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明山還是發現蘇東二了,他自大隊官兵中拔馬到了蘇東二面前:“哈,是蘇兄弟呀,你原來也在這兒呀!”
蘇東二淡淡的道:“是劉兄呀,何時入關內來了?”
劉明山還真坦白,他指着大隊官兵道:“我是奉命來接他們的,關上有些老弱要退休了,不換新血能行嗎?”
蘇東二笑笑道:“劉兄,你是大忙人,這就又要去古北口子,他日再相遇還請劉兄多多照顧了。”
“哈……那是自然的,蘇兄弟,再見了!”
蘇東二淡然—笑。
劉明山又入隊中了,蘇東二心中火大了,他算是領教這人的陰毒了。
蘇東二心中着實不爽,如果是在郊外單獨的遇上劉明山,他必會出刀,因為只五台山事件,蘇東二便認定這是劉明山露了他的話,把朱三王爺在五台山的事傳給魏公公那兒了。
只是此刻他卻眼睜睜的看着劉明山自他的面前走掉。
劉明山還不知道蘇東二早已發現他問題了,他還在入隊之前還回過頭向蘇東二揮手。
蘇東二心中在想,只要你姓劉的仍然駐守古北口,蘇東二早晚有機會去收拾你。
於是,蘇東二上馬便馳出娘子關,他這是兼程南下去黃河岸了。
蘇東二離開娘子關南下不過五七十里就來到“倒馬關”,大道上迎面快馬來了三個人。
這三人均是漢裝打扮,但他們那腦後長長髮辮多少還是因為快馬奔馳之故露出一些來,只不過沒人去注意他們,年頭對了,人們只關心自己了。
三匹快馬就快到蘇東二前面了,雙方碰面都會注意對方—下,那是免不了的。
只見對面為首的—人看了蘇東二,他立刻一聲怪叫道:“姓蘇的!”
蘇東二吃一驚,他再看這人,心中覺得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又像不認得。
這人後面跟着兩個人,那個頭還真大,大到他們上馬不用跳,大腿一抬間就能坐在馬上。
雙方這是對上了,蘇東二淡淡的道:“老兄,我並不認識你呀!你是……”
那老者沉聲道:“你不認識老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夫認識你。”
蘇東二聽這口氣充滿了火藥味,他冷笑了。
蘇東二先住坐騎道:“你認識我又怎麼樣?殺了我!為什麼?”
“嘿!你倒是貴人多忘事呀!小子。”
這老者口氣變了,講起小子來了,蘇東二不悦的道:“怎麼罵人?”
老者火起來了,他開罵:“媽拉巴子的,你真的不記得你所做所為了?”
老者這句滿州話,蘇東二立刻明白了,這老者不是別人,鏡泊湖畔烏拉西王爺手下的老掌事,也是老管家的人,他好像名叫烏長山。
心念間,蘇東二哈哈一笑道:“唔,原來是烏拉王爺的老管家呀!失敬失敬!”
老者正是烏拉西王爺的老掌事,那日蘇東二殺了烏拉西,他接之又殺了烏拉西的大侍衞和金山,這烏長山拼命的要為烏拉西報仇,卻被蘇東二殺傷而逃。
蘇東二早就忘了這一段,想不到這烏長山還真固執,報仇到關內來了。
江湖上有執着的人,那是與固執有所不同的。
執着乃忠於職守,固執就有所偏頗了。
忽的,只見跟在烏長山後面的兩個四十多歲的大漢跳下馬來,好長的掃刀已自馬鞍上取在手中。
烏拉山冷冷一笑,道:“姓蘇的,你的腿長跑的快,咱們一路追只差一天功夫,你走遠,多活了這麼幾天。”
蘇東二道;“對於你的忠肝義膽,我對烏拉西感到驕傲,但對於你奔入關內,蘇某就不以為然了!”
烏長山忿怒的道:“那日實在倉促,把你這平日只會笛子的人當成了湖畔的漁民一般對付,想不到你小子深藏不露地而瞞了爺們兩年多。”
蘇東二道:“好説!好説!蘇某實被逼出刀,老掌事,我可以告訴你,如果你們以後善待開荒之人,他們都是良民.否則我敢説,其中不乏卧虎藏龍之士。”
烏長山憤怒的道:“你不是虎,更不是龍,你是個陰毒的狼,姓蘇的,你還不下馬!”
蘇東二道:“我不會逃的,在我的腦海裏從未想過‘逃’這個字,我總是把帳算得一清二楚,我然後心安理得的再從容而去。”
烏長山嘿然道:“聽聽!聽聽這小子的口氣是多麼的囂張呀!”
蘇東二下馬了。
他雙腳落地拍拍馬腹,那匹馬立刻往道旁走過去。
蘇東二咧嘴—笑道;“烏大掌事,你可曾想過—件事情?”
“什麼事情?”
蘇東二道:“埋骨異域歸故土,總是一件令人酸鼻子的事情,是不是?”
烏長山大怒,叱道:“你以為憑你嗎?你不可能再有那麼的幸運了!”
他指着兩個大漢,又道:“你可知道他二人嗎?説了嚇死你!”
蘇東二淡淡的笑了。
蘇東二橫移兩步,他擺出個仔細看人的架勢道:“大掌事的,還請你加以介紹,如何?”
烏長山還未開口,一位大漢自我介紹:“小子,大爺們來自長白山天池,人們稱做‘天池雙雄’的便是我兄弟。”
蘇東二道:“果然名聲如雷貫耳。”
另一大漢道:“你在關外也聽過我兄弟大名?”
蘇東二搖搖頭道:“也是剛聽你們説的。”
烏長山大怒,叱道:“孃的,你在調侃爺們了!”
蘇東二道:“非也,在下還未知雙雄的大名吶。”
就聽一位大漢厲叱道:“你小子陰司路上去問小鬼們吧!我的兒!”
另—大漢橫着走,他口中還直叫:“老管事往一邊閃,小心賤你一身!”
烏拉山果然往路邊閃,他邊閃邊對“天池雙雄”道:“小心這小子的刀,刀出見血呀!”
蘇東二微微笑道:“老掌事説的對極了,我出刀是不落空的。”
“殺!”
“殺!”
天池雙雄長掃刀出招,兩個人同時發一聲喊,只見兩層宛如圓月的光芒平實而又厲然的上下對掃,那種架式就如同要把蘇東二砍成三截似的。
蘇東二真不敢去攫鋒芒,他倒閃三丈外,兩把長掃刀差半寸就沾上了他的身。
未等雙雄追到,蘇東二拔空一個大跟斗,直不愣的便自空中往一個大漢子頭上落下。
不料這個大漢十分了得,他的掃力隨着他的身子打轉轉,看上去像似被龍捲風颳了似的身不由主在旋動,卻也旋出一片刀芒在他的頭上方。
蘇東二的身子只在一片刀芒外幾乎停峙不動了,這時候仍未見他的刀在那裏。
真快,另一大漢只大步斜邁,掃刀也送上來了。
蘇東二大吼一聲,身子往斜直墜間,忽的翻身自那大漢身側走過。
“咻!”
“嘶!”
捱過來的大漢立刻按緊了左側的身子往外閃晃,他捱了一刀真不輕。
蘇東二想不到這二人的掃刀配合得如此絕妙,他的後背上火辣辣的,然後又覺濕答答的。
蘇東二也挨刀了,但他一個大旋身便往追逐的大漢逼過去。
烏長山撲上來了。
烏長山因為發現挨刀的大漢被另一大漢用力架住,他必須攔阻蘇東二。
只見那大漢架起受傷的大漢便又上了馬。
兩個大漢均上了馬,烏長山咬牙切齒道:“姓蘇的,你還要殺?”
蘇東二沉聲道:“糾葛來了,帳還未清,怎麼了,你們想撤?”
烏長山道:“這是—筆還不清的帳,姓蘇的,今天到此為止,他日再殺!”
