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風堡小閣樓秘室。
楚天琪拍案而起,怒目圓睜。
他萬沒想到範天蒼居然會劫下楊紅玉,作為要挾自己的人質。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真想與範天蒼生死一搏。
他凝視着壁上的觀音畫像,良久沒有出聲。
李冰心一旁小心地道:“主人,王秋華的消息究竟可不可靠?”
楚天琪沉思片刻道:“在這個問題上,他用不着騙我,同時呂公良和張陽晉也在找楊紅玉,這事想必是真。”
李冰心道:“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小不忍則亂大謀。”楚天琪咬咬牙,沉聲道:“一切按原計劃執行,先向武林各派發鵝毛令。”
李冰心擔心地道:“那楊紅玉……”
楚天琪截口道:“範天蒼抓她是為了對付我,因此在‘五五’大會之前,他不會把她怎麼樣。”
“此話雖然不錯,”李冰心道:“不過,陰殘門內人員複雜,恐怕久而生變,萬一……”
“我知道。”楚天琪不耐煩地揮揮手,“我發完鵝毛令後,自會派人儘快去救她。”
李冰心知道楚天琪心情不好,不敢再多説活,垂手道:“是。”
楚天琪轉過身:“吳天公和胡玉鳳可已到了?”
“稟莊主,他倆已在室外等候多時。”李冰心答道。
楚天琪擺手下令:“叫他們進來。”
李冰心走向石門。
石門打開,吳天公和胡玉鳳二人走入秘室。
“哈哈哈哈。”吳天公揮着雙手大笑着,眼光往四周掃,“好地方!好秘室!只要加上金階寶座,這裏就是座小宮殿。”
楚天琪聞言,冷冰的臉色更添一層陰霾。
胡玉鳳飄身到楚天琪身旁:“王香主怎麼説?”
楚天琪聳聳肩道:“一切照原計劃執行。”
吳天公在廳中靠椅中坐下,翹起二郎腿,端起茶几上的茶盅呷了一口,手掌在茶几上一拍:“孃的!好茶,真香!”
楚天琪沉聲道:“吳天公聽令。”
吳天公二郎腿一翹,眯起眼:“是叫我?”
李冰心道:“不是叫你,還是叫誰?還有誰叫吳天公?”
吳天公霍地從椅中跳起:“老夫在!”
楚天琪道:“向青城、崆峒、峨嵋、青竹、八卦堂、閻王幫、淮泗幫、五旗門等幫派立即下發鵝毛令,令五月五日在少林寺參加武林大會,不得有誤。”
吳天公煞有介事地捲起雙袖,拱手道:“遵命!”
楚天琪扭臉對李冰心道:“李大頭領。”
李冰心跨前一步與吳天公並肩而立:“屬下在。”
楚天琪道:“向丐幫、華山、黃山、全真、百鶴會、英賢莊、廣平莊、逍遙樓、百川堂、太行武館、天馬鏢局即下鵝毛令,令各幫派參加‘五五’武林大會,不得有誤。”
李冰心頓首道:“是。”
楚天琪眼中閃着稜芒:“凡有抗令者,殺無赦!”
“是!”吳天公搶着尖聲回答,聲音刺耳脹痛。
“發令莊丁已在前莊石坪等候,你倆立即動身吧。”楚天琪揮揮手。
吳天公和李冰心躬身退出密室石門。
胡玉鳳扭身來到楚天琪身旁,歪頭靠在他肩上:“天琪,你這次是動真格的了?”
楚天琪瞧着她:“你以為我是在開玩笑嗎?”
她身子微微一抖:“你説過五月五日要娶我,這話也是當真?”
楚天琪沉聲道:“我楚天琪説話,從來算數。”
“好,”她睜大一雙明亮的眸子,“你説實話,你到底愛不愛我?”
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
但,楚天琪卻沒有猶豫:“你到五月五日就知道了。”他早有準備。
她不肯讓步,仍逼問道:“我現在就要你回答。”
楚天琪坦誠的目光瞧着她:“你先告訴我,你究竟愛不愛王秋華?”
