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哈羅德開車把吉格從醫院送回了家。醫生説她得了腦震盪,要在牀上休息幾天。她提出抗議,可哈羅德堅持説她應該聽醫生的話。她只好不情願地爬上了牀。哈羅德到廚房去開一個番茄湯罐頭,當他回來時,她正在給莉迪婭打電話。
“你現在不應該説話。”他大聲説道。
她舉起一根手指讓他閉嘴,然後對莉迪婭説:“我覺得自己很好。我打電話是想知道情況怎麼樣。”
“沒什麼要緊的。重要的是你要好好休息,然後精神抖擻地回來工作。不過,還有一件事。昆丁-休斯採訪卡德威爾參議員的錄像帶。”
“哦,是的。他説我們可以到他的工作室去看。”
“好的。我會給他打電話安排此事。吉格,照哈羅德的話去做,如果你需要什麼,就大聲喊。”
“我會的,莉迪婭,謝謝。”
莉迪婭打到WCAP電視台的電話是由休斯的節目負責人克麗斯塔接的。莉迪婭解釋了她打電話的目的,克麗斯塔説她會和休斯證實一下,然後給她回電話。一個小時後,她打來了電話,建議莉迪婭在下午五點到工作室來……
在休息室等了十分鐘後,莉迪婭由克麗斯塔領着來到了位於地下的一個編輯室。昆丁和另外一個女人正等在那裏。顯然,她是負責這屋裏錯綜複雜的電子設備的編輯。
休斯幾乎沒有跟莉迪婭打招呼。“準備好了?”
“是的。”
“開始吧。”他對編輯説道。她按了幾個按鈕,兩台電視屏開始工作。
半小時後,錄像帶結束了。屏幕上的休斯向參議院多數黨領袖表示感謝,並向他的觀眾道別。
“可以嗎?”當燈光亮起、屏幕漸黑後,休斯問莉迪婭。
“是的,謝謝。看到他在屏幕上那麼活躍、生動,真……真讓人難過——”
“是啊,他現在不能再這樣了。”
“是的,不能了。也許以後我還想再看一遍。我想你會同意的。”
“是的,我想可以。打個電話來。”
她站起身,克麗斯塔把她送回了一層的接待室。
“如果有什麼事情我能為你和委員會效勞,詹姆斯小姐,請一定告訴我,”克麗斯塔説,“我是認真的。”
在道別的時候,莉迪婭問道:“錄像的時候你一直在場嗎?”
“是的,當然。怎麼了?”
“哦,沒什麼。卡德威爾參議員的動作、或外貌好像有什麼地方……有點兒不協調,如此而已。”
“可我想不起來任何不尋常的地方。”克麗斯塔説道。
“也許只是我的想象。再次感謝你的幫助。”
“隨時願意效勞。”
她開車直接回到了她在參議院的辦公室。她打開錄音機,準備把她看完這次採訪的印象記錄下來,這時,維羅尼卡-卡德威爾敲門走了進來。莉迪婭把麥克風放回原處。“你好,維羅尼卡。這太令人高興了。”
“我正準備離開,順路過來看看你的調查員怎麼樣了。我聽説了她的事,非常震驚。她怎麼樣了?”
“她很好。我今天給她打了電話。她已經回家,正在休息。”
“感謝上帝,你怎麼樣?”
“很忙……我剛從WCAP電視台回來。我看了昆丁-休斯對科爾的採訪錄像。”
“哦?為什麼?”
“部分是因為好奇心。但更重要的是,抓住每個機會更好地瞭解這件事……這也許聽起來有點兒愚蠢,但有件事讓我有些奇怪……這是我第一次看見科爾不是那麼無可挑剔……”
“這是什麼意思?”
“呃,在整個採訪過程中,他都在不停地撫弄襯衫領口,上面的一顆紐扣不見了。科爾從不會裝束不整地露面,更不要説是在電視上了……”
“真的?”
