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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天翔與季如風等人攀上巖洞,但見巖洞不深,入洞數丈就見底,迎面是一面長滿青苔的巖壁。魯行小心地用鏟子清掉巖壁上的青苔,就見露出一面石碑,碑上篆刻這鐘鼎文,他不禁輕撫石碑拜倒在地,含淚叩首道:這就是墨子祖師寢陵所在,我們終於找到了!眾人紛紛拜倒,齊齊向石碑叩拜。姜振山將帶來的香燭點上,拜道:墨門弟子驚擾祖師寢陵,實有不得已苦衷,祖師在天有靈,望保佑弟子重振墨門聲望,踐行祖師畢生之夢想。

    眾人拜畢,細細打量石碑,但見它嚴絲合縫地嵌入山石之中,與山岩結為一體。推之紋絲不動,叩之堅實如鐵。見魯行在四處尋找開啓的機關,任天翔催促道:不如準備火藥強行炸開,祖師若真想借我們之手將墨家學説發揚光大,必定會原諒我們的冒犯。

    萬萬不可如此魯莽!季如風急忙搖頭,祖師精通機關奇技,這面石碑定是由機關開啓。如果我們強行打開,説不定裏面會有機關將整個陵墓全部毀掉!再仔細找找,這附近必定有機關。

    在這裏!魯行一聲輕呼,抹去一旁巖壁上厚厚的塵土,露出一個凹進去的洞,就見那巖洞比碗口略大,呈規則圓形,顯然不是天然生成,洞口覆蓋着雜草青苔。他上前將洞口清理乾淨,就見洞低篆刻着深深的花紋。

    任天翔點上火絨端詳片刻,突然醒悟,連忙拿出懷中珍藏着的義字壁已經由玉器工匠完全粘牢復原的義字壁,然後小心翼翼地扣入洞中,將正面篆刻的文字,與洞底的花紋對齊,然後用力緩緩轉動,石碑卻仍紋絲不動。任天翔額上漸漸冒出冷汗,石洞內的花紋與義字壁的義字完全吻合。顯然這就是陵墓機關的關鍵所在,但為何毫無反應?莫非義字壁不全!

    任天翔突然想起了這點,最後一塊雖然是仿製的洪景手中那塊,但終究不是原來的殘片,作為機關的鑰匙,差之毫釐便謬以千里。

    是不是還缺這塊?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幸災樂禍的嘲諷,眾人嚇了一跳。紛紛回頭望去,就見身形如雄獅般魁偉的洪景,已如狸貓般無聲出現在了眾人身後,他臉上掛着洋洋自得的微笑,以居高臨下的目光俯視着眾人。他手中玩弄着一塊玉片,正是義字壁所缺那塊!

    眾人方才聚精會神注視着任天翔,完全沒留意到竟有人不知不覺來到了身後。姜振山不由失聲問:你你是怎麼進來的?洪景傲然一笑:別忘了我也是墨門弟子,對你們那些崗哨的優勢和弱點一清二楚,要解決他們也許會費點手腳,但要避開他們的耳目,還不是什麼難事。

    季如風最先冷靜下來,正色道:很好,既然你承認自己是墨門弟子,那麼就該知道,墨門新一任鉅子已經推選出來。説着一指任天翔。

    什麼?他?鉅子?洪景一愣,跟着哈哈大笑,憑什麼?就憑他找齊了義字壁,還是因為他是任重遠的兒子?可惜任重遠要作鉅子我都不服,何況他這不成器的兒子?不錯,墨門先輩有遺言,誰能讓這義字壁破壁重圓,誰就有資格做鉅子。只可惜他手上的義字壁還不完整,最後一塊在我手裏,所以他這鉅子,在我眼裏屁也不是!

    大家都是墨門中人,有事好商量!任天翔不以為意地笑道,他知道洪景既然敢現身,必定做了充分的準備,而自己對他的實力尚一無所知,所以不敢輕易翻臉,何況最後一塊義字壁還在他手上,無論如何也要先拿到才行,所以任天翔故意示弱,希望能讓洪景放鬆警惕,給崑崙奴兄弟出手搶奪贏得機會。

    崑崙奴兄弟也適時領會了主人的意圖,一左一右向洪景身後包抄過去,悄然截住了洪景的瑞路,將他堵在這方圓僅有數丈的巖洞之中。洪景卻渾然無覺,不知是愚蠢還是因為太過託大。

    見崑崙奴兄弟已經佔據有利地形,山洞外似乎也沒有人接應洪景,任天翔放鬆下來,對洪景嘻嘻笑道:既然大家都是同門,一切都好商量,你不認我這個鉅子不要緊,只要認理就好辦。

    洪景豎起拇指搖了搖:我們不是同門。墨家自祖師去世後就分成三派,為相里氏、相夫氏和鄧陵氏,三派各有自己的鉅子。所以你就算是義安堂的鉅子,也跟我沒任何關係;至於理,墨門三派也各有各的講法,在我看來,我們鄧陵氏一族才是墨門的繼承者,也是唯一能繼承祖師遺產的人。

    任天翔沒想到對方胃口竟然這麼大,居然要一口獨吞。他忍不住笑問:如果我們也認為自己才是墨門正統,那怎麼辦?洪景淡淡笑道:墨門雖崇尚和平,但墨門弟子卻是要精修各種武器和兵法,因為和平必須要由實力來保證。因此,實力才是墨門正統的最好證明。

    任天翔哈哈大笑:你的意思是,你實力比我們強?洪景嘆道:義安堂只有任重遠配做我的對手,只可惜他死的早,實在令人遺憾。

    任天翔想崑崙奴使了個眼色,舉起手中義字壁笑道:義字壁就在這裏,我想看你究竟有多強的實力,足以擔當起墨門正統的重任。

    洪景身形微動,季如風與姜振山立刻擋在了他身前,以防他突然向任天翔出手。幾乎同時,崑崙奴兄弟終於出手,一左一右分襲洪景後心,二人是趁着洪景作勢前衝之際出手,以把握這轉瞬即逝的機會。

    這一瞬間任天翔突然看出,洪景前衝是假,突然向斜後方爆退是真,他以假動作引崑崙奴兄弟上當,剎那間便令崑崙奴兄弟失去了先機。任天翔心知要糟,急忙提醒:不可!

    但這提醒已經太遲,就見洪景疾速後退的身形,剛好避開崑崙奴兄弟聯手一擊。幾乎同時,他曲其的右肘也撞在了阿昆的胸膛之上,就聽阿昆一聲痛叫,被撞開數步,重重撞在巖壁之上,慢慢委頓於地。

    季如風與姜振山同時出手,攻敵之必救,可惜兩人腿傷尚未痊癒,速度上慢了一瞬,就這微不足道的一瞬,卻令兩人拳掌同時落空。洪景撞開阿昆之後,就順勢退出了巖洞這死地,從容得如閒庭信步一般。

    這一下電光火石,但每一個細節俱未逃過任天翔的眼睛,他認出洪景的身形步伐和重創阿昆的那一肘,俱是《唐手》中的招數,但就這貌似平淡無奇的一肘,卻在四大高手包圍下輕易脱困,而且還重創了阿昆,其速度和力量或許未必比杜剛更強,但其身形步伐運用之巧妙,以及臨敵的機智和老辣,顯然要比年輕的杜剛更勝一籌。

    阿侖哇哇叫着扶起兄長,就見阿昆的胸膛陷下去了一塊,顯然肋骨已被撞斷。任天翔忙讓阿侖留下來照顧兄長,他則緊跟隨季如風和姜振山追了出去。

    外面已是暮色四合,山谷更是一片幽暗,就見洪景好整以暇地負手而立,猶如勝券在握一般從容。季、姜二人則是神情凝重。就在這時,突見一枚信號炮升空,卻是魯行見勢不妙,拉響信炮招呼同伴。

    洪景對魯行的報警似乎並不在意,竟還悠然自得地笑道:義安堂有墨士級高手,我洪勝幫也不是碌碌無人。他們或許對付不了墨門十三士,不過纏住他們卻沒什麼問題。像是在證實洪景的預言,夜風中傳來隱約的兵刃相擊聲,以及一兩聲短促的呼喝。顯然雙方已經短兵相接,義安堂的人被纏住脱不開身。季如風淡淡問:洪幫主有把握以一己之力對付我們所有人?

    我不需要對付所有人。洪景悠然笑道,只有你和姜長老值得我認真對待,其他人是你的包袱。姜振山嘿嘿冷笑道:我們兩派已經很久沒驗證過武功了,今日正好了卻姜某一樁心願。

    洪景笑道:今日不是比武較技,兩位一起上吧,免得我多費手腳。

    雖然同時面對義安堂兩大長老,洪景依然有着目空一切的自負和自信。季、姜二人對望一眼,正待迫近兩步佔據有利方位,突見有人手執短刀,哇哇大叫着向洪景衝了過去,卻是淚流滿面,神情激憤的阿侖。

    洪景身形略退,讓過阿侖第一刀好,卻突然加速向他衝去,人未至,右掌已閃電拍出,直襲阿侖腋下要害,眼看這一掌就要擊實,誰知阿侖的身體卻莫名其妙地後縮了半步,剛好避過了洪景緻命一掌。幾乎同時,姜振山勢如奔雷般的一拳已經轟然砸到。

    洪景急忙倒退,避開了姜振山的鋒芒,這才發現方才是季如風抓住了阿侖的脖子,生生將他推了半步,躲過了自己的致命一擊。就見對方將阿侖推開一旁,與姜振山聯袂而上,義安堂兩大長老,第一次聯手對付同一個敵人。

    三人快若閃電,猶如走馬燈般鬥在一起,令人眼花繚亂。任天翔緊張地盯着激斗的三人,剛開始也覺得目不暇接,目光難以追上三人風馳電掣般的出手,但是隨着他注意力的集中,三人出手的招式漸漸在他眼中清晰起來。他能準確地看清三人出手的方位和軌跡,尤其三人都以《唐手》為基礎,就算夾有更高深的武功,也大多是在唐手的基礎上演變而來,洪景武功雖高,卻也未必強過季、姜二人聯手,只是他那種與生俱來的霸氣和自信,使他將自己的武功發揮到了極致,而季、姜二人在氣勢上輸了洪景一籌,加上二人腿傷未痊癒,進退間受到影響,此消彼長之下,雙方一時難分高下。一旁阿侖與魯行雖想上前幫忙,但由於武功與三人不在一個層次,因而根本插不上手。

    任天翔雖然漸漸看清了三人的拳路,能把握到三人出手的韻律和節奏,甚至能看出洪景招式之間的些微破綻和弱點,並對他下一招做出準確的預判,但由於三人出手實在太快,任天翔根本來不及提醒季、姜二人。只能眼睜睜看着洪景越戰越勇,季、姜二人卻開始露出了一絲頹勢。

    任天翔暗自焦急,缺束手無策,就在這時,他突然看見魯行正躍躍欲試想上前助戰,頓時靈機一動,急忙問:還有沒有信號炮?快給我!

