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腳下的岱廟,既是歷代帝王封禪聖地,也是道門屈指可數的廟觀,平日裡就香火鼎盛。香客雲集,現如今十年一度的百家論道又即將在此舉行,收到儒門門主冷浩峰帖子的百家傳人,以及各路江湖豪傑,不顧戰亂紛紛從各地趕來,令岱廟和整個泰州城,一下子變得熱鬧非凡。正是在這個時候,任天翔也帶著義門眾人,悄然趕到了泰州。
在離開馬嵬坡後,任天翔先去了王屋山白雲庵,可惜母親依然沒有消息,他便將楊玉環和上官雲姝暫時安置在那裡。一來這裡人跡罕至,不怕有人撞見;二來這裡是母親出家的庵堂。楊玉環從小嬌生慣養,自然不願在江湖顛沛流離,能有白雲庵這處世外桃源棲身,當然求之不得,而上官雲姝則是看在任天翔的份上,自願留下來保護的。任天翔經這耽誤,趕到泰州時剛好與義門眾人匯合,十多個人走在一起原本有些扎眼,不過現如今泰州城各路豪傑雲集,倒也沒引起旁人的注意。
義門眾人包下了泰州城一家客棧的後院。除了任天翔和小薇,這次來泰安的只有八名墨士和褚剛,以及祁山五虎中的焦猛、朱寶兄弟。任天翔心知百家論道雖是論劍,但都是公平論劍,不是靠人多取勝,因此兵貴精而不在多。憑八名墨士和褚剛的武功,加上自己轉授他們墨家失傳千年的武功秘籍,任天翔對義門在這次盛會上的表現頗具信心。
明天就是約定的日期,卻始終不見這次盛會的召集者露面,不知何故?任天翔算著日子,心中有些奇怪。打探消息回來的任俠笑道:儒門是天下第一名門,冷浩峰作為儒門的掌門,當然要拿足架子,等到群雄聚集他才露面,不然何以顯出他天下第一名門的氣勢?
褚剛也笑道:有笑話說儒門中人就連去茅廁,都要依照尊卑貴賤排定次序,冷浩峰沒轍清晨第一泡尿,後面的弟子再急也得先憋著。
眾人鬨堂大笑,任天翔知道這笑話雖然有些誇張,但儒門最重禮儀尊卑卻是不爭的事實,因此對冷浩峰沒有露面也就不感奇怪,只問道:明天就要在岱廟開始論道,大家準備得如何?
眾人紛紛道:鉅子放心,咱們隱忍了這麼多年,早就等著一鳴驚人的這一天。
任天翔見眾人眼中皆有躍躍欲試的興奮之色,心知都是苦練多年的武士,誰不想一展沉寂千年的墨家風采?受眾人感染,他也不禁意氣風發:好!咱們就讓世人知道,當年與儒門、道門齊名的墨門,回來了!
第二天一早,任天翔便帶著各路豪傑趕到泰山腳下的岱廟。但見岱廟廟門大開,幾名道士正在門外迎客。各地趕來的江湖豪傑加上當地看熱鬧的雖然超過了萬人,但以岱廟的恢宏廣大,倒也可以盡數接待無妨。
任天翔帶著眾人來到廟門,任俠先遞上拜帖,岱廟的迎客道士接過一看,立刻拖著嗓子高呼:義門門主任天翔,率義門弟子到!
義門因有任重遠,所以在江湖上也算名聲在外。立刻便有岱廟的道士過來為任天翔領路,但見進門便是一方圓數十丈的廣場,廣場中央已搭起了座一人多高的木臺,臺上擺著方桌和木凳,顯然是給江湖上有名望有地位的名門大派宗師們預留。而高臺四周則圍著兩圈桌椅,已有不少江湖豪傑三五成群地散坐,正熱烈地議論打探來的各種小道消息。
任天翔來得有些早,就見高臺上空無一人。領路的道士將眾人領到臺前,小聲解釋道:義門也算是中原武林名門大派,任門主可以到臺上就坐,不過只能帶一位門人隨行。現在時間還有些早,任門主可以先隨小道去後面的客房歇息,待正午時分再隨眾位掌門一同出來。
任天翔心知依照各人的身份安排座次,這是大唐習以為常的風俗,也是各種場合下繁文縟節的一部分。在以前他就有點厭惡這種習俗,如今在接觸了墨子的思想後,對這種在任何場合下都將人分成三六九等的做法,極其反感。他對那道士擺手道:不用了,我就坐這裡。
那道士有點意外,忙提醒道:這裡是給普通人準備的位置,任門主為何要屈尊?莫非是小道有什麼得罪之處,令任門主心中不快?
