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情形如何?”早餐桌上,羅妲熱心地問我。
“喔,還不是老套。”我冷漠地説。
我知道戴斯巴正在打量我,讓我覺得很不安,他是個觀察力很強的男人。
“在地上畫符?”
“嗯,畫了不少。”
“還有白公雞?”
“當然,貝拉最大的樂趣就是這個。”
“也有出神狀態什麼的?”
“對,都有。”
羅妲看來有點失望。
“你好像覺得很沒意思,”她用委屈的聲音説。
我説這種事都差不多,無論如何,我總算滿足了我的好奇心。
後來當羅妲到廚房去時,戴斯巴對我説:“你受了點驚,是不是?”
“這——”
我希望儘量表現得輕鬆些,但是戴斯巴不是個容易被欺騙的人。
於是我緩緩説:“有一點——從某一方面來説——有點殘忍。”
他點點頭。
“人未必真的相信那一套!”戴斯巴説:“至少在清醒理智的時候不會相信,可是這種事就是有它的影響力。我在東非看多了,巫醫對人有很大的控制力,而且我們不得不承認,的確有些事無法用常理解釋。”
“死?”
“喔,對了,要是一個人知道自己註定要死,就一定會死。”
“我想那是暗示的力量吧?”
“也許是吧。”
“你不滿意這種解釋?”
“不——不完全滿意,有些事,光用我們西方的科學理論是解釋不通的。歐洲人不一定相信這種荒唐事,可是要是你把它當真,它就會一直存在你心裏!”
我思索道:“我同意你的看法,一個人不能太愛教訓人,連這個國家都會發生怪事。有一天我到倫敦一家醫院去,有個女孩患了精神病症,抱怨骨骼和手臂都痛得不得了,可是找不出任何原因,他們懷疑她得了歇斯底里,醫生告訴她,用燒熱的紅鐵棒放在手臂上,可以醫好她的病,問她要不要試試,她同意了。
“醫療的時候,那個女孩把頭轉開,緊緊閉着眼睛,醫生用一根在冷水浸過的玻璃棒放在她手臂的內側,女孩痛得大叫,醫生説:‘現在沒事了。’她説:‘我相信,可是好可怕,燒得人好痛’我覺得最奇怪的,不是她相信自己真的被鐵棒燙過,而是她的手臂真的有被燒燙過的痕跡,玻璃棒碰過的地方真的起了泡。”
“結果她的病好了嗎?”戴斯巴好奇地問。
“喔,好了,那個神經炎什麼的病一直沒再發生,不過她必須醫好手臂上燙傷就是了。”
“真奇妙,”戴斯巴説:“那對錶演很有幫助,對不對?”
“連醫生自己都很意外。”
“我敢打賭他……”他好奇地看着我,“你昨天晚上為什麼那麼急迫地想參加降神會?”
我聳聳肩。
“那三個女人讓我覺得很困惑,我只是想看看她們到底耍些什麼把戲。”
戴斯巴沒有再説什麼,不過我想他並不相信我的話,我説過,他是個觀察力很強的人。
我立刻到牧師家去,門開着,可是屋裏好像沒人在。
我走到放電話的小房間,打個電話給金喬。
彷彿過了很久很久,她才來聽電話。
“嗨!”
“金喬。”
“喔,你是!怎麼了?”
“你沒事嗎?”
“當然沒事,怎麼會有事呢?”
我感到陣陣欣慰。
金喬沒什麼不對勁,她那熟悉的挑戰態度使我感到很舒服。我怎麼會相信那一套胡言亂語會傷害像金喬那麼正常健康的人呢?
“我只是以為你可能會夢到什麼。”我有點不自然地説。
“沒有啊!我也以為會有,可是我只是睡睡醒醒,一直想看着自己有沒有意外。結果居然什麼都沒有,我真是有點生氣。”
我不禁笑了。
“你再往下説,”金喬説:“到底是怎麼回事?”