    魯行不明所以,但還是將懷中的信號炮全部交給了任天翔。就見他拿着信炮對準激鬥中的三人,略作調整便突然拉響。就見信炮平射而出,流星般射向激斗的戰場。突然出現的火光,將三人都嚇了一跳,本能地向一旁閃開,總算躲過了突如其來的暗器。

    任天翔再拿出一枚信炮對準了洪景,幾乎同時,季如風和姜振山再次出手,向洪景夾攻。洪景不得不分心留意任天翔手中的信炮,注意力受到極大影響,出手之間漸漸再無方才的從容淡定。而季如風與姜振山則放開手腳盡情進攻,逼得洪景不得不轉攻為守,慢慢失去主動。

    任天翔也不閒着,偶爾對準洪景的退路拉響信炮,逼得他不得不變招閃避,如此以來他再架不住季、姜二人的聯手合擊,不得已暴退數步,這才擺脱了季如風與姜振山的糾纏,同時也遠離了信炮的威脅。

    停!洪景一聲暴喝,猶如雄獅的怒吼,令季如風和姜振山也不自覺地停了下來。就見洪景對任天翔切齒道:看來我還是低估了你,你果然有些小聰明。任天翔嘻嘻笑道:大家既非同門切磋,自然可以無所不用其極。你若知難而退,也算識時務的英雄,我們不會為難你。

    洪景哈哈大笑道:你們就算以卑鄙手段佔了上風,卻也奈何不了我。既然如此,不如大家來做個交易。義字壁我們各有一份,缺了那一塊也打不開祖師陵墓,不如大家攜手合作,你們意下如何?

    任天翔一聲斷喝:我們憑什麼相信你?洪景面色一沉,怒道:我們兩派雖然各有分歧,但信守承諾的品德卻是相同的。洪某不敢説一言九鼎,卻也知道信與義為墨者最基本的操守。

    任天翔望向季如風,見他微微頷首,便知洪景所言不假。他想了想,色厲內荏地問道:你想怎樣合作?

    洪景拿出懷中那塊義字壁殘片,嘿嘿笑道:現在我們手中各有一部分義字壁殘片,缺了誰也無法打開墨陵。既然如此,我們何不先打開墨陵,再來討論陵中財富的歸宿。我不貪心,只要一般就好。

    洪景以七分之一義字壁殘片,就想獲得墨陵中一半的財寶,這實在讓任天翔難以接受。但現在形勢迫人,沒有洪景手中那塊,他將一無所獲。任天翔想了想,不由將目光轉向季如風,見他微微頷首,任天翔無奈嘆道:洪幫主簡直是吃定了我們,既然如此,在下還有何話説?先令你的人停手,我們再一起打開墨陵。

    洪景點點頭,突然一聲長嘯,那是他招呼手下的聲音,就算在數里外也能聽見。誰知嘯聲過去,隱約的兵刃相擊聲不但未停止,反而更加激烈

    眾人臉上俱閃過一絲疑慮,不約而同將目光轉向了洪景。就見洪景眼中先是有一絲不解,但跟着目露寒光,突然發力向遠處的任天翔撲去。任天翔清晰地看到洪景猶如怒獅般撲到,甚至能準確判斷出對方出手的速度和時機,但對方的速度實在太快,絕不是他這種沒經過嚴格訓練的普通人能夠閃避開。由於洪景出手突然,姜振山與季如風的反應也慢了一瞬,雖然緊迫在洪景身後,卻已落後半步。

    眼看任天翔就要落入洪景之手,一旁虎視眈眈的阿侖突然不要命地撲了上去。洪景對此早有預料,一掌斜拍震飛了阿侖手中的短刀,跟着和身撞入阿侖懷中,就見阿侖身不由己倒飛摔倒,口中鮮血狂噴,竟在一個照面即受重傷。

    洪景腳下不停,正要越過阿侖伸手去抓任天翔,卻突然腳腕一緊,一隻腳已被重傷倒地的阿侖不要命地抱住。洪景掙了一掙沒有逃脱,此時姜振山與季如風依然追到,一掌一拳分襲他的後心,他急忙側身閃避,奈何一隻腳被阿侖緊緊纏住,進退之間少了原來的靈動,只得以雙拳強敵四手。三人如電光火石般交手,不時響起拳腳擊中肉體的砰砰聲響。季、姜二人原本與洪景相差有限,趁着洪景一隻腳被纏住的機會拼命進攻雖然二人身中數拳,但洪景也吃了幾記重擊。

    洪景心知再這樣硬碰硬對攻下去,最先倒下的一定是自己,他也是經驗老道的絕頂高手,見勢不妙立刻倒地,騰出一腳重重揣在阿侖後心,總算擺脱了阿侖的糾纏。跟着他躲開季、姜二人尾隨而至的攻擊,反身躥入墨陵入口的山洞,堵在狹窄的洞口據險而守。

    季、姜二人雖然趁着洪景被阿侖纏住的難得機會,先後擊中了洪景的要害,但二人也吃了洪景重擊,不得不停下來略作調整,雙方暫時在山洞內外對峙,誰也沒把握解決對方。

    阿侖!任天翔撲到阿侖跟前,就見阿侖口中血如泉湧,方才他先被洪景撞飛,為了保護主人奮不顧身纏住洪景,跟着後心吃了洪景緻命一腳,五臟六腑俱受重創,鮮血再難抑制,只能大口大口地吐將出來,臉色也漸漸轉灰暗那是死亡的顏色!

    任天翔束手無策,只能將阿侖抱在懷中,眼睜睜看着他眼中那生命的微光,猶如油盡燈枯的火苗漸漸暗淡,最後徹底熄滅。在離他不遠的地上,他的兄長也已四肢僵硬,再無聲息。他是被洪景一肘撞斷肋骨,斷骨刺入肺部後內出血而亡。阿侖是為了為兄長報仇,才如此奮不顧身,欲與洪景同歸於盡。

    任天翔淚如泉湧,在魯行幫助下將崑崙奴兄弟平放在一起。(這個我沒記錯的話阿昆不是在山洞裏邊,怎麼不經過洪景就搬了出來啊?)雖然崑崙奴兄弟一向以奴隸自己居,但在任天翔心目中,他們早已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們的死令任天翔心如刀割,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無能和生命的無奈。

    為什麼?任天翔含淚怒視洪景,厲聲質問,你既然也是墨者,當知信義之重。你為何剛與我締結和約,卻又要突然出手襲擊?

    洪景在山洞微微喘息,嘴邊隱見殷紅的血跡。方才他吃了季如風一掌和姜振山一拳,顯然很不好受。見任天翔質問,他冷哼道:我一令我的人停手,但你的人卻趁勢反擊。是你們失信在先,洪某隻好先下手為強!

    胡説!一旁的魯行怒道,我已經拉響信炮要我們的人停手,若非洪勝幫的人不依不饒,他們怎會還擊?

    洪景冷笑道:事已至此,再爭論誰對誰錯已經毫無意義。義字壁最後一塊殘片就在這裏,有本事你們拿去!

    洪景雖然説的硬氣,但方才與季、姜二人硬碰硬對攻時,卻已經吃了大虧,此刻的傷勢顯然比季、姜二人要糟。見他傷重之下還如此狂傲,姜振山一聲怒喝就要強攻進巖洞,卻聽季如風突然輕呼:等待!

    姜振山莫名其妙地停下手,就見季如風正豎着耳朵在側耳細聽。眾人這才注意到,遠處那隱約的兵刃相擊聲不知何時已經消失,隨着夜風送來的,就只有樹葉的沙沙聲響。

    不對,除了風吹樹葉的沙沙聲,還有一種細密低微的聲響夾雜其中,像是成千上萬只蠶蟲在啃食桑葉,讓人滿身不由自主地泛起雞皮疙瘩。眾人驚訝地望向四周,心中充滿了疑惑和不安。

    此時天色完全黑盡,山野一片朦朧,就見那朦朧幽暗的荒草、樹枝、岩石,有如活物般微微蠕動起來,像是有黑色潮水在其上湧過。

    蟲!是毒蟲!魯行率先驚叫起來,藉着濛濛的月光,就見無數蠍子、蜈蚣、蜘蛛以及更多叫不出名字的毒蟲毒蛇,潮水般從四面八方向眾人所在的山坳包圍過來,密密麻麻不知有幾許。眾人從未見過這等情形,皆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應對。

    隨着廖人的沙沙聲,就見無數毒蟲浸過草地越逼越近,源源不斷地掩到,眾人不約而同地往山洞中退卻。比起這些令人渾身發麻的蟲豸,洪景自然沒那麼可怕了。

    洪景也被眼前這情形震撼,完全忘了與任天翔等人是對頭。他拿出火絨點燃枯枝,然後舞動燃燒的枯枝,總算將那些蟲豸嚇了回去。眾人一看,不約而同蒐集枯枝在洞外點燃,燃起的篝火形成了一道火牆,總算阻止了那些無孔不入的毒蟲。

    看來是我錯怪了你們。洪景打量着山洞外那無數毒蟲,遺憾嘆息道,我們遇到了新的對手,方才那打鬥聲也許正是在與新的對手交手。

    你一句錯怪就完了?任天翔赤紅着雙眼怒視洪景,我兩個兄弟死在你手裏,你輕飄飄一句話就想為自己開脱?

