話,聖誕老人的膚色可能會更黑一些。”

    “你説是隨意創造的,但也不是沒有原型。這個原型就是歐美人,沒有辦法呀。”

    “哈哈,”非洲聖誕老人瞪圓了眼睛,盯着英國聖誕老人,“你説原型是歐美人?”

    “難道不對嗎?”

    “不對!”

    “聖誕老人的原型,”荷蘭聖誕老人緩慢説道,“你知道,他是基督教的聖人尼古拉斯。聖尼古拉斯是利西亞首都繆拉的司教。利西亞古國現在在土耳其境內,土耳其是西亞國吧。”

    非洲聖誕老人滿臉勝利地看着英國聖誕老人。

    “是,是嗎?是西亞啊。那我更正,是我錯了。總之,從結果來看,我是同意你入會的,所以並不存在歧視之説,是不是?”

    “我很感謝。我只是想説,我入會時並不順利。”

    “呀呀,我希望今天能夠順利通過啊。”法國聖誕老人一副厭倦的神情,“一旦討論起來就會沒完沒了。我們還要準備聖誕節分發的禮物呢。”

    “今年流行什麼呢?”日本聖誕老人問道。

    “是啊,我們國家與你們那兒不同,不把聖誕節當節日看待,所以也沒什麼流行的東西。只是一家人圍坐在bǔchedeNoёl的旁邊靜靜地度過。bǔchedeNoёl你知道嗎?像圓木一樣的蛋糕。説起給孩子們的禮物,首先就是書和筆吧。對那些還不識字的小小孩,就送一個玩偶或長絨玩具什麼的。”

    “日本孩子想要的大概是遊戲吧?”意大利聖誕老人語帶譏諷,“不是國際象棋,而是用電腦操作的電視遊戲。最近,不光是孩子們玩,連大人也沉緬於遊戲當中,父子共搶一個遊戲機,據説並不少見。你只要發給他們遊戲機就行了呀,豈不輕鬆?”

    日本聖誕老人似乎被人戳到痛處,皺起了眉頭。

    就在這時,門咔嚓一聲打開了,會長進來了。

    “來,請進。”

    看到跟着會長進來的人,意大利聖誕老人大吃一驚,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不,大吃一驚的不止是他一個人。

    站在門口的,是和意大利聖誕老人一起趕來的那個略顯富態的女子。

    “會長,這位女子不會……”意大利聖誕老人的質疑代表了大家的心聲。

    “看來,我需要做個解釋。”會長掃視了一下會場,説道,“在我選擇下一任候選人時,我決定要打破現有的所有限制。促使我下定決心的契機就是非洲聖誕老人入會時的審議會。看到他,我就想,下一任美國聖誕老人的選拔,必須把黑人也納入進來。不,不僅如此,除了人的資質以外,不應該設置任何條件。其結果,我認為她是合格的聖誕老人。哎,你的名字是……”會長問道。

    “傑西卡。”

    “傑西卡,很好的名字。不過,從今天開始,你將擁有一個新的名字,那就是美國聖誕老人。當然,”會長摸了摸自己的鬍子,“你還要得到這裏所有的人的同意。”

    “請大家多多支持。”傑西卡莞爾一笑,意大利聖誕老人和其他幾位聖誕老人不禁對她也報以一笑。

    “會長,會長,一位女性聖誕老人總有點……”德國聖誕老人耷拉着眉毛,一臉困惑。

    “你很熟悉規則,這與規則並不牴觸,不是嗎?”

    “確實不牴觸,不過我們沒有想到會是個女性候選人。”

    “那不就行了嗎?”

    “她沒鬍子呀。”法國聖誕老人説道,“怎麼辦?”

    “沒有鬍子就不行嗎?”會長問德國聖誕老人。

    “作為一個標準的聖誕老人,他要有白鬍子、白眉毛、紅外套、紅褲子等等。”

    “必須這樣嗎?”