她怔住了,啞了聲。
她此刻無法回答他的這個問題。
楚天琪緩聲道:“我們既已是事實上的夫婦,就必須互相信任,用不着猜疑。”
她眸子瞪得又圓又大,晶瑩的淚花在閃爍。
她沒想到,他會説出這種話。
楚天琪又道:“我將親自去武當和少林下鵝毛令,我不在鵝風堡的時候,鵝風堡的一切事務均由你來處理。”
“由……我處理鵝風堡事務?”她似乎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楚天琪重複道:“我不在鵝風堡的時候,鵝風堡一切事務均由你來處理,這一決定,剛才我已向全莊宣佈過了。”
“謝……莊主。”她感到有些惶惶不安。
楚天琪真是信任自己,還是有意在捉弄?
“你去前莊吧,”楚天琪道:“宋吉卿等人正在等候你。”
她努力收斂住心思,望着他道:“你什麼時候動身?”
楚天琪道:“武林大會要在少林寺舉行,少林和武當又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如果他們先接下鵝毛令,其它幫派就會望風轉舵,將要少不少麻煩。因此,我決定立即動身。”
她嘴唇扁了扁:“你要小心保重。”
她話語中充斥着的真摯柔情,能使天下任何鐵石男人都為之感動。
楚天琪是男人,也不例外。
他温柔地拍拍她肩膀:“我知道,你去吧。”
胡玉鳳從觀音畫像後的暗門走出。
室內只剩下了楚天琪一人。
他默立在觀音畫像前,雙掌合十,虔誠地禱告着。
良久。
他從腰間皮囊取出一張人皮面具,小心地罩到瞼上。
神台上的暗洞門旋開了。
他彈身躍起,沒入了黑黝黝的洞中。
“當!當!當……”武當山凌霄宮鐘聲震天價地響。
這是緊急召集武當弟子的鐘聲。
這是武當派發出告急、危險信號的鐘聲。
三十年來,武當派不曾響過這種鐘聲。
但,今天這鐘聲響了。
有強敵硬闖上了武當山頂凌霄宮。
凌霄宮在鐘聲中顫慄。
凌霄宮內氣氛十分緊張。
武當派的正掌門座上坐着石慧道長,身旁依次坐着眉須道長,玄定道長、玄法道長、石真道長、石磊道長、眉燃道長。
武當派的七道長全都在此。
除此而外,武當派的老江湖探子云玄道長也在座。
殿門內排列着一十三名身着日月道服的武當掌門弟子。
這便是名揚四海,堪稱天下無敵的武當七星劍陣十三劍手。
殿門外近百餘名正當弟子結成方陣,已嚴陣以待。
另外,鐘聲正將散居在武當山各寺廟的數百名武當弟子,召集湧向凌霄宮。
武當派雖不及少林派氣盛,不比丐幫霸道,但卻也是傲氣十足的硬朗門派。
昨夜聞得鵝毛令令使今日將上凌霄宮下令,正當七道長當夜商議,決定拒絕接受鵝毛令。
堂堂的武當派屈服於鵝風堡的鵝毛令,日後還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何況,鵝毛令命五月五日在少林寺召集什麼武林大會,必有陰謀,武當派又豈能助紂為虐!
江湖風雲突變,鵝風堡幾經起伏,實是令人嗟嘆!
武當派當作風浪中的千古磐石,中流砥柱!
“哐噹噹!”一陣劍擊之聲。
“撲通!”有人跌進凌霄殿內。
接着,一聲高喝聲傳入殿中。
“鵝毛令到,武當派掌門石慧道長接令!”聲音震撼內殿,眾人只覺耳膜發痛。
好內功!
石慧道長霍然起身,手中塵佛一甩:“出殿。”
武當七道長、雲玄道長帶着十三掌門弟子步出殿門。
殿坪上,百餘名武當弟子已被逼到了殿台階上。
坪中站立着九名身着鵝風堡號服的人。
為首一人手執長劍,一張黑臉,一雙精光畢露的眼睛。
“來者何人?為何擅闖我武當凌霄宮?”石慧道長沉聲發問。
黑臉人道:“石掌門何必明知故問。在下鵝風堡鵝毛令令使黑臉使者,請石掌門接鵝毛令。”
黑臉人説着,便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封插有鵝毛的令帖。
“慢!”石慧道長厲聲道:“我武當派為何要接你鵝風堡鵝毛令?”