    我從不為自己開脱!洪景迎上任天翔咄咄逼人的目光,坦然道,既然在江湖上行走,就該知道勝者為王的道理。技不如人被殺,江湖上每天不知有多少,有本事就報仇雪恨,沒本事就乖乖躲到一邊去,江湖從來不同情弱者。你任天翔憤然而起,恨不得衝上去拼命,卻被季如風攔住:現在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千萬莫要內訌,待過了眼前的困境再説

    説話間就聽火堆中噗一聲輕響,跟着是一股燒焦的糊味,卻是一隻飛蛾撲入篝火,轉眼即被燒成了灰燼。跟着又有飛蛾撲入火堆,沒多會兒巖洞中就充滿了濃烈的臭味,令人作嘔。

    看到眼前這熟悉的情形,任天翔與季如風對望一眼,一口同聲地説出一個名字:薩滿教!

    眼看撲入篝火的飛蛾越來越多,它們燃燒產生的毒氣正被夜風吹入山洞,令人頭暈目眩。任天翔急忙拿出懷中的義字壁,舉過頭頂朗聲高呼:薩滿教的人聽着,想必你們也是為了它而來。雖然你們現在已將我們逼入絕地,佔盡上風,但只要我將這玉璧往地一摔,大家就一拍兩散,誰也別想得到墨子寶藏。

    山洞前方叢林中,突然燃起了綠幽幽的燈火,就聽燈火處有人幽幽道:交出義字壁,我饒你們不死!(又是這句)任天翔一聲冷笑:我們都是不怕死之輩,你以為區區幾隻毒蟲能嚇倒我們?

    好氣魄!黑暗中有人朗聲大笑,笑聲未落,就見幾盞燈籠緩緩亮起,照出了一乘舒適的軟椅。一個青山如柳的年輕人懶洋洋端坐軟椅之中,似笑非笑地遙望眾人。在他身後,無數服飾怪異的錦衣漢子肅然而立,目無表情猶如殭屍一般。

    是你!任天翔失聲驚呼,旋即釋然一笑,我早該想到。

    不用説這青年書生正是率薩滿教徒追蹤而來的司馬瑜,就見他躊躇滿志地笑道:現在想到也不算晚。不錯,我正是為義字壁而來,正好洪幫主也在這裏,讓我少費了許多手腳。

    義字壁我這裏也有一塊,有本事你過來拿去!洪景拿出義字壁殘片來到洞外,似在挑釁,實則是在估算着自己與司馬瑜的距離,想要憑本事將他一舉擒獲。

    司馬瑜像是看透洪景的心思,悠然笑道:洪幫主,我們之間的距離是七丈三,你需要兩步才能衝過來,你衝出一步大約需要半息,足夠我比劃一個手勢,這個手勢將決定一個人的生死。

    洪景冷笑道:是嗎?我倒是想試試,看看你要用什麼手段殺我?

    司馬瑜淡淡一笑:洪幫主誤會了,憑你的武功,只怕我身邊還沒人能殺得了你,不過能擋住你一擊的卻還有那麼幾個。只要擋住你搏命一擊,你就輸定了。洪景正要反唇相譏,突見司馬瑜身後又亮起了一盞燈籠,照出一個口塞破布,五花大綁的錦衣公子。一柄鋼刀緊緊架在他的脖子上,閃亮的刀鋒正好抵住他脖子右側的大血管,只須輕輕一劃,就是神仙也救不活。在他身旁,還有幾個洪勝幫的弟子也被綁在一起。

    隨着司馬瑜的手勢,有人拿開了那錦衣公子口中的破布,他急忙帶着哭音高呼:爹爹救我原來落入司馬瑜手中的正是洪勝幫少幫主洪邪。洪景見狀方寸大亂,本已準備邁出的右腳,只得悄悄收了回來。他若無其事地哈哈一笑:馬師爺,我洪勝幫跟安將軍淵源匪淺,有什麼差遣只要安將軍吩咐一聲變成,何必如此?

    司馬瑜淡淡笑道:你藏有義字壁殘片,卻一直沒打算過獻給將軍,在下只好出此下策。交出你手中那塊義字壁殘片,安將軍哪裏我會替你解釋,你的兒子包括你洪勝幫的手下,全都不會有事,不然我只好替安將軍得罪你這個朋友了。洪景還在猶豫,就聽司馬瑜對手下淡淡吩咐,我數三聲,三聲之後,洪勝幫的人一個不留。一、二

    等等!洪景急忙阻止,雙手將義字壁殘片高舉過頂,心有不甘道,洪某願將這片玉片獻與安將軍,望馬師爺信守承諾。

    司馬瑜微微頷首,就見一個錦衣漢子飛身來到洪景面前,接過玉片閃身後退,將玉片交到了司馬瑜手中。司馬瑜嘴邊泛起一絲滿意的微笑,收起玉片望向任天翔。

    馬兄真是算無遺策,寥寥數語竟讓堂堂洪勝幫幫主r低頭臣服,小弟佩服得五體投地!任天翔哈哈一笑.將手中義字壁舉過頭頂.不過我任夭翔不是洪景,我義安堂弟子也不比洪勝幫嘍囉,可不會那麼輕易就落到你手中。大不了我將這玉璧摔碎了大家一拍兩散誰也別佔誰的便宜。

    兄弟的膽色我早有領教,我完全相信你的決心和勇氣。司馬瑜毫不在意地悠然笑道:不過這世上有些東西你還不能完全放下只要心中還有東西放下下,那就還有你自己都未意識到的弱點。

    任天翔哈哈笑道:小弟願聞其詳!司馬瑜微微一笑,突然拉起來家常我這次尾隨兄弟前來泰山,除了我的人我還帶了一個跟你關係最密切的人。給你一次機會,猜猜她是誰?

    任天翔臉色陡變,,心如高空失足飛速下墜。就見司馬瑜嘿嘿一笑:你猜對了,她是你唯一的人。我很高興你有個這麼可愛的妹妹,我還知道你很愛她關心她,只是我不知道.她在你心目中的分量,能否超過你手中那塊義字壁。隨着司馬瑜的手勢,右後方亮起了一盞燈籠,照出了任天琪那張蒼白無神的臉。見任天翔看見了自己,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哥,你別管我,都是我輕信謊言,才上了這傢伙的當,跟他去捉什麼奸。

    雖然不知道細節,任天翔也猜到了大概。定是司馬瑜利用天琪對丈夫的不信任,引她去捉姦,因此才上當被捉成為要挾自己的人質,任天翔心亂如麻,曾經敏鋭無匹的頭腦,也變得一片混亂。

    我們是兄弟,我實在不忍心用你妹妹來威脅你。司馬瑜滿是遺憾地嘆息,我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只要能實現心中的目標,一切皆可放下,甚至連我自己都可以犧牲,我實在沒有更好的辦法從你手中拿到那塊義宇壁,所以只好出此下策希望兄弟能理解我的苦衷。

    理解,我非常理解!任天翔勉強笑,我只想知道,如果我不答應,你會怎樣對待天琪?司馬瑜疲憊地閉上雙眼喃喃自語道:我不會把你妹妹怎麼樣不過有人卻早想躍躍欲試了。

    燈光中顯出了朗傑那張猥瑣醜陋的臉,就見他湊到任天琪跟前,垂涎三尺地笑道:我早就想嚐嚐長安女人的滋味了而目我還有無數弟子,他們都想嚐嚐。黑暗中傳來無數人嘻嘻哈哈的笑聲,猶如鬼哭狼嚎般刺耳,將任天琪嚇得哇哇大叫,尤其朗傑那張醜臉,更令她閉眼不敢再看。任天翔望向季如風和姜振山,見他們也垂頭喪氣、束手無策,只得對司馬瑜頹然道:你贏了!義字壁歸你,快把天琪放了!

    司馬瑜似乎沒有感到意外,他從暖椅上站起,緩步走向眾人。就見地上的毒蟲潮水般向兩旁避開,就像他身上帶有某種神奇的魔力一般。

    洪邪和任天琪俱在薩滿教的人手中,所以他再無顧忌。他徑直來到任天翔跟前,對他微微笑道:我還不知道這義字壁的真假,不知它是否真能打開機關,直達墨子的寢陵。所以你要走在前面,帶我直達墨陵的墓室再説。

    司馬瑜身後,緊跟着兩個年輕的劍手,其中一個任天翔沒有意外,那是契丹高手辛乙。另一個卻讓他吃了一驚,竟是來自扶桑的小川流雲。雖然他穿着打扮已經跟唐人無異,但他那兩柄樣式奇特的劍,以及眉宇間的神情,依然透露出一絲扶桑人特有的氣質。

    小川?任天翔失聲輕呼。哈依!小川流雲略一點頭算是招呼,低頭避開了任天翔探究的目光。

    現在不是敍舊的時候,待拿到我想要的東西,我們再大醉三天不遲。司馬瑜説着向季如風等人一指,先讓你的人退出去。

    任天翔無奈向季如風、姜振山和魯行點了點頭,三人只得退出巖洞,立刻陷入無數毒蟲的包圍。不過不知那些毒蟲受什麼控制,只是圍住三人,並不發起進攻。

    洪幫主,我會向安將軍説起你的功勞。司馬瑜對洪景點了點頭。洪景哈哈一笑:那就多謝馬師爺了!説着他也知趣地退到了巖洞之外。

    司馬瑜轉向朗傑法師道:法師,替我守住洞口,莫讓任何人擅入。

    朗傑一招手,率幾名薩滿教徒飛身來到巖洞之前,緊跟在他們身後的,還有數十隻色彩斑斕、模樣罕見的毒蛇毒蟲。幾個人帶着這些毒物,將洞口守了個嚴嚴實實。

    司馬瑜將手中洪景那塊義字壁交給任天翔,微微笑道:這是墨家的聖地,想必你比我們更熟悉,所以請兄弟走在前面。

    任天翔接過玉片,先將義字壁上那塊仿製的碎片掰下,然後將真品黏上去,頓時嚴絲合縫,完整如鏡。義字壁終於破壁重圓,不過任天翔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他將義字壁扣上巖壁上那個淺坑,用力一旋,就聽機簧軋軋響起,正前方那面青石碑緩緩向一旁退開,露出黑黝黝通往地底的洞口。

    幾個人本能地退開兩步,戒備地端詳着洞口,就見有石級蜿蜒而下,不知通往哪裏。洞中寒氣直往上湧,令人不寒而慄。

    辛乙點起幾支火把,將火把分發給眾人,然後示意任天翔先行。任天翔舉着火把正要率先下去,突聽見身後有人道:等等!