蘇東二道:“他日?何日?”
“一個月後,古北口外,爺們等你。”
蘇東二道:“一個月後的古北口外,好!蘇某一定趕到,不見不散。”
烏長山上了馬,天池雙雄巳在二十丈外了。
蘇東二也痛苦,到了這時候他才緩緩的找個石頭慢慢坐下來。
世上那有如此便宜的事,打不過就不打走人吶,蘇東二從不這麼大方的放了敵人,只因為他也傷的不輕。
蘇東二原是運了氣功的,但當他捱了一刀之後,頓覺氣功有凝結之勢,他心中吃一驚。
他相信,如果那大漢再配合烏長山向他狂殺,生死就也難説了。
蘇東二自認自己撿了便宜,再殺,那是唬人.但真要幹上,他相信四個人都死,因為蘇東二有本錢,他只要不要命,這人就非死不可。
蘇東二無力似的騎上了馬,這時候他才想到藥,霍先生送他藥。
霍天行乃是大夫,他的刀傷藥江湖上馳名。
只不過蘇東二雖然有藥,他卻無法為自己敷上,因為那被掃中的地方在背脊附近。
蘇東二策馬緩緩行,為了背上痛苦,他取出笛子吹奏起來。
他吹着相思曲,這時候他不想別人。
蘇東二想着他的珍珠妻子啊!聽,他吹的多淒涼,如果此刻珍珠在身邊.那該有多好啊!笛聲在響,鮮血還在流,蘇東二已覺着太疲倦了,不料還真應了老古人的那句話:“天無絕人之路”這時候有個人奔過來了。
那是個矮壯漢子,這人邊跑邊叫:“喂!蘇東二,你是怎麼了?吹的笛聲好淒涼呀!”
蘇東二無力的勒住馬,他的心中寬多了。
是的,來的正是於風。
於風原是去找大殺手司馬如龍的,他卻在這兒出現了,於風原是在一棵大樹下歇息,他手中還拎着酒袋。
於風拉住蘇東二的馬,他吃一驚道:“蘇老弟,你怎麼受傷了?”
蘇東二把手上的瓷瓶搖了搖道:“於風,快為我把藥塗上。”
他下馬,幾乎站不穩.還是於風扶住了他。
於風架住蘇東二,一步一步的到了樹林邊,蘇東二主動趴在草地上了。
於風口中低呼:“老天爺!這一刀?”
他接過蘇東二手中瓷瓶旋開來,瓶中飄出—股香味,白色的藥粉急忙倒在蘇東二那半尺長的血口上,就聽蘇東二抿嘴一個喘氣。
於風問道:“如何?”
蘇東二道:“痛苦立消,果是良藥。”
於風道;“血也不再流了,我幫你再把傷處包紮起來,你就可以騎馬了。”
他取出個小布包,裏面裝的是長巾,於風一邊為蘇東二包紮,一邊説道:“你也不用着急,司馬如龍已經奔往黃河渡口了,我是回來向霍先生報告的。”
蘇東二突的抓住於風,沉聲道:“都是你!”
他有些聲色俱厲,於風立刻吃一驚道:“什麼都是我?我怎麼了?”
蘇東二道:“我問你,朱三王爺落髮五台山這擋子事,只有幾個人知道?”
於風道:“怎麼了?”
蘇東二道:“我在問你。”
於風想了想道:“這事我已向先生也報告了,只不過先生問明一切之後並不高興。”
蘇東二道:“先生當然不高興,沒罵你已是不錯的。”
於風吃一驚道:“到底怎麼了?”
蘇東二道:“怎——怎麼呀!哼!”
蘇東二披衣站起來,他惡狠狠的對於風説道:“朱三王爺一家在五台山,這件事多麼的重要呀!而你卻在古北口平安客棧中當着那姓劉的軍官直言不諱,害得我以為姓劉的是自己人,而把三王爺在五台山出家之事説出來,你可知道這件事,你知我知先生知,然而誰會向東廠番子去暗中通消息?”
於風一聽大驚道:“你是説五台山三五爺一家出事了?”
蘇東二道:“東廠番子去的超出我想像,他們由大檔頭關青石率領,由於沖天為副手,十六名番子殺上五台山去,若非朱全與醉大師,事情就完蛋了。”
於風忽的一拍巴掌道:“孃的!這件事走漏消息之事,也只有姓劉的有嫌疑!”
蘇東二叱道:“什麼嫌疑,根本就是他!”
於風道:“一年多的交情,這傢伙把我於風當成豬哦!孃的!我會找他問明白的。”
蘇東二道:“別急,姓劉的剛剛接了一批軍土往古北口去了,為了證實他玩了咱們,你等我回來了再商議個計謀,我必能叫他露出馬腳來。”
於風道:“那好,我回紫竹林,你去黃河渡口與司馬如龍合力救開封太守文昌洞。”
蘇東二道;“我殺了丁沖天,也殺了十六名番子在大風谷,可是還是逃了東廠大檔頭關青石,這小子逃回京,真耽心他會率人再上五台山。”
於風道:“劉明山啊!這個王八蛋,還以為你這人夠意思,不料是個狼心狗肺的傢伙,於大爺算是白交你這號酒肉的朋友了。”
蘇東二道:“霍先生這傷藥太好了,已經不痛了。”
於風道:“蘇兄弟,你還未告訴我,誰能傷得你。”
蘇東二道:“三個女真國的人,孃的!是我太大意了才會……”
“三個呀!”
“其中一個叫烏長山,這人是我在關外鏡泊湖畔時候幾刀殺死他們王爺烏拉西,這烏長山當時被我殺傷而逃,想不到他邀了兩個大漢來報仇,—路上找到這裏來。”
於風道:“兩什麼樣的人物?”
蘇東二道;“他們自稱什麼‘天池雙雄’,每人手上—把長掃刀,刀法怪異。”
於風道:“好像沒聽説過。”
蘇東二道:“這二人一個出刀掃上三路,另一個立刻掃下三路,那種配合還叫人難以招架。”
“所以你捱了—刀。”
“我不吃虧,只怕其中—個人有得養息的。”
於風道:“蘇兄弟,你回來了,還把關外的仇人也引入關內來了,有意思呀!”
蘇東二淡淡的道:“我不在乎,也許有—天我會再出關的。”
於風道:“還要去關外?”
蘇東二道:“非去不可!”
於風笑笑道:“敢情去找你那位神秘的珍珠姑娘了?哈……”
蘇東二不笑,他取出笛子吹起來。
蘇東二往南馳去,於風卻大步往太行山區走了,於風心中想到可是古北口的劉明山,他原還打算有空閒時候到平安客棧,哥兒倆好生弄一罈陳年花雕薰薰,如今他心口中可就不是滋味了。
是的,一個人如果誠心結交一個朋友,卻被這個朋友出賣,那心情之惡劣就甭提了。
於風一路上至少開罵了七八次。
蘇東二的傷第三天就沒事了,第三天他也看到那條黃泥巴堆兩岸的黃河了。
黃河啊!這條孕育着中華兒女的母親,人們既怕又愛,聽!那隆隆的水聲多嚇人,那滾滾的黃浪猶似欲把這平坦的大地吞噬似的,不少人望而生畏。
蘇東二策馬往前馳,他吹着笛子不在意,這處一道黃土高堤,堤的裏面有十幾間茅屋,過了堤便是渡口。
蘇東二到過汴粱,當然也到過黃河,他知道渡黃河的船平底四方形,在上游半里處拋在河中有大錨,渡船上的老大指揮着幾個大漢用竹篙撐船,兩岸渡口不會錯,一趟船需要半個時辰才渡過。
蘇東二來的時候已經沒有渡船了,因為天已黑了。
堤岸外的茅屋子便是為趕不上渡船的人過夜用的,只要兩個方孔銅錢,就可以住上一晚。
蘇東二的笛聲很嘹亮,卻也把另一個漢子吹出草屋外面來了。
那是一個稍嫌瘦些的漢子,高高的,也因為高便給人那份冷酷的感受。
瘦漢雙目炯燃,挺直的鼻梁骨稍嫌高了些,微薄的嘴唇,看上去帶着幾許果敢意味。
這人手上舉着一支手杖,亮亮的有三尺那麼長,只是手杖不拄地,他擱在肩頭上,這樣便顯出他有幾分蕭灑的意味。
他左手撩着長衫前撂,只一出現就木然的站住了。
蘇東二也不吹笛子。
蘇東二原是往茅屋過來的,但當落日餘暉把這人的倒影灑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已收起笛子來了。
瘦漢幾乎是擋住蘇東二去路,他冷冷的道:“怎麼,你也來了?”