任天翔聞言不禁失笑道:道兄多心了,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跟自己同門兄弟在一起慣了,不習慣跟他們分開。再說我一個後生,若跟眾多名宿前輩一起擱那臺上展覽,定會讓人笑掉大牙。
見那道士依然有些不解,任天翔便抬手示意道:道兄招呼別人吧,不用來管我。你就當我是一普通人,不用特別照應。
將那道士打發走後,任天翔等人才分散到兩桌坐下來。就見各路江湖豪傑陸續趕到,漸漸將高臺的座位坐滿,後來的則只能站到後面,偌大的廣場漸漸開始熱鬧起來。
快到正午時分,就聽迎客道士在門外高呼:商門門主岑剛,率商門弟子駕到。
任天翔聞言尋聲望去,就見一名年過三旬的錦衣漢子正大步進來,與他並行的則是一個風度翩翩的富家公子。看二人年紀無論誰做門主都有些不像,不過各路江湖豪傑卻紛紛起身招呼,不敢有絲毫怠慢。任天翔雖然沒有上前湊趣,但嘴邊也露出了一絲會心的微笑。他已認出領頭的錦衣漢子,正是當年岑老夫子的兒子岑剛,與之並行的則是洛陽鄭家的大公子鄭淵。看眾豪傑對他的態度,顯然比對商門門主岑剛還熱情。
商門到了沒多久,就聽迎客道士又在高呼:道門元丹丘道長,率道門弟子駕到。
聽這傳呼,周圍眾人不禁議論紛紛:這道門領袖不一向是司馬承禎道長麼?何時輪到他元丹丘出頭?
任天翔也有些好奇,回頭望去,就見元丹丘正被迎客道童領了進來。就見他稽首一拜,對上前迎接的岱廟主持賠罪道:家師有點小恙,無法參與這次盛會,所以特令弟子持信物代他前來,並讓弟子特向此間的主持紫光道長道個歉。
紫光道長遺憾地捋須嘆道:如此盛會,司馬道長竟遺憾缺席,實在是道門一大損失。不知尊師身體如何?可還要緊?
雲丹丘忙道:家師只是偶染風寒,倒也不算要緊。只是家師年歲已高,不耐長途奔波,所以才令弟子替他前來。
原來如此!紫光道長說著忙將元丹丘迎入接待貴賓的後殿。任天翔聽得司馬承禎未能與會,心中正有些遺憾,突聽身旁有人冷哼道:染點風寒就不來,這司馬老兒也太矯情了一點!
這聲音近在耳旁又來得突然,將包括在任天翔在內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轉頭望去,就見座中不知何時多了個白髮蒼蒼的老道,緊挨在任天翔相距不足一寸,也不知他是何時坐下,又坐了多久?雖然場中與會的江湖豪傑眾多,但畢竟都是身懷利器的武林中人,除非是熟悉的朋友,陌生人之間若突然靠這樣近,實為江湖大忌。所以一旁的褚剛想也沒想就一把扣向老道肩頭,另一旁的任俠更是握住了桌上的劍柄。
老道身形未動,知道褚剛一把扣實他才微微抖了一下肩頭。褚剛身體像是被大力推了一把,身不由已往後便坐倒,一屁股墩兒結結實實坐到了地上。對面任俠一看,長劍立時刺出,隔著桌子遙指老道肩胛。老道咦了一聲,突然抬手捏住劍鋒,就見任俠的劍離他的肩胛已不足一寸,但就這不到一寸的距離,卻是再難逾越分毫。任俠大驚失色,卻聽老道好整以暇地讚了一句:好劍法!