    眾人回頭望去,卻見薩滿法師朗傑眼中閃爍着異樣的微光,不住打量着這深不見底的巖洞,然後在洞口閉着眼使勁嗅了嗅,喃喃自語道:果然是密封千年,從未遭到過任何破壞的遠古陵墓,其中必藏有重寶。説着他望向司馬瑜,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我要與你們一起下去。

    司馬瑜略一遲疑,只得轉向辛乙道:那就拜託你在外面守護,莫讓任何人踏入巖洞半步。辛乙將手中火把交給了朗傑,然後對司馬瑜頷首道:公子放心,有我在,任何人也別想靠近。

    任天翔見眾人再無異議,便舉着火把率先進入甬道,沿着石級蜿蜒而下。朗傑舉着火把緊跟在他身後,司馬瑜與小川流雲則緊隨他們二人,也進入了黑黝黝的甬道之中。

    長長的甬道低矮潮濕,一路向下不知深有幾許。任天翔小心翼翼走在前面,一路留意着地上的石級和兩旁的巖壁,看洞中的情形,這甬道乃是依託天然巖洞而建,並沿着巖洞的走勢直通山谷深處。

    四人小心翼翼走出近百丈後,就見前方甬道又到盡頭,一面半人多高的青石板擋住眾人去路。任天翔小心抹去石板上的青苔和浮土,露出了篆刻在上面的兩個古篆大墨陵。

    四人忍不住一陣竊喜,朗傑伸手就要去推那石板,任天翔連忙阻攔道:等等!朗傑雙目一翻就要發火,卻見任天翔在皺眉端詳着那兩個古篆大字下方,眾人這才發現,那上面還有一串數字,不知是何意義。司馬瑜示意朗傑不可衝動,然後也對着那串數字皺眉苦思起來。

    大約盞茶功夫任天翔眉頭終於舒展開來,他手持火把低頭在石板跟前一照,果然在石板下方發現了十塊可以活動的石塊,抹去石塊上的青苔浮土,就見上面篆刻着與石板上相同的數字。任天翔依照順序將他們一一踩下,就聽機簧軋軋聲中,青石板向一旁徐徐退開,露出了一個由天然巖洞修鑿而成的地宮。

    沒錯沒錯,就是這裏!朗傑欣喜的翕動着鼻翼,就像色鬼見到美女一般興奮,這裏有上古禮器濃郁的味道,又有千年腐屍瀰漫的屍香,必定就是墨子葬身之所!

    暗中果然有一種濃郁的惡臭,中人慾嘔,四人手中的火把的火焰就像是被一種無形之物包圍束縛,變得昏黃暗淡。朗傑卻欣然自語:還好還好,火把不滅説明通風舒暢,我們不必過分擔心,快抓緊時間四下找找,必能找到陪葬品和墨子的棺槨。

    在這裏!幽暗中突聽小川一聲歡呼,眾人尋聲望去,就見他手中的火把照出了一片三尺見方的空間,那裏堆滿了金、銀、銅、玉等材質的器皿,看其形狀樣式當是上古之物。朗傑上前拿起一隻酒爵,湊到鼻端嗅了嗅,興奮地連連點頭:果然是千年前的古物,隨便一件都價值連城,珍貴無匹!

    這裏還有!任天翔的火把照出了一堆堆璀璨的珠寶,雖經千年歲月,依舊熠熠閃光,令人目醉神迷。朗傑丟下酒爵上拿起那些璀璨奪目的珠寶,兩眼發亮地喃喃自語:發財了發財了,就這一堆珠寶,足夠我們一輩子榮華富貴,錦衣玉食。外面的陪葬品就已經價值不菲,若能找到墨子的棺槨,其中必有價值連城之寶。説着他舉起火把,興奮地四下搜索起來。就見這座墓室僅有數丈大小,是一個天然溶洞修鑿而成,朗傑片刻間搜遍了整個溶洞,終於在一個天然的洞穴中發現了一個石棺。他不禁一聲歡呼:果然在這裏,我們發財了!

    在小川的幫助下,朗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將石棺強行打開。誰知棺中並無屍骸或陪葬品,只有十多卷用香料、羊腸和絹布緊緊密封包裹起來的羊皮書卷。也許是因為密封得好的緣故,雖經千年歲月,依舊基本完好。

    朗傑三兩把拆開一個羊皮書卷,卻見上面是一種從未見過的古老文字,他失望地丟到一旁,繼續拆開幾個,卻都是那樣的文字,翻遍整個石棺,除了防腐的香料,就只有這些看不懂的羊皮書卷,沒有任何珍寶。他不禁皺眉自語道:奇怪,為何這石棺中既沒有屍骸,也沒有陪葬品?

    就在朗傑三人圍着石棺忙活的時候,司馬瑜卻舉着火把,正仔細查看着石棺前方一塊石碑。朗傑見石碑上得文字與羊皮書卷中的文字類似,忙問你認識這種字?司馬瑜點點頭:這是商周時篆刻在銅鼎上的古老文字,所以也稱鐘鼎文。

    朗傑好奇道:這碑文上寫得是什麼?

    司馬瑜徐徐道:這碑文記載了墨子死後喪葬的情形。碑文説墨子生前崇尚平等,不願死後成為門人弟子膜拜的神祗,所以臨終遺言,將遺體燒為灰燼,撒在泰山各處,不留任何標記,以免後人盲目祭拜。只將他畢生學説和著作埋葬於此,作為留給後人的備用財富説道這司馬瑜不禁對這石碑恭敬一拜,謂然嘆道:墨子真聖人也,其心胸和抱負,非我輩可以理解。

    這是墨子的著作?朗傑連忙拿出一卷羊皮書,遞到司馬瑜面前,快看看上面寫的是什麼?司馬瑜小心翼翼地接過羊皮書,神情凝重地緩緩展開。就見古捲起首是兩個鐘鼎文的大字九御!沒錯!這裏果然就是墨陵!司馬瑜嗓音顫抖,透着壓抑不住的激動。任天翔奇道:僅憑一卷殘破的古卷,你就能如此肯定?司馬瑜雙目閃亮,賣弄道:《九御》,乃是記載了墨子畢生研究的守城之法,堪稱上古兵法至寶。只可惜它一直只存在於歷史的傳説中,還從來沒人見過它的真面目。沒想到我今生竟有機會看到它的原稿。朗傑聽説是記載守城之法的兵書,頓時沒了興趣,便從石棺中拿出另外幾卷遞給司馬瑜道:你再看看這些,是否就是墨家武功秘笈?司馬瑜接過古卷小心拆開,果然是失傳已久的墨家經典,其中既有兵法要訣,器具製造,也有記載墨家思想的學説性文字,直拆到最後一卷,才見卷首寫着兩字忍劍。聽説是武功秘笈,朗傑急忙一把奪了過來,正待展開細看,突感胸口劇痛,低頭望去,驚訝地發現半截劍刃已從自己前胸穿出,幾滴血珠正順着劍刃緩緩滴下。他驚訝地回過頭,就見身後是殺氣森然的小川流雲,他那柄單刃長劍此刻正握在他手中。劍刃上纏着一副衣衫,蓋住了劍刃破空的聲息,難怪自己毫無所覺。你朗傑怒指小川流雲卻再也説不出話來。因為小川抽出了長劍,噴湧的鮮血頓時充滿了朗傑的氣管,他不禁爆出一陣劇烈的咳嗽,每咳一聲便噴出一大口血霧。隨着那一聲聲咳嗽,他感覺渾身勁力正飛速流逝,人也慢慢軟倒,他拼盡全力,總算勉強吐出三個字,為什麼?我不喜歡有人老是跟我作對,而且我的計劃中也需要一個替死鬼。司馬瑜一改方才的恭謙,居高臨下的俯視垂死的朗傑,所以我讓辛乙找來了小川,他不是來幫我對付義安堂和洪勝幫,而是來對付你。只有你死了以後,你那些薩滿弟子,才沒人再敢挑戰我的權威。"

    你朗傑身形突然暴起,猶如垂死的猛獸想發出最後一擊,但他身形剛動,小川的長劍已爆射而出,將他生生釘在了地上。多謝!司馬瑜對小川感激地點點頭。就見小川收起長劍微微一笑:能為公子效勞,是小川的榮幸。司馬瑜向小川略一頷首:我有話跟任兄弟説,還請小川君替我守衞。小川微一鞠躬,默默退到數丈外地墓室入口。司馬瑜這才回頭望向任天翔,眼中閃着熠熠的微光,那是一種興奮與喜悦交織的光芒。

    任天翔早已被方才的變故震驚,見司馬瑜意味深長的望着自己,他不禁小聲問:你殺了安祿山的心腹,怎麼向他交代?我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司馬瑜的言語中,有着一種與生俱來的驕傲和自負,因為我所做的一切只為我自己,不為安祿山,更不為任何人。

    雖然隱隱猜到司馬瑜的驕傲和自負,投靠安祿山多半隻是借他的勢力達到自己的目的,但此刻聽司馬瑜親口説出來,任天翔還是感到異常震驚。他不禁玩笑道:你告訴我這些,不怕我將你賣給安祿山?

    司馬瑜沒有回答,卻從貼身處拿出一塊形式古樸的玉佩,他將玉佩遞到任天翔面前:見過嗎?任天翔點點頭,這種樣式的玉佩他曾經也有一塊,那是母親司馬蓉臨終前留給他的遺物,只可惜當年在逃離長安之時,他稀裏糊塗地將這塊珍貴的玉佩,連同自己的衣衫一起跟一個賣菜的老農作了交換,從此便遺失了。

    這是司馬世家的信物,你應該也有一塊。司馬瑜一字一頓道,:因為你母親是我司馬世家的子女,他是我姑姑,我們是真正的兄弟。

    見仍天翔似乎無動於衷,司馬瑜驚訝道:你已經知道了?

