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啓澤隱瞞了關於遺落在案發現場的領帶夾和血衣的事情,現在還不能全然相信面前這個人,如果説出去,這可能會成為自己極為不利的口實。
林涵整理了一下桌面上的東西,開始了自己從來沒有經歷過的朝九晚五的生活。不過這是一個閒差,閒到要比呆在家中還要無趣,林涵不一會就看完了所有報紙,然後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範啓澤看着這個不着四六的所謂下屬,哼了一聲,繼續看着空白的屏幕一臉茫然,因為自己最近遇到的事情,似乎有點過於詭異。
就在昨天,範啓澤和一羣朋友通宵喝酒,在一家喧鬧無比的KTV狂歡到天昏地暗,到了最後甚至忘了到底發生過了什麼。而第二天的事情,更加確定了這一點。
醒來的時候,範啓澤正躺在公園的騎馬機上面,一身西裝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像圍裙一般纏在腰上,自己睜眼的一霎那,一個小孩正面帶期待地看着範啓澤佔據着的騎馬機。
酒勁還沒有過去似的,範啓澤從坐凳上翻落下來,在地上滾了兩滾,才勉強站了起來。四周滿是鍛鍊的老頭老太太們,附近所有人都看着這個醉鬼,像是等着他出洋相。
從喝下第二瓶威士忌開始,他就不知道到底後面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現在,在人民公園睡了一晚倒是一個鐵定的事情。
範啓澤勉強睜着眼睛判斷了一下方向,夢遊一般離開了公園。他看看錶,知道時間倒還夠趕得上上班,可當範啓澤歪歪扭扭地走過大街一角的時候,卻讓他在很短的時間中完全醒了酒。
在街角一處巷子,警察拉開警戒線,外面圍上了一圈,像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了。範啓澤甩甩腦袋,擠了進去看熱鬧。
從眾人的議論中才得知這裏好像是發生了一起兇殺案,窄小的巷子中血流了一地,而現場卻不見任何屍體,從這個第一現場來看,但凡是個人也不可能流了這麼血以後還能自己走出去,但是又沒什麼搬屍的痕跡,於是警方大為光火。
範啓澤遠遠地看了一會,正準備要走開的時候,目光卻一下被警戒線內某個小角落的一個小玩意吸引住了,那是一個別致的領帶夾,看上去有點眼熟。
順手往自己身子摸去,範啓澤猛地發現那就是自己的領帶夾,可是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裏?仔細看過去,邊上好像還有些許血跡。
轉了轉腦袋,範啓澤擠回到前排,趁着警察和眾人都不注意,哎喲一聲滾進了警戒線,趴在那枚領帶夾上面,偷偷拿在手中。
“別擠嘛,有什麼好擠的。”衝着人羣嚷嚷了幾句,再賠笑朝着警察叔叔敬了圈禮,範啓澤夾着包逃一樣跑了。
到了公司正坐在辦公室休息,上頭卻又發派來了這麼一個少爺級人物。
範啓澤打量着眼前這位不知該説是前衞還是土鱉的林涵,他睡了半天,現在悠悠醒來,不急不慢地開了腔:“要不要……”
“不用,我不喜歡喝咖啡。”
林涵沒等範啓澤説完就脱口而出這麼一句,讓範啓澤心頭一動,我話沒出口他就知道我説什麼?真有意思,範啓澤手指還沒有舉起來,林涵又將蛤蟆眼鏡除下,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熟練地開了電腦。
範啓澤看看自己的手指,又看看林涵,心想,這小子真是能讀懂別人的心?
範啓澤的宿醉又上了頭,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了,走到洗手間用涼水沖沖臉,然後呆呆地看着鏡子中的自己。
最近夜間活動過於頻繁,讓自己整天像是被抽了骨頭一樣軟趴趴的,180的高大個加上稜角分明的臉龐,卻莫名奇妙地像是被蒙上一層灰紗一樣,相面書上這算是烏雲罩頂,這是極其不利的。
範啓澤掬了把水,使勁地用手掌擦了擦臉,這挺舒服的,不過自己卻從手指縫中看到一些極不想看到的東西。
鏡子裏的某個角落像是站着一個人,而且是一個女人,身穿着紅色,不,是被血染紅了的連衣裙,面孔模糊地看着範啓澤的後背。
腦子裏面像是有一個電鈴一樣,大聲蜂鳴起來,猛地一回頭,範啓澤只發現那個最多是個幻覺,早就不見了,角落中空無一物,不過這一驚讓他更加全身軟綿綿,只能緩緩地挪動身子,往門口走去。
大白天的活見鬼了,這算是啥事情啊,真不該一大早地就趕着去看什麼兇案現場的,百無禁忌,百無禁忌,範啓澤心裏頭默唸着,回到辦公室,林涵手撐着腮幫,玩着網絡撲克牌,頭也不回的跟他説道:
“你精神太差了,自然會諸事不利,有空好好休息幾天吧。”
範啓澤對這個神奇小子已經沒有精力再去研究什麼了,他的建議真是好,但是去哪兒找那幾天呢?
