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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邏車駛離山居倉庫,疾馳在334車公路上,渡過出羽大橋,大妻警部初次眺望着眼下的最上川。
大橋,長度是3公里,據説河口寬的地方約摸有5公里。的確,不愧稱之為日本首屈一指的大河。
“那裏是去飛島的酒田港。”
鳳仙警部從後窗口指點着橋右後方。
“您很瞭解呀,來過幾次山形吧?”藤井巡查操縱着方向盤,讒問鳳仙警部。
“哪裏,上大學時,來過二、三次,六十里越卻是第一次來。”
汽車沿334號公路開進了國營7號公路,沿着赤川,快速馳過鶴崗市。
“馬上就到112號公路,就是六十里越了。”
“六十里越?從哪到哪?”大妻警部詢問藤井巡査。
“那卻不太清楚,從前一里為6町,按此計算,從院內到新莊,恰好306町,因而叫六十里越。可是,這條路卻不通新莊。”
“我對山形幾乎一無所知,剛才經過的是鶴崗市吧,下一個大城鎮叫什麼?”
“山形。”藤井巡查馬上接口回答。
“山形這麼近?”
“不,還有100公里吧。”
“那麼,按照、前六町一里的説法,有200多里哩。”
“關於六十里越,有多種傳説,我想,縣政府對有關地名和命名也是眾説紛紜,莫衷一是。”
公路兩側是清一色的田地。村姑們頭上裹着富有地方特色的黑頭巾,不嫌細雨的淋漓之苦,正忙着農活,這裏是一派東北農村悠然安適的風光。
“這裏是大綱……這裏叫田麥俁……右側目所能及的高山叫湯殿山,那邊的叫月山。”
藤井巡査逐個向他倆介紹沿途風光。
“前面馬上就到品倉山麓,那家汽車服務中心就在山腳下,靠近隧道入口處。”
“去那看一下吧。”
10分鐘後,巡邏車停在品倉汽車服務中心。
“今天晌午前,有人來修過後望鏡嗎?”
“唉呀,是那輛和卡車碰撞的汽車?”
看到有巡邏車來,身穿服務中心工作服的男子認定來者是便衣警察,回話很有禮貌。
“是啊,開車的是個男青年吧?”
“不,40左右,女的是個20略出頭的美人兒,大概是某地的侍女,穿廉價流行的皮毛大衣,不象狐皮那類名貴皮毛,怎麼看也有點象酒田或鶴崗簡陋酒巴間,或者是卡巴列酒館的姑娘。”
“男的戴一副黑色的太陽鏡吧?”
“是的,戴着。”
“中等身材,不胖不瘦……”
“是啊,體格健壯。”
“據説要去米澤或赤湯什麼的嗎?”
“是的,女的説:赤湯的話,御守天旅館很不錯,又有熟悉的女傭人,也許還可以優惠地住宿呢……,那男的叫女人‘瑪莉’。”
“沒有説米澤什麼的?”
“説了,男的問女人:你對米澤的表町熟悉嗎?……”
“表町?真的?”
“當然,保準沒錯。因為女人講不熟悉米澤,我就對她説:‘那地方,米澤監獄,檢察廳和米澤警署三方鼎立,另一側為商店街’。這時,那個男子説:‘監獄和警察?……’似乎是發泄積怨般地咋了咋舌,決不會錯。”
巡邏車在此加足了油,駛進隧道,橙黃色的鈉燈照在隧道內,臉龐和手都泛着令人不快的死灰色。
“我心裏總感到懸着什麼……”
鳳仙警部瞥了一眼大妻警部,拘呢地喃喃私語。
“什麼事情?……”
“説了不要見笑呀。”
“笑不笑的,説了才知道。”
“那就説了吧。”
“洗耳恭聽了。”
“山居倉庫的辦事員,為什麼沒有被殺害?”
大妻警部——哎的一聲,不解地望着鳳仙警部。
“這是什麼意思?”
“你曾悔恨過多次,又被搶先下手……”
“是呀,四國的小西主任,雄琴土耳其浴室的大泉,西大夂保的重本,此外,還有這一次死去的勝浦。總之,屢屢被兇手捷足先登,我真恨得直跺腳。如果那回趕上頭班飛機、快車的話,就能搶在兇手前,詢問到有關情況。”
“是什麼原因?為什麼呢?……”
“當然是對方不想讓我們掌握情報。”
“我感覺奇怪的就在此,罪犯怎麼會了解你要訪查的人?總是搶在前面得手呢?你不會是被人監視着吧?”
“我想不會,證據就是已經從山居倉庫辦事員那裏得到了許多情況,現在正去追捕犯人。”
“那麼,你沒有向誰透露過行蹤?譬如,去四國或雄琴,去西太久保和酒田什麼的……”
“那倒説過,對上司小野寺科長,這是規定。可是,科長把我預定行動計劃透露給罪犯……這絕對不可能。”
“我想説的話也許不禮貌,警視廳的總機話務員可靠嗎?”