    任天翔點點頭:我見過母親,她已經將一切都告訴了我。

    司馬瑜有幾分意外,不過立刻就釋然笑道:既然如此,也就不用我再多費口舌。想必你已經知道,我們司馬一族乃傳續千年的前門世家,你的身體裏流淌着我們司馬家的血脈,每一個司馬家的子弟,都以重現先祖的榮耀為人生最高理想。任天翔嘴邊泛起一絲調侃的冷笑:表哥好像忘了,我姓任,我身上也流淌着義門傳續千年的血脈。我的祖師姓墨,不姓司馬。

    這並不衝突。司馬瑜微微一笑,墨者最高的追求是什麼?是公平!而公平,從古至今都是極為稀缺的東西,只有掌握了最大權勢的王者,才能得到它。而千門的最高追求是江山社稷,是國之重器,是王者之路。它不正是實現墨家公平這一理想的最佳途徑?你想想,如果有一天你擁有了天下最大的權勢,還有什麼理想不能實現?

    任天翔心中一動,雖然明知司馬瑜假設很有問題,但卻不知從何反駁,他默然良久,啞然笑問:你跟我説這些做什麼?我現在是你的俘虜,要打要殺全在你一念之間。你若看在我們好歹是表兄弟的份兒上,從此不再為難我和天琪,那我就謝天謝地了。難道你還不明白?司馬瑜將雙手擱到任天翔雙肩上,語重心長地開導,你身上流淌着千門與墨家共同的血脈,是融合這兩大神秘流派最獨一無二的人選。我將你送到任重遠身邊,甚至暗中助你成為鉅子,不正是希望你能擔負起這份責任?

    任天翔心中突地一跳,陡然意識到千門的眼線真是神通廣大,連自己做鉅子這麼隱秘的事都知道。他想了想,故作不解地問:我現在已經是墨門鉅子,你還要我做什麼?一個鉅子算什麼!司馬瑜曬道,你若想實現墨子的理想,非掌握江山社稷,號令天下不可。

    任天翔嚇了一跳:你你要我謀逆造反?那可是株連九族的重罪!司馬瑜傲然笑道:當你的權勢地位達到一定的高度,就算不反也難得善終!所以謀反歷來就是位極人臣者的宿命,就如現在的安祿山,手握天下三分之一的兵馬,若是不反不僅他的手下不會答應,就連天下人也不會答應,皇帝最終必以謀反罪將之誅殺!

    任天翔又嚇了一跳:安祿山要反?

    司馬瑜點點頭:他早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憑他手中三府精鋭之師,一旦舉事必定勢如破竹,直逼長安。大唐承平已久,除了邊塞駐軍還有點戰鬥力,內地各州府早已武備廢弛,范陽鐵騎當如入無人之境。我估計用不了三個月,便可兵臨潼關,威懾長安,動搖大唐根基。

    任天翔嚇得面如土色:安祿山若是造反,我可就慘了。當初正是我連夜送他出城,這下我可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司馬瑜哈哈大笑道:天下大亂,正是我輩大顯身手之時,豈可因之膽怯?我相信憑你的智慧,定可化險為夷。不僅如此,你還可藉機扶搖直上,一步登天。見任天翔滿臉疑惑,司馬瑜示意他附耳過來。壓低嗓子道:你以為我會讓安祿山順利掃平天下,一舉取代大唐?如果是這樣,他接下來最想砍的,恐怕就是我的腦袋了。

    任天翔恍然大悟,連連點頭:兔死狗烹,這道理我懂!

    所以我在大唐陣營中,必須要有個心腹在內,在最關鍵的時刻,我會將安祿山的行動透漏給他,讓他建功立業,擋住安祿山的大軍!説道這裏司馬瑜親切的拍拍任天翔肩頭,而這樣的心腹人選,有誰能比自家兄弟更合適呢?任天翔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明白了,你是要我做諸葛亮,而你則做司馬懿和司馬昭父子?

    司馬瑜哈哈大笑:兄弟精明過人,一點就透。只要你我相互配合,暗通款曲,藉機竊取安祿山和大唐的兵權當不是什麼難事。如果真到那一天,這天下就是我們兩兄弟的天下,那時我們無論是劃江而治,還是以萬里江山為坨,以百萬將士為棋一決高下,都已經是後話。

    任天翔聽得驚心動魄,沒想到司馬瑜柔弱的外表下,竟藏着如此勃勃野心,更可怕的是,常人若有這樣的野心,只不過是無關緊要的痴心妄想,而司馬瑜不僅有實現這野心的智慧和手腕,更有神秘莫測的千門為仰仗!

    見任天翔低頭不語,司馬瑜微微笑道:為了表示為兄的誠意,這墨陵中的所有東西全部歸你,憑着這天大的功勞,你將坐穩鉅子之位,從此你在義門中的地位,將無人可以撼動。

    任天翔遲疑道:那你如何向外面那些人交代?又如何向安祿山交代?司馬瑜胸有成竹得3微微一笑:只要你點頭,為兄自有辦法。墨家兵法千年前曾威震天下,它決不能落到安祿山手中,不然將無人可制。

    任天翔一聽這話,連忙點頭道:好!我答應你!

    司馬瑜伸手與任天翔一擊掌,跟着又道:等等,這些墨家典籍雖説不能給安祿山,但必須給我一份。任天翔遲疑道:這裏既無紙墨筆硯,就算有,倉猝之間也來不及抄錄,怎麼給你?

    兄弟替我掌燈,我只要全部看過一遍即可。司馬瑜説着將所有羊皮卷都拿了出來,見任天翔不解,他指指自己腦袋解釋道,為兄從小就接受過嚴格的訓練,有過目不忘的本領。這些經典我只要全神貫注看過一遍,幾乎就再不會遺忘。任天翔聽得目瞪口呆,不知司馬瑜是在吹牛,還是真有如此神奇的本領,見司馬瑜已經鋪開羊皮卷,任天翔只得舉起火把為他照明,心中卻始終忐忑不安,不住在心中暗問:我這是不是在與魔鬼做交易?

    暗無天日的陵墓中,就見任天翔獨自高舉火把,而司馬瑜則在全神貫注地閲讀那些古舊殘破的羊皮卷,他看得如此專注,幾乎到了物我兩忘的境界。不知過得多久,十多卷羊皮卷終於被他全部讀完,他抬起頭來,輕輕舒了口長氣:行了,我們可以出去了。任天翔看看倒斃於地的薩滿法師,遲疑道:這傢伙不明不白死在這裏,你怎麼向他的弟子交代?墨陵中這些財寶,我又怎麼從你的人面前拿走?

    司馬瑜微微一笑,突然向遠處輕呼:小川君!

    小川流雲應聲而至,躬身問:公子有何吩咐?

    司馬瑜頷首道:接下來,就照我們第二步計劃行動吧。

    小川有些猶豫:公子非要如此?

    司馬瑜微微點頭:必須如此!

    小川不再説話,突然拔劍疾刺,長劍準確地釘入司馬瑜胸膛,劍鋒入肉數寸,直達臟腑。殷紅的血跡立刻在司馬瑜青衫上瀰漫開來。這一下事發突然,好半響才聽到任天翔的失聲驚呼:你你瘋了?

    小川小心翼翼地收回長劍,正想閉住司馬瑜傷口周圍的血脈,卻被司馬瑜抬手阻止道:傷口不能做任何處理,不然就穿幫了。

    小川急道:公子傷勢非淺,若不立刻止血司馬瑜已經痛得臉色煞白,卻依舊搖頭喘息道:傷非致命,流點血也死不了。

    你這是為什麼?任天翔手足無措,想要上前替司馬瑜包紮,卻被他推開道:別管我的傷,現在小川是你的人,你們要以我為人質,從外面那些薩滿教弟子和毒蛇毒蟲包圍下安然脱身。朗傑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裏,我若不帶點彩,如何取信他的弟子?

    任天翔恍然大悟,原來司馬瑜是要演一場苦肉計,以便讓自己帶着墨陵中的財寶安然脱身,以助自己坐穩義門鉅子之位。他特意找來小川演這出雙簧,顯然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考量。自己與小川的交情天下皆知,小川臨陣倒戈也算合情合理。直到這時任天翔才意識到,司馬瑜就像是一個極其高明的棋手,在未落子前已經算好了後續十步的變化,他每一步行動都精確得像是日月星辰的運轉,他的每一個陰謀,都有種令人歎為觀止的精巧和完美!

    趁我現在還挺的住,快帶上那些羊皮卷書扶我出去!司馬瑜身形搖搖欲墜,卻還在高聲吩咐。小川與任天翔連忙將所有的羊皮卷書用外套包裹起來,裹成兩個包裹分別被在兩人背上。然後上前扶起司馬瑜,挾持着他沿原路而回,少時三人回到甬道入口,任天翔打開墓碑出得甬道,就見辛乙和幾個薩滿弟子或坐或卧,顯然早已等的有些不耐煩。

    馬師爺呢?辛乙關切地往任天翔身後張望,就見小川手握長劍架在司馬瑜脖子上,扶着他從甬道中出來。司馬瑜臉色慘白,胸前衣衫被鮮血濡濕了一大片,令人觸目驚心。

    怎麼回事?辛乙失聲驚問,右手不由自主握住了刀柄。

    馬師爺神機妙算,卻偏偏算漏了一件事。任天翔志得意滿地笑道,他怎麼也想不到小川君會是我的人,而且一直都是。

    小川?辛乙總算有些明白,瞠目怒視小川質問,是你臨陣倒戈出賣了我們?朗傑法師呢?任天翔將朗傑的手環仍到辛乙面前:朗傑自不量力,妄想阻止本公子的行動,我只好令小川君將他擊斃。

    薩滿教弟子一聽,頓時羣情激奮,哇哇大叫着就要撲上前。小川忙將司馬瑜推到身前,長劍抵住他的咽喉喝道:退後!再上前一步我就殺了他!