“也沒什麼特殊的地方,西碧兒躺在一張紫色長沙發上,後來就進入恍惚狀態。”
金喬發出一串笑聲。
“真的?太棒了,她是不是什麼衣服都沒穿?”
“西碧兒不是孟德斯潘夫人,這也不是黑色彌撒。西碧兒其實穿了不少衣服,有一件孔雀藍的,上面還繡了很多符號。”
“聽起來像西碧兒的作風,貝拉呢?”
“實在有點殘忍,她殺了一隻白公雞,還把你的手套浸在雞血裏。”
“——噁心……還有呢?”
“還有很多事。”我説。
我覺得自己做得不錯,又説:“塞莎在我面前把所有本事全都使出來了,她召來了一個鬼魂——我想是叫馬堪德。另外還有彩色燈和歌聲。有人一定會嚇得魂不附體。”。
“可是沒嚇着你?”
“貝拉的確讓我點害怕,”我説:“她手上拿了把很可怕的刀,我差點以為她會失去理智,殺完雞再來殺我。”
金喬堅持問道:“沒別的事嚇着你?”
“我不會受那種事影響。”
“那你聽到我沒事的時候,為什麼好像很感激的樣子?”
“這,因為——”我沒有説下去。
“算了,”金喬好心地説:“你不用回答這個問題,也不用再插手管這件事了。我知道一定有什麼讓你覺得不安的事。”
“我想,只是因為她們——我是説塞莎——看起來好像對結果很有信心。”
“她覺得你所告訴我的那些事,真的能把人殺死?”
金喬用不相信的語氣問。
“的確很瘋狂。”我表示同意。
“貝拉不是也很有自信嗎?”
我想了想,説:“我想貝拉只對殺雞和使自己進入一種帶有惡意的狂喜狀態有興趣,聽她那樣哀叫‘血……血……血……’真叫人有點不寒而慄。”
“可惜我沒聽到。”金喬惋惜地説。
“我也替你覺得可惜,”我説:“老實説,那場表演真是精彩。”
“你現在沒事了吧?對不對?”金喬問。
“你説的‘沒事’是指什麼?”
“你打電話給我的時候,並不安心,可是現在已經好了。”
她説得很對,她那愉快正常的聲音給了我很大的信心,不過,我私心裏真的有點欽佩塞莎·格雷。整件事雖然可能是胡説八道,但是卻的確影響了我的心境。但是現在已經沒事了,金喬安然無恙,連惡夢都沒做。
“我們接下來該做什麼呢?”金喬問:“我是不是還要再在這裏住一個禮拜左右?”
“嗯,要是我想從布萊德利先生那裏拿到一百鎊,你就要再住下去。”
“你要不是萬不得已,絕對不會有那個念頭。你是不是住在羅妲家?”
“暫時是,然後我會到伯恩茅斯去。別忘了,你一定要每天打電話給我,或者我打給你好了——那樣比較好。我現在在牧師家。”
“凱索普太太好嗎?”
“好極了,我把事情全都告訴她了。”
“我早就想到你會。好吧,再見了。這一、兩個星期,日子一定很無聊。我帶了點工作來——還有很多一直想看卻始終沒時間看的書。”
“你工作的美術館怎麼辦?”
“我説我出門旅行去了。”
“你難道不希望真的去旅行?”
“未必。”金喬説……她的聲音有點奇怪。
“沒有可疑的人接近你吧?”
“都是你想得到的人,送牛奶的、查瓦斯表的,有個女人問我用什麼牌子的化妝品,還有一個人要我在要求廢除核子武器的聯名信上簽字,有個女人要找我捐款給盲人。喔,當然還有旅館侍者,他們都很幫忙,其中有一個還替我修過保險絲。”
“聽起來都不像是壞人。”我説。
“不然你還盼望什麼?”