話音未落,同桌的幾名墨士幾乎同時向老道出手。就在這時,突聽任天翔一聲輕喝:住手!幾件兵刃便應聲停在了老道身前。
我kao!老道爆了句粗口,對任天翔詫異道,你身邊啥時候有這麼多高手?差點要老道丟醜當場!
任天翔忙示意眾人收起兵刃,笑道:大家別亂來,這是道門前輩張果張道長,跟我算是忘年之交,大家別見外。杜剛詫異道:張果?就是當年玄宗皇帝想招為妹夫,他卻逃婚而去,最終修煉成仙的道門名宿張果老?老道呸了一聲,罵道:老道要修煉成仙,豈會讓你們幾個混蛋差點亂刀砍死?
眾人一聽這話,趕緊收起兵刃。褚剛兩次在張果手下吃癟,每次都十分狼狽,心中不忿,氣鼓鼓地沒有開口,對任天翔的眼色也裝著視而不見。張果見狀笑道:你小子別發火,誰讓你一身釋門內功,老夫一見釋門禿驢就生氣。你雖然不是禿驢,卻幹嘛要練那禿驢的武功?
你褚剛氣得拍案而起,瞠目怒道,前輩武功勝我十倍,但士可殺不可辱!我練釋門武功幹你何事?若這也讓你看不順眼,褚某願為師門再向前輩討教!說著作勢就要動手,眾人連忙阻擋,好說歹說總算將人攔住。
張果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褚剛,嘿嘿笑道:小子不錯,明知打不過還敢打,有點像老夫年輕的時候。待老夫有空就教教你,讓你知道什麼才是高明的武功。
若是別的練武者,聽到這話定是轉怒為喜,誰知褚剛卻忿忿道:前輩武功高強,跟在下卻也沒什麼干係。晚輩從小就學的是釋門武功,對別的武功也不感興趣。
張果有些意外,嘿嘿冷笑道:不愧是無垢那老禿驢的徒子徒孫,難怪這般倔強。
任天翔見褚剛又要發火,連忙打岔道:無垢是五臺山禪宗掌門吧?跟白馬寺無妄、無心大師可是師兄弟?前輩這麼恨無垢大師,莫非以前曾敗在過他的手上?
張果臉上頓時有些尷尬,瞠目怒道:什麼敗不敗,當年無垢那禿驢以詭計贏過老夫半招,老夫倒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只是這老禿驢不講江湖規矩,從此再不跟老夫動手,讓老夫再沒有扳回的機會,這才讓老夫耿耿於懷!
任天翔聽得暗自咂舌,以張果的武功,就連有道門第一人之稱的司馬承禎也未必能勝,沒想到當年竟敗在了五臺山禪宗掌門無垢大師手下。他突然又想起與無垢大師齊名的白馬寺主持無妄大師,與摩門大教長佛多誕秘密會晤後,竟將在長安的廟產、也即後來的大雲光明寺拱手相讓。這中間雖然有利益的交換,但也可能是無妄大師輸在了佛多誕手下。雖然後來褚剛在他們秘密會晤的雲房,並沒有發現打鬥的痕跡,不過想以他們這個級別的高手,若真印證過武功,也未必會留下任何痕跡。
任天翔正在思忖,突聽大門外的迎客道童又在高唱:五臺山清涼寺無垢大師,率釋門眾弟子駕到!
聽到這傳呼,所有江湖豪傑都齊齊望向門外。就見幾名淄衣布鞋的僧人在迎客道童引領下大步進來,領頭的老僧面如滿月,頜下白鬚飄飄,雖年歲已高,卻依然神采奕奕,令人一望而生敬意。任天翔雖是第一次見到他,卻立刻就猜到,這必定就是釋門北方掌教無垢大師了。除了他之外,隨他前來的那些僧人任天翔也都不陌生,其中赫然就有當年在沃羅西見過的少林十八羅漢。
作為主人紫光道長急忙迎上前,稽首拜道:貧道見過無垢大師,大師遠道而來,一路上辛苦了!
無垢連忙還禮,雙方客氣了一回,便由紫光道長親自將無垢領進後殿。這時,又聽迎客道童高唱:儒門肖敬天,率同門駕到!
