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查行動
鬼首村目前對兩件事情議論紛紛,一件是大空由佳利衣錦還鄉的事情;一件則是假借死人之名,超過仙人頂的奇怪老婆婆。
對自稱“栗林”的老婆婆有興趣的,大部分都是中年人,年輕人根本不在意這件事情,對他們而言,多多羅放庵根本就是被遺忘的人。
那天早上,村裏的青年男女有很多話題要談,也有很多事情必須趕快着手進行,他們的話題當然都集中在昨天晚上大空由佳利的宴會上。
“大家都稱她為‘魅力女孩’,我原本以為她擁有很特別的氣質,可是在見過她之後,覺得也沒什麼特別的嘛!”
“她的行為舉止簡直跟男生一樣粗魯,真教人不敢恭維。”
“那種低沉沙啞的聲音,可能就是她的臉力所在吧!”
另外,女孩子們的看法是——
“我本來以為她會很高傲,卻出乎意料的平易近人呢!
“她講話的口氣像個男孩子……”
大空由佳利已然在鬼首村掀起一陣旋風,大家興致勃勃地討論她的髮型、服裝、裝飾品,甚至找機會去接近她、碰觸她。
“陣屋遺蹟”——小學校園裏,在青年團團長勝平的指揮下,有年團團員正奮力措建盆舞的樓台。
今年有幸邀請到大空由佳利這位當紅明星來演唱,因此要更加小心舞台設備的搭建。
“歌名雄,聽説昨天晚上有個奇怪的老婆婆來村子裏,村長放庵先生好像出事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我也不太清楚,只聽説村長失蹤了。”
歌名雄説着跡,也皺起了眉頭。
“村長年紀那麼大,會不會厭世掉進後面的沼澤裏啦?”
五郎嘻皮笑臉地説道。
“萬一他跳進那個沼澤自殺,要找我們青年團去幫忙打撈,那可就麻煩了。”
勝平身為團長,果然是個心思縝密的人。
“阿勝,如果他們要求青年團幫忙的話,你一定要拒絕。一年才一次中元節,我們哪有時間去管那種事情。”
“對,那種幹扁老頭怎麼能夠跟日本當紅的魅力女孩相比呢?”
有人帶着不屑的口吻説着,引得在場所有人爆笑出聲。
另一方面,金田一耕助和磯川警官來到多多羅放庵的屋子現場勘察。
“金田一先生,有件事情很奇怪哦!”
磯川警官今天穿着開襟襯衫踉短褲,戴着老舊的頭盔。
“都二十幾年沒見了,村長還跟那……跟那個肯定不是‘栗林’的女人一起喝酒,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放庵先生是被騙了?還是他認錯了人?”
“不,如果説認錯人……”
金田一耕助一邊看着前面的沼澤,一邊搔着他那頭“鳥窩”。
“如果只有五分鐘或十分鐘這麼短的時間,有可能會看錯人,可是那個女人跟我擦身而過到達這裏,應該是七點半左右,而這邊停電的時間應該跟總社一樣是九點半,這中間長達兩個小時。而且停電後,他們還點上蠟燭繼續談話。”
“這麼説,即使那個人不是‘栗林’,也應該是放庵先生認識的女人。”
“嗯……很有可能。”
金田一耕助含糊地答道。
他現在最想知道的是,多多羅放庵是否知道栗林已經死了。
在多多羅放庵的狹窄屋子裏面,有三個從城裏來的辦案人員,加上鬼首村的木村巡警,頓時把屋子擠得水泄不通。
礙於屋內的空間太擁擠,金田一耕助跟磯川警官只好在沼澤附近徘徊。等到其他人員蒐證結束,屋子的另一邊卻又擠滿許多看熱鬧的人。
金田一耕助不禁在腦中回想昨晚的情形——
當時金田一耕助發現情況有異,立刻吩咐阿系不要碰屋內的任何東西,然後重新詳細檢查屋子內部,他並沒有在現場發現老婆婆背上背的那個大方巾包。
可是,那個老婆婆應該來過多多羅放庵的屋子,因為門前的泥地上有留下明顯的草鞋痕跡。
糟糕的是,昨天晚上那場大雷雨把屋子外面草鞋的鞋印沖刷得一乾二淨,根本看不出一點蛛絲馬跡。
按照現場情況推斷,自稱“栗林”的老太婆昨晚揹着大方巾包來到這裏,然後她踉多多羅放庵談了兩個多小時的話,不……應該説兩人好象有談過話,最後用“村長殺手”毒死多多羅放庵。
奇怪的是,老婆婆怎麼處理多多羅放庵的屍體呢?
金田一耕助閃過腦海的第一個想法,就是老婆婆將屍體丟進沼澤裏面。
傳説這片沼澤一旦把人吃進去,就絕對不會吐出來,因此,鬼首村的人都稱這片沼澤為“食人沼澤”。
但是,老婆婆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如果她想把屍體藏起來的話,為什麼不把房裏的血跡也一併擦乾淨?
一般而言,兇手掩埋屍體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要隱瞞殺人的事實。
如果是這樣,老婆婆為什麼要表明自己是“栗林”?多多羅放庵到底是生是死?而老婆婆又揹着大方巾包跑到哪裏去了呢?
金田一耕助來到廚房,由上往下看着“村長殺手”這種毒草,他突然發現水瓶裏面好象有東西撥動水的聲音。
金田一耕助驚訝地看着水瓶裏面,伸手將散放在上面的“村長殺手”拿掉,然後用手電筒往水瓶裏面照射。
剎那間,他感到全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只見水瓶底部有一大堆醜陋無比的生物在遊動着,看起來像是壁虎或蠑螈,全身都是黑褐色,身上還有黑色斑點和疙瘩,頭部大又扁平,軀體旁邊還長出四肢。
“啊!”
