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如鳳早上六點回到家,九點半就起牀穿好衣服,打電話給傑米-狄西加。
他接電話的速度之快令她有點感到驚訝,直到他解釋説他正要去參加調查庭,她才明白過來。
“我也是,”疾如風説,“我有很多話要告訴你。”
“哦,那我開車過去接你,我們好一路談怎麼樣?”
“好。不過你得先送我去‘煙囱屋’。警察署長要到那裏去接我。”
“為什麼?”
“因為他是一個好人。”疾如風説。
“我也是,”傑米説,“大好人一個。”
“噢!你——你是個笨小子,”疾如風説,“我昨晚聽到某人這麼説。”
“誰?”
“精確地説——個俄國猶太人。不,不是。是——”
然而對方憤慨的抗議淹沒了她的話語。
“我或許是個笨小子,”傑米説,“或許是——不過我可容不得俄國猶太佬這樣説我。你昨晚上在幹些什麼,疾如風?”
“那正是我要告訴你的,”疾如風説,“暫時不説了。”
她賣了個關子掛斷電話,令傑米一頭霧水,心裏頭癢癢的。他對疾如風的能力懷有最高的敬意,儘管他對她一點感情都沒有。
“她是做了什麼,”他匆匆喝掉最後剩下的一口咖啡,心裏想着,“絕對錯不了,她是做了什麼。”
二十分鐘之後,他的雙人座小跑車在布魯克街一家屋子門前停住,在那裏等着的疾如風走下階梯。傑米平時不是個觀察力強的年輕人,但是他還是注意到了疾如風的黑眼圈,和一副熬夜的人所有的容貌。
“喂,”當車子駛越郊區時,他説,“你幹了什麼夜貓子的事啦?”
“我會告訴你,”疾如風説,“不過在我説完之前你可別打岔。”
説來有點話長,傑米儘可能專心聽,又分出心來以免出車禍。疾如風説完之後,他嘆了一口氣——然後搜尋似地看着她。
“疾如風?”
“怎麼樣?”
“聽我説,你不會是在騙我吧?”
“你什麼意思?”
“對不起,”傑米道歉説,“可是在我看來,這一切我好像以前都聽説過——在夢裏,你知道。”
“我知道。”疾如風同情地説。
“這是不可能的,”傑米繼續説出他的想法,“漂亮的異國女騙徒,國際性的幫派,神秘的七號,沒有人知道他是誰——
這一切我在小説裏頭已看過上百次。”
“當然你是看過,我也看過,不過並沒有理由説就不會真的發生。”
“我想大概是沒有理由。”傑米承認説。
“終究——我想小説大概是以事實做基礎。我的意思是除非事情真的發生過,否則人們不可能想到它們。”
“你説的有道理,”傑米同意説,“不過我還是禁不住捏捏自己,看看我是清醒着還是在做夢。”
“我的感想正是如此。”
傑米深深嘆了一口氣:“哦,我想我們大概是醒着沒錯。
我想想看,一個俄國佬,一個美國佬,一個英國人——一個可能是奧地利人或匈牙利人——而那個女性任何國籍都可能——最佳選擇是俄國人或是波蘭人——相當具有代表性的一羣。”
“還有一個德國人,”疾如風説,“你忘了那個德國人。”
“噢!”傑米緩緩説道,“你認為——”
“缺席的二號是包爾——我家的僕役。在我看來,從他們所説的有關未收到一份預期中的報告,這似乎相當明顯——
儘管我想不出能有什麼關於‘煙囱屋’的報告。”
“一定是跟傑瑞-衞德之死有關,”傑米説,“是有一些我們還猜想不透的。你説他們實際提到過包爾的名字?”
疾如風點點頭:“他們怪他沒發現那封信。”
“哦,我想這是最明顯不過的了。沒有什麼可懷疑的了。
你得原諒我起初不相信,疾如風——可是你知道,這確實是個有點荒誕不經的故事。你説他們知道我下星期要去飛龍大宅第?”
“是的,那是當那個美國人——是他,不是那個俄國人——説他們不用擔心你——説你只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笨小子的時候。”
“啊!”傑米説。他狠狠踩下油門,車子飛奔向前。“我很高興你告訴我這個。這令我對這件事起了所謂的個人的興趣。”
他沉默了一兩分鐘,然後説:
“你説那個德國發明家姓艾伯哈德?”
“是的,為什麼?”
“等一等。我正要想起什麼來。艾伯哈德,艾伯哈德——
對了,我確信是這個姓沒錯。”
“告訴我。”
“艾伯哈德是個獲得某種鋼鐵秘方專利的傢伙。我無法恰當説出是什麼秘方來,因為我沒有科學知識——不過我知道結果是一條鋼絲就能像鋼筋一樣堅韌。艾伯哈德跟飛機有關,他的想法是重量可以大量減輕,飛行界將會引起革命——我是指成本方面。我相信他曾經把他的發明呈獻給德國政府,但是他們駁回了,指出一些不可否認的錯誤之處——不過他們的態度有點惡劣。他繼續研究,克服了困難或什麼的,他們的處理態度冒犯了他,他發誓他們絕對得不到他珍貴的發明。
我一直認為這整個事情或許只是胡鬧,不過現在——看來是大大不同了。”
“對了,”疾如風熱切地説,“你一定説對了,傑米。艾伯哈德一定已經把他的發明提供給我們政府。他們已經,或即將徵求歐斯華-庫特爵士的專家意見。即將在大宅第舉行一次非官方的會議,艾伯哈德將帶着他的計劃或秘方什麼的“配方,”傑米揭示説,“我自己認為‘配方’是個好字眼。”
“他將帶着配方,而七鐘面要去偷取配方。我記得那個俄國人説它值上幾百萬。”
“我想大概值這個數目吧。”傑米説。
“而且也值上幾條人命——這是另外一個人説的。”
“哦,看起來似乎是,”傑米臉色陰霾起來説,“看看今天這該死的調查庭就知道了,疾如風,你確信龍尼沒再説什麼其他的話嗎?”