話音剛落,就見一名身材高達健碩的老者,在十多名文士陪同下進得大門。紫光道長急忙迎上前去,拱手拜問:肖先生總算到了,不知冷門主何時趕到?
就見那老者皺眉道:冷門主約咱們在岱廟匯合,按說早該到了,不知為何到現在還沒有音訊。我已派人去城外迎接。
紫光道長忙寬慰道:現在兵荒馬亂,冷門主途中有所耽誤也未可知。請肖先生去後殿歇息,等冷門主一到,便由他親自主持這次盛會。
肖敬天連忙替冷門主向紫光道長賠罪,雙方正在客氣,褚剛已在任天翔耳邊悄聲介紹道:這肖敬天便是儒門十大名劍之首,據說武功比儒門門主冷浩峰還高,為儒門第一高手。由他親自主持的研武院,是儒門培養劍士的聖地。凡自研武院出身的儒門弟子,無一不是江湖上一流的劍士。若論武功高低,各派或許難有定論,但要論到高手之多,天下公認儒門第一。即便是擁有少林武僧團的釋門,也比儒門稍遜一籌。
任天翔心知成為超一流高手已經不易,而培養出那麼多一流高手,那更是難上加難。這肖敬天不光自己武功高絕,還為儒門培養了如此多的一流劍士,其才能實為世間罕見。他不禁細細打量了幾眼,但見這儒門第一劍士年近花甲,臉上線條如刀削斧砍,透著一種花崗岩般的冷硬,深邃的眼窩中是一對透著寒光的眸子,猶如劍鋒般閃爍著凜凜銳芒,令人不敢直視。他的腰間斜斜挎著一柄外觀古舊的劍,但沒人會注意那柄劍,因為他本身就是一柄已經出鞘的劍。任天翔忍不住在心中嘆道:果然是個絕頂的人物,難怪儒門能成為天下第一名門。
肖敬天率幾名儒門劍士隨紫光道長進去後,周圍各路江湖豪傑不禁紛紛議論起來:這冷浩峰架子也太大了吧,中原各大門派都已經到齊,他這個召集者卻還沒有露面!
眾人紛紛附和,都對儒門一貫的分文縟節大加批判,眼看著日頭西移,漸漸過了正午,無數江湖豪傑不禁鼓譟起來。作為此間主人的紫光道長無奈,只得登臺對眾人道:冷門主或許遇到意外,未能及時趕來,貧道只好暫時替冷門主主持這次百家論道的盛會。有請各位門主登臺!
在眾人歡呼聲中,釋門無垢大師,道門元丹丘,商門岑剛,先後在同門陪同下登上了高臺。眾人先後就坐,紫光道長在知客長老提醒下看了看來客名單,然後稽首道:義門傳承自墨家,也屬百家之一,是這百家論道大會當然的貴賓。不知義門門主任天翔何在?請上臺就坐!
任天翔起身還禮道:多謝紫光道長好意,不過在下後生晚輩,豈敢與各位前輩名宿並列?再說義門祖師墨翟,一向反對將人分出等級貴賤,所以晚輩也不敢自認貴賓,還是在這裡就坐比較心安。
任天翔這話引得臺下無數江湖豪傑叫好,卻令臺上眾人有些尷尬。紫光道長隱然有些不悅,見任天翔年紀輕輕,全然沒有一分任重遠當年的風采,他也就不再堅持,頷首道:既然任門主這樣說,那也由你。
紫光道長不再理會任天翔,抬首望向群雄朗聲道:這百家論道大會,是傳承自春秋戰國諸子百家辯機論道的盛會,後因種種原因中斷了上千年,直到本朝貞觀年間,太宗皇帝開百家之禁,百家論道大會才又在中斷千年之後重開。其目的是要促進百家發展,相互印證各自的學說和理論,為普通人修身養性,為君王治世立國尋找一種或多種可行的方法和理論,百家論道既是思想的交流,也是實力的展示,有著極其重要的現實意義。希望各派盡顯所能,為這十年一遇的盛會增光添彩。
臺下群雄紛紛起鬨:道長儘快進入主題吧!