“那當然。第一,我並非凡事都用電話向科長彙報,有時直接會面,即便打電話,有時是和家裏通話的。”
“那可怪了,如果沒有人通風報信,除了新加坡被殺的山名,日本國內搶先4次得手是不可能的……”
“讓我想想……”
汽車已經開出隧道,可是,大妻警部對出羽三山中傳來音響的湯殿山、月山的景緻也無心思觀望。他思緒萬千,眼前頻頻浮現回日本後偵察行動時的畫面。
——有沒有人經常監視着自己?有人偷聽自己和小野寺科長談話的嗎?有把自己動向透露給他人的嗎?……
——有!是妹妹阿霞……可是,阿霞不可能向罪犯傳遞消息。特別是雄琴,我從伊予三島去滋賀縣,未與阿霞談及。此外,也不記得曾對她説要去西大久保的重本家,可是,罪犯卻先得了手。
——讓我再好好想想!大妻警部的神情驟然嚴峻起來。
倘如除去酒田的勝浦,小西、大泉、重本都和瀨户內造紙公司有關,另外,瞭解池谷機械廠情況的,也只限於該公司的有關人員。
這麼一考慮,有關自己行動的情報來源,不正是來自瀨户內造紙東京分公司的有關人員嗎?不會是庶務主事末廣慶次郎。他進入公司只有10餘年,和30多年前的高倉大尉沒有牽聯。
大妻警部眼簾裏浮現出女辦事員佐伯文子的面龐。假如是佐伯文子如何?自己曾向庶務主事末廣借老職員名冊,她對我要飛往四國,和尋訪住在東京的老職員,瞭如指拿。
假如真是文子,偷聽我和庶務主事談話極其方便。
“是那個傢伙嗎!?”
“想到誰了?”
大妻警部把佐伯文子的情況對鳳仙警部作了介紹。
“總之,她是個行跡可疑的女人,再早一些發覺該有多好、每當我説出高倉大尉名字,文子總是神情呆板,咧着嘴,似乎想哭泣一般。”
“我想她一定庇護着高倉大尉,擔心着他。”
“為什麼?高倉大尉在瀨户內造紙公司不是惹人嫌嗎?”
“那是普通職員。説到30年前,文子這人還很年青呀。”
“按説正是十六、七歲的妙齡少女。”
“我在東京上大學時,常聽到這類軼事。戰爭時期,被動員為國效忠的女學生,很多人遭受上級、軍官的非禮,真是屢見不鮮。即使在新加坡,當地的女性受到日本軍人難以啓齒的屈辱的事,在當時也是司空見慣的。”
“可是,那些傢伙都被軍事法庭懲辦吧?”
“那是在外國。日本內又如何呢?女人還是有淚往肚裏回,忍氣吞聲度日的嗎?”
“是啊,很可能是。”
大妻警部詢問駕駛台上的藤井巡查:
“我想和警視廳緊急聯繫一個事情,到達山形大概還要多少時間?”
“大約30多分鐘吧?可是,現在過了本道寺,再往前就到西川町,那裏有駐在所,使用警察電話怎麼樣?”
10分鐘後,大妻警部從西川町的警察駐在所,給警視廳的小野寺科長通了電話。
“佐伯文子?……她是什麼人?”小野寺科長驚詫不已地詢問。
“是瀨户內造紙東京分公司的女辦事員,從戰爭時期一直幹了30多年,對以前的事很瞭解,尤其是,她曾接待監督官高倉大尉,因此,我請求調査一下佐伯文子和高倉大尉的關係……”
“能搞清30多年前的關係嗎?”
“能,我覺得他們兩人至今還保持着某種形式的聯繫。”
“只是覺得,那可棘手哪!”
“您聽我説……”
大妻警部把4件連續發生的兇殺事件,總是被兇手搶先得手,聯繫到他要拜訪的受害人或許佐伯文子知道等詳情逐一作了彙報。
“原來如此,這麼説是高倉從文子那裏接受了情報,匆匆忙忙地派遺職業兇手,趕在你之前,先得了手,銷聲匿跡了。”
“這尚不清楚,不管是高倉直接僱傭兇手,還是高倉和文子溝通消息後通知黑龍黨,由黑經黨派遣兇手。總之,我想弄清文子和高倉現在的關係。”
“明白了。馬上委託刑偵一科調査,我們怎麼聯繫呢?”
“我來聯繫。我這就準備去米澤,或是赤湯,緝拿模擬畫像照片上的兇犯。”
“好。5點以後,我離開警視廳。路上大致花30分鐘,5點半以後,請和我家裏通話聯繫。”
大妻警部應諾後,掛斷了電話。
“好,咱們走吧。”
“第一個目標是哪?”啓動巡邏車後,藤井巡査問。
“聽説你是朝田町人,知道赤湯温泉吧。”
“知道。”
“御守一旅館呢?”
“這是赤湯有名的旅館,江户時期古色古香的建築物,最近,又新建了一棟六層大旅館。”
“先上那看看,而後嘛,你知道米澤警署?”
“嗯,我是米澤高中的……”
“那麼,‘表町’這個地方呢?”
“知道,附近有一座女子家政高中,惡少們經常去哪裏追逐女生,勾引女孩子們外出呢?”
“據説那一帶,監獄、米澤警署、檢察廳都在一起是嗎?”
“是的,那裏有很多紡織作坊,咔嚓,咔嚓的杆梭聲,在那一帶震響,的確有着古風猶存的舊城容貌。”
“就這兩個目標,先去御守天旅館,後去米澤的表町吧。”
“明白了。”
藤井巡查駕駛着巡邏車,沿最上川支流水川河,在雨幕之中朝越後六十里的東方,疾馳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