黑臉人沉聲道:“莊主有令,鵝毛令代行武林聖令,天下各幫派都得接令。”
“哼,”石慧道長道:“簡直是笑話!”
黑臉人冷冰着臉:“抗令者,殺無赦。”
石慧道長塵拂一抖:“七星劍陣!”
嗖嗖嗖!劍光閃動,十三名掌門弟子已列成陣。
黑臉人道:“石慧道長,常言道:識時務者為俊傑,鵝毛令橫豎是要接的,又何必血染殿坪,玷污了武當聖地!”
“放肆!”石磊道長喝道:“你有何能耐,居然敢如此藐視我武當派?”
黑臉人道:“待我破了七星劍陣,你就知道我有多大能耐了。”
“少羅嗦!眾弟子與我將他趕下武當山!”石磊道長揮袖發出動手命令。
七道長中以石磊道長武功最高,性子最直最躁。
劍光遊動,劍氣在殿坪捲起狂風。
七星劍陣罩向黑臉人。
黑臉人左手一擺,八名鵝風堡莊丁倏然後退。
黑臉人右手一伸,長劍挑出,迎向七星劍陣。
劍光爆起爆落,金星、火花耀人眼目。
一道來自蒼穹的長虹閃過。
殿坪上的搏殺隨着長虹的消逝而結束。
結果是驚奇的,出人意料的驚奇。
石慧道長等武當派人全都傻了眼。
黑臉人在不到三招之內,不僅破了七星劍陣,將十三名掌門弟子點倒在地,而且還偷襲了石磊道長,將石磊道長橫勒在劍下。
七星劍陣如此不經打?
黑臉人究竟是神還是鬼?
雲玄道長眨了眨眼開口道:“鵝風堡凌莊主,果然好武功。”
楚天琪見雲玄道認識破了自己,也不去撕下黑皮面具,卻一手用劍勒着石磊道長,一手將鵝毛令請帖擲出:“石掌門接令。”
請帖如同飛刀厲嘯而至,石慧道長身形微側,右手塵拂在請帖上一擊,左手五指一揮,將請帖扣在手中。
一股勁力從手指上透人,通過手臂,直透全身。石慧道長險些站立不穩,忙使了千斤墜,運盡功力,才穩住身形。
好霸道的勁力!石慧道長心中暗自吃驚。
沒想到凌天雄的武功居然如此高強,難怪他敢在洪城青石門拆生死擂,又上武當山上下鵝毛令帖。
該怎麼辦?
石慧道長閃念之間,舉手準備去扯請帖上的鵝毛。
這是決心抗令的舉動。
“石掌門,”楚天琪冷聲道:“你若敢毀鵝毛令,我就殺了石磊道長。”
石慧道長手一頓,凝在空中。
“不要管我!”石磊道長掙扎着,大聲吼叫,“武當派沒有貪生怕死之輩!你要殺就……”
話音突然頓住,楚天琪點住了石磊道長的啞穴。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石慧道長的手抓住了請帖上的鵝毛。
“石掌門,”楚天琪冷冰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已點了你十三弟子的死穴,若一個時辰之內,無我親自替他們解穴,他們也必死無疑”
石慧道長的手再次凝住。
雲玄道長趨身到石慧道長身旁,低聲説了幾句話。
石慧道長喟然長嘆,垂下手中塵拂道:“琥當派接鵝毛令。”
“很好。”楚天琪嘴一努,九名莊丁一齊上前,將十三名掌門弟子穴道解開。
十三名掌門弟子從地上爬起,然後走到楚天琪身旁站定。
十三名掌門弟子的反常行為,使石慧道長驚疑不已。
雲玄道長眯起了眼,兩頰皺起深深的皺紋。
楚天琪拉起石磊道長,手一揮:“走!”
“站住!”石慧道長厲聲道:“你要帶他們去哪兒?”