紫光道長示意大家安靜,連連頷首道:大家稍安勿躁,按規矩這百家論道大會,本該由上屆奪得天下第一名門的門主或他委託之人主持,如今冷門主因故未趕到,便由儒門弟子替他主持吧。說著回頭對肖敬天示意,讓他接替自己。
肖敬天略一謙虛,便對同桌的同門點了點頭。二人顯然有默契,那儒門中人立刻長身而起,先對紫光道長一拜,然後對臺下群雄團團拜道:弟子顏忠君,因冷門主未至,只得勉為其難,將冷門主不顧戰亂干擾,一定要進行這次盛會的意圖告訴大家,希望大家能理解冷門主的苦心,並響應冷門主的號召。
任天翔聽到他的介紹,便知他就是儒門十大名劍中排名第三的君了,就見他看起來像是個博學文士即便腰懸佩劍也沒有一分武人的氣質,實在想不通他怎麼會是儒門十大名劍之一。
相信大家也都知道,現如今天下大亂,范陽叛軍正揮師南下,蹂躪我中原。顏忠君郎朗道,身為儒門弟子,怎可置天下蒼生於不顧?因此冷門主在這非常時期召集大家,是希望諸子百家的傳人暫時拋開分歧,先救萬民於水火。大唐東西兩京雖為叛軍佔領,但大唐正統還在;燕趙齊魯雖大部分為叛軍佔領,但顏帥依然還在率義軍戰鬥,而且急需要大家的支持。
任天翔知道顏忠君所說的顏帥,便是曾經救過自己的平原太守顏真卿、如今河北齊魯大部淪陷,東西兩京被叛軍佔領,玄宗皇帝西巡入蜀,太子李亨還沒有音訊,齊魯燕趙百姓再聽不到來自大唐朝廷的消息,因此顏真卿和他的大唐義軍,便成為齊魯百姓心目中最後的希望。但是現在義軍內缺糧草外無援軍,確實急需來自各方的支持。任天翔雖然反感儒門的許多理念和作風,但對它在國難面前這種勇擔道義精神,也是暗自敬服。
眾人聞言也都紛紛鼓掌,齊齊為顏忠君這番開場白喝彩。就在這時,突聽遠處有人冷冷喝道:冷門主剛遭遇不幸,是誰就在纂改他召集這次百家論道大會的本意?
這聲音雖然不大,卻蓋過了場中的喧囂,清清楚楚傳到眾人耳中。眾人尋聲望去,就見一行人正從大門外大步進來。
是孔府的家主孔傳宗,還有儒門十大名劍之一的邱厚禮!有人認出了剛剛趕到的來客,不禁小聲嘀咕起來。
方才說話的是邱厚禮,他也是出身研武院的儒門十大名劍之一。他像大多數儒門中人一樣熱衷於仕途,只不過別人主要是靠科舉,靠道德文章,而他則想靠自己最擅長的武功,走權貴之門這條捷徑。所以他先後投靠過李林甫和楊國忠兩朝權相,只可惜就在他剛成為楊國忠心腹,前途一片光明之際,安史之亂突然爆發,沒多久玄宗就不得已逃離長安,在馬嵬兵變中,他始終沒有出手相救,反而趁亂逃回了長安。他知道大唐帝國完了,一股新的勢力正在崛起,正以推枯拉朽之勢橫掃中原。他是一個精明的人,決不願將自己的命運與沒落的大唐帝國綁在一起,所以冒險潛回長安尋找機會。他知道新崛起的大燕國需要人才,尤其是像他這種出身名門正派、文武雙全的特殊人才。只可惜那些來自北方的蠻族將領,對女人和財富的興趣遠遠超過了人才,正在他情緒低落、晉身無門之際,他遇到了司馬瑜,他的命運因此而改變。
他一輩子都記得第一次遇見司馬瑜的情形,這目光似乎能透視他人的年輕書生,以主子的口吻對他說:你是儒門劍士,而我也算是個儒門弟子。從今往後你就跟著我,我保證給你想要的一切,但是你必須像狗一樣聽話,你若對我的命令有絲毫懈怠,我保證你會死得很慘!