    住手!辛乙身形一晃,擋在幾名薩滿弟子之前,短刀出鞘橫掃,將幾人生生逼退。見司馬瑜傷勢嚴重,他忙轉向任天翔急道:快放了馬師爺,一切都好商量。

    任天翔喝道:先讓你的人退出這座山谷,把那些毒蛇毒蟲也統統帶走。再把我妹妹妹夫和洪勝幫的人也放了,我自然也還你們馬師爺。辛乙還在猶豫,就聽司馬瑜虛弱地喘息道:別別管我,快將他們統統抓起來。話音未落,他已兩眼翻白,昏死過去。辛乙見狀再不敢拖延,急忙揮手後退:撤!

    轉眼之間,辛乙便帶着眾多薩滿弟子退出了山谷,連同那些毒蛇毒蟲也潮水般退去,片刻間便走得乾乾淨淨,只留下任天琪、洪邪及幾個被俘的洪勝幫弟子。不等任天翔吩咐,姜振山急忙上前鬆開任天琪繩索,那邊洪景也趕緊放開兒子和幾個驚魂未定的洪勝幫弟子,帶到一旁裹傷救治。就見幾個人都是被毒蛇毒蟲咬傷後,這才落到薩滿教手中。

    任天翔來不及理會妹妹,急忙讓小川為司馬瑜止血裹傷,然後拍拍背上的包裹對季如風道:我已經拿到祖師爺留下的經典,剩下的財寶我們以後再來取。任俠他們有消息嗎?快用信炮召喚他們!墨陵已經打開,我們帶上祖師留下的財富就可趁夜離開。

    季如風看看天色,就見月影西移顯然已經是後半夜。他示意魯行拉響信炮,少時就見幾道人影從谷外飛射而來,魯行興沖沖地迎上去,正要與來人招呼,誰知尚未開口,就見領頭那人突然拔刀橫掃,刀光猶如閃電從魯行脖子上劃過,魯行的腦袋突然飛上半空,身子卻兀自還立在原處。幾個人腳下不停,轉眼間便來到近前。

    不對!這不是任俠他們!任天翔從他們鬼魅般的身影,發現了與任俠他們的不同,任俠他們身形雖快,卻不失瀟灑從容,而這幾條突然出現的黑影,卻透着森森鬼氣,讓人不由自主生出一絲寒意。

    他們顯然也不是薩滿教的人,薩滿教自朗傑以下,雖然也詭異神秘,但主要是驅使各種毒蟲毒蛇作為武器,本身的武功並不算多高明。而這幾個身着白色緊身衣、以白沙蒙面的人影,卻明顯比薩滿教弟子高出一大截。在他們身後,還有無數綽綽約約的黑影,猶如狼羣半隱半伏在荒草灌木中,隱隱攔住了通往山谷外的去路。

    來者何人?姜振山率先迎上去,斷然暴喝。一旁的洪景也暗自戒備,顯然來人的武功,讓他也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壓力和威脅。

    你們不配知道。領頭那身形高大的蒙面人,在姜振山面前挺住了腳步。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但依然能感覺到他臉上那種目空一切的狂傲。他的目光從眾人臉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到任天翔和小川流雲背後的包裹上,以理所當然的口吻喝道:留下墨陵中的東西,我讓你們平安離開。

    洪景臉上勃然變色,堂堂洪勝幫幫主,還從來沒被人如此呵斥過。不過他臉上的怒氣一閃而沒,冷笑着隱忍不發。姜振山卻忍不住呵呵大笑道:閣下好大的口氣,莫非自以為吃定了我們?

    那蒙面人衣衫無風而鼓,一股逼入的寒氣凜然透出。姜振山凜然不懼地迎上對方的目光,正待搶先出手,卻感到肩上被人輕輕一拍,季如風已來到他身後,按住他的肩頭示意莫要衝動。這義安堂的智囊若有所思地仔細打量着幾個突然出現的蒙面人,故作不解地問:就算我們將墨陵的東西都留給你們,就憑你們幾個,只怕也衝不出谷口薩滿教佈下的蛇蟲陣吧。

    這個不勞你們操心,那些毒蛇毒蟲在我們眼裏,不過是些討厭的臭蟲罷了,一把火就可以燒的乾乾淨淨。蒙面人話音剛落,就見谷口方向漸漸亮了起來,有火光沖天而起,映紅了遠方幽暗的天空。

    眾人見狀不由面面相覷,臉上皆有震驚之色。要知道辛乙正率眾多薩滿弟子守在谷口,他們怎會任人燒死那些毒蛇毒蟲?而起現在並不是冬季,無論荒草還是樹林皆青翠欲滴,尋常大火怎麼能點燃水分充足的樹木青草!

    還不留下東西快滾?見眾人還在猶豫,那領頭的蒙面人不耐煩起來,義安堂和洪勝幫闖下這點名聲不容易,莫把一世威名葬送在這裏。

    任天翔聽到這話更是吃驚,沒想到對方竟然知道自己的底細,而自己對他們卻一無所知。聽對方的口氣,將義安堂與洪勝幫加起來也沒放在眼裏。他們究竟是什麼人?為何如此準確地知道自己尋找墨陵的消息?而且正好趁義安堂與洪勝幫、薩滿教拼得三敗俱傷之時,才坐收漁翁之利?

    任天翔正揣測着對方的實力和來歷,姜振山卻早已按捺不住,怒極而笑道:閣下既然不把我們義安堂放在眼裏,好歹也留下點讓人信服的東西吧。好!領頭的蒙面人一聲斷喝,身形一晃便撲到了姜振山面前,迅疾得猶如山精鬼魅。姜振山大駭,急忙向後爆退,後退時不忘一拳擊出,期望阻住對方的來勢。誰知拳剛擊出,力量尚未全部爆發,對方已一掌拍到,二人拳掌相碰,姜振山被震得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幸得季如風在他身後扶了一把,才總算沒有當場出醜。

    不錯,義安堂長老,果然不是浪得虛名。蒙面人一聲讚歎,聽在姜振山耳中卻如諷刺。雖然他腿傷未愈在先,又與洪景激戰在後,但就憑方才那一掌他也試出,這蒙面人的武功確實比自己強出不少。

    最後給你們一次機會!蒙面人眸子中隱然有煞氣在流轉,我數到三,若你們還不交出東西離開,那就永遠不要走了。他身後七個蒙面人不約而同握住了腰間的兵刃,一股凜冽的殺氣有如實質般撲面而來。

    任天翔雖然明知與對方實力相差懸殊,但實在不甘心好不容易到手的墨家寶藏,就這樣拱手讓人,他轉向洪景低聲道:洪幫主,你若能助我們帶着墨家經典逃離此地,義安堂願與洪勝幫共享祖師遺寶。洪景心中一動,回頭看看幾個受傷的弟子,就見幾個人只是被毒蛇毒蟲咬傷中毒,經過方才救治後已無大礙。他略一權衡,不由望向季如風,見對方也微微點頭,顯然對任天翔的提議並無異議,他這才低聲道:同意。

    一、二領頭的蒙面人緩緩開口數了起來,一股肅殺之氣頓時撲面而來,洪景一揮手,幾個洪勝幫弟子立刻緊跟在他身後,不等那蒙面人數到三,洪景已一聲暴喝:走!這聲暴喝猶如一聲驚雷,震得眾人兩耳發矇。緊接着洪景已如怒獅向領頭的蒙面人衝去,人未至,雙拳已連環出擊,勢若奔雷。幾個洪勝幫弟子緊追在他身後,發出一種近乎癲狂的號叫,奮不顧身地向幾個蒙面人衝去。雖然他們武功跟洪景不在一個檔次,但就如同一羣由獅子率領的綿羊,在獅子的勇氣鼓舞下,也爆發出驚人的戰力。

    領頭的蒙面人抬掌硬擋,想要阻止洪景的衝擊,但由於洪景是有備而來,渾身內勁得到充分的爆發,倉促招架之下,渾身內勁僅使出七八成。頓時被洪景連環重拳逼得連連倒退,最後不得不閃開兩步,以避其鋒芒。

    洪景將背後的空門完全交給弟子,自己則一往無前地往山谷外疾衝,洪勝幫弟子緊跟在洪景身後,組成了一個楔形隊形,一頭扎入那些攔路的黑影中,荒野中不時有人躍將出來阻止眾人的前進,但都被轟擊一一擊退。

    在洪勝幫眾人之後,季如風與姜振山一左一右護着任天翔往外疾衝,小川流雲手執雙劍為眾人斷後,護着司馬瑜和任天琪緊隨洪勝幫眾人往外疾衝。幾個蒙面人雖然竭力攔截,但架不住眾人那種拼死一搏的悍勇,最終還是被眾人突破阻攔,徑直衝到山谷之外。

    洪景一路連殺十餘人,終於突破阻撓衝到山谷之外,早已是精疲力竭身上帶彩。但見山谷外的叢林已經被燒的七七八八,火勢大半熄滅,只剩下滾滾的濃煙,那些令人噁心的毒蛇毒蟲,早已經不見了蹤影,不知是葬身了火海還是早已逃得不知所去向。

    這場大火來得太突然,燒得迅速,沒多會兒就將山谷外整片樹林,荒草幾乎燒得乾乾淨淨,簡直不像是人間的凡火,透着莫名的詭異。眾人跟着洪景衝入大火過後的火場,藉着濃煙的掩護,加上此刻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天光,眾人這才擺攤了那些蒙面人的追擊。

    來到一處煙塵稍薄的空地,眾人正要稍作歇息,突聽見空中傳來刺耳的嘯聲,忽高忽低變化多端,猶如狼嚎傳出老遠。季如風仔細聽了聽,變色道:"他們還在調集人手,顯然不甘心墨子遺寶被我們所奪,正從後方包抄

    過來,這兒不可久留。"

    任天翔環目四顧,喃喃自語道:若我猜得不錯,那幫薩滿教的人多半也吃了大虧,大家四下找找,看看能否找到他們的蹤跡。今晚的對手實力實在可怕,我們得藉助一切可以藉助的力量。話音剛落,就聽走在前方的任天琪一聲驚叫,轉身撲入洪邪懷中,渾身簌簌發抖。直到眾人爭相詢問,她才抖着手指向身後,眾人向她所指望去,就見尚未燃盡的樹木灰燼中,有一隻燒的黑如焦炭的手,猶如還在掙扎般伸向天空。姜振山拔刀撥開燒焦的樹枝,立刻露出幾具燒的不成人形的殘骸,令人觸目驚心。

    是薩滿教的人。姜振山從殘骸上挑出一件金屬飾物,依稀還能認出是薩滿教弟子戴的頭箍。季如風仔細查看了看殘骸上殘留的傷痕,駭然道,他們不是死後才被燒成這樣,他們一直在掙扎,是被火活活燒死!