    “必須倒不是,只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例外。”

    “不,你説的不對!”突然站起來的是來自澳大利亞的大洋洲聖誕老人。“大家還記得吧,在我們國家,聖誕節時正好是盛夏。那套標準裝束對我來説太難受了,因此我提出了更改申請,並得到了大家的同意。現在,我是穿着短袖花襯衫,踏着滑水板去分發禮物的。”説着,大洋洲聖誕老人做出衝浪的樣子。

    “不過短袖襯衫的顏色應該是紅色的。這裏還有你的保證書。大洋洲聖誕老人可穿短袖襯衫,但顏色須為紅色。這不是無視規則,而是靈活對應。”

    “在我那兒就可以不穿紅衣服。”非洲聖誕老人説,“開始,因為炎熱,免除了外套和褲子,但要求我必須穿紅色斗篷。可是當我穿着紅色斗篷走村竄寨時,獅子受到紅斗篷的刺激奔襲過來,差點把我吃了。從那以後,就允許我穿綠色服裝了。”

    “為什麼換成綠色?”意大利聖誕老人問。

    “因為與綠樹綠草顏色一致,不顯眼啊。”

    “嗯,當了聖誕老人,卻又不想太顯眼。哼哼。”

    “你們説的我都明白,那都是因為各自的國情不同啊。”德國聖誕老人小聲嘀咕道。

    “不,仔細想想,這個問題實際上遠遠超出一個國家的範疇。”會長説,“為什麼呢?因為人類的一半是女性。女性不長鬍子,那麼女聖誕老人也就不要鬍子——我們只要這樣改變一下規則就行了。”

    “她年輕,眉毛也不白。”法國聖誕老人説。

    “聖誕節的時候,我可以把眉毛染白。”傑西卡仍然笑微微地説道。“那樣,與白雪也很般配。”

    “要把眉毛弄白,我可以告訴你一個好方法。”意大利聖誕老人走到傑西卡的身邊,拍着胸脯説道,“我剛入會的時候,眉毛鬍子還不太白,很辛苦。不過最好不要去染色或脱色。用小麥粉,從頭頂上澆下來,這是最好的辦法。”

    “意大利聖誕老人!”德國聖誕老人斥責道,“她還沒有得到我們的承認。”

    “啊,是呀。”意大利聖誕老人撓了撓頭。

    “我想問大家一個問題。”會長説。

    “為什麼聖誕老人必須是男性?”

    會場霎時安靜下來。這時——通常都是這樣,博學的荷蘭聖誕老人站了起來:“那是因為聖尼古拉斯就是男性。”

    “這我知道,可是,聖尼古拉斯並不等於聖誕老人吧。起源也許是這樣,但是聖尼古拉斯的傳説在流傳到世界各國的時候,他的形象也在不斷變化。很多國家就把聖尼古拉斯和聖誕老人區分開來。比如,在你的國家,每年12月5日就有一個叫作辛塔庫拉斯的老人從西班牙坐船而來,向孩子們分發禮物。這個辛塔庫拉斯就是原樣地繼承了聖尼古拉斯

    的傳説而存在的。換句話説,聖誕老人完全可以與聖尼古拉斯分開來看待,不是嗎?”

    會長學識之淵博絲毫不遜於荷蘭聖誕老人。經他這麼一説,大家就都默不做聲了。

    “我來説幾句,可以嗎?”一位聖誕老人舉起手來。

    他是日本聖誕老人。“我認為聖誕老人是父性的象徵。”

    全體會員都看着他。在大家的注視中,他繼續説道:

    “不知道大家知不知道,在我國,父親的地位一落千丈。孩子們認為,父親不過是往家裏存錢的人,除此之外他就是一個礙事的傢伙。原因有很多,不過顯而易見是父性被輕視了。他們以為不要父親也沒關係。他們不願去理解為什麼

    父親擠着地鐵、受着上司的訓斥還要汗流浹背地去工作。他們的思維就是,只要給我禮物,對方是不是聖誕老人無所謂。所以在這種情形下,再出現女性聖誕老人,”他搖了搖頭,“孩子們是更不會感到父親的可貴了。聖誕老人,可以説是父親們的最後的一道防護牆了。”

    日本聖誕老人平時不善言談,但是這一篇宏論大家都聽進去了。會場一時間鴉雀無聲。

    “我也感同身受。”英國聖誕老人慢悠悠地説道。“不光是日本,全世界都在問父親的意義是什麼。也許我們真的不能輕易承認一名女性聖誕老人。”

    幾個人點頭表示同意。這時,加拿大聖誕老人站了起來。

    “聖誕老人大概不只是父性的象徵吧。重要的是要有顆愛孩子的心。愛不分父性母性。剛才那些話毫無意義。”

    他的話一説完,又有幾個人附和同意。

    “不,我不認為談父性沒有意義,”平時沉默寡言的比利時聖誕老人發言了,“孩子有父親和母親。好的父母就是充分理解自己的職責,彌補雙方的欠缺,精心撫養孩子成長。因此,意識到自己的父性和母性是必要的。”

    “可是,説聖誕老人是父性的象徵這也太離譜了。”芬蘭聖誕老人反駁道。

    “聖尼古拉斯明顯地承擔着父親的責任,並不離譜。”別的聖誕老人説。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都説了起來。

    “要提高父性的價值,父親應該做更大的努力。把它推到聖誕老人的身上是那是逃避責任。”

    “世上的父親們已經很努力了。”

    “努力得還不夠。當今的父母們太幼稚了,就像孩子撫養孩子,等孩子長大以後再培養出更傻的孩子。”

    “聖誕老人竟把孩子稱作傻孩子?”