楚天琪道:“莊主恐怕石掌門言而無信,這些人將押回鵝風堡作人質。”
“你……”石慧道長氣得白了臉。
楚天琪冷聲道:“你若要保住他們的命,就按時去少林寺赴會吧。”
此時,道口上湧來了一大羣聞鐘聲赴來的武當弟子,把楚天琪等人團團圍住。
楚天琪扣住被制住了穴道的石磊道長,對雲玄道長道:“雲玄道長,你該知道這些人是擋不住我的,而且我也不會改變主意。”
雲玄道長皺皺眉,又貼耳與石慧道長説了幾句話。
石慧道長揚起手:“讓他們走。”
“掌門!”玄定道長、玄法道長、石真道長、眉須道長和眉燃道長,同時道:“千萬不可!”
有這許多人質在對方手中,今後就只有任人牽着鼻子走了。
與其受制,不如與其一搏!
石慧道長再次揚起手:“放他們走!”説着,反手走入了凌霄宮殿內。
準備拼死一搏的武當弟子,只得閃身讓開一條道。
楚天琪帶着石磊道長和十三名掌門弟子,在九名莊丁開道下,離開了凌霄宮。
轉出山口。
石真道長從身後追來:“凌莊主。”
楚天琪頓住腳步。
石真道長湊前低聲道:“現在武當在是用人之時,為何要將十三位掌門弟子帶走。”
楚天琪凝眉道:“你去問掌門弟子吧。”
楚天琪説着,帶着石磊道長和九名莊丁繼續往前走。
石真道長故意落後一步,對走在後面的掌門弟子道:“為什麼要離開武當山?”
一名掌門弟子道:“這是王香主的命令。”
“王香主的命令?”石真道長道:“我怎麼會不知道?”
十三名掌門弟子湊近身,將石真道長圍住:“王香主還有一道命令交付給了我們。”
“什麼命令?”石真道長問。
“叫你死!”十三名掌門弟子十三把劍,同時劈向石真道長。
事出意外,石真道長連叫都沒來得及叫一聲,便被十三把劍劈成了碎塊。
半個時辰後。
武當派派出三匹快馬,將凌天雄下鵝毛令,劫走石磊道長和十三名七星劍陣弟子,及修殺石真道長的消息,送往少林、丐幫和黃山白鶴庵。
石慧道長料定,楚天琪下一個目標必定是少林寺或丐幫。
石慧道長的預料沒錯。
三天後,楚天琪以鵝毛令令使的身份出現在少林寺。
因為少林寺已接到了武當的快馬傳書,所以早已有所準備。
寺門大開。
寺坪兩側分立着百餘名武僧。
大雄寶殿二十四扇單扉盡開,殿內香煙繚繞飄出。
大無方丈身披紅色袈裟,端坐在殿前的蒲團上,身旁盤坐着瞭然大師、定然大師、印明大師、印月大師和修為大師五大殿主持。
大無方丈身後立着九名紅袈裟白髮老僧,這是少林寺主管戒律院的執法僧。
大無方丈身旁站着一名小沙彌,小沙彌手中持撐着一根金光閃耀的禪杖。
這是少林寺最高權力象徵的方丈權杖。
殿台前站着十八名斜披袈娑,威風凜凜的持杖武僧。
這便是少林十八僧。
少林寺的長輩和精華,都已展示在大雄寶殿的殿坪上。
“鵝毛令令使到!”在九名鵝風堡弟子的高叫聲中,楚天琪昂首挺胸,邁步進入殿坪。
楚天琪仍戴着一張黑色人皮面具。
陽光照着他黑色的臉,宛若就是從地獄來的黑臉判官。
楚天琪在殿坪中站定,手一揚:“請少林寺大無方丈接令。”
一道耀眼的電芒在殿坪劃過,射向大無大師。
接令的厲喝聲,令坪中百餘人耳膜似鋼針刺痛,禁不住身形搖晃。
大無方丈袖袍一拂,右手五指一彈:“請凌莊主暫且收回成命。”
射到大無方丈身上的電芒,倏然回折,反射向楚天琪。
收回成命的沉喝聲,象低沉的雷聲從殿坪滾過,使所有的人禁不住一陣心驚肉跳。
楚天琪接住鵝毛令請帖,高高擎起,冷聲道:“大無方丈,你準備拒絕接受鵝毛令?”