    這怎麼麼可能?洪景有些將信將疑,以他們的武功就算逃不出火場,也不至於幾個人集中燒死在這裏吧?

    季如風用劍挑起一具殘骸兩條腿,只見兩條腿齊膝而斷,斷處十分整齊。眾人相顧駭然,就算白痴也能看出,這些薩滿教弟子是被人斬斷雙腿後,才被火活活燒死。雖然眾人沒少見過江湖上血腥的殺戮,但像這樣殘酷的虐殺,眾人卻還是第一次見到。

    左側的煙塵突然擾動,洪景想也沒想便一掌砍出。朦朧中與人對了一掌,對方不僅沒有被震退,反而搶先變招再次出掌。洪景大驚,雙掌連環出擊,就聽煙塵中傳來二人拳掌相擊的砰砰聲響,聽到這拳腳聲,對方的速度竟然與洪景不相伯仲。

    一旁煙塵中又有亂流擾動,洪景本能地收腹縮胸,就見一柄長劍幾乎是貼着自己的胸膛劃過。洪景大驚失色,這一劍的速度超過了他最大膽的預料,若非他臨敵經驗老到,早已傷在這一劍之下。他急忙飛身後退,就見煙塵分開,兩個尚未看清的對手已追擊而來。

    住手!黑暗中傳來任天翔一聲斷喝,兩個人應身停手。其中一個人驚喜地問:是任公子?是我!任天翔迎上前,就見面前果然是任俠與杜剛。黑暗中其實他也沒有看清二人的模樣,只是從二人的招式中認出了他們。他欣喜道,果然是你們,其他人呢?

    杜剛向遠方吹了聲口哨,不多會兒就見十多個人影從濃煙中陸續現身,正是墨門十三士與禇剛。見眾人一個不少,任天翔又驚又喜,連忙追問究竟,才知方才他們先是遭到洪勝幫高手的糾纏,跟着又被薩滿教的毒蛇毒蟲伏擊。他們雖然不懼任何對手,但面對漫山遍野的毒蛇毒蟲卻還是第一次,因而陣腳大亂,不少人還被毒蛇毒蟲所傷,所以看到谷中沖天而起的信炮,卻也無法脱身救援。後來叢林中突然燃起沖天大火,更是封住了通往山谷的去路,直到火勢稍弱,他們這才分頭尋找過來。

    太好了!任天翔大喜,拍拍背上的包袱,祖師遺寶俱在這裏,有你們相護,定可安然無恙。

    我洪勝幫的人呢?洪景忙問。杜剛冷哼道:洪勝幫的人突然襲擊我們。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我們才着了薩滿教的道。我還想找他們算賬呢,你要知道麻煩告訴一聲。洪景自知理虧,不敢再問。

    季如風忙圓場道:洪勝幫與義安堂先前雖有衝突,但畢竟都是墨家弟子,同宗同源。今晚我們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強敵,理應攜手共度難關才是。

    任天翔想起慘死在洪景手下的崑崙奴兄弟,心中痛如刀割,但眼前這局勢顯然還不是找洪景算賬的時候,他只得強壓悲慟,對眾人強笑道:季長老深明大義,值得我輩效法。從現在起洪勝幫與義安堂的恩怨暫且揭過,請大家對着祖師的遺作發誓。誰若再提便是對祖師的不敬,將被永遠逐出墨門。眾人悚然動容,不過也理解任天翔的決定,便都紛紛舉手發誓。任天翔見眾人與洪景總算暫時攜手,這才放心道:好,我們呢趁着煙霧未散,天色未明,儘快離開這險地,至於墨陵中剩下的財寶,我們回頭再來取不遲。

    季如風藉着添上時隱時現的星光辨明方向,往左方一指:從這裏可以離開山區,直達泰安城。

    眾人跟在季如風身後,藉着濃煙和夜幕掩護,向山區外悄然而行。走出沒多遠,就聽前方傳來細微的腳步聲,眾人急忙停步,拔刀戒備。就見煙霧中走出幾個薩滿教弟子,領頭的正是辛乙。幾個薩滿教弟子身上都已掛彩,看起來十分狼狽。

    什麼人?幾個薩滿教弟子也發現了眾人,紛紛拔刀戒備,如臨大敵。

    雖然先前還是生死相搏的死敵,但現在他們顯然已不是主要對手,任天翔示意領頭的墨士收起兵刃,上前問道:貴教那些毒蛇毒蟲已經讓人一把火燒個精光,你們還不逃走?我看你們也好不了多少。辛乙認出是義安堂眾人,也不由出言譏諷。

    洪勝幫倖存的弟子一聽這話,紛紛破口大罵,忍不住就要找辛乙等人算賬。任天翔忙示意大家冷靜,然後笑問:你們是不是走錯了方向?離開山谷應該走這邊。我是回來找馬師爺。辛乙冷哼道。我已經依言帶人離開了山谷,你是不是該履行承諾將馬師爺還給我們了?

    任天翔回頭看看司馬瑜,才發現他傷勢太重,已是極端虛弱,再帶着他反而有所不便,他示意小川將司馬瑜交給辛乙後,忍不住提議道:你們現在人單力薄,最後跟我們一路,以免再遭危險。辛乙示意兩個薩滿教弟子扶起司馬瑜就走,走出沒多遠卻又突然回過頭,意味深長地道:如果你們想從這個方向去泰安,我看還不如原路退回去。

    任天翔聽的莫名其妙,正想細問,辛乙已帶着司馬瑜和幾個薩滿弟子走向另一個方向,轉眼消失在朦朧迷霧之中。他不禁轉向季如風道:他這話什麼意思?

    季如風神情凝重,遲疑道:莫非前面有埋伏?他在給我們提醒?

    任天翔拿出低圖看了看,就見除了這個方向去泰安,其他方向都要在山中繞上兩三天,才能去到最近的州府。他怕在深山中夜長夢多,如果早點趕到泰安,憑他御前侍衞副總管的身份,可以調集官兵保護。那些蒙面人再大膽妄為,也不敢公然向官兵出手吧?權衡之後他不由對季如風道;就算前面有埋伏又如何?憑我們現在的實力,我看用不着懼怕任何人。

    季如風憂心忡忡地捋須沉吟,似乎還在猶豫難決,任天翔卻已斷然揮手道:我們不能為那小子的一句話就改變計劃,要知道他對墨子遺寶也是虎視眈眈,沒準他是故意將我們往岔路上引,好趁機出手搶奪。

    洪景等人也紛紛點頭,季如風無奈道:那我們小心行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眾人以洪勝幫的人打頭探路,小川、諸剛斷後,中間由墨門十三士保護着任天翔兄妹,徑直往泰安城方向疾行。沒多久眾人便走出了大火燃過的火場,來到一個兩山相對的峽谷,此時天色微明,就見谷中霧氣瀰漫,十丈之外就看不到人影。

    大家跟緊一點,別走散了!前方洪景在招呼洪勝幫弟子,話音剛落,就聽濃霧中傳來兩聲短促的慘呼,就像是驚叫的雞鴨突然被人隔斷了喉嚨。眾人趕緊停步,全神貫注地留意周圍的動靜。

    前邊什麼情況?季如風壓着嗓子小聲問。話音剛落,就聽濃霧中傳來細微破空聲,直奔季如風所在的方向,他急忙倒地一滾,就聽身後一陣密如雨點的奪奪聲響,數十支弩箭已釘在了身後的草地上。

    雖然躲過了大半箭雨,但一支弩箭依然釘入了他的小腿,嵌入腿骨數分。他咬牙一聲不吭,同時示意大家噤聲。雖然事發突然,但任天翔已經看清了弩箭射來的方向,他向那個方位指了指,然後向幾個墨士略一示意,一個墨士故意仍出一塊石頭吸引箭手注意力,另外幾個墨士則相互掩護,配合默契地向那個方位悄悄摸去,片刻後就聽見上方几聲短促的慘呼,跟着是幾個重物墜地聲。姜振山連忙上前查看,然後回頭稟報:是些白衣蒙面人,身上沒有任何標示,不知來歷。

    話音未落,就聽前方傳來洪景的呼喝,以及拳風破空聲喝兵刃偶爾的相擊,顯然洪勝幫已經和暗藏的敵人交上了手。任天翔急忙示意上前支援,眾人加快步伐向前數十步,就見四道白影如鬼魅般在濃霧中穿梭往來,倏然進退,每一擊必有洪勝幫弟子中招倒地,洪景雖然竭力想要阻攔,但架不住對方有四人,再加上有濃霧的掩護,因而難以抵擋住對方神出鬼沒的進攻,更無力保護所有弟子的周全。任天翔見狀示意任俠等人上前支援,就見幾名墨士飛身撲入戰團,那四個白衣蒙面人稍一招架便翩然而退,因有濃霧的掩護,幾個墨士也不敢全力追擊,就聽一個蒙面人飄飄渺渺、悦耳如鈴的聲音從濃霧中隱隱傳來:留下墨子遺寶,放你們一條生路,不然就別想再走出這無憂峽。

    死人才可以無憂,也許這就是無憂峽的來歷吧。眾人心中微凜,急忙與洪勝幫的人會合一處,就見這短短片刻工夫,洪勝幫弟子已經死傷大半,有的死於濃霧中突然射出的弩箭,不過更多的是死於方才那四個行若鬼魅的白衣蒙面人之手。此刻洪景身邊除了兒子洪邪,僅剩兩個緊跟在他身後的弟子並不是這兩個弟子武功有多高,只是那四人多少對洪景還有些忌憚,所以儘量避免與他硬拼而已。

    姜振山匆匆查看了幾個被殺的洪勝幫弟子,臉上頓時變色:好狠的出手,幾乎全是一招斃命!眾人相顧駭然,這次能跟隨洪景前來的,皆是洪勝幫最強的弟子,沒想到竟然連那四個白衣蒙面人一招都擋不了。雖然這些洪勝幫弟子大多疲憊不堪甚至負傷在先,又有對方借了大霧掩護的原因,但那四個白衣蒙面人的武功,依然令眾人大為吃驚。

    眾人望向洪景,就見這個先前還目空一切的江湖豪強,此刻卻是臉色煞白,望着那四個白衣蒙面人離去的方向喃喃自問:他們的武功絕非中原常見的流派,其狠辣詭異實乃洪某生平僅見,這等高手平時遇到一個都不容易,現在竟先後出現了十餘個,他們究竟是什麼人?