    “本來就是傻瓜,我稱他傻瓜有什麼不對?”

    “被輕視的不光是父親。母親這一邊也很危險。虐待孩子的母親不是越來越多嗎?”

    “現在的父母們以為只要掏錢就是撫養孩子。這樣的話,孩子也不會期望從父母那兒得到愛。前不久,我收到某個幼兒園的孩子們的來信,半數以上都是向我要錢。這是怎麼啦?”

    議論一發不可休。有唾沫橫飛者,有拍桌子大罵者,有互揪衣領差不多要打起來的。會長連喊“肅靜”,可是無濟於事。事態已經不可收拾了。

    就在這時,從哪兒傳來了歌聲。

    是《聖母瑪麗亞》。

    歌聲似乎飄進了怒吼着的男人們的耳朵裏。他們漸漸安靜下來。

    不用説,這美妙的歌聲來自傑西卡。唱完後,她看了看大家,嫣然一笑,雙頰微微泛紅。

    “有話好好説吧。大家都是聖誕老人,生氣可不好看呀。”

    十二個聖誕老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覺得難為情。還有的人不好意思地笑了。

    “哦,對了。我烤了曲奇,大家吃不吃?休息一下,喝杯茶吧。”説着,傑西卡走出了會議室。

    “哎,我來幫忙。端茶可是年輕人的事。”意大利聖誕老人追過去。

    曲奇和紅茶端上來了。曲奇鬆軟可口,散發着微微的檸檬香味。吃了它以後,剛才還面紅耳赤的聖誕老人們表情都和緩下來了。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荷蘭聖誕老人對傑西卡説道。

    “如果是辯論的話,等用完茶點以後不行嗎?”英國聖誕老人皺起了眉頭。

    “不,我無意辯論,只是想問個問題。”

    “可以呀。什麼問題?”傑西卡問。

    “你是為了什麼才來應募聖誕老人的?是從孩提時代就嚮往當一個聖誕老人嗎?”

    她微笑着搖搖頭。

    “替我應募的是托米,我的兒子。我一點也不知情。”

    “你兒子自作主張就替你應募了?”

    “根據規則,他人推薦也是允許的。”德國聖誕老人插了一句。

    “為什麼你的兒子要替你應募聖誕老人,而不是他的父親?”荷蘭聖誕老人問傑西卡。

    傑西卡説:“托米的父親在他兩歲的時候因為事故死了。”

    會議室霎時安靜下來。

    傑西卡似乎不喜歡空氣這麼沉重,笑了笑,説:

    “當我知道托米替我應募時,我大吃一驚。我對他説,聖誕老人只有男人才能扮演,人家都是父親在當聖誕老人呀。可是,他對我説,媽媽不是把爸爸的愛都給我了嗎?我們不是那樣約定的嗎?他很生氣,我沒有辦法回答他。”

    她轉向日本聖誕老人説道:

    “我覺得父性很重要,不應該被輕視。而且,我認為聖誕老人是父性的象徵。但是賦予它父性的不光是男性,同樣的賦予它母性的也不光是母性。想到這些,我就決定來應募聖誕老人了。”

    日本聖誕老人微微點頭。其他的聖誕老人也點了點頭。

    “也就是説,外形姿態並不重要。”非洲聖誕老人自言自語道。

    聖誕前夜來臨了。

    傑西卡忙壞了。

    托米睡下後,她打開壁櫥,那裏放着一套嶄新的聖誕老人服裝。因為她的緣故,紅褲子改成一件紅裙子,外套她也做了一些修改,看上去更苗條。帽子與其他的聖誕老人一樣。幫助傑西卡設計這套服裝的是意大利聖誕老人。

    化妝的時候,響起了敲窗的聲音。好像是來接她了。傑西卡連忙穿上衣裝,照了照鏡子然後打開窗子。

    三頭馴鹿牽引的雪橇浮在空中。雪橇上裝載着一個巨大的布袋。

    “聖誕節快樂!美國聖誕老人。按照計劃,我們已經晚了七分鐘。”最前面的馴鹿説道。他的脖子上掛着一個大大的鬧鐘。

    “對不起,能不能再等我一會兒?還沒有抹口紅。”

    “不行,快坐上來。”

    “真是性急啊!”