“我也不知道。”
我想,也許是希望有些明顯、公開的事,能讓我抓住把柄。
可是“白馬”的被害者都是在自由意志下死的……不,“自由”這個字用得不對,那些人身體上弱點的種子,是用一種我無法瞭解的方式種下的。
金喬斷然否定了我説那個查瓦斯表的人可能是假冒的説法。
“他有證件,”她説:“是我要他給我看的!他只是到浴室裏看看瓦斯表,然後抄下來,什麼別的東西都沒碰,我可以擔保,他絕對沒有機會故意讓我浴室的瓦斯漏氣。”
不,“白馬”不會安排瓦斯漏氣這種事——太明顯了!
“對了,還有一個人來看我!”金喬説:“是你的朋友柯立根醫生,他好好。”
“我想是李俊派他去的。”
“他好像覺得我們同姓的人應該站在一條陣線上,柯立根氏萬歲!”
我掛斷電話後,覺得輕鬆了不少。
回到羅妲那兒,她正在草地上忙着替狗擦藥膏。
“獸醫剛走,”她説:“他説是金錢癬,我想一定很容易傳染。我不希望孩子們或者其他狗傳染上。”
“或者大人。”我説。
喔,通常都是小孩子傳染上,幸好他們一天到晚都在學校——安靜點,西拉。別亂動。這種癬會讓毛都脱掉,還會留下疤痕,不過以後會慢慢好。”
我點點頭,問她要不要幫忙,她説不用,我滿心感激地走開了。
鄉下最討厭的一點,就是散步的方向通常不超過三個方向,在馬區狄平村,不是走賈辛頓路,就是走往長柯頓漢路的方向走,要不就沿着謝漢格路朝倫敦那個方向走——伯恩茅斯路在兩裏之外。
到第二天中午,我已經走過賈辛頓路和長柯頓漢路了,接下來,我只好朝謝漢格路那邊走。
我就這樣走了一回,途中,我忽然想到一個主意,普萊斯大宅就在謝漢格路途中,我何不再去拜訪一下威納博先生呢?
我越考慮越想去,這麼做,絕對不會有什麼可疑的地方。羅妲帶我去過一次,我可以問他,願不願意讓我看些上次沒機會好好欣賞的珍藏品。
那個藥店老闆——他叫什麼名字來着,奧格登?奧斯本?——居然會指認威納博,真是有意思,儘管照李俊的説法,由於威納博不良於行,不可能是藥店老闆所看到的人,但是讓人覺得困惑的是,他所指認的人居然就住在這附近,而且個性又那麼吻合。
威納博確實有點神秘,我一開始就有這種感覺。我相信,他的頭腦是一流的,而且他有一種——該怎麼形容呢?——對了,“狡猾”的氣質。有掠奪性——毀滅性,這種人太過於聰明,不會親自動手去殺人,可是隻要他願意,他可以安排完美的殺人案。
我越想越覺得威納博正是這種角色,是那種在幕後指揮一切的主腦人物。可是那個叫奧斯本的藥店老闆説他看到威納博在倫敦某條街上步行,既然威納博不可能步行,他的指認也就毫無價值,而威納博住在“白馬”附近也就沒有意義了。
無論如何,我想我還是願意再看看威納博先生。於是我就來到普萊斯大宅的大門口。
上次那個男僕前來應門,告訴我威納博先生在家。他要我在大廳稍等,“因為威納博先生不是隨時都可以接見客人”。
一會兒,他回來告訴我,威納博先生很高興見我。
威納博很友善地歡迎我,推着輪椅像老朋友一樣迎接我。
“謝謝你來看我,好朋友。我聽説你又來了,正準備今天晚上打電話給羅姐,請你們一起過來吃頓便飯。”
我抱歉這麼不請自來,可是實在是一時衝動。本來只是隨便散散步,不知不覺就走到這附近,所以決定做個不速之客。
“其實,”我説:“我是在想看看你的蒙古小畫像,上次我沒時間仔細看。”
“那當然,很高興你欣賞那東西,實在很精細。”
我們接下來的談話都比較技術性,我承認,我真的很高興再仔細欣賞他收藏的這些珍品。
茶點送上來了,他堅持要我一起用。
我並不特別喜歡吃茶點,可是我很喜歡冒着熱氣的中國茶,以及他所用的精緻茶具,此外還有一些熱鮭魚牛油土司,一塊舊式甜美的李子蛋糕,不禁讓我又回想到小時候在祖母家喝茶點的情形。
“是府上自制的吧!”我用讚賞的語氣説。
“當然,‘這’個家庭從來不吃外面買的蛋糕的。”
“我知道你的廚師手藝非常好。你不覺得像你住在這麼偏僻的地方,要留住一個人很不容易嗎?”