    我知道他們是什麼人!突聽有人接口,眾人尋聲望去,卻是滿臉蒼白的任天翔。只見他神情如見鬼魅、憂心忡忡地望向濃霧深處,一字一頓道。

    我以前見過同樣的武功,那是大雲光明寺摩門大教長拂多誕座下五明使之四大般、淨風、惠民、降魔。

    沒錯,必定是他們!季如風已經包紮好腿上的箭傷,神情冷峻地望向前方嘆息道,如果方才那四人是摩門五明使,那麼先前在山谷中與我們為敵的,多半就是摩門長老或護法。據我瞭解,摩門自大教長一下,設有左右護法、五明使和七長老,沒想到今日我們竟遭遇大半,看來他們已是傾巢而出,對我墨家遺寶誌在必得啊!

    眾人面面相覷,相顧駭然。雖然摩門在長安如日中天,但那只是出於宗教的原因。還很少有人見過摩門武功,有機會與摩門高手正面相博者更是少之又少。而江湖上一向是以大唐為世界中心,武功也是以中原為尊,從來就瞧不起來自偏遠外邦的異國武功,認為那不過是些邪門歪道。沒想到今日第一次見到摩門高手齊出,才真正意識到他們的可怕。

    既然他們已經在這峽谷設下埋伏,我們暫時撤回去。洪景望向來路提議道。趁現在濃霧還未消散,我們先退出峽谷再做打算。

    季如風還在沉吟,任天翔已嘆息道:只怕已經退不回去了。先前我們突圍逃離那個龍回頭的山谷,摩門高手並沒有全力追來,想必就是算準我們一定會走這條近路趕往泰安,所以他們只是跟着我們身後,待我們進入峽谷後便守住峽口,與前面埋伏的摩門五明使形成合圍之勢。我們後方的摩門高手實力肯定更強,想要再原路退回去,只怕比向前殺出一條血路更加艱難。眾人仔細一想,也確實是這個道理。現在前有伏兵,後有堵截,何去何從,眾人不禁一籌莫展,相顧駭然。

    我不明白!季如風突然若有所思地自語,摩門怎會準確無誤地追蹤到這裏?而且對我們每一步行動似乎都瞭如指掌,直等到我們跟洪勝幫和薩滿教鬥得兩敗俱傷,他們才突然出手,將我們堵在這片絕地?洪景見季如風望向自己,忙道:你別看我,雖然我跟義安堂明爭暗鬥多年,卻還不至於藉助外人的力量,對義安堂趕盡殺絕。再説我對墨門遺寶也是志在必得,從未想過要跟來歷不明的摩門分享,我憑什麼要跟他們勾結?

    望着那四個白衣蒙面人離去的方向喃喃自問:他們的武功絕非中原常見的流派,其狠辣詭異實乃洪某平生僅見,這等高手平時遇到一個都不容易,現在竟先後出現了十餘人,他們究竟是什麼人?

    我知道他們是什麼人!突聽有人接口,眾人尋聲望去,卻是滿臉蒼白的任天翔。只見他神情如鬼魅,憂心忡忡的望向濃霧深處,一字一頓道,我之前見到過同樣地武功,那是大雲光明寺摩門大教長拂多誕座下五明使之四大般、淨風、惠民、降魔。

    沒錯,必定是他們!季如風已經包紮好腿上的箭傷,神情冷峻地望向前方嘆息道:如果方才那四人是摩門五明使,那麼先前在山谷中與我們為敵的,多半就是摩門長老或護法。據我瞭解,摩門自大教長以下,設有左右護法、五明使、和七長老。沒想到今日我們竟遭遇大半,看來他們已是傾巢而出,對我們墨家遺寶誌在必得!

    眾人面面相覷,相顧駭然。雖然摩門在長安如日中天,但那只是出於宗教的原因。還很少有人見過摩門武功,有機會與摩門高手正面相博者更是少之又少。而江湖上一向是以大唐為世界中心,武功也是以中原為尊,從來就瞧不起來自偏遠的異國武功,認為那不過是些歪門邪道。沒想到今日第一次見到摩門高手齊出,才真正意識到他們的可怕。

    既然他們已在這峽谷設下埋伏,我們暫時撤回去。洪景望向來路提議道,趁現在濃霧還未消散,我們先退出峽谷再做打算。

    季如風還在沉吟,任天翔已嘆息道:只怕已經退不回去了。先前我們突圍逃離那個龍回頭的山谷,摩門高手並沒有全力追來,想必就是算準我們一定會走這條近路趕往泰安,所以他們只是跟在我們身後,待我們進入這峽谷後便守住峽口,與前面埋伏的摩門五明使形成合圍之勢。我們後方的摩門高手實力肯定更強,要想再原路退回去,只怕比向前殺出一條血路更加艱難。眾人仔細一想,也確實是這個道理。現在前有伏兵,後有堵截,何去何從,眾人不禁一籌莫展,相顧黯然。

    我不明白!季如風突然若有所思地自語,摩門怎麼會準確無誤地追蹤到這裏?而且對我們每一步行動似乎都瞭如指掌,直等到我們跟洪勝幫和薩滿教鬥得兩敗俱傷,他們這才突然出手,將我們堵在這片絕地?洪景見季如風望向了自己,忙道:你別看我,雖然我跟義安堂明爭暗鬥多年,卻還不至於藉助外人的力量,對義安堂趕盡殺絕。再説我對墨門遺寶也是志在必得從未想過要跟來歷不明的摩門分享,我憑什麼要跟他們勾結?

    季如風微微頷首道:我不懷疑洪幫主會與摩門勾結,只是好奇洪幫主怎麼會知道我們的行蹤。洪景臉色閃過一絲尷尬,跟着哈哈一笑道:義安堂與洪勝幫爭鬥多年,我們雙方都在對方陣營中安插有眼線,對此洪某也不必諱言。義安堂高手傾巢而出這等大事,要是洪某一無所知,洪勝幫還敢與義安堂爭一日長短?

    季如風點頭道:只有對手才最瞭解彼此,洪勝幫能追蹤打到我們的行蹤不奇怪,但摩門只是剛到長安,為何對我們兩派的行蹤瞭如指掌?洪景神情一震,頓時露出深思之色。季如風的目光轉向義安堂眾人,徐徐道:這次我們的行蹤,只有在場的諸位知道,大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意味着眾人中間必有摩門奸細!這話季如風雖然沒有説出口,但意思再明白不過。眾人不禁面面相覷,以懷疑的目光相互打量。這次隨任天翔一同前來的,除了季、姜兩位長老和墨門十三士,就只有禇剛、崑崙兄弟和魯行。季、姜兩位長老沒人敢懷疑,而墨門十三士皆是墨家弟子中千挑萬選、又經過多年考驗的墨門精英,不可能混入摩門奸細。剩下就只有禇剛、崑崙兄弟和盜墓出身的魯行,如今魯行已死在摩門長老手中,崑崙兄弟又是啞巴,而且也已死在洪景拳下,他們都不太可能是奸細,所以最大的嫌疑無疑就只有禇剛了。

    見不少人都以懷疑的目光望向自己,禇剛瞠目怒道:你們望着我幹什麼?難道以為我是摩門內應?所有人都沒有開口,他們知道禇剛是任天翔最信任的兄弟,所以就算心中有天大的懷疑,卻也不好説出來。任天翔見狀忙道:禇剛是我堅持帶來的兄弟,如果他是摩門奸細,我願與他同罪。現在我們不是相互猜忌的時候,最要緊是趁大霧未散,儘快衝出這處絕地。如今洪勝幫傷亡慘重,無法再擔負開路先鋒的重任,不知哪位兄弟願為大家探路?他話音剛落,就見一個身材瘦小一直沉默寡言的中年漢子越眾而出,雙手倒扣兩柄長不及一尺的短劍,向任天翔躬身為禮道:弟子願往!

    任天翔依稀記得他叫顧心遠,是墨門十三士中比較老成穩重的一個。任天翔正想勉勵幾句,突然發現顧心遠在迴避着自己的目光,臉上隱然有些不自在,任天翔心中奇怪,但也沒做他想,只讚賞道:有顧兄弟為大家開路,我們定可順利衝出重圍,只是你一人勢單力薄,須得有幫手才行。

    禇剛應聲道:既然大家懷疑我是奸細,那我就為大家先行探路。若遇阻攔,在下定不手軟,必殺幾個裝神弄鬼的摩門弟子以證明自己。禇剛話音剛落,小川流雲也越眾而出,躬身道:小川願為先鋒,為大家開路。

    任天翔奇道:小川君本是外人,何必冒此大險?小川流雲淡淡笑道:既然同行,大家就是一條船上的朋友。開路這種危險的任務,在我們扶桑一向是由武功最高的武士來擔任。小川不才,願領此殊榮。雖然小川流雲武功未必最高,但他那種扶桑武士特有責任心和榮譽感,依舊讓人肅然起敬,任天翔不禁擊掌道:好!那就有勞小川兄了!

    等等!任天翔話音剛落,就見任俠也越眾而出,以不屑的目光掃了小川一眼,對任天翔道,弟子不敢自認武功最高,但自信不輸一個島國武士,弟子願為大家開路。

    任天翔見還有墨士想要爭先,忙擺手道:好了好了!兵貴精而不貴多,就由你們四人為大家探路,若遇埋伏,就以嘯聲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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