大無方丈正襟危坐,雙掌合十胸前:“少林羅漢杖陣。”
“嗨!”台階前的十八僧應聲上前,十八根禪杖結成了萬象森嚴的十八羅漢杖陣。
楚天琪沉哼一聲:“大無方丈之意,是要本令使闖十八羅漢杖陣了?”
大無方丈沉靜地道:“不錯,只要凌莊主能在十招之內,闖過十八羅漢杖陣,少林寺便接鵝毛令,並立即動手準備“五五’武林大會。”
楚天琪默然片刻:“此話當真?”
大無方丈道:“少林寺中豈有戲言?”
楚天琪冷聲道:“方丈既定下十招破陣如此苛刻的條件,本令使也就有個條件。”
大無方丈道:“請講。”
楚天琪目光緩緩掃過全場:“在下若十招破陣,當帶走十八僧和在場的一位師僧。”
“凌天雄!”印月大師怒喝道:“你也太放肆了!”
楚天琪冷眼盯着印月大師道:“若我能十招破少林十八羅漢杖陣,又有誰能阻攔我在此放肆?”
印月等五位大師頓時語塞。
楚天琪此話,實在不假。
大無大師略一思忖,道:“行,老衲答應便是。”
楚天琪將鵝毛令遞給身後莊丁,從莊了手中接過一根禪杖。
楚天琪班門弄斧,居然要用禪杖來對少林寺的十八羅漢杖陣!
大無大師雙眉凝成了一條線。
“天羅陣!”十八羅漢齊聲喝喊,羅漢杖陣頓時發動。
剎時,一片杖山,如萬座高山在殿坪移動。
飛沙走石,陽光也變得暗黯。
緩慢而沉窒如獄的浩然勁風,在坪中滾動。
“看杖!”楚天琪喝聲如雷,一根禪杖如金龍騰起,攪向羅漢杖陣。
一片金光漫散,刺人眼痛。
“金龍拈鬚!”
“金龍探爪!”
“金龍翻身!”
楚天琪一招一喝,聲浪如濤。
眾寺僧看得眼花紛亂,杖山之中分不清楚天琪與十八僧的身影。
“第十招金龍擺尾!”楚天琪第十招喝聲出口。
“撲通通!”十八僧隨着喝招聲,東倒西歪,栽倒在地。
楚天琪持杖挺立,神色凜然。
瞭然大師、定然大師、印明大師、印月大師和修為大師幾乎從蒲團上彈身而起。
凌天雄十招之內破了十八羅漢杖陣,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實!
然而,這確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大無方丈目光凝視着楚天琪,雙眉緊緊攢起。
他已看出了楚天琪戰勝十八羅漢杖陣的奧妙。
那是因為十八僧有意承讓。
也許武當七星劍陣十三掌門弟子一招見敗,也是有意承讓。
但,為什麼會這樣?
他不明白,這太出人意料了……
他不相信十八僧會背叛少林,但十八僧故意敗陣卻是事買。
楚天琪從莊丁手中取過鵝毛令請帖,再次拋向大無方丈:“請少林寺大無方丈接令。”
大無方丈伸手接住鵝毛令請帖,緩聲道:“少林派承接鵝毛令。”
瞭然大師等五位大師臉色微變。
數百年來,少林派何曾受過如此屈辱?
大無方丈坦然道:“老衲明日即派弟子到西山坪清場,準備‘五五’武林大會。”
少林一諾千金,言出必行。
楚天琪道:“我可以帶十八僧走了?”
五位大師的臉漲得通紅。
大無方丈鎮定地道:“當然可以。”
楚天琪對十八僧道:“請諸位隨我走。”
十八憎從地上爬起,但站着沒動,目光望着大無方丈。
楚天琪冷聲道:“莊主有令,凡抗鵝毛令者,殺無赦。”
大無方丈從十八僧的眼光中似乎看到了什麼,心念猛然一動。
他拂起袖袍道:“你們去吧。”
十八僧這才移動腳步,垂手走到楚天琪身後。
楚天琪注視着大無方丈道:“方丈可曾記得本令使還有一個條件?”