威納博聳聳肩:
“我堅持自己一定要擁有最好的東西,不過,當然得付出代價!我是個肯出代價的人。”
從這裏就可以看出他驕傲的天性,我淡淡地説:“一個人要是運氣好,有能力這麼做,當然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你知道,這全得看一個人對生活要求些什麼來決定。只要一個人有堅強的意志,那就夠了。有太多人都知道賺錢,而不知道自己賺了錢有什麼意義!結果,當然就只成了所謂的賺錢機器,金錢的奴隸,每天早出晚歸地工作,從來不會停下來享受,那種人賺了錢又有什麼用呢?車子更大,房子更大,太太或者情婦更會花錢——還有,頭也更大。”。他俯身向前。
“大部份有錢人都只會賺錢、賺錢,賺錢是他們唯一,也是最終的目的,可是他們有沒有停下來問問自己,這麼做是為什麼呢?就連他們自己都不懂!”
“你呢?”我問。
“我?”他微笑道:“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永遠有不盡的空間去欣賞這個世界上美麗的東西,不管是天然的還是人造的。既然這幾年來我已經沒辦法到自然環境去欣賞美景,就只有讓它們從全世界各地來遷就我了。”
“可是大前提還是要有錢。”
“對,人總得計劃自己的開支——這當然需要很周密的計劃,可是這年頭已經用不着,真的用不着去當下賤的學徒了。”
“我不大懂你的意思。”
“伊斯特布魯克,這是個日新月異的社會,以前就是,不過現在改變得更快,人一定要懂得利用這一點。”
“日新月異的世界。”我思索道。
“讓人有更新的展望。”
我用抱歉的口氣説:“你知道,跟你交談的,是隻會回顧相反方向——過去,而不是未來——的人。”
威納博聳聳肩。
“未來,誰又能知道是什麼情形呢?我説的是現在——今天——這一刻,其他任何事我都不管。現在所用的是新的技術,我們有很多可以迅速回答問題的機器,用不了幾秒鐘,但是如果用人力,往往要好幾小時或者好幾天。”
“電腦?”
“差不多就是那東西。”
“到了最後,機器是不是會完全取代人的位置呢?”
“喔,那當然,我是説那些只會盲目付出勞力的人,可是它絕對沒辦法代替‘人類’,絕對不會。世界上一定要有操縱機器的人,能運用思想的人。”
我懷疑地搖搖頭。
“人?超人?”我有意在聲音中加入一點輕蔑的口氣。
“為什麼不行?伊斯特布魯克,為什麼不行?別忘了,我們對人類這種超級動物已經逐漸有了一些瞭解,所謂的‘洗腦’,有時候會呈現一些很有意思的事。不只是人的身體,就連腦,也會對某些特別的刺激產生反應。”
“危險的信條。”我説。
“危險?”