“沒有,”疾如風説,“就那些——七鐘面,告訴傑米-狄西加。他就只能説出這些,可憐的人。”
“我真希望我們能知道他所知道的,”傑米説,“不過我們已經查出了一件事。我認為那個僕役——包爾,幾乎可以確定是該為傑瑞之死負責的人。你知道,疾如風——”
“什麼?”
“呃,有時候,我有點擔憂。誰將是下一個!這真的不是女孩子該牽扯進去的事。”
疾如風不自禁地微微一笑。她突然想到傑米竟然花了這麼長的時間才把她歸入羅琳-衞德的同類。
“很有可能會是你而不是我。”她愉快地説。
“好,好,”傑米説,“不過,換過來讓對方來點傷亡怎麼樣?我今天早上感到蠻嗜血的。告訴我,疾如風,如果你再見到他們那些人,你認得出任何一個來嗎?”
疾如風猶豫着。
“我想我應該認得出五號來,”她終於説,“他講話怪怪的——有點發音不清,充滿惡意——這我想我認得出來。”
“那個英國人呢?”
疾如風搖搖頭。
“我看見他的時間最少——只是一瞥——而且他的聲音很普通。除了他是個大塊頭之外,沒什麼特徵可循。”
“當然,還有那個女的,”傑米繼續説,“她應該比較容易認出來。不過,你不太可能再遇見她。她説不定正安排讓一些好色的內閣官員帶她出去吃飯,套取他們所知道的國家機密這一類齷齪的勾當。至少,小説上是這樣説的。事實上,我唯一認識的一個內閣大官員,他喝的是熱水加檸檬。”
“拿喬治-羅馬克斯來説,你能想象他是個迷戀外國美女的好色之徒嗎?”疾如風大笑一聲説。
傑米同意她的批評。
“關於那個神秘人物——七號,”傑米繼續説,“你不知道他可能是誰嗎?”
“完全不知道。”
“他——再以小説上所用的規則來説——應該也是我們都認識的人。會不會是喬治-羅馬克斯本人?”
疾如風勉強地搖搖頭。
“如果是在小説上。那會十全十美,”她同意説,“不過我們知道老鱈魚他——”她突然情不自禁地歡笑起來。“老鱈魚,大犯罪集團的頭子,”她喘了一口氣,“這可不是妙極了嗎?”
傑米表示同感。他們之間的談論花了不少時間,他的開車速度曾經一兩次不知不覺地慢下來。他們抵達“煙囱屋”,發現梅爾羅斯上校已經在那裏等着。傑米被引見給他之後,他們三個人一起前往參加調查庭。
如同梅爾羅斯上校所預料的一樣,整個過程非常單純。疾如風提出了證詞。醫生也提出了。還有人提出那附近有人練習來復槍的證詞。最後宣判過失致死。
調查庭結束之後,梅爾羅斯上校自願開車送疾如風回“煙囱屋”,而傑米-狄西加回倫敦。儘管他再怎麼無憂無慮的樣子,疾如風的故事則給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他緊抿着雙唇。
“龍尼,老小子,”他喃喃説道,“我將站起來對抗它。而你卻沒有看好戲的份。”
另一個念頭閃現在他的腦海。羅琳!她有危險嗎?
猶豫了一兩分鐘之後,他走向電話機,打電話給她。
“是我——傑米。我想你想知道一下調查庭的結果:過失致死。”
“噢,可是——”
“不錯,不過我想這裏頭另有文章。驗屍官作了個暗示。
某人故意把它蓋過去的。喂,羅琳——”
“什麼?”
“聽我説。有——有某件奇怪的事正在發生。你要非常小心,知道嗎?為了我。”
他聽見她語氣一閃即逝的警覺意味。
“傑米——可是這麼説,你——你有生命危險。”
他笑出聲來。
“噢,那無所謂。我是九命貓。再見,怪東西。”
他掛斷電話,陷入沉思一兩分鐘。然後召來史蒂文斯。
“我想你能不能出去幫我買支手槍,史蒂文斯?”
“手槍,先生?”
史蒂文斯沒有表示驚訝的意味,這該歸功於他的訓練有素。
“您需要什麼樣的手槍?”
“那種你手指頭一扣扳機它就一直射,直到你手指頭放開為止的。”
“自動手槍,先生。”
“對了,”傑米説,“自動手槍,而且我想要藍管的那種——
要是你和店員知道那是什麼的話。在美國的小説裏,小説中的英雄人物總是從他的口袋裏掏出一把藍管的自動手槍。”
史蒂文斯允許自己謹慎地淡淡一笑。
“我所認識的大部分美國紳士,他們褲袋裏帶的是很不相同的東西,先生。”他説。
傑米-狄西加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