“我們多年來未相聚了。”
“你還未回答我的問題。”
蘇東二笑笑道:“你依舊固執。”
瘦漢道:“我等你的回答。”
蘇東二道:“司馬兄,我來有什麼不對?”
這人正是司馬如龍,他也是奉命趕來的,他已經來了幾天之久了。
司馬如龍道:“原來一個人的事情,又何必多派你前來?難道霍先生不相信我?”
蘇東二淡淡的道:“霍先生只是要把事情做得更有把握些,這也並不表示對你的不夠相信。”
司馬如龍道:“我卻相信我二人之間,只需一人就足以夠了,難道你……”
蘇東二道:“我只聽霍先生的吩咐。”
司馬如龍笑了。
到了這時候,他才伸手向蘇東二,於是蘇東二也伸出手來,江湖上兩大高手相互間哈哈大笑了。
茅屋中十分簡陋,只不過用粗竹子支起一個大通鋪,破舊的棉被堆在另一個屋子裏,如需棉被,那得去花錢借一牀,一牀棉被一夜一個方孔錢。
蘇東二與司馬如龍二人不需借棉被,他們騎的馬後就帶有毛毯與毛氈。
當蘇東二把馬栓在屋子後面的時候,司馬如龍已在茅屋中升起火來了。
河岸冷風颼颼,牀邊弄上一堆火是必要的,別以為雪未下來,在中原地帶只一降霜,天就乾冷了。
蘇東二帶着酒菜,司馬如龍也有,這二人對坐在火堆邊,各自舉着酒袋,笑笑。
半晌只是對着瞧,忽然間,司馬如龍衝着蘇東二吃吃的笑了。
蘇東二也笑,他舉舉手上笛子。
但司馬如龍搖搖頭道:“我明白你吹笛子多一半為了氣功,但此刻不必。”
蘇東二又收起笛子,多少有些無奈的笑笑!司馬如龍收住笑,雙目移在火堆上道:“聽於風那矮子説,你去了關外?”
“不錯。”
“你還遇上仙人了?”
“沒有。”
司馬如龍道:“那是於風這傢伙騙我了。”
蘇東二一笑道:“於風並未騙你。”
司馬如龍一怔道:“你怎麼説話驢頭不對馬嘴。”
蘇東二道:“關外兩年多,就遇到了天下最美的女人,美得我可以為她而死。”
司馬如龍道:“那兒人氏?”
蘇東二道:“鏡泊湖畔的人。”
“那個荒蕪的大湖呀!”
蘇東二道:“已經去了不少關內去關外開荒的人。”
司馬如龍道:“那美人兒姓氏?”
蘇東二道:“她叫珍珠。”
司馬如龍道:“珍珠只是她的名字,她貴姓?”
蘇東二淡淡的道:“何必追問她的姓氏?我要的是我喜歡的女人。”
他似是愉快的喝了—口酒,又道;“當然更重要的乃是她也深愛着我就夠了。”
司馬如龍也笑了。
他向蘇東二舉舉酒袋,兩個人又各自喝了一口酒。
司馬如龍這才又笑笑.道:“是呀!天地之大,唯吾二人歡樂便是矣。”
蘇東二道:“司馬兄這句話令我十分受用。”
司馬如龍道:“聽於風説,你們關外還來了個過五關,你殺了不少人吧!”
蘇東二道:“總是為了保命,無奈!”
司馬如龍道:“換我也一樣,如果我連那位美女也無法保住她的安全,我寧可死。”
蘇東二道:“司馬兄,我們殊途同歸了。”
司馬如龍笑了。
他伸手拍拍蘇東二道;“兄弟,你如果有意去把你的美人兒接回關來,我支持你。”
“謝啦!”
“你可以立刻奔關外……”
蘇東二哈哈笑了。
他喝了一口酒,笑道:“你明知這是不可能的事,何必出口。”
司馬如龍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還有一人會知道。”
“誰?”
蘇東二道:“霍先生!”
司馬如龍道:“我不説,霍先生如何會知道?”
蘇東二道:“我會向霍先生説的,我不可能去欺騙霍先生。”
他見司馬如龍面帶不悦,又道:“司馬兄,霍先生一心為朝廷,赤膽忠心吶!咱們只有盡力聽他指揮,休為一私而壞了大事,對不對?”
司馬如龍道:“我慚愧。”
蘇東二道:“我還是感激你的,司馬兄,你知道吧!我保着朱三王爺兒子送去關外,霍先生並未責怪我,我還能説什麼?我只有更聽他的。”
司馬如龍道:“唉!我只是想證明,保護開封太守文昌洞上京,我有這個能耐罷了!”
蘇東二道:“我們都相信你有這能耐,霍先生卻以為必須更有把握,是不是?”
“所以你來了。”
蘇東二道:“司馬兄,垣然吧!咱們只有成功,否則當今朝中有何人可以伸張正義?”
司馬如龍微微點頭了。
江湖上的兩大殺手,蘇東二與司馬如龍各自裹着毛毯坐在牀上。
兩個牀發出“吱吱”響,好像快了黃的竹子快被他二人給壓跨了。
蘇東二很想吹笛子,但司馬如龍在一起。
他低聲的問:“你來幾天了?”
“五天。”
“一直在這渡口枯等?”
“去過—趟開封城。”
“可曾打探出什麼消息?”
司馬如龍道:“太守衞隊有人傳出風聲,太守文昌洞選了個黃道吉日才啓程。”
蘇東二道:“哪一天?”
司馬如龍道:“十月初二午時正。”
蘇東二道:“幾個人保駕?”
司馬如龍道:“這就不知道了。”
蘇東二道:“還有三天,司馬兄,咱們還得等三天。”
司馬如龍道:“不錯.所以就帶了酒菜乾糧。”
蘇東二道:“再問你,可曾發現有可疑人嗎?”
司馬如龍道:“再是氣焰囂張,也不可能就在這兒攔殺朝廷命官。”
蘇東二不問了,他歪下身子卻不能習慣的仰天睡覺,因為他的背上仍然傷未痊癒。
司馬如龍發覺了,他帶着關懷的口氣:“兄弟,你不舒服?”
“我有刀傷。”
司馬如龍就吃一驚的道:“刀傷?”
“不錯,就在後背上。”
“何人有此能耐?竟然在兄弟身上開口。”
蘇東二道:“關外來的三個人。”
他嘆口氣,又道:“真是狹路相逢,而我卻又太過大意。”
司馬如龍道:“怎麼説?”
蘇東二道:“兩個使掃刀的大漢,他們是兄弟二人,在關外人稱‘天池雙雄’的便是,這二人的掃刀真會配合,一個人又怎能生四隻手去抵擋?”