    傑西卡翻過窗子,跳到雪橇上。

    “聖誕老人,路怎麼走啊?”馴鹿問道,“往年都是從夏威夷開始的。”

    “從阿拉斯加開始吧。那裏最冷,我不想讓孩子們等得太久。”

    “知道了。右馴鹿,左馴鹿,準備好了嗎?”

    兩邊的馴鹿齊聲答道:“準備好了!”

    “出發!抓緊繩子喲,聖誕老人。”

    一聲號令,馴鹿們跑了起來,雪橇也跟着飛起來。

    “哇,速度真快!”傑西卡差點翻到雪橇後面。

    “全速飛行。今晚必須飛遍美國。再過一分鐘,就要到達阿拉斯加啦。”

    “一分鐘?啊呀,趕快趕快。”

    傑西卡掏出藏在衣袋裏的化妝盒和口紅,開始給自己補妝。

    “喂,夥計,聖誕老人開始化妝了!”右馴鹿對左馴鹿説。

    “怎麼回事呀。以前那個聖誕老人胖得雪橇都拉不動,這次卻來了個塗脂抹粉的女士。”

    “你們別説廢話!孩子們在等着呢。”

    馴鹿雪橇在夜晚的晴空中飛馳,星星稍縱即逝。俯瞰大地,城市、高原、山川、湖泊就像高速的輪轉印刷機鋪開的一幅幅美麗的畫卷。

    發完聖誕禮物以後,馴鹿雪橇回到傑西卡的公寓。

    “明年再見!”從窗子跳進房間,傑西卡對馴鹿們説。

    “您辛苦了。明年再見。”

    目送馴鹿雪橇遠去,傑西卡回到房間,脱下聖誕服裝。下一次穿它要到一年以後了。

    換上便裝後,傑西卡來到寢室。托米睡得正香。

    她輕輕搖了搖兒子的身體。托米睡眼惺鬆地擦着眼睛,問道:

    “媽媽,怎麼了?”

    “托米,穿上衣服。我們出去一會兒。”

    “出去?現在?”

    “是。”

    傑西卡給還沒完全睡醒的托米穿好衣服,最後給他戴上毛線織的帽子。

    “去哪兒?”

    “去個好地方。”

    兩個人走出房間,沿着公寓的階梯往上爬。他們來到屋頂上。

    屋頂上沒有照明,但是周圍建築物的燈光照射過來,加上今夜月光如水,所以樓頂上並不很黑。

    樓頂上有兩個人影。一個大人和一個孩子。傑西卡和托米走過去,慢慢地可以看清彼此的面孔了。他們是住在三樓的約翰和他的女兒艾米莉。

    “對不起,因為工作我來晚了。”傑西卡説。

    “沒事。今晚不太冷,我和艾米莉在看星星呢。”

    “傑西卡,剛才我看到了,馴鹿牽引的雪橇從空中飛過去。”艾米莉手指着夜空。

    “那是流星。”約翰説。

    “不是,我看到的,是馴鹿。”

    “是馴鹿,我相信。可能是聖誕老人在送禮物呢。”傑西卡撫摸着艾米莉的頭,面對着約翰微笑。他苦笑着點點頭。

    托米和艾米莉兩個人數着星星,一起玩起來。看着兩個孩子,約翰緩緩説道:

    “傑西卡,我想聽到你的答覆。”

    傑西卡看着他。圓圓的眼鏡後面,是真摯的目光。

    她微微一笑,然後點點頭。

    “我同意。”

    約翰那張緊張的面孔看着看着舒緩開來,他雙手抱着頭,緊閉着雙眼:

    “謝謝。這是我過的最高興的聖誕節。”

    “我也是的。”傑西卡説,“這是給托米的最好的聖誕禮物。”

    約翰把她擁入懷裏。可是當看到她的臉時,不禁有些訝異,便伸手去摸她的眉毛。

    “怎麼啦?”

    “是小麥粉。”約翰説道,“小麥粉怎麼弄到你的眉毛上了?”

    “啊啊。”傑西卡噗哧一笑。“肯定是剛才烤蛋糕弄的。”

    新年過後,召開了一次聖誕老人的臨時會議。

    會議的議題是允不允許聖誕老人結婚。

    雖然意大利聖誕老人有點不情願,但最終還是全會一致通過了。

    聖誕快樂!

    The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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