“是的……他穿着一件掉了紐扣的襯衫去電視台錄像——”
“哦,他沒有。”
“什麼?”
維羅尼卡笑了。“他當然沒有。那天我記得很清楚,他剛剛接到紐約威得利送來的新襯衫。他總是從威得利訂貨,他們有他的尺寸號碼。他喜歡他們的襯衫,尤其是那些從上扣到下的款式。他去錄像那天,從那批貨裏拿了一件新襯衫。我記得很清楚,因為他穿着襯衫給我看過。紐扣一個也不缺。”
莉迪婭也笑了。“哦,那他就是在錄像前丟了一個釦子。”
“我聽説你去看了馬克-亞當……”
“是的。”
“他怎麼樣?”
“不錯,他……噢,我怎麼會説不錯呢?實際上我看見的事情讓我吃了一驚。他看上去像是被麻醉了,或被某種東西控制住了。説實話,我很吃驚。”
維羅尼卡臉上的笑僵住了。她不安地撫弄着手裏的皮包。“我知道讓你瞭解他所處的境況是件很可怕的事。應該説我很抱歉……”她強裝出一個微笑。“你永遠不會想到孩子們會發生這些事情,莉迪婭。你把他們養大,給了他們你所有的一切。然後他們就變成了大人,而你則會變得無足輕重……他們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幸運的是小科爾走了一條不同的路。他使他的父親非常驕做。”
“肯定的……我本不應該提這件事,維羅尼卡,但趁你正好在這兒——”
她舉起了一隻戴着手套的手。“聽你説話的口氣,我寧願自己今天沒來這裏。”
莉迪婭抑制住忘掉此事的衝動,堅持説道:“我聽説吉米和馬克之間有某種私人問題。”
維羅尼卡似乎不願理睬她。
“那是什麼問題,維羅尼卡?”
“莉迪婭,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説些什麼。”
“我不相信,特別是在聽了馬克的話以後。求求你,維羅尼卡,這可能會給吉米和科爾的案子提供一些線索。我不是在探聽隱私,我從來沒想——”
維羅尼卡沒有掩飾自己的憤怒。她站起身。“我信任你是犯了一個大錯誤,莉迪婭。我討厭你的含沙射影。”
莉迪婭早些時候所感到的內疚現在被心中的憤怒所代替。不僅是因為維羅尼卡,而且是因為她加入委員會以來令人失望的經歷。有些人給了她一項任務,但也同樣是這些人似乎一心一意在阻撓她完成這項任務。就在維羅尼卡走到門口正要開門時,她決定不顧一切了……“還有科爾和吉米是怎麼回事?”
維羅尼卡停下腳步,慢慢轉過身來。“我已經受夠了,你確實走得太遠了。出於你自己最清楚的原因,你已經歪曲了有關我們家的事實,以滿足某種陰暗心理。我做夢也沒想到在你身上會有這種低級趣味。你接受了一個公職,卻又辜負了公眾的信任。你把整件事變成了一個醜聞。我向你保證,你不會再有權這樣做了。”她説完摔門而去。
莉迪婭坐在那裏,驚呆了。她用指甲狠狠掐着自己的手掌。你怎麼能這樣?一生中她還從來沒有這樣衝動過,也從來沒有這樣不顧他人感受而説出如此不得體的話。她簡直是瘋了。維羅尼卡的反應是可想而知的。她想趕上去説聲對不起,但卻沒有動。再等一天,然後打電話……
當天晚上她久久不能入眠。第二天醒來時,她覺得頭暈腦脹,情緒極其低落。今天她要到警察局去查看吉米-麥克南的檔案,但現在卻想取消這次安排。經過昨天晚上……
她披上睡袍,燒上水,到前門拿來了《華盛頓郵報》。她把報紙扔在廚房的桌子上,便去衝了個淋浴。出來前,她用涼水衝了衝頭,以便清醒自己的頭腦。她把發生尖嘯聲的水壺從火上拿下來,給自己衝了一杯速溶咖啡。
她在餐桌旁坐下,打開報紙的頭版,瀏覽着報端的大標題。但緊接着她注意到了下面的一小段文字,上面的標題是《卡德威爾謀殺案中的突破》。
文章在第一版並沒有結束,但上面的一行半文字足以給出故事的精髓。
昨天晚上,華盛頓市警察局副局長赫拉斯-詹金斯稱,參議院多數黨領袖科爾-卡德威爾冰錐謀殺案取得了突破性進展。詹金斯是在他辦公室舉行的一次非正式記者發佈會上做這一聲明的。
在記者的追問下,詹金斯拒絕就此事發表進一步説明,只是説:“警察局對卡德威爾一案進行了有史以來最深入細緻的調查,現在看來我們的努力要見成效了。”接着詹金斯局長介紹了此案的一些重要因素。(接第二十二版)
文章的餘下部分只是介紹了一下卡德威爾謀殺案及其影響。
莉迪婭穿好衣服,開車去了警察局。詹金斯的辦公室周圍站滿了想要搶到頭條的記者。莉迪婭告訴一個工作人員説詹金斯正在等她。過了一會兒他回來説:“他想知道你能不能今天下午再來?”