“所以你捱了一刀。”
他伸手轉過蘇東二的身子,又道:“我瞧瞧。”
蘇東二卻把個瓷瓶子交給司馬如龍道:“為我換換藥,一兩天就沒事了。”
司馬如龍只一瞧,笑笑道:“兄弟造化不小。”
蘇東二道:“我知道,差一點便起不來了。”
藥已換好,蘇東二起身下了牀。
他拉開草編的門往外走,司馬如龍並不多問,他倒頭便睡,因為他知道蘇東二的毛病。
蘇東二必是去吹他的笛子了。
蘇東二走近黃河岸,他明白一件事,黃河岸走石頭。
這是有原因的,當地人都明白,走在黃河岸,石頭堆最保險,因為如走黃泥岸,很容易陷入泥淖而被捲入泥水裏無法拔出來,只有石頭才可以走。
蘇東二就找了個石頭岸邊坐下來。
蘇東二取出他的笛子,面對着滾滾的黃河吹起來。
他吹的很傷感,什麼時候他落下淚水也不知道,蘇東二在惦念着他的珍珠了。
只不過蘇東二再是吹笛子,也不論他吹什麼曲調,他都會把內功心法使用在氣功上。
蘇東二的氣功是可以療傷的,這一點便是司馬如龍也是心中明白。
蘇東二吹着笛子在河浪的伴奏下,聽的人自心中酸酸的,也是悽苦的,然而,再是吹奏,卻又不見珍珠的影子,只不過蘇東二一直堅定以為,他的珍珠會來的,只是時間上的問題罷了。
蘇東二也相信,如果這兒不是黃河,如果這兒是鏡泊湖,那麼,他的珍珠還是會出現的。
蘇東二已經不落淚了,因為他想到了珍珠向他奔來的那光景,好美啊!好美當然是不宜再落淚了,所以他微笑了。
蘇東二與司馬如龍,二人還在睡大覺吧,渡口上傳來有人吼叱聲:“放船!”
就聽船老大回答的聲音:“你這位爺,別急呀!過河一趟需一個時辰,如今只有你三位,多浪費!再等人多了才放船。”
“啪!”
“哎!你怎麼打人?”
“再羅嗦老子殺人!”
有個年輕的大漢舉着竹篙道:“喂!你們是幹什麼的?”
就聽那位的打人的漢子冷叱道:“知道爺們的身份,怕是要嚇死你們。”
年輕人不信邪的叱道:“天王老子嗎?還是五殿閻君?便是吧?可得講個道理呀!”
那人“嗆”的一聲拔出刀來了。
“喂!你還要殺人吶!”
“放船!”
於是,大船解開纜繩了。
於是,蘇東二怔住了。
蘇東二站在草屋門邊,他踮腳看過石堤,也看到了船上那個打人的漢子。
蘇東二心言自語:“怎麼會是他?他也同丁沖天那小子一般,又活了?”
“你説是誰?”
蘇東二回過頭,他發現司馬如龍就站在他背後。
蘇東二指着剛剛啓動的大木船道:“魏老奸身邊的大紅人,他姓齊,齊管事。”
“你認識他?”
“大風谷我殺了他,而且他已死了,卻突然又在這兒出現,令人費解?”
司馬如龍道:“如果你着對人了,那麼,咱們就應該前往開封去瞧瞧。”
蘇東二道:“你怕他們在開封就下毒手了?”
“不錯!”
蘇東二道:“我以為他們不會,因為如果進了開封城,東廠的人是所顧忌的。”
司馬如龍道:“東二兄弟,你確實認識那傢伙?”
蘇東二道:“事隔兩年多,又非二十年,他那模樣我是看一就明白。”
司馬如龍道:“明白是你殺死的人又活了?”
“不錯!”
司馬如龍道:“既如此,你在此地等着,我過河開封城,你説的人是不會認識我的。”
蘇東二道:“你我的任務是保證文大人的安全,但如果你要獨自行動,我是不會攔阻你的。”
一笑,司馬如龍道:“那好,這班渡船過來,我即得去開封城。”
“騎馬嗎?”
“當然!”
司馬如龍走出茅屋門,有個漢子過來了。
“爺是不是打算要走了?這幾天你也住煩了,哈……”
司馬如龍道:“把我的馬拉過來,我過河。”
“去開封?”
“過河當然去開封。”
他指指屋內,又道:“裏面還有我一位朋友,好生的侍候着,有吃的送好的。”
他把手一伸,一錠銀子交在那漢子手中,又道:“多的就是你的了,一半天我會回來。”
漢子咧嘴一笑道:“爺真大方,謝謝!”
這時候,茅屋裏傳來笛子聲音,哎!蘇東二又吹上他的笛子了。
漢子把司馬如龍的馬拉過來,他指着茅屋對司馬如龍道:“你的朋友吹得一手好笛子,流暢輕快,聽了叫人十分快樂。”
司馬如龍道:“你也是他的知音了,哈……”
他拉馬上了石堤,發現大船正往這邊撐,渡船上十幾個過河的商旅,全都蹲在船中央,就沒有一個人站直身子的,兩匹馬由兩個漢子撫摸着,怕的是馬兒受驚嚇。
司馬如龍再看看上游的錨鏈大繩索,他知道,如果不是河中下了錨,這船早被衝往幾十裏外的下游了。
現在,船靠過來了,有兩個漢子用力的拉着長繩把船固定好,只是這邊岸上只有司馬如龍一個人與一匹馬,他們便坐在船上吃起飯來了。
司馬如龍有些焦急,他對船老大道:“能不能立刻送我過河?”
五個撐船的就沒有一人理會他的。
五個漢子端着地瓜包殼稀飯大碗,就着曬乾的芝麻葉小菜,慢吞吞的喝着稀飯。
司馬如龍道:“船老大,我有急事呀!”
有個年近五十的老漢只把雙目往上一翻道:“每一個過河的都是有急事。”
司馬如龍道:“我可以告訴你們,我的是天大的急事,各位幫忙。”
老者帶着一股子河南棒子火藥味道:“辛苦一趟就只一個客人過河,咱們怕是這包殼稀飯也沒得喝的了。”
老者的話説完,就聽得船板面上“鐺”的一聲響,五個漢子齊瞪眼。
只見是—錠五兩重的銀子拋擲在他們的面前,都愣住了,老者道:“客人!你這是……”
司刀如龍道:“只要你們立刻送我過河,這五兩銀子就是你們的了。”
嘆!果然應了老古人的話詞:“有錢能使鬼推磨!”
五個人連吃了幾口的稀飯也不吃了,就見老者去把舵,他還吼道:“用勁!使力!休貪懶!大船水面溜平川。”
就聽另外四個跟着老者唱起來:“在船水面溜平川。”
唱的還真不錯,岸上繩子也解開了,四支長篙就在四個大漢的胸前頂的緊緊。
那老者又唱道:“用勁!使力!莫貪懶,船在河心最平安。”
四人大漢立刻接應:“船到河心最平安。”
這五個人邊唱邊使勁,與剛才他們撐船不一樣,剛才他們是悶聲不吭的。
渡船靠了岸,老者還得接着把司馬如龍的坐騎“吁吁哎哎”的拉上岸,他笑對司馬如龍道:“客官,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可別説是我對你説的呀!”
司馬如龍道:“你請説。”
老者左右看一遍,低聲的對司馬如龍道:“剛才我們送過河的三個人,他們是從北京城來的殺人王,東廠番子呀!”
司馬如龍淡談的道:“又怎樣?”
老者道:“如今他們的天下,誰不怕,過河我也不敢向他們伸手討小錢呀!”
司馬如龍道:“所以你們也不送我過河呀!”
老者道:“客官,原來你是善人,同情咱們窮勞的人,我記住你了。”
“你記住我幹什麼?”
“下次過河我優先為你服務呀!”