“對就醫的人有危險。”
威納博聳聳肩。
“生命沒有不危險的,我們忘了,我們也曾經在文明的小縫隙中長大,所有文明都是這樣,伊斯特布魯克,在小縫隙中長大的人,零零星星地聚合在一起,達到共同防禦的目的,戰勝,並且控制了自然,他們克服了叢林,可是這種勝利只是短暫的,叢林隨時都可能再抬起頭來,掌有控制權。以往風光十足的城市,現在可能已經荒無人跡,滿是雜草,剩下一些只求殘存的人,別的什麼都沒有了。生活一向都很危險——不要忘了這一點。最後,不只是大自然的力量,也許是人類雙手所造出的東西毀了它。現在,就很有那種可能。”
“那當然沒有人否認,不過我最有興趣的是你對力量——控制腦筋的力量的理論。”
“喔,那個——”威納博忽然顯得很尷尬,“也許我太誇大了。”
我發覺他的尷尬和對原先理論的退縮很有意思。威納博是個大部份時間都獨居的人,一個孤獨的人就需要有人跟他聊天——任何人都行。威納博今天跟我交談的這番話,也許並不十分聰明。
“人,超人,”我説:“你知道,你給了我不少這方面的新觀念。”
“當然沒有什麼新鮮的地方,超人的理論早就有了,整個哲學理論也都是建立在上面。”
“當然,可是我覺得你所説的超人稍微有點不同……他能控制力量,別人卻不知道。他只要安安穩穩地坐在椅子上,就能操縱一切。”
我一邊説一邊打量着他。
他微笑道:
“你認為我就是那種角色?伊斯特布魯克,我倒希望是真的。人總需要一點東西來補償——這個!”
他的手跌落在膝上的毯子上,我聽出他聲音中忽然有一種辛痠痛苦的口氣。
“我不想説我同情你!”我説:“同情對你這種人沒有好處。不過要是我們想像有這麼一個人——能把事先看不見的災難變成真的——我覺得,你就正是那種人。”
他輕快地笑了起來。
“你太過獎了。”
可是我看得出,他很高興。
“不,不,”我説:“我這輩子也見過不少人,要是碰到有特殊才能的人,我一定會看得出來。”
我擔心做得太過份,可是阿諛絕對不會太過份,不是嗎?這是個讓人失望的想法,自己心裏要明白這一點就是了。
“不知道,”他思索道:“你為什麼會這麼説?就因為這些?”他朝房裏的東西一揮手。
“那些可以證明,”我説:“你是個有錢的人,懂得怎麼運用自己的錢,而且有眼光,有欣賞力,可是我所以這麼説,不只是因為這些。你懂得收集美麗、有趣的東西,也暗示過,那些東西不是靠辛勞地做苦工得來的。”
“對極了,伊斯特布魯克,對極了,我説過,只有傻子才會去做苦工。人一定要仔細地考慮、計劃。所有成功的秘密都非常簡單——可是你得想到!很簡單,只要想出計劃,加以實行——就夠了!”
我凝視着,很簡單?——就像除掉多餘的眼中釘?除了被害者之外,這種行為對任何人都沒有危險。威納博先生坐在輪椅上,他的大鼻子像老鷹鋭利的尖嘴,那個明顯的喉結一上一下地,就這樣坐鎮指揮着。
那麼,執行的人又是誰呢?塞莎·格雷?
我看着他説:“這種搖控的方式,讓我想起塞莎·格雷説的一件怪事。”
“喔,親愛的塞莎啊!”他的語氣很平靜、愉快,(可是他的眼睛是不是眨了一下?)“那兩個可愛的女人老是説些荒唐的事!而且你知道,她們相信那一套,真的相信吧!你有沒有參加過她們可笑的降神會?——我想,她們一定會堅持要你去吧?”
我迅速思考了一下,決定自己應該採取什麼態度。
“喔!”我説:“我——我參加過一次。”
“是不是覺得很荒唐?或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避開他的眼光,儘可能裝得很不安。
“我——呃,好吧——我當然不是真的相信,她們看起來很誠懇,可是——”我看看錶,“沒想到已經這麼晚了,我要趕快回去,不然堂妹一定奇怪我到什麼地方去了。”
“謝謝你讓我這個殘廢的人快樂地度過一個原本很無聊的下午。替我向羅妲問好,改天我們再一起吃頓便飯。明天我要到倫敦去,蘇西比店裏有一場有意思的拍賣會,是中世紀法國象牙製品,精巧極了!要是我能弄回來,相信你一定很欣賞。”
我們在這種圓滿的氣氛中分手了。他發現我在降神會中的窘態時,眼裏是不是有一抹有趣又不好意思的神色呢?我想是,可是我不能肯定。我現在覺得很可能自己又在憑空想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