“不行。”
幾個記者走到莉迪婭面前,詢問起報紙上提到的突破。
“我只知道我今天早上在報紙上看到的東西,僅此而已。”她答道。
“別這樣,詹姆斯小姐,如果你沒有參與這次調查,那你怎麼會在這兒呢?”
“相信我,我和你們一樣吃驚……”
那個工作人員第二次從詹金斯的辦公室出來,示意莉迪婭進去。
“早上好。”她説道。
“今天早上什麼都不好,孩子。”
“根據我在報上看到的東西,你現在應該是在慶祝。”
“時機一到,自然會慶祝。你仍然想看麥克南的檔案?”
“你説過我可以看。”
“情況發生了變化,你是在浪費你的時間。”
莉迪婭嘆口氣,坐直了身子。“你知道,局長,我已經厭倦別人告訴我我在浪費時間了。”
“再過幾天,這些就會無所謂了。”
“為什麼?”
“沒什麼。你看,卡德威爾的案子很快就會結束了。這點我可以向你保證。參議院委員會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因為已經沒有什麼東西需要調查了。”
“這個案子所謂的突破到底是什麼?”
“如果對我來講是性命攸關的事,我就不會告訴你。而這確實是性命攸關的事。”他探過頭來,一副説知心話的模樣:“你真以為我會告訴你或其他任何人我們得到了什麼?嗨,莉迪婭,我也許不是個天才,但我決不是傻瓜。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案子,我認為和別人分享偵破此案的榮譽並不是很明智的行為。”
“你知道是誰幹的?”
“無可奉告。”
“我並不是記者,我是——”
“我得走了,莉迪婭。”
“你什麼時候執行逮捕?”
“很快,祝你愉快。”
“我不會離開,除非我看到了麥克南的檔案。”
“我告訴你忘了這件事。”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出去告訴那些記者,警察局拒絕和參議院合作。我會告訴他們——”
“不要威脅我。我不希望改變對你的印象。對不起,但我確實沒有時間了。”
莉迪婭抓起自己的手提包和公文包,下樓離開了警察局。
當她快走到街道盡頭時,一輛汽車拐了過來,從她身邊開過。她站在人行道上,看見兩個男人從車裏走了出來。他們站在車邊,等着第三個男人從後門出來。兩個站在警察局側門邊的記者走近汽車,但司機從車裏跳出來攔住了他們。
幾分鐘後,車裏的第四個人慢慢走了出來。他戴着手銬。另外兩個人抓住他的胳膊,領他向警察局大門走去。他轉過身,朝莉迪婭站的方向望去,然後抬頭望了望天空。光光的頭和白色的長袍使他顯得格外刺眼。
莉迪婭還沒來得及叫出馬克-亞當的名字,他就在記者的包圍下被推進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