大無方丈目光環過全場:“你還想帶走誰?”
楚天琪冷電出的目光,投到大無方丈身後的一名紅袈裟老僧身上:“大苦高僧。”
凌天雄要帶走大苦高僧!
殿坪上一陣騷動。
大苦高僧的地位在九高僧中排位第三,是位德高望重的高僧。
“凌天雄,你不要欺人太甚!”五位大師同時躍起。
“坐下!”大無方丈沉聲喝道。
五位大師無奈,只得捺住性子,覆在蒲團上坐下。
大無方丈平靜地道:“老衲既已答應你,就決不會後悔,你帶他走吧。”
大苦高僧的臉色變了,變得異樣的慘白。
楚天琪道:“請大苦高僧隨我和十八僧回鵝風堡。”
大苦高僧合掌上前:“方丈……”
大無方丈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你去吧。”
大苦高僧嘴唇翕動了一下,但沒説話,踏步走入坪中。
他在離楚天琪五步遠的地站定,目光凝視着楚天琪,良久,問道:“你為什麼要殺石真道長?”
楚天琪冷聲道:“我殺誰,這不干你的事,你現在必須跟我走。”
“為什麼?”大苦高僧合起雙掌。
“因為我勝了十八羅漢杖陣。”楚天琪的活,聽上去彷彿有些答非所問。
“如果我不肯跟你走呢?”大苦高僧道。
楚天琪嘴裏迸出三個冷森的字:“殺無赦。”
“赦”字剛出口,大苦高僧雙袖袍一抖,撲向楚天琪。
大無方丈和五位大師,都看到了大苦高僧袖袍中的短刀。
大苦高僧身手敏捷,快逾閃電,顯然是位武功極高的高手。
大苦高僧是修行僧,法緣和尚,怎麼會武功?
少林寺上上下下的人都愣住了。
大苦高僧搶到楚天琪身旁時,腳步突然踉蹌了一下。
大無方丈看得很清楚,十八僧中一名貼近楚天琪的武僧,稍稍用禪杖尾撥了大苦高僧的腳後根。
楚天琪雙肩一沉,右手斜揚,袖內閃過一道寒芒。
寒芒一閃而沒,隨即顯現的是一片血雨,和一顆飛向空中的人頭。
大苦高僧的無頭屍體仆倒在楚天琪腳下,人頭卻飛到了大無方丈的腳前。
血濺少林大雄寶殿聖坪。
凌天雄哪還把少林寺放在眼裏?
五位大師雖為高僧,卻已按捺不住胸中怒火,齊聲大吼,躍入殿坪,將楚天琪圍住。
“五佛拜祖!”瞭然高聲長號。
定然大師、印明大師、印月大師和修為大師聞號,同時揚起了雙掌。
“住手!”大無方丈端坐蒲團上,沉聲喝喊。
“方丈……”五位大師按住掌,忿忿的眼光看着大無方丈。
楚天琪巍然挺立,紋絲未動。
“退下!”大無方丈下令。
瞭然大師與印明大師和印月大師交換了個眼色,咬咬牙,垂下掌退回大無方丈身旁。
定然大師和修為大師見狀,也只得跺跺腳忿忿退回。
少林寺寺規森嚴,縱是悲憤已極,誰也不敢違抗方丈的命令。
大無方丈揮揮手:“你們走吧。”
楚天琪深沉地看了大無方丈一眼,帶着十八僧和莊丁走了。
大雄寶殿上一片沉寂。
大無方丈目光注視着大苦高僧的人頭,面色凝重。
他發覺大苦高僧臉上罩有一張人皮面具。
那張大苦高僧的人皮面具下,必又是另一張面孔。
他合掌胸前,發出一聲悲壯淒涼的號佛:“阿彌陀佛!”
佛號久久在空中盤旋,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