司馬如龍哈哈笑了。
開封太守府就在午朝門大街中央,由此只需走過一條楊柳道便是龍庭。
已經二更天了吧,開封小南門外的高升客棧裏後院房中的忽然閃出三個人影,這三人完全是夜行人打扮,只見黑巾包頭黑色的勁裝黑腰帶,明晃晃的刀子反插在背後面,黑色薄底快靴半際腰,紮起的燈籠腿褲子飄絲帶,這樣的打扮只一瞧便知道要去幹什麼了。
三條人影翻牆出了高升客棧的後院牆,一路竄高走低,多—半飛躍在房頂上。
三更過後街上行人少,幾處燈火那是有人在賣點心,這地方的人最愛夜晚來上一碗油茶湯圓什麼的。
這三個夜行人早已刺探過開封府太守府在什麼地方了,他三人走的十分順利,半個時辰便來到午朝門大街暗角處,只見其中一人低聲道:“由側門牆進去,萬一被發現,咱們有魏公公手諭。”
“如果文昌洞不買帳,咱們只好動手。”
“看情形,中原也是卧虎藏龍之地,眼睛須放亮。”
“大掌事,咱們進去。”
三個人左右看一遍,立刻閃入黑暗中了。
這時候,便太守府也沉寂了,附近人家早早就關上了門,可也使得這三人彼此有了笑意。
真快捷,三條人影只一登上屋面,便分成三個方向撲到院內。
這時候,有個年輕人雙手託着木盤往二道院的正屋走,忽的有個女子低聲道:“給大人送茶水?”
“是的,柳姐姐。”
“快去吧!”
只聽聲音,就是沒見人,這個柳姐姐在什麼地方?只怕那送茶水的少年也不知道。
就在少年剛自正屋退出來的時候,正屋兩邊冒出三個人頭,是的,三個黑衣人到了。
三個黑衣人只看到那少年人端着茶盤離開,稍一頓間,三人已躍落在院中了。
一道花牆的後面,三個人剛欲閃身往正屋接近,突聞一聲尖叱道:“什麼人,站住!”
這麼一聲吼叱,倒把三個夜行人愣了一下。
立刻間,一條纖影已躍落在正屋門口阻住了三個黑衣人的去路。
“閃開!”一個黑衣人冷叱道。
那是個女子,灰暗中可以看到她的身段細而高眺,一雙大眼睛閃着鋭厲的眸芒。
那女的尖叱道:“大膽,這是什麼地方,你們難道想對朝廷命官不利嗎?”
“閃開!否則你休怪爺們對你出刀。”
忽的,正屋內走出一個羊須老者,這老者滿面蒼白,中等身材,穿着便服立在門下。
“什麼事?你們是什麼人?”
一個黑衣人冷冷道:“文大人,咱們來得魯莽,你老人家海涵了。”
那門下的人正是太守文昌洞。
文昌洞並不怕這三個黑衣人,他走近前沉聲道:“你們從何處而來?”
“北京!”
“幹什麼來的?”
那黑衣人嘿嘿一笑道:“文大人,聽説你打算進京面聖?”
文昌洞沉聲道:“那也是本大人的職責,有何不可?”
黑衣人冷冷一笑道:“大人長途跋涉,此去路上會不安全,為了大人安全,咱們特奉命來勸阻大人,還是打消進京的念頭。”
文昌洞叱道:“你們恫嚇本官?”
黑衣人道:“不是恫嚇是忠告。”
文昌洞道:“受何人之命?”
黑衣人道:“咱們東廠人。”
文昌洞大怒,叱道:“你們這批奸倭小人,多少忠良害在你們之手,本官就是要進京在聖上面前遞章本,把你們一切不法之事呈上聖明去。”
他還未説完,那黑衣人已嘿嘿冷笑道:“文大人,我説過,路上不平靜,何苦把老命送在半路上?”
文昌洞大怒道:“大膽,給我抓起來。”
守在院門的兩個衞士聞言,立刻拔刀走向三個黑衣人。
這時候一邊有個女子“嗆”的一聲撥出一把雙刃尖刀,她的動作極快,躍身已站在文昌洞前面。
忽聽得兩聲“噗通”響,兩個衞士還未出手抓人,已被一個黑衣大漢打倒在地。
中間的黑衣人握刀直逼文昌洞,那女字出招了。
“看刀!”這女子出刀十分辛辣,橫着肩膀尖刀已指向那走過來的黑衣人。
“嘿”的一聲錯開兩步,黑衣人一聲“厲害”,立刻旋臂出招,一片冷芒已罩向姓柳的姑娘。
姓柳的姑娘冷冷笑,抖手一片極光迎上去,於是這二人便在這二道院中交上手了。
這二人打的熱鬧,文昌洞一聲厲叱:“拿劍來!”
文昌洞能幹上太守,他的武功自然也不差,屋子裏有個書童把寶劍送到文昌洞手上,另外兩具黑衣人突然相互點頭,兩個方向往文昌洞包圍殺來。
這時候就聽柳姑娘尖聲嬌呼:“快叫人前來保護大人,快去!”
她對何人如此中吩咐?她被那黑衣大漢逼得只有招架之力,這是情急才會説出這兩句話,心中希望嚇退這三個黑衣人。
只不過這大院距離前面至少二三十丈外,那個書童早躲進屋內了。
只見兩個黑衣漢一邊逼向文昌洞,一邊冷冷的道:“文大人,你就別上京了,你安歇吧!”
眼看着這兩個黑衣人的刀已舉起來了,猛然間兩點小東西打過來,就聽二人“哎”的一聲疾旋身,其中一人厲叱道:“什麼人,鬼鬼崇祟的暗中傷人?”
兩個黑衣人還在撫着頭,若非黑巾扎着頭,只怕早流鮮血了。
房脊上,嘿嘿一聲躍下一個瘦漢,有一支手杖他瀟灑的放在肩頭上。
這人又是誰?當然是司馬如龍來了。
司馬如龍落在院中花牆下,他冷冷的道:“你們三個狗,膽敢殺官呀!”
“你是誰?”齊掌事逼退柳姑娘,他轉而看向司馬如龍,又道:“可知管爺們的事沒有好下場?”
司馬如龍道:“去你孃的,少拿東廠番子唬人。”
三個黑衣人吃一驚,那黑衣人直視司馬如龍,道:“你是誰?”
“是殺你們的人。”
“嘿……癩蛤蟆打哈欠,你好大的口氣!”
“何不試試!”
這黑衣人出刀真快,“嗖”的一刀,已沾上司馬如龍的身,看的柳姑娘一聲尖叫:“哎呀!”
然而怪事出現了。
只見司馬如龍突然一個轉身,敵人的一刀自他的身側滑過衣衫,而他的人已進了黑衣人懷中。
司馬如龍手杖便在這時猛力頂打,口中冷冷道:“找死!”
“哎!”
黑衣人鼻頭一痛,鮮血立刻往外流,他閃退三丈外幾乎倒在花牆上。
另外兩個黑衣人立刻揮刀便殺,他們出刀狠毒,黑夜裏但聽“咻”聲連綿不絕,想是比捱打的黑衣人武功還要高一些。
只不過兩三招間,司馬如龍忽的長嘯一聲他的手杖猛抖間,立刻變成了支細刀來。
只見司馬如龍那把細刀如靈蛇般掃過去,兩個黑衣大漢中一個人已抖着標血厲聲叫:“點子扎手。”
鼻子流血的大漢突的大叫道:“文昌洞,你到不了北京了的,你自己琢磨吧!”
他説完大吼一聲;“走!”
三個黑衣人已往房上躍去,司馬如龍冷笑道:“真他孃的會找下台階。”
他回身在燈下看看那個柳姑娘道:“姑娘刀法出自少林吧?”