阿系注意到金田一耕助的驚訝表情,也來到他身邊往瓶子裏看去。
她看了一眼,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這是山椒魚。”
金田一耕助當然知道那是山椒魚,然而重點是,為什麼這裏會有山椒魚呢?
“村長以前就有養山椒魚嗎?”
“沒有,我上次來這裏的時候,並沒有看到這種東西。”
“你上次來這裏是什麼時候?”
“這個月五日。”
“你到這裏做什麼?”
金田一耕助不假思索地詢問道。
“來送中元節禮物。”
“你怎麼確定當時這裏沒有山椒魚呢?”
“因為那時候我用這個水瓶裝水,幫村長燒開水的。”
五日那天,正好是金田一耕助來幫村長代筆寫信的前兩天。
“這附近河裏有很多山椒魚嗎?”
“是有一些,而且村長是釣魚商手。”
金田一耕助順着阿系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見各種魚乾用竹子串起來,排列在茶室的門框上。
他再看一眼水瓶裏的山椒魚,在心中揣想着昨晚那場大雷雨中,多多羅放庵的屋子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隨後金田一耕助催促阿系離開那裏,兩人一起回到“龜之湯”,然後向磯川警官報告這件事情。
如果當時磯川警官沒有來鬼首村的話,恐怕村裏的警察對於金田一耕助跟阿系的報告,只會一笑置之。
意外發現
“金田一先生。”
磯川警官看着在沼澤上面盛開的白色菱角花説:
“這件案子跟二十三年前的案子有關聯嗎?”
金田一耕助自然知道磯川警官緩慢的聲調,只是為了掩飾內心那股無法壓抑的期望與興奮。
此刻,肌川警官又重新燃起希望,期盼這個新案子可以讓他解開二十三年前那件案子的謎底。
“應該有關係吧!否則像放庵先生這樣與世獨立的人,怎麼可能還會扯上兇殺案呢?”
金田一耕助在案情尚未明朗化以前,十分小心自己的措詞。
“對了,磯川警官,放庵先生平常的生活費是從哪兒來的?‘井筒’的老闆娘好象跟村長的關係很密切,可是這件事連她都不清楚。”
磯川警官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若有所思地答道:
“有一次,我聽見‘龜之湯’的老闆娘説,放庵先生好象有個在神户或哪裏的親戚常常送錢來給他。”
“以前是這樣,不過據説三年前,也就是昭和二十八年,那位親戚就死了,所以我覺得很納悶。不過,村長日常生活的花費應該不多,‘井筒’的老闆娘説,可能是以前送來的錢還有點積蓄吧!可是像放庵先生這種遊戲人生的人,會有儲蓄的習慣嗎?”
“金田一先生!”
磯川警官的口氣忽然變得十分嚴厲。
“你的意思是這個村子裏,有人偷偷接濟放庵先生?”
金田一耕助正想回答時,看到對面一個便衣刑警東張西望地走着,當他一看到磯川警官,就馬上往這邊走來。
“長官,我到村子裏的豆腐店問過了,昨天他有賣油炸豆腐皮給多多羅放庵,可是隻賣給他兩張。”
警方正在調查殘留在屋子裏的油炸豆腐皮壽司是從哪裏來的,從壽司的樣子看起來,應該是自己做的,而如果是自己做的,那麼多多羅放庵應該會去買油炸豆腐皮才對。
根據刑警剛才調查的結果,多多羅放庵在村子裏的豆腐店只買了兩張油炸豆腐皮,那兩張豆腐皮已經拿去燉煮,那麼油炸豆腐皮壽司又是從哪裏來的呢?
“阿哈哈?”
金田一耕助一聽,輕聲笑了出來。
“警官,我們終於找到那個老婆婆留下來的東西了,就是那些油炸豆腐皮壽司。啊!蒐證工作好象結束了。”
屋子裏走出另一個便衣刑警,他的手上拿着一封信。
金田一耕助目瞪口呆地看着便衣刑警走過來,他本來以為那封信早就被老婆婆帶走了。
“長官,已經找到了!這是從神户寄來的信,裏面的內容也跟您説的一樣。”
磯川警官從信封裏面拿出信箋看了一眼,便遞到金田一耕助面前。
金田一耕助眼神的熱地看着信箋,他確定這封信是七日午後他來拜訪多多羅放庵的時候,多多羅放庵拿給他看的那封信。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對老婆婆來講,這封信應該是最重要的證據,任何東西都可以留下來,就是不該把這封信留下來啊!)
“警官,這、這封信是在哪裏找到的?你們一定費了一番功夫……”
“不會啊!它不過是跟其他信件、明信片放在信匣裏。”
金田一耕助霎時一個頭兩個大。這件案子看起來很像事先預謀的,可是把這麼重要的假信留在這裏又代表什麼意思呢?
“磯川警官,你們看這個信封……”
這個信封確實是金田一耕助看過的那一個,金田一耕助就是根據信封上的寄信人地址寫下回信地址的。
金田一耕助看着眼熟的筆跡好一會兒,待他翻到正面後,不禁呻吟出聲。
“金田一先生,怎麼了?”
“磯川警官、磯川警官……川警官!”
金田一耕助情緒一激動就會變得口吃。
“我上次幫放庵先生代筆回信的時候沒有注意到正面,你們看一下郵戳……”
磯川警官一着郵戳,馬上皺起眉頭、緊咬住嘴唇。
信封上面的郵戳不僅已經褪色,而且好象被人用手指刻意摩擦弄糊掉,根本着不清楚日期。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第一個數字是“2”!
也就是説,這封信不是今年——昭和三十年寄出的,而是昭和二十幾年的某一天寄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