這貌似文弱的年輕書生,年紀比邱厚禮小上一半,幾乎是手無縛雞之力,但他內心的自信和強大令邱厚禮瞬間折服。他毫不遲疑地拜倒在地,懇切地道:邱某願誓死追隨公子,從今往後唯公子馬首是瞻!
就聽對方淡淡應道:要你這樣的人誓死效忠那是個笑話,我只要你在我得勢的時候,一絲不苟地替我辦事。如果有一天我不幸失勢,我允許你另謀高就,甚至可以將我的人頭作為晉升之階。
邱厚禮被對方洞悉人心的本領嚇出一身冷汗就,伏在地上不敢抬頭,顫聲道:在下萬萬不敢背叛公子,如若不然,願天打雷劈!
起來吧,以後不必再跟我說這些廢話。書生對邱厚禮的誓言似乎並不在意,轉而道,你來得正好,即刻隨我去泰山。
就這樣,邱厚禮隨司馬瑜來到了這裡,一路上他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懈怠。他感覺自己在這貌似文弱的書生面前,早已被對方看得明明白白。對方知道他想要什麼,所以毫無顧忌地將他當狗一樣使喚,這樣一來邱厚禮反而感到心安,他已看出這年輕人在新興大燕國中的地位絕對是舉足輕重,而且以這書生的頭腦和才能,他的地位肯定還將穩步提高,只要忠心耿耿為他辦事,不用擔心他會虧待自己。
【文】周圍群雄讓出一條路,邱厚禮坦然隨著孔傳宗登上了高臺,將隨行的十多名孔府弟子留在了臺下,立刻有岱廟的道童為孔府弟子新添了幾張桌椅,將他們安排在前面最好的位置。
【人】高臺之上,顏忠君忙迎上來,先與孔傳宗見禮,然後轉向邱厚禮問道:厚禮,你方才說冷門主遭遇不幸,這是怎麼回事?
【書】邱厚禮沉聲道:我接到冷門主的傳書,依約趕來泰山與他匯合,途徑山東曲阜,正好遇到冷門主在曲阜郊外遭遇了不明身份的刺客伏擊。刺客似乎對冷門主的行蹤瞭如指掌,調集的人手不下百人。我趕到時刺殺已近尾聲,追隨冷門主的弟子盡皆戰死,而冷門主的七名弟子中,只有裴文智下落不明。
【屋】你這話什麼意思?顏忠君急忙喝問,莫非想說是文智出賣了門主?想文智追隨門主多年,怎會突然幹出這種事?
我什麼都沒說,只是在陳述事實。邱厚禮沉聲道。
冷門主可有什麼遺言?一旁的肖敬天急忙問道。
冷門主去世前,將代表儒門門主的令符交給了孔宗主。邱厚禮肅然道,並讓孔宗主暫代他擔起門主的重任,直到儒門找到更合適的掌門人為止。
眾人的目光不禁轉到孔傳宗身上,孔家雖然在儒門中地位尊崇,但一向是以文傳家,孔府弟子無人習武,因此與儒門劍士並無多少往來,跟江湖上的豪傑更是沒有任何關係。平日除了在祭祀大禮上見過孔傳宗,以肖敬天為首的儒門劍士對他並不是太瞭解。
就見孔傳宗哆哆嗦嗦地從懷中掏出一物,對眾人高高舉起。那是一面玉牌,是代表儒門門主身份的令符!
冷門主確有此一眼。孔傳宗在眾目睽睽之下顯得有些拘謹,老夫受他所託,暫替他保管這面令符,直到儒門找到新一任門主為止!
在那樣一種情形下,冷浩峰將門主令符交給孔傳宗,並讓他暫代門主之責也是合情合理。肖敬天不再有異議,轉向邱厚禮問道:那些刺客是什麼人?什麼武功來歷?
邱厚禮低聲道:我不敢確定,在沒有確鑿證據前,我不敢亂說。
眾人聽到這話,不禁議論紛紛,顯然邱厚禮語中之意,那些刺客竟不是來自有最大嫌疑的北方蠻族,而是來自他熟悉的中原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