柳姑娘羞怯的道:“不夠瞧。”
文昌洞道:“俠士請屋內一敍。”
司馬如龍一笑,他施禮道:“草民不便打擾大人,咱們路上或可再見。”
他衝着柳姑娘露齒一笑,拔身躍上房脊,立刻掩沒在夜色裏了。
文昌洞仰天嘆息道:“上天有眼,降妖的人出現了,太好了。”
柳姑娘還在發愣吶。
司馬如龍急急的上了房,他原打算追那三個黑衣人的,但當他躍上房之後,三個黑衣人早已不見了。
司馬如龍已經奔到城牆邊了,他突然一驚,也不知他想着什麼,回頭又往太守府奔去,而且比他來時更快。
司馬如龍為什麼如此匆匆折回?原來他忽然想到三個黑衣人雖然傷了兩個,卻仍有一個末受傷,他們三人如果藏在太守府附近,等到他們發覺自己走了再殺回太守府,姓柳的姑娘很難抵擋。
司馬如龍就是這一念之間,立刻又匆匆的折回來了。
只不過司馬如龍再回太守府的時候一切平靜如常,有一隊軍士加了守護。
一笑,司馬如龍自言自語道:“我多慮了。”
於是,司馬如龍放心的走了。
又是一大早,黃河岸邊霜封岸,颳起的風便也覺得冷嗖嗖的有些刺骨,就在這時候,從黃河甫岸來的黃土路上奔來三騎,三個人可不是別人,乃東廠的齊掌事與兩大高手冒着寒風過來了。
河岸邊靠着大渡船,渡船上只有一個漢子在升火。
升火當然是在做早飯,三匹快馬過來了,這人在船上站起來瞧,然後他又蹲下去只裝不知道。
但齊掌事三人都拉馬上渡船。
齊掌事大吼一聲:“開船。”
那人站起來道:“我一個人?”
齊掌事“嗆”的拔出刀來,叱道:“再羅嗦砍了你。”
於是,仍在船下面睡的四個人爬上來了,他們知道這三人來頭大,東廠的番子們愛殺人,有誰不怕挨刀的?渡船解纜了,五個人哪個不用力呀,因為他們發覺三個人的面色比之昨日的還難看,個個面上不見七情六慾的直瞪白眼珠子。
想殺人的就是那種眼神。
五個船家心中也明白,不但快快的送走這三個大瘟神,而且也不敢伸手要小錢。
果然,當渡船剛靠岸,三匹馬已騎上人,立刻往北飛馳而去。
馬聲急驟,引起茅屋中跳出一個人來。
這個人乃是蘇東二是也。
蘇東二見三個東廠的人飛馬急馬馳,他也急了,直着嗓門大叫:“夥計,備我的馬,快!”
夥計還在睡覺吶。
就在這時候,黃河南岸有叫聲了。
叫的聲音不太高,因為刮的西北風,風向不對,叫聲便小多了。
渡船上的人未聽見,但石堤上的蘇東二聽見了。
蘇東二立刻奔到船邊,他指着對岸道:“快撐過去,有人要渡河。”
船老大向蘇東二道:“你不過河?”
蘇東二道:“我不過河。”
船老大道:“要我整船白撐一趟呀。”
蘇東二立刻摸出一兩銀子道:“夠不夠?”
船上五個人齊點頭,船老大接過銀子就撐船,還真快,剎時撐到河對岸,於是,五個船家笑了。
就聽船老大笑道:“原來是咱們的財神爺呀,早知道是爺回來,剛才就拖一陣子再放船。
是的,司馬如龍追來了,可惜只差半個時辰未追上頭一班渡船過河。
司馬如龍道:“你們渡過什麼人了?”
船老大幫着司馬如龍把馬牽上船,嘆口氣道:“這是昨日那三個東廠番子,咱們遇上鬼了。”
司馬如龍就知道是那三個黑衣夜行人,心中想着不知他們在路上設了什麼惡毒的埋伏。
渡船靠上岸,司馬如龍再摸口袋,船老大開口了:“客爺,渡河的錢已付了。”
“付過了,誰?”
“我呀!”石堤後面蘇東二拉馬過來了。
蘇東二笑笑,又道:“司馬兄,一夜辛苦了!”
司馬如龍騎馬過了石堤,他對蘇東二道:“是我去的及時,差一點文昌洞挨刀。”
蘇東二道:“司馬兄,你有何計劃?”
司馬如龍與蘇東二並馬而行,他似乎早想好了計謀,聞得蘇東二的話,指着前方道:“我有兩個方案,其中,咱二人改裝打扮成軍士模樣混在文大人的侍衞中,就近保護文大人的安全,其二則是你我一前—後的一個打前站.一個跟在後面,蘇東二你喜歡那個方案?”
蘇東二笑笑道:“我喜歡獨來獨住。”
司馬如龍道:“那麼,你喜歡第二個方案了?”
蘇東二道:“司馬兄,我走前面去,你……哈……”
他笑的十分自得,又道:“你不愛聽我吹笛子,是不是呀!”
司馬如龍道:“這事你早知道,也是我告訴你的。”
蘇東二道:“那麼,還得請閣下的尊耳多忍受則個。”
“怎麼説?”
蘇東二道:“我在前面如發現情況,我自會吹奏笛子示警呀。”
“你吹什麼笛子?”
“我吹起戰刀曲,使你血脈賁張,準備出刀。”
司刀如龍道:“我接受,我怎麼能拒絕?唉!不聽也得聽呀!”
蘇東二哈哈笑了。
他笑着,向司馬如龍近揮了個手,立刻拍馬疾往北,司馬如龍卻拔馬在附近一處茶棚.他進去喝茶歇腿了。
太行山區這兩大殺手肩負的這項任務,霍先生以為十分重要,因為放眼當今,滿朝之中有誰敢上殿去參那魏老奸一本?也只有開封太守文昌洞—人了。
太守文昌洞自從那夜發生東廠番子們刺殺未成之事以後,更激起他回京面聖的決心。
文昌洞心中燃起一股除奸的雄心更見強烈,因為他已發覺吾道不孤,暗中有人相助了。
十月初二這天正午,太守府大門外快馬十二匹早已備妥,文昌洞從他的部將中調選十人之外,他的小侄女柳青青也與之同行。
別以為柳青青是個女子,論功夫隨行的十個人中就沒有一個比她高明。
太守府門外放起火炮“霹啪”響,文昌洞在府門外先是往空一拜,再向街上向眾人探施一禮,便當先策馬而去。
看起來他並未率隊人馬—同前行,因為這並非去打仗,他是上朝去告狀的。
當天夜裏,文昌洞這一行十二人便到了新鄉,文昌洞北上的消息無人知,新鄉地方官當然也不知道,這一夜他們住在街頭一家飯館裏。
吃過晚飯,文昌洞坐在心間中又把寫就的本章再仔細的看了一遍,他列舉魏奸一共二十七罪狀,每一項罪狀足以要魏奸的命。
這時候柳青青走進房中來了。
“舅,門外咱們有兩個人一班守夜,應該不會出事。”
文昌洞道:“明天以後就不一樣了。”
柳青青道;“舅,我知道,明天過午就接近太行山了,番子們必有埋伏。”
文昌道:“所以今夜大家放心的睡好覺,養好了精神應付明天。”
柳青青退出房門了。
她剛走到小院,迎面有個衞士道:“柳姑娘。”
柳青青知道這人是率隊的軍官,她點點頭道:“你有事嗎?”
那軍官道:“柳姑娘,咱們一路北上,你可曾發現了嗎?有人暗中跟蹤呀。”
梆青青一怔道:“我怎麼沒發現?”
那軍官道:“相距兩三里,只見這人騎着馬,不疾不徐的在後面。”
柳青青道:“會不會是他?”
“他?誰?”
柳青青一笑道:“好,我知道了,明天咱們再看了以後便會明白。”
於是,柳青青回到房中睡不着了。
她心中想的是那個瘦瘦的,高高的,手持一根手杖的青年人,這人的身手太高了,什麼叫動如脱兔?他就是那種身法,什麼叫靜如處子?他站在那兒不動便大風颳他不動,他的口吻——唔,這是個什麼樣的人物?柳青青輾轉翻側到四更天才濛濛的睡着……卻不料當她醒來的時候,那個軍官立刻找來了。
“姑娘,事情有變。”
柳青青急急的向:“什麼事?”