盼什麼就不來什麼,好的不靈壞的靈。副總的秘書又顛兒顛兒地跑來通知今天晚上的應酬事項。
範啓澤無可奈何地答應下來,使勁撓了撓頭從抽屜裏面翻出各種藥丸,一把一把地吃着。
“怎麼你還得負責應酬啊?”
林涵轉過椅子,看着範啓澤,很想問問關於明敏的事情,但是話一出口,卻改成了這一句,心想免得唐突。
“是啊,我們部門一般沒有事,看我個子大,好帶出去也好當個保鏢吧。”範啓澤愁眉苦臉地吃着藥,至於自己做了落跑新郎的事情,從臉上一點也看不出來。
午飯時間,範啓澤興致沖沖地帶着林涵跑去吃一家著名的店子,拉着他來到停車場,找到自己好多時間沒有開過的汽車。
每天喝多,自然開不了車,所以這台舊款的薩博已經滿是灰塵,像是下了場塵土雪一樣。
“車牌子不錯,可這可能開不了吧,出門算有礙市容啊!”
“那你有車麼?”
林涵的車就放在一旁,範啓澤見了這個廢鐵一般的車子,大呼自己的車要是算有損市容,這車就是給國家抹黑嘛!
説完衝過去要打開門,咔一聲車門把崩掉了,車門也開了。
範啓澤傻眼了,這車像是紙糊的,能不能發動還是問題,想着就要鑽進車裏去試。
林涵想要阻止他的行為,因為裏面有個東西很可能把他嚇着,話還沒有喊出來,車裏像是炸響了地雷一樣,傳出幾聲巨大的吼叫聲。
範啓澤猛地從車上倒着滾了下來,雙手撐着身子,指着車裏喊道:“你車裏有什麼啊?”
看到出事兒了,林涵哭笑不得,將後座門打開,叫了聲:“長絨棉,出來吧。”
話音落地,一頭如同小牛犢般大小的聖伯納狗從裏面慢悠悠地出來,在林涵身邊坐下,直愣愣地看着狼狽不堪的範啓澤。
“這叫長絨棉,我的助手,今天頭天上班,他死活不肯放行,才順便帶來了,沒事吧?”
範啓澤看着這頭如同牛犢一般的大傢伙,怎麼都想不通會有人帶着這個來上班,不過看看手上的車門把,心頭倒是有點釋然,合着還可以看車!
林涵一邊解釋這狗最大的愛好是睡覺,所以放在後座,一邊翻出鐵絲,將門把捆上,就算修好了。然後人狗上車,這才開往飯店。
吃飯的時候,林涵擔心地看着範啓澤的臉,上面那團倒黴催的黑氣還沒散去,整個人萎靡得不行。
“長絨棉是很懶的,平時叫都嫌費力,今天朝着你這麼叫,説明一件事情。”
範啓澤撥拉着碗裏的飯粒,漫不經心地問為什麼。
“説明你像是有什麼不好的東西纏身,至少,缺少人氣。”
“自然,我最近快成了酒精試驗的小白鼠了,每天都在挑戰極限。”
“好好保重吧。”
林涵這一席話倒是讓範啓澤感動不已,看來事故救援部來個同事也不是壞事嘛,何況來的還是個如此有趣的傢伙。
林涵看着他,想問他逃婚的事,可不知道為啥,他卻開不了口,只是默默地吃着盤子裏面的東西。
而範啓澤也很想把昨天發生的事情説出來,可最終他還是沒有這個膽子,這一頓午飯,充滿了打着哈哈的敷衍。
晚上範啓澤照舊殺往夜總會,準備繼續試驗酒精耐受度,在第一杯喝下去之前,使勁提醒自己,千萬不要再喝多,免得又出事情。
可第一杯下肚之後,在滿堂稱讚小范豪氣海量的聲音中,還會有第二第三和更多杯。
就這樣,一會兒功夫,他眼前景物又慢慢模糊起來,身旁的歡聲笑語變得緩慢和變調,漸漸混成一團。
這個感覺並不好,如同夢魘一樣。範啓澤欠了欠身子,走出包廂,往衞生間走去,一路上扶着牆,充分顯露醉鬼本色。
一路上撞了幾個人,亂了方向,抬頭一看自己已經迷迷糊糊地走到了大廳的舞池中間。
DJ在台上賣力地搓着碟子,下面的紅男綠女也一樣賣力地扭動着身子,空氣中有一股子荷爾蒙的味道。