軍官手中一張字條,他對柳青青道:“一大早店家交來的字條,太可惡了,還未拿給大人過目。”
柳青青只一看,冷冷一笑道:“是很可惡!”
她念着字條上的字:“回頭是岸。”
再看字條下款,竟是一把刀。
柳青青對那軍官道:“白寫,我舅舅是不會被他嚇回去的。”
於是,她對那軍官道:“吃過飯咱們立刻上路,這事別對我舅舅去報告,沒得倒使他生氣。”
那軍官立刻往店前去了。
柳青青與文昌走出店外,只聽文昌洞道:“你們都吃好了嗎?”
十個官兵齊點頭,文昌洞又道:“往北接近太行山,大家多多小心。”
柳青青對文昌洞道:“舅,都安排好了,放心啦!”
文昌洞先拍馬往郊上馳去,新鄉地方官到現在還不知道文太守在這兒住了一晚。
已經走了十多里了,柳青青忽然拔馬而馳,她的動做令文昌洞—驚。
文昌洞只回過頭看了一眼便笑了,因為他發現後面奔來一騎,並非是許多人。
文昌洞以為這人必是那夜的俠士跟來了。
他還真的猜中了,不錯,後面跟來的正是大殺手司馬如龍。
柳青青拍馬攔住司馬如龍,她微微笑道:“是你呀!”
司馬如龍道:“巧的是我也上北京了呀!”
再是一笑,柳青青道:“那晚謝你了。”
司馬如龍道:“不敢當,比之你一個姑娘來,我還差一截,你的表現,令多少男人汗顏。”
柳青青道:“你不但刀利,口齒也利,哈……”
“哈……”司馬如龍也笑了。
柳青青道;“你貴姓大名呀?”
司馬如龍道:“名字重要嗎?”
柳青青道:“你不會拒絕一個姑娘的請教吧!”
司馬如龍發覺這位姑娘不但武功不錯,也很會説話,而且十分引人入勝。
他不由多看柳青青幾眼,忍不住的道:“我叫司馬如龍。”
柳青青道:“司馬如龍,名字倒是很好聽的。”
她又指她自己對司馬如龍道:“我叫柳青青。”
“柳姑娘。”
“太守是我舅舅,我舅舅的武功也不錯的。”
“那麼,令尊大人又是……”
柳青青道:“我爹早死了,我十年歲的時候我爹就死了,我幾乎想去找害我爹的人。”
司馬如龍道:“令尊是……”
柳青青道:“我爹叫柳文堂。”
“中原怪俠柳文堂。”
柳青青道:“你也聽過我爹的名字呀!”
司馬如龍道:“是聽説,當年十大高手會泰山,只逃走了一個人。”
柳青青道:“你知道的真不少嘛!”
司馬如龍道:“聽説那一次雙方尚未過招,十大高手中又倒下多人,顯然是中了毒。”
柳青青道:“我娘遍找下毒之人,找了多年未找到,我娘好可憐,她閉門不出已五年了。”
她頓了一下,又道:“十大高手會泰山,為的是要結合民間高手對付東海發生的倭賊在海岸上的掠奪,真不幸卻受到惡人的陰謀。”
司馬如龍道:“而朝中卻出了奸臣賊子,人民更苦了。”
他忽的一瞪眼道:“你聽!”
柳青青道:“聽?聽什麼?”
司馬如龍知道柳青青的功力還不到“密者蟻語”的地步,便輕聲的道:“笛聲!”
柳青青在馬上聽了一陣,才點頭道:“是笛聲,聽起來很遠。”
司馬如龍道:“柳姑娘,你快去保護文大人了,前面必有情況。”
司馬如龍不追,他仍然不疾不徐的往前走着,當然他也看到了什麼。
是的,那是一大片老樹林子由高高的山坡上一直延伸到一條河岸邊,往北的大路便是由河的一邊消失在林中。有人曾經這麼説過——野豬林就在這片林子的最西邊,有個故事就是説的魯智深野豬林救林沖。
當然,這兒不是野豬林,但着上去卻更見荒涼,也更令人覺着陰森。
漸漸的,笛聲聽的更清楚了,笛聲起自林子的另一端,那至少在三里遠處。
是的,蘇東二的笛聲充滿了內力,蘇東二吹笛子也凝聚氣功,這件事只有司馬如龍心中明白。
司馬如龍心中卻在唸叨:“別吹了,蘇東二,我已經知道了,你收起笛子吧!”
然而,蘇東二的笛聲更加響亮高吭了。
蘇東二立馬林深處,他的四周盡是老山林子,但他的笛聲震波似乎令樹葉發出簌簌響,好強的內功使附近的鳥犬也奔逃了。
一里外的林道上,沒有人聽得出笛聲來自何處,因為蘇東二的笛聲太亮了,又好像是來自四面八方。
十八名東廠番子們並不在意笛聲,他們在二檔頭尹水天的指揮下紛紛掩藏在大樹後。
尹水天是不知道這笛聲是什麼意思,他只覺得有些心中煩躁冒火。
尹水天忍不住的罵了一句:“這是那個該死的王八,吹的人心不寧。”
附近躲的一個番子道:“二檔頭,好像幾個人在吹笛子。”
尹水天道:“幾個人?”
那番子道:“至少有四個人。”
“你看到了?”
“聽也知道,四面八方都有呀!”
尹水天叱道:“去你的,不知道就少開口,四個在四面吹,吹他孃的那麼整齊呀!笨豬!”
尹水天聽出來了,但尹水天不説出來是一個,因為萬一他説錯了便失面子了。
很靜,但也充滿了緊張,因為尹水天至少已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去往開封的齊掌事與王子丹、王子壯兄弟二人在開封阻止文昌洞北上失敗,而且齊掌事與王子丹還受傷不輕,趕往石門去療傷,那齊掌事直説有江湖人插手,叫他特別小心從事。
尹水天的人十分兇殘,一頭泛紅的頭髮披在腦後面,他的鴨屁股帽子只掩蓋了大半個腦袋,露出光禿禿的前頂面發着紅光。
尹水天的厚背砍刀是特號的,一個環抱的大樹,有人看他十刀之內就劈斷。
當昨天齊掌事把開封失敗之事對他提及,姓尹的還拍着胸脯叫三人在石門等着他的凱旋了。
此刻,尹水天再看看這一帶他的十八個精挑細選出來的人馬,只見每人揚刀準備圍殺的架勢,便也忍不住的點頭笑了。
於是遠處傳來馬蹄聲,尹水天的左手在揮動了。
路中央橫倒着一棵大樹,就是尹水天砍倒的,如果想硬闖,那得繞過林子才可以。
兩邊林子各有九個人埋伏,若想安全通過,那就得露幾手瞧瞧。
這是一步狠招,想到的人實在不多,大概也只有陰狠的尹水天才會想得出來。
馬蹄聲越發的接近了,就見尹水天大馬金刀的走到路中央,他站到樹後面,雙目宛如廟裏火星帝君耶一雙火目似的,直瞪樹前的那一面林道上。
尹水天的厚背砍刀反手擱在肩頭上,擺出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架式,等着動手了。
於是,遠處的人影閃進林中過來了,為首的正是開封府太守文昌洞。
文昌洞的後面十人軍士,文昌洞的身邊便是他的甥女柳青青。
這種隊形表明了武官不怕死的架式。
那年頭都知道文官隊伍後,武官在前頭,也就是人們常聽的:文官不要錢,武官不怕死,國乃強盛。
只不過如今朝中的魏奸老在弄權,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兒了。
文昌洞高舉左手大聲吼:“停!”
當然要停下來,路中央橫了那麼大的一棵樹,他們騎馬誰也過不去。
十二匹馬停下來,這才發覺另一邊路中央還站了個大毛漢。
這大漢正是尹水天,他咧開大嘴在咬牙,嘿嘿冷笑得人們全身起雞皮疙瘩。
於是,文昌洞手一揮,有個軍官可就吼叱了。
那軍官走到大樹邊,叱道:“這是你砍倒的樹嗎?”
尹水天道:“尹大爺不否認。”
那軍官叱道:“你想攔路打劫?”
尹天水嘿嘿一笑道:“錯!”
那軍官道:“怎麼説?”
尹水天道:“請你們文大人乖乖地迴轉開封城,尹大爺我還會為你們大人上面説項,不定是個高位吶。”
那軍官沉聲道:“你是什麼東西,東廠番子,看你們橫行到幾時。”
尹水天反而呵呵一笑道:“文大人,咱家在此忠告,請回轉吧!”
文昌洞忿怒的大吼:“真是無法無天了,天理何在,皇上的禮儀何存?”
尹水天道:“文大人,尹某老實説一句,你永遠也走不到北京了,何不識趣回馬。”
文昌洞叱道:“本官下定決心,絕不回頭,你們這些跳樑小醜,太過可惡,若不翦除,於皇統社稷何存?”
尹水天道:“你就説得那麼嚴重,魏公公仍然忠於朝廷,咱們也為朝廷賣命,何來危機?倒是你這老兒,如此堅持的表態,到後來你會後悔的。”
文昌洞大怒,叱道:“似你們這種狂妄的劣行,已至天怒人怨,你還不下馬受縛。”
“哈……”尹水天大笑道:“文老頭,你是個不受尊重的頑固派,不值得尹大爺在此為你説項,如果你要綁大爺,何不過來下手。”
文昌洞沉喝一聲:“過去,把他拿下!”
就見那軍官用手一揮,大叫道:“跟我過去拿人。”
他當先跳下馬.另外又有四個人也落在馬下,各人拔出鋼刀從樹的一邊撲過去了。
尹水天選擇的地方乃林密草長之處,尹水天的計謀就是先收拾文昌洞身邊的侍衞,完了他要好生把文昌洞羞辱一番,惹他火了,也許他就會殺了文呂洞。
殺文昌洞身邊的侍衞,是用不到尹水天出手的,自有他帶來的一十八名東廠番子出手。
果然,當那軍官帶着四名侍衞撲到林中還未衝出去,就聽得“哎”聲傳來。
“哎”了不幾聲,林中已傳來嘿嘿冷笑,就聽路中央站的尹水天大叫:“都解決了嗎?”
“二檔頭,不夠瞧,都安份了。”
尹水天仰天一聲笑,他把左手伸的高道“文大人,你的人馬不夠瞧,我勸你回頭吧,回頭是岸吶。”
文呂洞大怒,叱道:“回頭是岸是本大人要説的,你們這些奸惡之徒。”
他“嗆”的一拔出寶劍來了。
柳青青忙道:“舅,你穩着,我去。”
柳青青的刀已指向林中了,尹水天大聲喝起來道;“哎!好標緻的妞兒,我要活的。”
他這才剛把話説完,就聽遠處傳來一聲清叱道:“柳姑娘,等等!”
柳青青回頭瞧,她心中一喜,原來她以為司馬如龍走遠了,想不到此刻他才出現。
柳青青有些激動得想落淚,但她又不好意思,終究司馬如龍她才認識不久。
但柳青青持刀等在文昌洞附近,如今只有五個侍衞了,看上去文昌洞似乎陷入進退兩難之境。
司馬如龍來了。
林中的笛聲也聽不到了。
路上的大樹那一面,尹水天拾頭踮腳看過來,他忍不住的咒罵了:“個王八蛋,莫非就是開封城插手攪和的那小子?”
他雖然聲音不大,但還是被騎馬的司馬如龍聽到了。
司馬如龍拍馬大聲吼:“閃開了!”
就見他抖動絲繮一聲吼:“起!”
哎!只見他飛馬三四丈高下,“轟”的一聲連人帶馬過了那棵倒在路中央的大樹,使尹水天也忙不迭的閃到路邊草叢裏。
尹水天當然火大了,他是個十分囂張的人物,當然不容別人在他面前囂張。
尹水天大吼一聲道:“站住!”
司馬如龍已拔馬過來了,他沉聲道:“你叫我站住?”
尹水天吼道:“不是叫你是叫鬼?”
司馬如龍道:“我不但站住,而且還回過頭來了。”
他邊説邊下馬,那馬自動的走到草地邊,真自在,啃吃青草不理會人們的血腥場面了。
手持木杖,司馬如龍道:“你大概就是人們説的東廠番子的二檔頭‘追魂使者’尹水天吧?”
尹水天很少人知道他的外號,關於道上他幹過殺手,那已是十年前的往事了。
尹水天一瞪眼道:“你小子知道的不少嘛!”
司馬如龍道:“當然,因為我要殺的對象,總是先把他們底細摸個清楚再下手。”
尹水天嘿嘿的冷笑了。
他幾乎抖着一臉橫肉道:“就憑你?孃的皮,你經得尹大爺的三刀劈?”
司馬如龍笑笑道:“用不了三刀,我只需一刀。”
尹水天雙眉一緊,他想到齊掌事與王氏兄弟三個人都栽在這小子的手中,忍不住的叱道:“孃的,必是你在開封壞了咱們的大事了。”
司馬如龍波淡的道:“只不過施以薄懲,也叫你們知難而退。”
尹水天的兇性大發,咒駕道:“操!什麼東西,尹大爺今天侍候你上路了。”
司馬如龍—笑道:“原來廢話説的太多了,姓尹的,你出刀。”
尹水天雙手舉手指向天,就不知他一刀如何砍下來,他的馬步發聲響,沙沙沙的好半天才移尺遠。
司馬如龍的手杖端平,他的雙手不稍動,他的嘴角動,那表示他在冷笑。
柳青青很注意司馬如龍,夜裏覺得他瘦子些,但此刻她認為司馬如龍瘦的很道地,這種瘦是很吸引女性的。
柳青青心中已碰碰跳了。
五個軍土分守在文昌洞坐騎兩邊,因為此刻他們已知道林子裏埋伏不少的人,到底有多少,只想着剛才五個人進去沒多久便全倒地,就知道必然不會少。
文昌洞原是看向林中的,但此刻他卻十分注意樹的那一邊,因為司馬如龍就要與姓尹的幹上了。
移動的慢的,移動也有目的,尹水天的移動只在找下手的最佳時機。
司馬如龍卓立如鼎,他似乎表現出泰山崩於前面不驚的樣子,他甚至還在微微笑,那當然是冷笑。
冷笑也是—種挑逗,冷笑總是令人不悦的。
果然,尹水天忍無可忍的大吼一聲:“殺!”
他的厚背砍刀在砍劈中途一共扭轉三個方向,只一看便知道他連壓廂底的“九龍刀法”也施出來了。
尹水天為什麼能當上東廠的二檔頭,全憑的是這套刀法,當年做追魂使者的時候,就這一手絕活,他在關洛道上吃香喝辣十多年,也砍了不少人。
此刻,他當然不敢稍存大意,出手便是絕招。
刀聲帶起窒人的“咻”聲,再加上尹水天的暴吼,那真的嚇人一跳。
只可惜他遇上了司馬如龍。
大殺手司馬如龍一連三聲“厲害”,人似游魚般穿梭在一片刀海里,他仍未拔刀。
他以杖撥弄刀刃七次,忽的一聲冷笑,人自尹水天的左邊閃脱過去,就已聽得尹水天一聲長嗥:“哎!”
那是人們幾乎想不到也看不清的—道冷芒,冷芒出自司馬如龍的手杖,當尹水天在地,左搖右晃的時候,司馬如龍面對着林深處仍然在冷笑。
司馬如龍不看尹水天,他相信尹水天不死也重傷,因為腿上一刀在冒血,至少也岔了血脈,想動也是難,是的,尹天水無法動刀,但尹水天還能叫。
他吼叫的聲音帶着嘶啞:“給我圍緊了,殺!”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